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梅三公子因夜晚睡眠较迟,到了日上三竿,才堪堪起身。盥洗甫毕,却见店伙引着一个人,在房外探头探脑,想是在找琴儿、剑儿,也未在意。
店伙身后那人,一眼瞥见梅三公子,早已急不及待,一闪身,越过店伙,窜入房中,扑的向梅三公子跟前,跪了下去,连连叩头,口中呜呜咽咽的道:“公子爷,你救救我家外公!”
梅三公子冷不及防,一时弄得手足无措,定睛一瞧,这跪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铁背苍虬武公望的外孙女上官燕。
她这时满脸汨痕,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也红肿得像葡萄似的,香肩不停的抽功,哭得十分伤心。
这小女孩,真是楚楚可怜!
梅三公子不由俊脸一红,忙道:“小妹子,快请起来,难道武老英雄有什么意外不成?”
上官燕进来的时候,一时情急,跪了下去,这时被梅三公子一问,小姑娘点着头,却蓦地不好意思起来。螓首低垂,粉脸胀得通红,不由低声啜泣!
梅三公子瞧她尽管哭着不肯起来,真是十分尴尬,连忙暗运内劲,袍袖向外轻轻一挥,把上官燕娇躯,托了起来,一面低声说道:“小妹子,你别哭啦,有话坐着好说。”说着回头过去,
喊道:“剑儿,你替上官姑娘拧把热面巾来!”
剑儿答应一声,回身送上把热腾腾,香喷喷的面巾。
上官燕只好接过手中,半含娇羞的抹了一抹,就放到几上。
这时琴儿却托着一个盘儿进来,把四式细点和一碗燕窝粥,端端正正放到桌上。
梅三公子站起身来,笑道:“小妹子,你大概还没有进食吧!来先吃点东西再说。”
琴儿听公子一说,就替她添了一付筷子,又盛了一碗粥来。
上官燕红着脸客气,一面轻轻的摇了摇头。
梅三公子不再客气,一面啜粥,一面问道:“小妹子,武老英雄到底出了什么事来?”
上官燕闻言,禁不住又流下泪来,她用小手绢擦着眼睛,说道:“昨晚回到客店,时间不早,我和外公就各自回房安歇,今天早晨,我起身也不早啦,但外公的房门,关得紧紧的,还没起来,平日他老人家只要天一亮,就起了身,当时我并不起疑,只当昨晚和贼人们动手过招,太以疲乏了些,要多休息一会。”
“那知过了一阵,依然没有动静,我就犯了疑,这种情形,他老人家从未有过,就举手敲了几下房门,里面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外公的耳朵,最灵不过。一点细微的声音,都瞒不过他,像这样敲门,那会听不到?莫非老人家出了事?我心中一急,就用力推开房门,入内一瞧,房间里空荡荡地,那有外公的影子?屋中也找不到打斗痕迹,前窗也关得好好的,只有后窗,有半扇虚掩着……”
梅三公子不等她说下去,插口问道:“小妹子,你可曾瞧到床上是否有人睡过?”
上官燕道:“看样子,我外公是从睡梦中起来的,棉被还掀在一边。”
梅三公子又道:“那么武老英雄的夜行衣和兵器,可曾拿走?”
上官燕道:“他老人家的虬龙鞭,平日里都围在腰间,从没取下来过,夜行衣,却好好的放在包里,不过他老人家平常也很少穿它。”她顿了顿又道:“后来我又在四面找了一阵,也没有一丝踪迹,只好赶到崔姐姐的客栈里去!”
梅三公子昨宵船上和崔敏一见投缘,惺惺相惜,闻言笑着问道:“你见了崔家兄妹,不知崔兄的意见如何?”
上官燕微微一怔,心中恍然大悟,原来他把崔家大姐当作了男人呢!
人家既不说明,自己也不好说穿。当下不由辗然一笑,露出两排编贝皓齿,继续说道;“据崔姐姐她们猜想,外公可能仍是被红灯夫人掳去的成份较多?”
梅三公子讶道:“红灯夫人!谁是红灯夫人?”
上官燕道:“红灯夫人,就是昨晚坐在轿中的那个呀!据崔姐姐说,她是江湖上极为厉害的女魔头哩!”
梅三公子“喔”了一声,踌躇着道:“不知这红灯夫人住在哪里?”
上官燕道:“崔姐姐她们说,救人如救火,红灯夫人的巢穴,可能就在湘西,详细地址,她们也不知道,不过她们方才已经追了下去,叫我……赶到这里来,求求公子爷,仗义援手……”
她话才说完,梅三公子朗声笑道:“小妹子你别尽说客气话,既然武老英雄被贼人掳下去,这档事,我梅君壁自然义不容辞,岂能袖手?这样罢!小妹子,既然崔家兄妹已先走了,你就和我们做一路吧,免得万一再有个失闪。”
他不等上官燕回答,就吩咐琴儿,结算房饭钱,备马侍候!
琴儿答应一声,退出身去,剑儿忙着收拾行囊。
等梅三公子带着上官燕走出店门,琴儿剑儿早已一个捧琴,一个抱剑,手中牵着一匹通体金黄,色泽光鲜的琥珀驹,和两匹矫健短小的川马,侍立门外。
梅三公子叫上官燕骑了一匹川马,自己跨上琥珀驹,琴儿剑儿两人合乘一骑。
三匹马出了城门,立即放辔疾驰,中午时分,在湘阴打了个尖,又上马赶路,日落之前,即已赶到宁乡。
梅三公子一路上既没有发现显眼人物,也没赶上崔氏兄妹,心中未免有点嘀咕,自己几人,不要走岔了路?
三匹马进了宁乡一条大街,就在一家大客栈门首,停了下来。
梅三公子下马之后,店小二早已抢步迎出,一眼看到这位服饰高华,气宇不凡的贵介公子,那敢怠慢,立时牵过马匹,引着四人,直入后进一所院落之中。
别看这家客栈,客来客往,人声喧哗。这后进却着实清静,小小一个天井中,放着几排花架,花卉盆景,清香扑鼻,布置得十分幽雅,中间一排五间,东西两厢,还有曲栏游廊。
琴儿就吩咐店小二把这后进房屋。全包下来。
店小二碰上这种阔公子,油水十足,奉承巴结,惟恐不勤,一会送水,一会送茶,忙个不停!
琴儿早已沏好了一壶杭州龙井,等公子一坐定,就斟了一杯,端将上来。
梅三公子接过茶盏,正待呷去!
忽听院门口店小二的声音,远远叫道:“喂!相公,别往里走,后进雅房,早有公子爷包啦!”
那人好像并不闻声止步,口中说道:“啊!这里居然小有花木之胜,当真幽雅已极!人家公子爷谅来也是读书种子,斯文一派,学生以文会友,倒要请见请见!”
店小二发急的道:“咦!你这个人,给你说公子爷已经包啦!你还乱跑,万一三公子爷责怪下来,小的可担当不起,再说,人家公子爷和你又非素识。”
那人笑道:“哈哈!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咳!给你说,你也不懂。”
听声音,那人倒还真有些跌宕风流的口吻!
剑儿听到有人在乱闯,那还在屋里呆得住?早已一拧身,闪出房去,迎着那人问道:
“你找谁?”
他身法快速,把那人惊得“啊”了一声,向后倒退两步,说道:“小哥儿,你跑得恁地快法,差点和学生撞个满怀!”他咳嗽一声,整整喉咙,又笑道:“学生适才听说贵上人文旌在此,慕名拜访,敬烦小哥儿通报!”
梅三公子放下茶盏,往外一瞧。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个二十有余的青年相公,容貌清俊,衣饰华丽。手中轻摇着一柄摺扇,真如玉树临风,潇洒已极!只是眉儿弯了一点,一双点漆似的眸子,也嫌着些儿俏!
梅三公子只觉这相公甚是可亲,心中早生了好感,实因梅三公子是个潇洒不群的英俊少年,正合了古语所说的惺惺相惜!
梅三公子出身富贵人家,初入江湖,那有什么经验?一时间竟毫不察觉他来的太以兀突,反倒觉得此人洵洵儒雅之中,还有一股英爽之气,不像一般时下文人摇头幌脑的酸溜溜味儿。
心中一喜,连忙从房中踱了出去,拱手说道:“兄台柱顾,不知有何见教?”
那相公一眼瞧见梅三公子,一张玉脸上,犹若春花乍展,笑上眉梢,看直了眼!随着只见他行云流水般上前了两步,道:“我说啊!幸会,今天果然得会雅人!兄台请了,学生这厢有礼!”
梅三公子忙道:“兄台过奖,小弟怎当得雅人?萍水相逢,得挹芝宇,幸何如之!”
两人这一搭上话,剑儿和店小二早已悄然退下。
梅三公子就肃客进入客厅。那相公却边走边道:“今日一见,岂是无缘,兄台若不嫌弃,我们正好剪烛西窗,促膝谈心呢?”他说到这里,回头高声叫道:“喂!店家,我要和这位公子谈诗论文,好好的盘恒盘桓,你把我马匹照料好了,自有重赏!”
店小二见他果然和公子爷好像老友重逢,自然唯唯答应。只奇怪这位相公,衣着华丽,举止阔绰,显然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怎会除了一匹健马之外,仅仅是单身一人,连僮仆行李都没有?
不表店小二心中嘀咕,却说两人进了客厅,各展邦族,那相公自称周天贤,游学来此,两人从经史百家,谈到琴棋书画,上下古今,滔滔不绝。
梅三公子不但钦佩他学问渊博,心里实在也喜爱他这种脱俗不群,风流俊逸的仪表。越谈越投缘,真是相见恨晚!
正当谈得起劲,周天贤忽然望着梅三公子,脸色一正说道:“你我一见如故,小兄比你痴长几岁,恕我冒示,叫你一声贤弟!斯文重道义,何况圣人也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贤弟!我们兄弟相称,正是最好不过!”
梅三公子见他萍水相逢,首次相见,便小兄贤弟的叫了起来,心中暗暗好笑,但继而一想,是啊!他这人乃是个恃才傲物,脱落形骸的狂狷之士,自己行道江湖,一直以侠义自居,怎的还远不及他豪爽。当下便道:“大哥吩咐,小弟敢不如命!”
周天贤“格”的一声轻笑,喜道:“这样才是好贤弟!啊!贤弟,时已不早,这里有一家玉楼春酒家,乃是道地的南方味儿,小兄弟意欲作个小东,你同行还有谁来?”
梅三公子笑道:“还有一位小妹子。琴儿,你请上官姑娘出来!”
琴儿答应一声,回身进去。不一会,上官燕梳洗完毕,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
梅三公子笑着说道:“小妹子,这是我新交的周大哥,你也叫他一声大哥吧!”
上官燕鹅蛋脸上,早已飞起两朵红云。低低的叫了声:“大哥。”
周天贤轻笑着道;“哟!这小妹子,可真标致,贤弟!这是你的令妹吗?”
梅三公子不好解释,只得含糊应了。
玉楼春酒家,是开设在大街尽头,一排七间,规模宏大,楼上雅座,更是画栋雕栏,富丽堂皇!
周天贤、梅三公子、上官燕,和后面紧跟着捧琴抱剑的书童,才到酒楼门前,早有三、四个酒保躬身迎接,口中叫道:“公子爷来了?”
周天贤直若不见,理也没理,携着梅三公子的手,直往楼上走去!梅三公子被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只觉得软绵绵的十分舒服。
男人家的手,怎会有如此柔软?可比姑娘的纤纤柔荑,还要细腻!
楼上红烛高烧,四面挂着流苏宫灯,照耀得有如白昼,四面座位上,空荡荡的全没一个客人。只有靠窗摆着一席酒筵,席上放着三付杯筷,好像专为着自己三人而设?
奇怪!周大哥不是和自己一起才上来的吗?他几时关照酒家,定了菜来?而且楼上没有闲人,像是全包啦!
周天贤却毫不在意的说道:“贤弟、小妹子,请!”
入座之后,琴儿替三人换了自备的珊瑚筷,和羊脂白玉的杯碟。
周天贤望了剑儿手上抱着的晶剑一眼,朗声笑道:“贤弟,你还真是讲究!”
周天贤不拘俗礼,谈笑风生,豪迈的频频举杯。梅三公子也酒逢知己,逸兴遄飞,两人谈谈说说,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上官燕小姑娘家酒只是微一沾唇,根本没喝,菜也吃得很少,她怀着满腹心事,一直记挂外公的安危,佳肴美馔,如何咽得下?
楼梯上响起一阵沉重的“笃”“笃”之声,有人走将上来。
接着又响起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有人声叱道:“喂!楼上有两位公子爷包啦!你别乱闯!”
这敢情是酒保的声音。
“公子爷说还请我不到哩!”
一个苍老的声音,语声未歇,“笃”“笃”,人已走了上来!
梅三公子举目一望,只见上来的原来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叫化,一头尘垢凝结鸟窠般的乱发,和满腮连鬓胡子,瘘着腰,一条右腿,缺了半截,手上拄着一枝黑黝黝的铁杖,走起路来,一拐一拐,铁杖拄地,发出沉重的“笃”“笃”之声,右肩上蹲着一只金丝小猕猴,金睛火眼,骨碌碌的四面乱瞧!
老叫化身后,上来两个酒保,似乎拦止不住,面有愠色。
老叫化上楼之后,一双大环眼向席上一扫,呵呵一笑道:“我老要饭的时运不错,碰上两位公子爷,总算饭有了着落啦!”
他声若洪钟,一拐一拐的走近前来。
梅三公子见他两道眼神,开阖之间,精光熠熠,宛若两道冷电,不由心头一凛,此人好精深的内功!
老叫化身后两个酒保,却齐声怒道:“别噜嗦,两位公子爷在上,岂是你乱闯得的?快快下去!”
老叫化沉哼道:“嘿!你瞧,公子爷不是要请我老要饭的入席吗?你们真是狗眼看人低!”
周天贤酒喝得多了,玉脸微酡,双颊殷红得有点醉人,他蓦地瞧到这老叫化在楼梯口现身,脸色倏然一变,闪过了一丝异样的表情,嘴角上还微噙冷笑,但飞快的恢复了正常。却霍然站了起身来,哈哈笑道:“老丈真是趣人,人生何处不相逢,老丈如不嫌弃,来来来!
学生倒要和你浮三大白!”
老叫化大环眼瞪了两个酒保一眼,意思是说:“如何?人家公子不是请我了吗?”口中却嘻着嘴,含含糊糊的道:“到底是公子爷独具慧眼!”
说着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两个酒保一看公子爷果然请老叫化入了席,心中正是觉得奇怪,只好添了一付杯筷。
老叫化可用不着招呼,取过酒壶,自斟自酌,杯到酒干,运筷如飞,一声不响的大吃大喝起来?
梅三公子心中暗自打量,这老叫化分明是个游戏风尘的异人,一面也更钦佩周大哥虽是一个狂士,居然也有此雅度,实为难得?
想到这里,眼光就向老叫化望去,在他心中原想和老叫化攀谈几句,探探口气。
那知人家却只管狼吞虎咽,理也不理,一股馋相,委实好笑!
不一会,大概是酒醉饭饱了罢!老叫化捧腹而起,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老要饭的惊扰两位公子!”
他一边说话,一边有意无意的望了上官燕一眼,微微点头,拄起拐杖,“笃”“笃”的迳自往楼下走去!
梅三公子望着老叫化子背影,微微出神。
周天贤却似知道他的心意,轻声笑道:“贤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类怪人,还是少交的好!”
梅三公子道:“大哥所说,自是良言,不过据小弟看来,这老叫化的分明是个游戏风尘的奇人,而且还有一身武艺呢!”
周天贤俏眼珠一转,故作惊讶之色道:“啊!贤弟,你说他还有一身武功?”接着又放低声音说:“那不要是什么独往独来的江洋大盗?小兄一身之外,并无长物,倒是贤弟你,可得小心!”
梅三公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不作答。
少时酒保撤去杯盘,替三人沏了香茗,琴儿剑儿也进了餐。
大家才下楼而去,刚跨出大门,忽见有一个人影站在隐僻之处,正在探头探脑,行动十分鬼祟,一眼看到梅三公子等人从门口走出来,立时躲躲闪闪的藏了起来!
这情形如何瞒得过梅三公子的神目,早已看清楚那人是缺了一只左耳的大汉。
周天贤想是瞧到了,秀眉微微的竖了竖!
走出一段路,梅三公子回过头去,果然那缺了左耳的大汉,还远远的跟了下来。回到客栈,周天贤似乎不胜酒力,满面通红,步履踉跄。
梅三公子吩咐琴儿扶他到东首厢房休息,自己也就回转房去。
却说琴儿扶着周天贤,进入厢房之后,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顺手替他掩上房门,才转过身,忽见对面墙头,似有黑影一闪!
天上一轮明月,恰似冰盘高悬,清光如洗,四面静悄悄的,并无半点异状。不由暗笑自己眼花,此时才交初更,夜行人谁敢这般没有顾忌?
何况“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今夜月色如同白昼,正是江湖上人的大忌,想到这里也就不去理会。
那知才走出两步,蓦地里耳边风生,似有暗器袭来。
琴儿耳目,何等灵敏?心中一惊,赶紧微一挫身,左手一掏,早将打来的暗器接住。入手不沉,原来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子。
“果然有贼!”他心念一动,早已一掠数丈,轻登巧纵,嗖的向墙头上扑去!跃上墙头,四面一瞧,那有半点人影?
方在微微发愣,刷!斜刺里猛的飞起一条娇小黑影,疾若流星,窜上邻近街房。
琴儿心中有气,错身疾扑,急起直追!那黑影敢情发觉有人追踪,慌得头也不回,嗖嗖嗖,飞纵跳跃,向前疾奔。
眨眼工夫,已出了镇甸,前面疏落落的有着一丛树木,黑影只一闪,便奔入林去!琴儿那里肯舍?身若游龙,也嗖的窜进树林。
蓦听身后响起一脆生生的轻笑:“我当你身法多快,原来也不过如此!”
笑声入耳,琴儿心头一惊,赶紧立掌当胸,暗暗戒备,一面向四外打量。
这里只有疏落落的几颗大树,外面月光如水,照得十分清楚,那里隐得住身形?但说话的人,分明近在咫尺,怎会阗然无人,连一丝影子也没有?
正在迟疑之间,忽见前面一颗大树的横枝上,似乎有白色东西,轻轻晃动。
“这会看你往那里逃?”心念一转,身形更快,双脚轻点,就往前面纵出,一闪就到了白影晃动之处。
脚还未停,陡觉有一点凉冰冰的东西,滴到颈上,伸手一抹,什么?又腻又黏,是血?
抬头一瞧,不由连退了几步,吓得他目瞪口呆!
原来横枝上,端端正正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颈下一点一点鲜血,还在往下直滴!树干上,缚着条二尺来长的白布条,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自己方才所见晃动的白影,敢情就是此物。
趁着月色,再一细看,布条上还有字迹,这是蘸着血水写的“触犯仙驾,枭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