纪若男、蓝如风、王天荣、壬贵四人,远远跟在前面五人身后,直到徐少华等人进入桃花宫。
纪若男才向身后三人打了个手势,低声道:“我们可以走了。”
她走在前面,悄悄朝平台右侧绕去。
蓝如风、王天荣、壬贵一个接一个跟在她身后疾掠过去。不过一会工夫,就已掩到桃花宫右侧第二进围墙外面。
纪若男数着脚步,又朝前走了五十步,才行停住,回身道:“你们等着,由我先进去,听到拍手为号,才能进来。”
蓝如风道:“你快去吧!”
纪若男双足一点,身形凌空拔起,一下越过围墙,飘身落到地上,现在她不由得对贾老二深感佩服!
贾老二在临行时递给她的一张纸条,就是路径图,上面写得很清楚,要她到了第二进围墙外,再向前走五十步、越墙而入、里面有一道横亘的围墙,她就会落到围墙两扇朱红大门前面,必须站停下来。
如今自己果然飘落在围墙两面朱红大门前面了,他计算得居然如此准确!
两扇朱红大门两旁,站看两个黑衣汉子,看到纪若男飘身落地,就站立当地,没再举步,这一点就合乎宫中的规矩。
左首一个喝道:“来者何人?”
纪若男右手一举,答道:“我奉宫主之命赶来的。”
左首汉子道:“可有令牌……”
他话声甫出,两个人已经身子一歪,跌坐下去。
原来纪若男在举起右手之际,早已屈指弹出千毒谷的“催眠散”,把两人迷翻过去,这就举手轻轻拍了两下。
蓝如风、王天荣、王贵三人立即翻墙跃落。
纪若男因贾老二在路径图上有“不可越墙”四字,因此就走上前去,推门而入。
玉天荣、壬贵江湖经验老到,不待吩咐,就把两个黑衣汉子持着站起,并在他们腿弯上点了两处穴道,使双腿可以不倒,让他们一左一右靠墙站立,才跟着走入。
蓝如风示意他们掩上木门。
纪若男早已循着中间一条白石子路行去,左右双手不时朝两边浓密的花林弹出“催眠散”,是以一路并没遇上阻拦。
白石子路尽头,已是一座楼宇。
纪若男到得楼前,并未停步,跨上石阶,走入中间一间起居室,转过屏风,壁问有一道紧闭的门户。
她走近门前,伸出手去,在门户齐眉处按了两按。这一路行来,她完全是照着贾老二路径图上所说行事,手指按下,只见一道门户果然缓缓向旁移开,举目望去,里面一片黝黑,不见一丝灯光。
王天荣立即晃亮一支火摺子,说道:“在下走在前面,给少谷主领路。”
纪若男道:“不用,你把火摺子给我好了。”
王天荣递过火摺子,纪若男依然走在前面,四人走了不过数步,只听“砰”然轻响,身后门户已经自动关了起来。
蓝如风轻咦一声道:“这道门竟是铁的!”
纪若男奇道:“贾总管对这里好像很熟!”
蓝如风笑道:“他来过一次,自然极熟了。”
纪若男问道:“他来过?”
蓝如风道:“上次我们跟大哥一起来的,贾总管一个人偷偷的溜进地道,丐帮韦帮主就是从这里救出去的。”
纪若男她想到贾者二处处料事如神,今晚他要自己进入地道来,莫非爹遭贼人劫持,被囚禁在这里不成?
一念及此,不由心头大急,矍然道:“原来这里已是地道入口了,我们快走!”
话声出口,人已急急往前行去。
这里就像一条长廊,行没多远,已到尽头,又有一道紧闭的门户。
纪若男低头查看了贾老二的路径图,才举右手,在门户左首齐眉处按了一下,再下移五寸,又按了下。
才听到地底一阵轻震,迎面门户又自动打开,只觉一阵凉风从门内吹出,身上就有寒飕飕的感觉。
她一手举着火摺子朝门中走入。身后三人也迅快的跟了进来。
这回地势虽然相当平坦,却缓缓向下延伸,这条地道一片漆黑,走了约有百步之多,前面又有一堵石壁挡住了去路!
纪若男脚下一停,说道:“这里是第三道门户了,他们要在地底设这许多门户做什么?”
蓝如风笑道:“这样才够隐秘呀!”
纪若男用火摺子照着路径图,低头看了一眼,说道:“这是最后一道门户了,路径图到此为止,下面就没有字了,大概已经到了,真奇怪,他怎么会没说清楚,要我们做什么来的?”
蓝如风道:“贾老二就是喜欢故弄玄虚,反正已经到了,打开这道门户,就可以知道了。”
纪若男依照路径图上写着的开启石门之法,举手连按了三下,又是一阵轧轧轻震,石壁问果然又缓缓裂开一道门户!
这回随着门户的开启,登时有柔和明亮的灯光照了出来!
纪若男依然当先举步走入,他身后三人也随着跟入,但听身后“砰”然一声,门户随着关起。
大家举目看去,这是一间方形的石室,四周壁上挂着紫红绒慢,中间有一张小方桌,和四把雕刻精细的木椅,极似一间起居室!
正在打量之际,忽见左首绒慢晃动,一个青衣少女一手摹慢,闪身走出,看到四人,忽然轻咦一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话声未已,忽地回身叫道:“孟婆婆,你老快来!”
接着只听一个尖沙的老妇声音骂道:“小蹄子,你大声嚷嚷什么?”
青衣少女叫道:“有人闯进来了。”
那尖沙老妇声音道:“什么人会闯到这里来?”
纪若男应声道:“是在下兄弟。”
“啊!”那老妇声音荣染尖笑道:“看来倒真是来了不速这客!”
话声甫出,紫红绒慢轻轻一晃,青衣少女身边,已多了一个花白头发的瘦高老太婆!
这人额上戴着黑绒包头,狭长脸颊上还画了两条浓依的眉毛,一双三角眼,和一张血盆大口,戴着满头珠翠金饰。
一身蓝布大褂,黑色扎脚裤,一双八寸长的大脚上,还穿着绣花鞋,手里拿一支三尺长的旱烟管。
一眼看去,简直活像京戏“拾玉锅”里的刘媒婆!
她霎着眼睛,忽然染禁笑了起来,说道:“老婆子还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两位小官人,你们做什么来的?”
她这一笑,不但露出满口黄牙,而且也绽起满脸皱纹,笑声更是如同夜果,十分刺耳!
她这话,可把纪若男给问住了!
贾老二并没告诉自己此行的目的,也许他并不知道地道中还有这么一个老婆子。
如今,人家问出这句话来,尤其是深更半夜,潜入地道,这话要自己怎么说呢?
蓝如风接口道:“在下兄弟是找桃花娘娘来的,是她告诉我们怎样开启门户的。”
“原来两位小官人是仙娘要你们来的1”孟婆婆忽然喜形于色,抬抬手道:“两位小官人那就是咱们的贵宾了,快快请坐。”
一面朝王天荣、王贵两人看了一眼,问道:“这两位呢,怎么称呼?”
王天荣道:“咱们是两位公子的护卫,在下王老人,他叫王老十/孟婆婆朝两人点点头道:“原来是护卫师傅!”接着迅快的转过身去,朝那青衣女子吩咐道:“傻”厂头,你还愣在这里作什?难得两位小官人来了,这是稀客,还不快去沏上茶水来?”
那青衣少女乌黑溜溜的眼睛,朝纪若男、蓝如风两人脸上一转,口中娇晴一声,款步往里行去。
纪若男、蓝如风只好拉开木椅,坐了下来。王天荣、王贵就站到了两人的身后。孟婆婆也陪着笑坐下。
蓝如风问道:“婆婆是……”
她只说了三个字,那是有意探探孟婆婆口气和她来历,但也算得寒暄语了。
孟婆婆忽然呷呷笑道:“不满两位小官人说,老婆子青年是仙娘的贴身侍女,这句话,快五十年了,目前已只剩下老婆子一个,所以仙娘也特别信得过我老婆子……”
说话之时,只见那青衣使女袅袅走出,手上托一个白玉盘,把四盏茗茶放到小方桌上,轻启樱唇,说道:“两位公子请用茶。”
孟婆婆一脸笑意,说道:“两位小官人请用茶,这是仙娘平日喝的黄山云雾茶,清香隽永,就算是富贵人家也喝不到的,两位小官人试试看!”
接着又朝王天荣、王贵两人说道:“两位师傅也请喝盅水茶。”
纪若男、蓝如风各自捧起香盏,掀开碗盖就着鼻子闻了闻,果然一缕清芬茶香直沁心脾!
纪若男道:“好茶!”
轻轻喝了一口。
蓝如风和她同时喝了一口,放下茶盏,说道:“上次在下到贵庙来,秦宫主也以云雾茶招待,这茶实在名贵得很。”
孟婆婆笑道:“原来这位小官人和秦丫头认识,那是熟人了,秦丫头是咱们仙娘的唯一传人,还是老婆子一手带大的呢!”
一面又朝王天荣两人道:“两位师傅不用客气,请用茶呀!”
王天荣、壬贵也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孟婆婆脸上笑意更浓,抬目道:“两位小官人现在可以说说来意了吧?你们找仙娘究竟有什么事呢?”
她话声出口,只听“砰”“砰”两声,站在两人边上的王天荣、壬贵忽然身子一歪,扑倒地上。
纪若男心头一震,懔然道:“孟婆婆,你在咱们茶水中做了手脚?”
“呷、呷、呷、呷!”孟婆婆发出尖沙的笑声,说道:“小官人果然聪明得很,一说就中,你们不是叫老婆子孟婆婆吗,这还用问?”
纪若男道:“姓孟又怎样?”
蓝如风笑道:“二哥怎么没听出来吗?她的意思就是她叫孟婆婆,下的自然是孟婆汤了。”
说着又举碗又喝了一口,笑道:“在下从没喝过孟婆汤,倒要仔细品尝品尝!”
“这位小官人一点就通,更是聪明!”孟婆婆三角眼连霎了两霎,忽然咦道:“你们……喝了孟婆汤,怎么会不昏迷的呢?”
蓝如风放下茶盏,笑道:“这也许和我们的姓有关了。”
纪若男在蓝如风说话之时,也取起茶碗,一连两口,把一盏茶都喝干了,笑道:“这茶叶实在不错,可惜吃不出孟婆汤的味道来。”
孟婆婆霍地站起,目光阴晴不定,问道:“你们姓什么?”
蓝如风坐着不动,含笑道:“我二哥姓纪,从小生长在千毒谷,在下姓蓝,出身云南,所以就算喝上十碗孟婆汤,也不至于迷倒,孟婆婆现在明白了吧?”
孟婆婆脸色为之一变,哼道:“原来你们一个是千毒谷少谷主,一个是云南蓝家的少庄主,这倒好,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纪若男站了起来,喝道:“你待如何?”
孟婆婆桀桀笑道:“你们以为老婆子只懂得下孟婆汤,那就未免小觑我老婆子了。”
蓝如风也随着站起,笑道:“咱们茶也喝了,休息也休息了,现在孟婆婆要如何赐教,在下兄弟自当奉陪,不过在下有一件事,要请教孟婆婆、不知你肯不肯见告?”
孟婆婆道:“你要问什么?”
蓝如风道:“这地道之中,是不是囚禁了什么人?”
孟婆婆脸上神色又是一变,桀桀笑道:“你这话不是多问了吗?你们胜得了老婆子,老婆予自会告诉你们。
胜不了老婆予,问了也是白问,来、来,老婆子先伸量伸量你佩的武功再说不迟。”
纪若男冷笑一声道:“你要和我们动手?”
孟婆婆厉笑道:“老婆子要你们两个一起上。”
蓝如风忽然回身坐下,叫道:“二哥,你也坐下来吧,一个江湖下五门的老婆子,和她动手,胜之不武。”
“好小子,你说什么?”孟婆婆如驴长脸忽然涌起一片怒色,瞪着三角眼,厉喝道:
“老婆子是江湖下五门?”
蓝如风轻哼一声道:“怎么不是?你在我们茶水中下了入口迷,难道不是江湖下五门才使的迷药吗?”
孟婆婆活了七十几岁,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骂她是江湖下五门,怎不教她气疯了心,桀桀怪笑道:“小子,你逞口舌之利,不怕老婆子先劈了你?”
蓝如风侧身而坐,不屑的道:“那你就试试看?”
“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婆子。”
孟婆婆自发飘动,右手缓缓提起,脸上每一条皱纹,都绽起一丝狞笑,正待凌空拍出去。
掌势还未出手,纪若男、蓝如风已可隐隐感到一阵森寒阴气袭上身来!
蓝如风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自己听爹说过,掌势出手,就有一股阴寒之气逼人而来,就是玄阴门的人,她使的莫非会是‘玄阴掌’一类阴功不成?”
就在孟婆婆右手要拍来之际,忽然从她黑绒包头上挂下一条晶莹的细丝来,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沿丝而下,一下落在她手背之上。
绿毛茸茸,利喙如钳,一下咬住了手背上的皮肤!
这真是刹那问的事,孟婆婆但觉手背像被针刺了一下,就隐隐发麻,不觉骇然道:“苗疆绿毛蜘蛛!”
一句话的工夫,整条右臂已经感到麻木失灵,再也不听指挥,急忙运气闭住了右肩穴道。
一面怒声道:“姓蓝的小子,你暗使毒物,算得什么?”
蓝如风笑道:“孟婆婆暗使孟婆汤在先,我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才还敬你一下的。”
孟婆婆怒声道:“老婆子右手纵然不能动,左手还是可以把你劈了!”
蓝如风笑道:“这道理你就是不说,我也想得到,孟婆婆不妨回头看看,你左肩上不是也有一只绿毛蜘蛛在待命吗?只要你左手一举,它就会很快出动,那时只怕你双手都会动弹不得呢?”
孟婆婆依言回头看去,他并没说谎,左肩上确实停着一只拇指大的绿毛蜘蛛,心头又惊又怕,厉声道:“好,姓蓝的,老婆子认栽,嘿嘿,这两只蜘蛛大概是你爹豢养的吧?老婆子虽然栽了跟斗,那也只能算是栽在蓝启天手里的了。”
“不论栽在谁手里,你反正是栽了。”蓝如风笑道:“不过你也说错了,这两只绿毛蜘蛛是蓝福养的。
他是我家的老管家,怕我行走江湖,被不开眼的毛贼欺负,才送给我的。
今晚我还是第一次差遣它们,据蓝福说,他已经养了快二十年,凡是被它们咬上一口,一个时辰之内,没有他配制的解药,三个时辰,就会全身肿胀,毒发无救,所以这一个时辰之内,你还有机会,错过了,就无药可救了。”
孟婆婆虽然运气闭住了右肩穴道,但她可以感觉得出来,剧毒还是缓慢的从闭住穴道渗入!
尤其一条右臂,愈来愈觉得沉重,这一瞬间,几乎已粗胀了一倍有奇,心头暗暗震惊不止!
这就沉声道:“好,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蓝如风笑了笑道:“我只想知道你们在地窖中囚禁了什么人?这话,我记得方才已经问过你了,现在总该回答我吧?”
纪若男心头一紧,暗道:“看来这位四弟论年龄还比自己小一岁,但处事却比自己老练多了!”
孟婆婆道:“地牢里确实囚禁着一个人,但老婆子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纪着男心头“咚”的一跳,忖道:“那一定是爹了?”
只听蓝如风道:“此话怎说?”
孟婆婆道:“因为他是残缺门暂时寄放在咱们这里的。”
“孟婆婆不知道他是谁,并不重要。”蓝如风道:“你领我们去总可以吧?”
“好吧!”孟婆婆道:“你解药呢?”
“这个你只管放心!”蓝如风道:“一个时辰还早得很,等咱们办完正事,在下一定会给你解药的。”
“好!”孟婆婆答应一声,说道:“你们跟老婆子来。”
“且慢!”蓝如风道:“二哥,你把王老八,王老十先救醒了。”
纪若男出身千毒谷,要替两人解去迷药,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紫铜小扁壶,拔启嘴上小塞,对准王天荣鼻孔,用手指轻轻一按,就有一缕药粉,喷入他的鼻内,然后又朝王贵鼻孔按了按。
不多一会,只听两人先后打了一个喷嚏,就霍然醒来,口中咦了一声,一跃站起。
王天荣道:“在下……”
蓝如风道:“你们喝了孟婆婆的孟婆汤,刚才迷翻过去了,现在已经没事,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好了,我和二哥进去救一个人。”
话声一落,转脸朝孟婆婆道:“现在咱们走吧!”
孟婆婆没再说话,举步朝右壁走去,一手撩起紫红绒慢,就露出一道狭仄的门户,当先走入。
蓝如风紧跟在她身后走去,纪若男也立即跟着走入。
这是一条黝黑的通道,只能容得一个人通行。
这样走了约莫二三十丈,前面已有一道铁栅门挡住了去路,门前有一块方形的空地,可以容七八个人站立。
孟婆婆脚下一停道:“这道铁门,由一位柳姑娘掌管,老婆子并无开启铁门的钥匙。”
蓝如风没有说话,右手抬处,响起呛然龙吟,一泓淡淡的青光乍然亮起,就听到一阵“嗒”“嗒”轻响!
铁栅门锁着的一圈铁链,已经被剑光削得寸断,落了一地。
孟婆婆神情一凛,惊奇的道:“会是秋水寒!”
蓝如风没有理她,一手推开铁栅门,当先走了进去。孟婆婆第二,纪若男走在最后。
铁栅门内,像是一条宽敞的走廊,不过七八步光景,就已到了尽头,左右两边,各有一道门户,房门是相对的。
蓝如风走到两扇门的中间,脚下一停,问道:“孟婆婆,你说这里只囚禁着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房间?”
孟婆婆道:“左首一问是柳姑娘的卧室,右首一间才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左首房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身穿玄色棉袄裤的少妇来!
这少妇看去约莫二十四五岁,长发披肩、瓜子脸、柳眉风目、身材苗条,使人感到她有种成熟之美!
她水漾秋波一转,不禁咦道:“孟婆婆,他们是谁?”
孟婆婆还没开口。
纪若男接口道:“你就是柳姑娘了?我们是找人来的。”
她右首房中囚禁的可能是爹,一下抢到右侧,伸手去推房门。
柳姑娘一眼就已看出孟婆婆双手下垂,似是受制于人。
她在纪若男说话之时,身形一晃,越过蓝如风,抢先一步闪到右首门口。
右手抬处,五根玉管似的手指,似拂似拿,朝纪若男右肩抓来,口中娇声说道:“你们要做什么?”
这一下身法奇快,出手更是快速已极!
纪若男不妨她会突然出手,一时之间来不及化解,被她逼退了一步,但她急于冲进房去。
一退即上,左手一圈,右手骈指若戟,朝柳姑娘迎面点去,口中叱道:“你还不让开?”
柳姑娘轻哼一声道:“要我让开,只怕没有这般容易呢!”
双手倏发,柔若柳枝临风,五指舒展如兰,使出来的竟是“兰花拂穴手法”!
纪若男岂肯示弱,左掌右指,忽圈忽点,和对方一连抢攻了五六招。
这条走廊,地方不大,两人这一近身相搏,掌影指风,绵绵不绝,堵在两道门户之间,蓝如风和盂婆婆就只好往后连退了三四步。
蓝如风目光注视着柳姑娘,只觉她身手灵活,双手似拍似拿,使得无懈可击,尤其走廊地方不大,自己就是想出手相助,只怕也施展不开,反而碍了纪若男的手脚,一时之间,也不好出手,转眼工夫,两人已交手了一、二十招,兀是难分难解!
就在此时,突听柳姑娘口中轻咦一声,一个人忽然打了一个转,双脚一软,往地上跌坐下去。
纪若男哼了一声,双手疾落,连点了她三处穴道,才拍拍手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孟婆婆看在眼里,心中暗道:“他武功不如柳姑娘,那是使的毒了,这两个小子,各有家传毒技,果然不好对付!”
纪若男点了柳姑娘穴道,就回头道:“四弟,我们进去了。”
一手推开右首木门,举步走入。
蓝如风、孟婆婆自然也立即跟着进去。这间石室略呈长方,中间摆了一张小圆桌,和两个鼓形圆凳,靠里首是一张木床,被褥俱全。
小圆桌上放了一盏银钉,灯光还算明亮,木床上坐着一个五十出头,修眉凤目,脸色红润的蓝袍人。
眼神充足,静静的望着走进房来的三人,只是并未开口。
第一个冲进来的当然是纪若男,她一直以为被囚禁在地窖中的是爹,此时目光一注,发现这蓝袍人自己并不认识,不禁为之一怔!
急忙回过身去朝蓝如风细声间道:“四弟,你认不认识他?”
蓝如风微微摇头道:“不认识,只是既然是被他们囚禁在地室之中,定是江湖知名人士,也许贾总管要我们来救的就是此人了,我们不妨先问问他。”
纪若男点点头,就朝蓝袍人拱手道:“这位大叔不知如何称呼?怎么会被残缺门囚禁地窖中的?”
蓝袍人听得微微一怔,说道:“在下闻天声,两位小兄弟是谁?”
“闻天声”这三个字,蓝如风自然听说过,那不是大哥的师傅马陵先生?不觉欣然道:
“原来你老就是马陵先生闻前辈!
晚辈蓝如风,她……是我二哥纪若男,我们都是大哥徐少华的结义兄弟,今晚大哥也来了……”
马陵先生听得不觉大喜,问道:“少华也来了?你们怎么知道闻某被困在地室里的?”
他话声甫落,忽然摇头道:“两位小兄弟一定是少华要你们来救我的了,唉,闻某只怕无法离开此地……”
蓝如风道:“为什么?”
闻天声一指盘坐的双脚,说道:“独眼龙苗飞虎怕我逃走,不但在我身上下了软骨散,武功等于全失,而且还在我双脚脚踝上锁了铁链。
这条铁链虽细,却是用缅铁制用,刀斧都砍不断,一头用铁椿钉入地下,开启铁链的钥匙,只有他有。”
蓝如风道:“这个容易,晚辈带来了一支削铁如泥的利剑,前辈铁链在哪里?”
闻天声松开盘坐的双足,说道:“就在脚踝上。”
蓝如风呛的一声抽出秋水寒,目注蓝如风双脚脚踝,小心翼翼的把两支缅铁铁链削断了。
闻天声跨下床来,说道:“这些天来,闻某一直被囚斗室,无法走出户外,现在总算还我自由了。”
纪若男问道:“闻前辈刚才说被苗飞虎下了软骨散,不知服了‘软骨散’的人,有些什么特殊的情形?”
闻天声道:“四肢软弱无力,真气无法凝聚,一个人几乎和不会武功的人一样。”
纪若男笑了笑道:“这么说,他使的大概就是散功毒一类的毒物了,晚辈身边有这类药的解药,闻前辈服上三颗,看看是否有效?”
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三颗绿豆大的药丸,递了过去。
闻天声一手接过药丸,随即吞入口中。
纪若男道:“闻前辈且坐上一回,如果有效的话,只要一盏热茶工夫,就可以分晓了。”
闻天声颔首道:“多谢小兄弟。”
纪若男回身朝孟婆婆问道:“孟婆婆,这地窖中是不是还有囚人的地方?”
孟婆婆道:“没有了,这里只有这两问石室,前面装有铁栅门,自从残缺门的苗道长把这位闻大侠送来之后,就派他徒弟柳姑娘照料,另外一间,就做了柳姑娘的卧室,没有第三间石室了。”
纪若男心中暗道:“这样看来,爹没有被他们劫持了。”
一盏热茶工夫,很快的过去了。
只见闻天声缓缓吁了口气,倏地睁开眼来,双手在胸前伸屈了下,笑道:“小兄弟的解药果然灵效得很,闻某身上软骨散很快就消失了。”
蓝如风喜道:“这样就好,咱们快些走吧,不知大哥他们现在怎样了?”
闻天声问道:“还有什么人和少华一起来的?”
蓝如风道:“我们分作两拨,大哥和三弟、贾总管一路走的是正门,二哥和我是从西首越墙进来的。”
孟婆婆听得心头暗喜,付道:“前面有侯总管,丐帮独眼龙甘逢春,九毒寡妇阎九婆,苗飞虎等人,你们只有三个人,那不早就被拿下了?你们只要出去,也休想逃得出桃花宫去。”
心念转动,一面说道:“蓝少庄主,老婆子带你们进来,现在人也救了,你总可以给老婆子解药了吧?”
蓝如风道:“我答应了你,自然会给你解药,等我们退出去了,不会少你的。”
接着道:“闻前辈,我们走吧!”
纪若男道:“四弟,那姓柳的丫头你看怎么办呢?”
蓝如风道:“她是残缺门的人,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废了她武功好了!”
孟婆婆听得暗暗震惊,心想:“这两个小子果然心狠手辣,自己可要小心应付!”
闻天声听他们提到“姓柳的丫头”,不觉问道:“两位小兄弟说的可是柳飞絮姑娘吗?
她在哪里?”
蓝如风道:“她被二哥制住了穴道,就躺在门口。”
闻天声道:“此女身世可怜,心地善良,这些天来,老朽幸蒙她暗中多方照顾,才没被苗飞虎所害,两位小兄弟请看闻某薄面,放过了她吧!”
纪若男道:“闻前辈言重,晚辈这就去替她解开穴道。”
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
挥手替柳飞絮解开穴道之际,也屈指轻弹,把解药弹进了柳飞絮的鼻孔。
柳飞絮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就霍地睁开眼来。
纪若男看着她道:“柳姑娘,对不起,是闻前辈要我来替你解穴的。”
柳飞絮站起身,望望纪若男,说道:“你们是来救马陵先生的,但他脚上锁的那条铁链是缅铁的,钥匙在家师身上,我无法打得开……”
纪若男道:“区区一条缅铁链子,还难不到我们,你进去就知道柳飞絮霎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有惊喜之色,说道:“真的?”
“柳姑娘!老夫脚上缅铁链子,已经削断了,老夫也要走了!”闻天声已经举步走出,脸上微微流露出蔼然的笑容,说道:“这些天,我承姑娘照顾,闻某至为感纫,姑娘心地善良。老夫临别有几句话奉劝,莲花生长在污泥之中,能够出污泥而不染。一般人把江湖分为黑白两道。其实黑道中未必全是泯灭天良之徒,白道之中也同样有作好犯科的人,所以人贵自立,要择善固执,不可随波逐流……”
“我知道。”柳飞絮美目之中,突然涌出两行泪水,朝闻天声面前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呜咽的道:“马陵先生,我……不瞒你说,我是一个苦命的人。从小没有爹娘,是师傅把我抚养长大的,但在我十八岁那年,他夺去了我的清白,名虽师徒,实则他的侍姬。
在他淫威之下,唯有忍辱偷生,我……就是不想随波逐流,也无法逃得出他的魔掌去……
你老如能发慈悲心,救我离开这个火坑,我愿意当你老的丫头使女,伺候你老,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说着连连叩头不止。
“唉!”闻天声叹息一声道:“真想不到苗飞虎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好吧,老夫一生无妻无子,就收你作个义女,你起来吧!”
柳飞絮感激得泪如雨下,依然伏在地上,叩头道:“小女子出身微贱,怎敢有此妄想?
只要你老答应救我脱离苦海,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了。”
闻天声洪笑一声道:“老夫说过收你为义女,你就是老夫的义女了,这有什么妄想不妄想的?”
蓝如风道:“柳姑娘,闻前辈既然说出来了,你还不快叫义父?”
柳飞絮依言叩了几个头,喜极而位,拭着泪道:“义父在上,女儿柳飞絮给你老人家叩头。”
闻天声掀须笑道:“起来,起来,咱们走吧!”
柳飞絮盈盈站起。
纪若男、蓝如风同时朝闻天声拱拱手道:“恭喜闻前辈,收了一个干女儿。”
孟婆婆心里暗暗哼道:“你们且慢高兴,桃花宫能让你们出得去才怪!”
一行人退出甬道。
王天荣、壬贵还在那间起居室站着等候,这时看到大家出来,立即迎了过来。
纪若男道:“这位就是大哥的师傅马陵先生闻前辈,这是闻前辈新收的义女柳姑娘。”
一面又朝闻天声介绍了王天荣、壬贵两人。
王天荣、壬贵连忙抱拳为礼。
孟婆婆道:“蓝少庄主,现在你可以给老婆子解药了吧?”
蓝如风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锦盒,锦盒里面放着一个镂花的银盒,他打开镂空盒盖,轻轻敲了一下。
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然后把银盒放近孟婆婆左肩,一直停在她左肩上的一只绿毛蜘蛛很快就爬入盒中。
蓝如风道:“孟婆婆,你现在用左手把右手抬起来,我才能要蜘蛛给你吸毒。”
原来在孟婆婆手背咬了一口的那只蜘蛛,已经停在她右肩之上,难怪孟婆婆一直伸长脖子,连头都不敢左右转动一下。
此时依言用左手把右手腕抬了起来,她本来枯瘦的手爪,早已粗胀得比平时大了一倍有奇。
尤其右手手背,不但肿胀,而且一片乌黑,可见绿毛蜘蛛剧毒何等厉害了!
蓝如风用手指在镂花银盒轻轻弹了两下,那只停在孟婆婆右肩的绿毛蜘蛛也迅快的爬了下来。
但在爬到手背中间时,忽然伏着不动。
蓝如风道:“它现在正在替你吸毒,你不可动,我如果方才就把它收回,你此刻大概早已昏迷不省人事了。”
你能够支持到现在,没有中毒昏迷,就因为有它停在你肩头,阻止了剧毒渗入,你还以为被苗疆丝毛蜘蛛咬上一口,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说也奇怪,盂婆婆乌黑的手,经绿毛蜘蛛伏在伤口上不动,剧毒果然渐渐被它吸去,乌黑的手背,渐渐由淡而无,肿胀也逐渐消失。
蓝如风等她手背乌黑毒气消失,就把银盒靠近过去,绿毛蜘蛛立即爬入盒中。
蓝如风盖上镂花盒盖,再合上锦盒,收入身边革囊之中,然后取出瓷瓶,倾了一颗药丸,随手递去,说道:“这是专解蛛毒的药丸,吞服了就好。”
孟婆婆右手经蜘蛛吸毒之后,已能伸屈,一手接过药丸,问道:“一颗就够了吗?”
蓝如风道:“剧毒已由蜘蛛收回,这颗药丸是帮助你清体内余毒的,自然一颗就够了。”
孟婆婆急忙吞人口中,突然身形一晃,朝紫幔后闪去,只听她尖沙的声音从慢后传了出来,厉声道:“姓蓝的小子,你给我记着,这笔帐,老婆子迟早会找你算的。”
蓝如风冷笑道:“孟婆子,你也给我记着,下次遇上我,就没有今晚这样便宜了。”
纪若男道:“我们走吧!”
一行人,循原路退出。
闻天声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蓝如风道:“桃花宫。”
闻天声道:“这座地道建造得如此隐秘,必是江湖黑道巨擘盘踞之所,老夫怎么会从未听人说过?”
蓝如风道:“他们假桃花娘娘之名,欺骗愚夫愚妇,实际却是江湖黑道上拥有的一股庞大势力的邪教。
我听贾总管说,他们有三十六天龙、三十六火齐两个队,每一个人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桃花仙姑身边,还有十六名金甲武士,光听这些名称,就可知道他们的声势了!”
闻天声听得大感诧异,罢然道:“他们有许多人,少华他们只有五个,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纪若男笑道:“闻前辈不用替大哥耽心,贾总管算无遗策,不会有事的。”
闻天声听他口气,好像对贾总管十分信任得过,忍不住问道:“贾总管是什么人?”
纪若男道:“贾总管就是云龙山庄的总管咯!”
闻天声越听越奇,云龙山庄几时有一个贾总管?但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少华的结义兄弟,只怕知道的不多,且等见到少华就知道了不多一回,已经退出地道。
王天荣、壬贵两人走在前面,推开两扇大门,出了西院圆洞门,由长廊转入第二进,几乎十分安静,不闻一点打斗之声!”
蓝如风轻叹道:“大哥他们难道已经停手了?”
纪若男道:“我们快些进去。”
两人脚下突然加快,闻天声耽心徒儿安危,也紧跟着加紧脚步。
他们刚从西首长廊转出,就听到贾老二尖沙的声音笑道:“嘻嘻,他们不是出来了吗?
快到里面坐。”
蓝如风喜道:“大哥他们果然停手了!”
一面忙道:“大哥,快出来,闻前辈来了。”
徐少华听他这一喊,急忙迎了出来,刚走下石阶,闻天声已经走近阶前,一眼看到师傅,急忙拜了下去,说道:“弟子叩见师傅。”
闻天声含笑道:“少华,起来。”
徐少华站起身,史琬跟着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侄女史琬,见过闻前辈。”
徐少华忙道:“她是弟子的义妹史琬。”
贾老二耸着双肩,连连拱手道:“小老儿贾老二,见过马陵先生。”
徐少华道:“师傅,他是黄山……”
贾老二连忙打岔道:“没有,没有,小老儿是酒鬼贾老二。”
徐少华知道他不愿在人前泄露身份,只好接着道:“现在担任咱们云龙山庄的总管。”
闻天声是个方正的人,看他自称“酒鬼”,说话之时,又是满口酒气,不觉暗暗攒了下眉。
心想:“二师兄怎么会请这样一个人当云龙山庄总管的?”
一面只得和他点点头道:“贾总管不可多礼。”
“没有,没有,嘻嘻!”贾老二口中说着,两颗豆眼忽然一转,朝纪若男问道:“少谷主进入地道,没找到今尊吗?”
纪若男心头一紧,急急问道:“贾总管,你说爹也在这里?我们怎么会没找到呢?”
“没找到那就不在这里了!”贾老二耸耸肩道:“难道是小老儿算错了?”
纪若男急道:“贾总管,那爹会到哪里去了呢?”
贾老二伸手一指,说道:“嘻嘻,少谷主不用急!咱们先进去,里面坐,有一个人会知道令尊下落的。”
纪若男道:“你快说咯,谁知道爹的下落?”
“就在里面休息。”贾老二道:“她是少谷主的熟人,问她一定知道。”
这时,闻天声也把柳飞絮给徐少华,史琬两人引见了。
徐少华也附着师傅耳朵,说出贾老二乃是黄山不醉翁的门人,方才他不让自己说出来,是不愿在人前泄露他的来历。
这话听得闻天声大吃一惊!
黄山不醉翁乃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前辈高人,据说还是师祖的朋友,他的徒弟,怎么会当起云龙山庄的总管来了?
这话一时之间,无暇再问,大家已经一起走入中间起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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