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云秋从怀中取出表叔的佩玉,双手呈上,一面说道:“在下是奉表叔陈春华之命,来晋见老道长的。”
青云道长看了佩玉一眼,颔首道:“不知陈庄主有何教言?”
任云秋就把黑衣教劫持青云道长和谢公愚,一面又胁迫春华山庄、跃龙庄、罗汉庄,敦聘表叔等人为护法,以迷心药物使大家永远听命于他。并命表叔等人于今天赶抵衡山镇,由祝融庙无垢率领,将于二更夜袭衡山派,据说共有几路人手,表叔才要自己前来向老道长报讯……
青云道长愕然道:“有这等事?贫道居然一无所知!”
任云秋又把刚才在第三进大殿听到的话,详细说了一遍。
青云道长听得身躯一阵颤抖,变色道:“青石、青藜居然欺师灭祖,投到黑衣教去了,这真教人不敢相信之事,他们……难道忘了是衡山派弟子,身受历代祖师恩典……竟会如此丧心病狂……”
老道人一生清净无为,但听到了这一惊人巨变,也显得极为激动。
任云秋道:“老道长有了准备,必可肃清奸宄,予黑衣教以迎头痛击,在下须在二更前赶回去,那就告退了。”
青云道长点头道:“若非陈庄主要小施主前来示警,敝派千百年来的基业,只怕要毁于一旦了,请小施主覆上陈庄主,贫道至深感纫,也不留小施主了。”他要起身相送。
任云秋忙道:“时间不多,老道长大概也需略作布置,不劳相送,反而会引人注意,在下走了。”
说完,抱抱拳,转身出了云房,跨出茅屋,立即长身掠起,破空直射而去。
时间离二更还有小半个时辰,春申君、沈仝、金赞廷、谢公愚四人在一面品茗,一面闲聊。
只见任云秋睡眼惺忪的从里面走出,说道:“表叔,还没到时间么?”
春申君含笑道:“还有半个时辰呢,云秋,你睡得如何?”
任云秋微微摇头道:“小侄只是躺了一会,根本睡不着。”
他走近圆桌,拉了一把凳子坐下,倒了一盅茶,喝了一口,一面就把此行经过悄声的说了一遍。
他说得很轻,但在座几人,都是内功精湛,自然听得清楚。
春申君大喜道:“云秋,你办得好。”
谢公愚道:“任少兄家学渊源,令人不胜钦佩。”
沈仝低声道:“春华兄,待会咱们……”
春申君一手拿起茶盅,喝了一口,低低的道:“俟机而动。”
“青云道兄不知怎么了,他怎会不和咱们一起的?”
春申君道:“他是衡山派掌门人师弟,自然不和咱们一起的了!”
谢公愚道:“不错,可能他已经先去了。”
沈仝道:“有可能。”
春申君一手托着茶盅,只是思索着自己一行人到了南岳庙,应该如何?但想了一会,依然毫无答案,因为今晚二更以后的事,任何人也不知道如何发生,仅凭空想,怎么能想得出应变之道来呢?
时间渐渐接近二更!
谢公愚道:“春华兄,是时候了吧?”
春申君憬然道:“哦!”
谢公愚含笑道:“你在想什么?”
春申君苦笑道:“一点头绪也想不出来。”
谢公愚道:“那就出去吧!”
几人同时站起,举步往外行去,走出大殿,但见大天井中月光如水,九环金刀邱荣已指挥着四个庄子的庄丁们,排成了四行,站立在大天井右首,看去个个精神饱满,虽然并没有刀出鞘,弓上弦,但军容甚是壮盛。
春申君心中暗道:“自己这四个庄的健儿,同心协力,纵或不是黑衣教的对手,但再加上衡山门派弟子,联合一起,今晚黑衣教匪徒,大概也未必能得逞了。”
一行人由春申君为首,走下石阶,邱荣已经迎了上来,抱拳一礼道:“四位庄主,属下已遵命把四庄弟兄,都集合了。”
春申君抱抱拳含笑道:“邱兄辛苦了。”
正说之间,只听一阵轻快而连续的脚步声,从长廊传来。大家回头看去,但见两行黑衣僧人,整齐的鱼贯由左首长廊走了出来。
这两行僧人全部都腰跨戒刀,全身紧扎,人数少说也有一百名之多,他们走落天井,就在天井左首排成四行,站停下来。
接着走出来的是无垢,他神情倨傲,跨着八字步,走到阶上,脚下一停,两道炯炯目光,朝阶下投来。
春申君、沈仝等人立即躬身道:“属下参见副总护法。”
无垢点头道:“很好,大家都准时集合了,现在就随本座到南岳庙去,咱们的目的地,是南岳庙东首……”
“嘻嘻!”山门口忽然有人发出嘻笑之声!
大家不禁回头看去,今晚月色甚佳,在场之人无一不目光敏锐,一眼就看到敞开的大门中间石门槛上,像骑马般坐着一个僧袍褴褛,积满了油垢,蓬头垢面,颏下黄须于思的邋遢和尚,望着无垢挤眉弄眼,一脸傻笑。
无垢脸色一沉,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邋遢和尚笑嘻嘻的道:“我是在看热闹。”
无垢道:“这里又没有热闹,还不快进去?”
“很好看,这里不是很热闹么?我就喜欢凑热闹。”
那邋遢和尚骑在石门槛上,直是摇头,接着道:“我不进去。”
无垢怒声道:“不进去不行。”
邋遢和尚道:“为什么不行?你本来只是一个小和尚……”
无垢一挥手道:“你们还不把他扶进去。”
他这一抬手,就有两个黑衣和尚走了过去,一左一右把邋遢和尚挟了起来,说道:“快进去吧!”
邋遢和尚大声嚷道:“我还是他的师叔,我为什么要听他的?你们又不是他的徒弟,为什么也要听他的?他如果造反,你们也听他的么?”
两个黑衣和尚没去理他,让他嚷着,只是挟持着他往后面而去。
春申君心中暗道:“这傻和尚,人虽傻,但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傻!”
无垢等他走后,就抬抬手道:“好,现在咱们可以出发了。”
他话声方落,只听在殿上又响起邋遢和尚的声音大声道:“你走得快一点嘛,再迟就没有热闹看了。”
无垢皱皱眉,挥手道:“咱们走。”
“来了,来了!”邋遢和尚大声叫道:“你们大家看看,是什么人来了?”
两行黑衣僧人听了无垢发出的命令,正待起步,但听了邋遢和尚的大声嚷嚷,不由全都回头看去。
只见邋遢和尚从大殿上三脚两步的奔了出来,他一只手还拉着一个人,跟着他踉跄奔出,那是身穿紫袍的老和尚,祝融寺的方丈无尘。
两行黑衣僧人看到出来的是方丈,立即一齐双手合十,躬下身去,口中说道:“参见方丈大师。”
无垢心头颇为不耐,但无尘究是方丈,合十行了一礼道:“大师兄出来作甚?”
邋遢和尚却不让无尘开口,拉着他大袖,说道:“你快和他说呀,我要跟他去,今晚热闹得很呢?”
无尘拗不过他,抬头道:“师弟,能通师叔说要跟你看热闹去,你就让他去看看热闹吧!”
无垢脸色微沉,说道:“他去做什么?这有什么热闹好看的?”
邋遢和尚嚷道:“你去做什么?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我是你师叔总不假吧?”
无垢愤然道:“大师兄,你别听他噜嗦。”
邋遢和尚心里一急,大声道:“方丈,你也别听他的,他是去害人的,咱们出家人,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
无垢怒极,倏地欺身过去,喝道:“你说什么?”
左手一探,五指如印,朝邋遢和尚当胸印去。
春申君现在已经知道邋遢和尚是无垢的师叔,此时看他凶性突发,突然使出雷公印,向师叔下此毒手,邋遢和尚如何接得下?一时激于义愤,正待出声喝阻。
忽见邋遢和尚朝自己挤眼一笑,心头不由得一怔。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但听砰喀两声轻响之后,接着有人闷哼出声!
春申君定睛看去,邋遢和尚依然笑嘻嘻的若无其事,无垢一条右臂已经下垂若废,痛得连退了几步,只是喘息,看去似要虚脱模样。
就在此时,两行黑衣僧人,随着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人丛间接连响起“砰砰”之声,少说也有一二十个人无故倒地不起。
紧接着又是一阵呛呛戒刀出鞘之声,但见十几个僧人纷纷离队跃出,其余数十名却迅捷的在他们前后列成两道人墙,把十几个僧人的退路截断,堵在大天井之中。
也不知何时,祝融寺的大门,也已悄然关起。
春申君等人因不明内情,不知他们内里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不便过问,要大家后退几步,保持中立。
只听无尘站在阶上,大声说道:“尔等都是本寺弟子,不许动手,大家给我放下兵刃,此事起因于无垢师弟妄动贪嗔,受黑衣教蛊惑,担任该教副总护法,连老僧都受他威胁,尔等身为弟子,自然更不敢违抗了,差幸能通师叔大智若愚,挽救本寺一场劫运,如今无垢师弟武功已废,老僧顾念同门之谊,要他面壁思过,尔等均是被胁从之人,只要放下屠刀,佛门广大,既往不究,好了,你们可以各自回禅房去了。”
那十几个僧人果然依言放下戒刀,拜伏在地。
无尘朝他们挥了挥手,果然各自退去,只余下八名黑衣僧人,依然伺立阶下。那邋遢和尚也在这转眼之间,走得不知去向。
春申君看得心中暗暗点头,无垢这一路,总算获得解决。
无尘从无垢身上,取出一块令牌,走到春申君面前,合十一礼道:“陈庄主,这是黑衣教副总护法的令牌,今晚敝寺发生之事,诸位不宜泄露出去,这方令牌,暂交陈庄主收执,陈庄主侠肝义胆,自然知道如何适应,毋须老衲多言,时间不早,诸位可以前去赴约了。”
春申君双手接过铁牌,说了声:“多谢方丈大师。”把铁牌收入怀中,然后拱拱手道:
“在下等人,那就告辞。”
无尘合十相送,却以传音入密说道:“陈庄主只管先行,老衲自会派人相助。”
春申君朝他点头示意,就和沈仝、金赞廷、谢公愚等人,当先走出祝融寺。
大家因在路上,不便谈论祝融寺的事,好在方才无垢说过,自己等人的目的地,是南岳庙东首,是以一路朝南岳庙东首赶去。
沈仝悄声道:“春华兄,现在咱们该当如何?”
春申君也悄声说道:“到了那里,相机行事。”
不多一会,已经抵达南岳庙东首,那是一片高大的柏树林。
春申君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任云秋紧跟着表叔身后而行,还没走近树林,只见一个背负长剑的道人站在林前,看到一行人过来,他就迎着拦在路上,稽首道:“诸位夤夜前来,不知有何公干?”
说话之时,左手一摊,出示捏在掌心的一块黑色铁牌。
春申君先前真还楞得一楞,不知他是衡山派巡山的人?还是黑衣教的人?但看他出示铁牌,才算定下心来,因为他手掌心那方铁牌,形式和无垢的令牌一般无二,只是略为小了一些,这已可证实对方虽是衡山派的人,但也是黑衣教的人了。
当下也伸手入怀,取出无垢的铁牌,摊掌相示,说道:“在下奉副总护法之命而来,道兄有何指教?”
那道人看到铁牌,立即神色恭敬,说道:“小道奉掌令师叔之命,在此恭候副总护法,诸位请速即入林,须待南首放起火花信号,此处也要放起火花信号,作为响应,诸位也就可以整队出林,逼近本庙东墙。”
他领着众人入林之后,从身边取出两枚火炮,交给了春申君,随即打了个稽首,返身行去。
春申君等人进入树林,就相度形势,把四庄人手,作了适当的混合编组,分由谢雨亭、雨奎,陈少华,陈福四人率领,布成了四方形的阵势,由九环刀邱荣担任总指挥事宜。
春申君、沈仝、金赞廷、谢公愚、任云秋等人居中,因为四周都已有人担任警戒,他们五人就在中间席地坐下。
春申君低声道:“以兄弟看来,不但咱们这一路,大概只是虚张声势的援兵,可能其他几路,也和咱们一样,几处火花信号一起,青石、青藜即有藉口去向青云道长请示,暗下杀手,因此,今晚形势只能说是里应外合,尤其在里应,黑衣教的人,等他们除去青云道长,就水到渠成取得了衡山派,因此……”
他回头朝任云秋道:“云秋,表叔要派你一件任务。”
任云秋道:“表叔但请吩咐。”
春申君道:“咱们这里既然只是虚张声势的一支人马,谅来暂时无须动手,目前最重要的,是衡山派不能出一点差错,今晚他们的阴谋,你虽已告知了青云道长,青云道长一派掌门,本身修为,也已臻上乘,只是黑衣教中高手甚多,若是他们已经混入南岳庙,有青石、青藜两人掩护,一时当然不会有人察觉,届时青石、青藜发难之际,如有黑衣教高手相助,青云道长只有几个门人,只怕不是对方对手,因此表叔之意,想派你前去暗中保护青云道长。”
任云秋道:“小侄遵命。”
春申君含笑道:“不,我话还没说完,你此行任务,只在暗中保护,能不露面,最好就不露面,免得泄了行藏,万一非现身不可,也要特别小心。”
他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塞入任云秋手中,一面低低的道:“你只须如此如此,方可不露行迹,咱们能不露形迹,今后行事,就方便多了。”
任云秋点头道:“小侄记下了。”
春申君道:“事不宜迟,那就快些去吧!”
任云秋应了声是,站起身,足尖一点,一条人影立即长身拔起,一下就隐没在枝干交结的浓密柏叶之间,失去了所在。
谢公愚由衷的道:“任少兄当真不愧是盟主的后人,武林杰出的青年高手,咱们这些人,几十年来浪得虚名,说来惭愧!”
沈仝道:“春华兄,我看任少兄身手,大概除了家学渊源,还另有名师,不然,只怕年纪轻轻,绝难有此成就。”
春申君含笑道:“沈兄说得是,诸位都不是外人,兄弟也不用隐瞒了,云秋的尊师,是武林中素有第一奇人之称的九嶷老人……”
金赞廷所得啊了一声道:“难怪任少兄有这一身绝艺了,只是兄弟听说这位老人家从不收徒,任少兄这份机缘,当真是旷世奇遇了。”
春申君道:“这是老人家当年亲口答应过任大哥的,自从任大哥过世之后,还是兄弟亲自送云秋上九嶷山去的。”
刚说到这里,突听西首谢雨亭的声音喝道:“什么人?”
几人谈话立即停止,一齐站起身来。
只听一个略带尖沙声音道:“是谢大兄弟么?我是陈康和。”
谢雨亭忙道:“原来是陈师伯,家师就在林中,陈师伯请。”
他这几句话,是提高声音说的,好让师父知道陈康和来了。
春申君压低声音说道:“三位老哥,千万记住,陈康和来了,不可流露出对他有轻视和不满的脸色。”
刚说到这里,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陈康和已经走近过来,他堆着笑容,拱拱手道:
“四位老哥都在这里,兄弟来迟一步了。”
春申君欢然道:“康和兄来得正好,咱们也刚到一会,不知但副总管来了没有?”
陈康和也席地坐下,他那张灰申带黑的脸上一直推满谄笑,耸着肩道:“兄弟就是追随但副总座来的,他要兄弟来谒见副总护法的,副总护法……”
他老鼠一般的目光,略作打量,就没说下去。
春申君道:“副总护法还没到,但副总管要康和兄前来,有什么事,和兄弟说也是一样。”
陈康和道:“其实也没什么……”
他似乎有些为难!
春申君没待他说下去,已经掏出副总护法的令牌来,说道:“康和兄认不认识这是副总护法的令牌吗?副总护法有言,他如果不在此地,有什么事,可由兄弟全权处理。”
副总护法的地位,高出副总管甚多。(但副总护法是教外人士担任的,副总管则是教主的亲信)
陈康和目光一溜,立即阿谀的笑道:“春华兄,咱们几十年老弟兄,兄弟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但副总座是要兄弟来禀报副总护法,今晚行动,大概要稍稍延后一些时光……”
他故作神秘的凑下了些头,压低声音说道:“很可能教主会派较高地位的人前来主持。”
沈仝道:“康和兄知道会是什么人前来?”
陈康和道:“这个兄弟如何会知道?”
谢公愚道:“这也不难猜得到,咱们这里现在到的已经有副总护法相副总管两位了,教主不来,那么派来的人,大概不外乎副教主、总护法和总管三人中的一位了。”
陈康和道:“兄弟听但副总座说,本教目前有三位副教主,但再过些时候,副教主可能会增加几位哩!”
金赞廷道:“这么说康和兄也有希望当副教主了。”
他是个心直口快,嫉恶如仇的人,这话就含有讥讽之意。
陈康和笑道:“赞廷兄说笑了,兄弟哪有这个资格当得上副教主的,至少也是一派掌门人身份才行。”
谢公愚心中暗道:“从他这句话的口气,就可以听出来黑衣教果然志在各大门派,预期各个击破了。”
春申君听说黑衣教将要派较高职位的人前来主持今晚之事,心中暗暗忖道:“会不会派副教主凤箫女来呢?”
他不知怎的,对凤箫女竟然念念不忘,也希望今晚来的会是凤箫女,就是见她一面,也胜过心头千百遍的怀念。
这种心情,应该是少年男女初恋时的滋味,春申君已是四十开外的人了,也不知经过多少风流阵仗,如今居然对凤箫女会有初恋般的想念,自己也不禁暗自觉得好笑。
任云秋奉了表叔之命,一路踏着树梢而行,他方才已经来过一次,对南岳庙的形势,也已了然于胸,南岳庙每一进殿字,虽有衡山派弟子轮值,但任云秋施展身法,飞越殿宇,有如驭电追风,浮光掠影,衡山门下自然不易发觉,纵然在仰头之际,看到一点影子,也只当是掠空飞过的夜鸟。
他一路无阻的来至后进掌门居住的南离园,悄悄隐入一片竹林之中,等他闪入竹林,才发现竹林深处,竟然隐伏了十数名衡山派门下的道人,每个人都长剑出鞘,镇藏袖底,(长剑隐藏袖底,是为了遮掩剑身的光芒)伏身不动。
任云秋心头暗暗嘀咕,不知这十几名衡山弟子,埋伏竹林之内,是来保护掌门人的?还是青石、青藜的党徒,躲在这里来暗算青云道长的?
差幸他掠来之时,身轻如燕,底下匍匐着的衡山弟子没人发现,任云秋艺高胆大,悄然朝竹林深处飘落,又悄悄的朝较里面的两个人走近去,(他们是双岗,两个人守一个位置)
抬手打出两颗小石子,制住了他们穴道,才大胆走近,把左首一人身上道袍剥了下来,穿到自己身上,然后又把表叔临行时交给自己的一张面具,覆到脸上,抱起此人,放到一处没人注意的草丛之中,再回到原处,替右首那人解开穴道,依样和他背对背伏下身子。
竹林外月色朦胧,竹林中就更显得幽暗。因为大家都匍匐着身子,屏息以待,是以谁也不敢出声交谈。
这样约摸过了快有半个更次,突听南首天空,“嗤”的一声,射起一道红色的火花,冲霄直上!
任云秋心中暗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心念末已,紧接着又是“嗤嗤”两声破空轻响,西首和东首同时射起了两支火花!
过没多久,竹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得极快,任云秋已听出脚步声是两个人,那自然是青石、青藜无疑了,他不能再耽在竹林之中,但又想不出离开竹林后该当如何?正感为难之际!
只听竹林前面有人说道:“弟子见过两位师叔。”
接着响起青石低沉的声音说道:“你们退下去,我和掌令有急事面见掌门人。”
先前那弟子道:“启禀两位师叔,掌门人有谕,未奉召唤,任何人不得擅入,两位师叔在此稍候,容弟子进去禀报掌门人,再来相请。”
青石道人怒哼一声道:“好,你快去禀报。”
那弟子躬身应“是”,匆匆往里行去。
过没多久,只听先前那弟子退了出来,恭敬的道:“掌门人请两位师叔入内相见。”
青石、青藜举步走进茅屋。中间一间已经迎出两个中年道人稽首道:“玄通,玄风叩见监观师叔,掌印师叔。”
青石、青藜只朝他们点点头,就一脚跨进门去,但见屋中边站立着八名年轻道人,一个个抱剑肃立,看到两人走入,一躬身施礼。
青石看得暗暗冷笑,忖道:“就凭这几名弟子,又管什么用?”
他和青藜两人跨入云房,青云道长巍然盘膝坐在云床之上,抬目问道:“两位师弟,方才那两处火花,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青石稽首道:“小弟两人就是为了此事,特来禀报掌门人的。”
青云道长抬抬手道:“好,两位师弟请坐下来再说不迟。”
青石、青藜依言坐下,仍由青石说道:“本观南首首先发现火花信号,接着东西两方,也相继有人施放火花信号,经小弟派人查询,发现有不少黑衣人在观前左右集合,为数不下两三百人,很可能是近日崛起江湖的黑衣教人,有意向本派寻衅而来,小弟和青藜师弟已经调派弟子,加强戒备,特来向掌门人请示。”
“会是黑衣教?”青云道长故作诧异的攒攒眉道:“黑衣教有多少力量,敢来侵犯咱们衡山派!走,咱们出去看看。”
这不是正好坠入他们的预谋么?
青石心中暗暗高兴,一面说道:“小弟和青藜师弟也是这个意思,黑衣教侵犯本派,掌门人亲自出去一趟,对本门弟子就有莫大的鼓励作用。”
青云道长听了这番话,心头暗暗感喟:“这不是不打自招了么?”一面颔首道:“咱们那就走吧,两位师弟前面带路。”
青藜忙道:“掌门人请先。”
青云道长抬手道:“你们只管走在前面,不用和我客气。”
青石、青藜不敢违拗,只得走在前面,三人跨出云房。
青云道长朝两名中年道人吩咐道:“玄通、玄风,你们跟为师出去。”
玄通、玄风答应一声,玄通一挥手,由八名手捧长剑的年轻道人列为两行,先行鱼贯走出,在门前站定。然后是玄通、玄风也在门口站定下来。接着是青藜、青石,和掌门人青云道长。
要知一派之中,以掌门人为量尊,掌门人尚未跨出茅屋之前,青石、青藜,也要在门口侍立,这是礼数,因此青石、青藜先行跨出茅屋,就一左一右站定下来。
这一情形,就成了:茅屋门口,站在左边的是四名手抱长剑的弟子,玄通和青石。右边也有四名抱长剑的弟子,玄风和青藜。
青云道长走在最后,但他左脚堪堪跨出茅屋门槛之际,左右两侧同时响起一阵锵锵剑鸣!
也在这同时,左首四名弟子的长剑,快如闪电,左右前后交叉锁架在青石的头颈上,玄通的长剑迅疾抵住了他后心。
右边的情形也完全相同,四名弟子长剑交叉,一下就锁住了青藜的头颈,玄风的长剑则抵住他的后心。
原来青云道长跨出左脚,就是暗号了。
这八名第三代弟子乃是专门负责保护掌门人的护法弟子,他们所练的剑法,除了衡山剑法,另有一套联手拿人的剑法,藉以防范心存不规的人,在接近掌门人时之用。
这套剑法,除了奉派为掌门人侍从的弟子,才能练习,而且那是秘密训练的,青石、青藜自然没有机会见识,尤其事起仓猝,他们纵有一身武功,也是措手不及了。
青石脸色大变,叫道:“掌门人,他们……”
青云道长徐徐跨出茅屋,肃容道:“青石、青藜,咱们同门数十年,若论私谊,我应该让你们有自新的机会,我这样做,乃是为了衡山派数百年历代相传的基业。若在平日,你们只是为了想谋夺掌门人,即使杀了我,衡山派依然可以屹立于江湖,不至毁灭祖师谛创的基业,但今晚你们意图加害于我,是勾结黑衣教,也断送了衡山派,我不得不先下手为强,把你们拿下了。”
青石、青藜同声道:“掌门人,小弟绝无此意,这是有人有意离间破坏我们师兄弟,掌门人不可轻信,小弟和掌门人同门数十年,岂会做出欺师灭祖,出卖本派的事来?”
青云道长一抬手道:“搜!”
他喝声出口,玄风探手从青藜右手衣袖中搜出一管黑黝黝的针筒,送到掌门人面前。
青云道长只看了一眼,就点点头道:“果然是化血针,青藜,你还有何说?”
青藜早已面无人色,俯首不语。
青石抗声道:“掌门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针筒纵然是化血针,也不能证明小弟和青藜师弟勾结黑衣教?预谋加害掌门人。”
青藜经他一说,也接口道:“掌门人明鉴,这针筒……”
青云道长一摆手道:“你们不用说了,今晚二更以前,你们和黑衣教姓但的副总管在前进秘密商谈了些什么,愚兄亲耳所闻,难道还会听错么?我方才说过,你们有人想当衡山派掌门人可以,想以衡山派基业,去换取黑衣教副教主,是衡山派任何一个人都不答应的。”
说到这里,一挥手道:“玄风,你先点了他们穴道,送进去严加看守。”一面又朝玄通吩咐道:“你立时去召集全庙弟子,在前殿集合……”
玄通、玄风答应一声,当下由玄风点了青石、青藜两人穴道,八名弟子撤回长剑,玄风率同四名弟子押着两人回进茅屋,玄通正待朝竹林外走去。
这一情形,隐伏竹林中的任云秋自然都听到了,心想:“青云道长果然不愧是一派掌门,处置事情果断机智,不动声色。就把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全解决了,表叔嘱咐自己最好不要露面,看来自己可以悄悄的退走了。”
就在此时,突听林外远处,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还不站住?”
喝声甫出,就有人闷哼了一声,砰然倒地!
但继这声大喝之后,隐伏竹林中的人,立即以最快身法,纷纷朝林外掠去。
这些人当然都是衡山派的第三代弟子,他们在竹林中掠起之时,人影闪动,看去极乱,但在掠出竹林之后,却各人都有一定的位置,刹那之间,已经列成了两排阵势,一个个手持长剑,肃静无哗,严阵以待!
任云秋没有跟出去,他只是隐身暗处,看得不禁暗暗点头,衡山派门下,个个都是久经训练,由此可见一个大门派能屹立江湖数百年,确实不是容易之事。
就在这数十名弟子在竹林前面,列下两排阵势的同时,青云道长率同玄通和四名护法弟子,也因听到刚才那声喝叱,一起走出竹林。
在这同时,前面一条白石小径上,也正好有七八个人迎着走来。
任云秋目光一注,便已认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黑衣教副总管但无忌,他身后是矮路神令狐宣和湘西七怪。(七怪已经只有六怪)
青云道长看得心头猛然一惊,对面八人,全都穿着一身黑衣,分明是黑衣教的人了!
黑衣教的人居然进入南离园,莫非前面已经有了变化不成?一面沉声喝道:“诸位夜闯敝派,不知是哪一条道上的施主?”
但无忌大笑道:“道长问得好,在下但无忌,忝任黑衣教副总管,特来拜会道长的。”
青云道长微哂道:“江湖各门各派的人,前来探访贫道的每个月少说也有数起,却从未有过三更半夜擅闯敝派,还出手伤人的访客,刚才贫道已拿下了两个勾结匪徒的不肖弟子,正想找你们黑衣教,但副总管来得正好。”
但无忌仰首大笑道:“道长可是认为但某正好自己送上门来的?”
青云道长沉着脸色说道:“不错,衡山派若是任凭江湖上不成气候的邪魔外道乱闯,衡山派也不用在江湖上立足了。”
但无忌忽然冷冷一笑道:“道长说得也是,但这是衡山派掌门人的事,道长即将成为衡山派的上代掌门,也就不用管今晚的事了。”
任云秋听得心中一动,暗道:“青石、青藜已被拿下,再也没有人依附黑衣教,取代青云道长为掌门人了,听他口气说得如此肯定,莫非他已另派高手潜入茅庐去救人了?他们这几个人,只是虚张声势的调虎离山之计?”
一念及此,越想越觉大有可能,负责看守青石、青藜的玄风和四个弟子,又岂是黑衣教高手的对手?一时哪还停留,立即一个转身,朝茅庐纵身虹射而去。
青云道长听得怒声道:“贫道末死,就得管今晚之事,尔等几个擅闯衡山派的人,不用再走了。”
“哈哈!”但无忌大笑一声道:“但某奉命前来,确实不用再走了。”
青云道长听得大怒,一招手,身后一名弟子立即捧着一柄杏黄剑穗的长剑,双手奉上。
青云道长伸手接过,锵的掣出长剑,剑尖一指,沉喝道:“你们去把这批黑衣教匪徒给拿下了。”
喝声中,手持长剑直向但无忌逼去。
从竹林中列队走出来的衡山派弟子,共有五十二人之多,每十二个三代弟子一组,由一个二代弟子率领,一共是四组。
四个二代弟子都是玄字辈,青云道长嫡传弟子,计为玄慧、玄清、玄玑、玄修。
另外是随着师尊出来的玄字辈大弟子玄通,和四名第三代护法弟子,合起来共有五十七人之多,(其中一人被任云秋换下了道装,制住了穴道,放在草丛之中,尚未醒转,因此少了一个,共为五十六人)
此时听了掌门人的令谕,哪一个不心头愤慨,立即分组拥上,朝矮路神令狐宣,湘西六怪等人围了上去。
这五组人中,以玄通率领的四名护法弟子人数较少,但玄通是青云道长的大弟子,衡山派预定的下一代掌门人,剑法武功,素为玄字辈之首。四名第三代弟子,乃是经过严格选拔,加强武学训练的掌门人随从――护法弟子,武功之高,或许超出他们的伯师叔(玄字辈弟子),因此这一组的实力最强。
玄通也早已看好了对手,除了但无忌,对方七人之中,以矮路神令狐宣名头最响,武功也最高,因此掠出之时,他这一组五个人就直向矮路神令狐宣奔去。
湘西七怪在江湖黑道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但在衡山派的眼中,就不成其为人物了,由玄慧、玄通等率领的四组人,一下就把六怪围住,剑光乍展,像巨浪般涌卷过去。
刹那之间,五组人分别动上了手,但见寒芒流动,剑影如山,一阵阵锵锵长剑击撞之声,此起彼落,大是震慑人心!
青云道长对黑衣教阴谋颠覆衡山派,心头怒恼已极,仗剑欺上,口中喝道:“但副总管恕贫道有僭了。”手中长剑一振,划起五朵剑光,朝但无忌冉冉推去。
一剑能够划出五朵剑花,而且每朵足有碗口般大,银光耀目,森寒逼人,足见这位老道长剑上功力何等深堪了!
但无忌当然识得厉害,但此时矮路神令狐宣已被玄通率领的四名护法弟子截住,动上了手,湘西六怪也被玄慧、玄道、玄玑、玄修率领的四十八名弟子分隔开来,各自围住,只剩下自己一个面对青云道长,纵有后援,此时也远水不救近火。
他也是在黑道上成名多年的人物,岂肯示弱?口中大笑一声,抬手亮出一柄四尺长的阔剑,临风一展,剑风嗡然,横扫面出,剑光如匹练横飞,足有七八尺长,却也势道极盛!
青云道长寒着脸色,他为了衡山派的绝续存亡,早已动了杀机,立意要把闯进南岳庙的这一干黑衣教匪徒,一起消灭在南离园中,因此剑势一经展开,立即施展衡山剑法,每一剑都意在剑先,虚中有实,每一招都未用尽,暗藏变化,每一振腕,长剑就划出一朵接一朵的剑光,每一朵剑花,都是有海碗般大,剑花倏生倏没,东飘西忽,更是不可捉摸!
但无忌一柄阔剑大开大阖,激荡成风,但却一剑也没砸上对方长剑,他每次发出匹练般的剑光,剑光过处,几乎都落了空。
十几招下来,只有人家的攻势,一次接一次的攻上身来,自己连封都封不住,遑论还手反击了。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衡山派这位掌门人确非易与,衡山派剑法,精妙绝伦,迥非想像中那么容易对付!
他仗着几十年功力,立即剑法守住门户,左一剑,右一剑,剑招缓慢,力贯剑身,把一柄阔剑似挽千斤重物,挥起一片剑光,在身前三尺布成了一道坚强的剑墙。
青云道长纵然剑剑进逼,却不易攻得进去。心中不禁暗暗一动,忖道:“对方侵入南离园,志在覆灭衡山派,应该和自己速战速决,他这种打法,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等待后援,二是志在缠住自己,另有高手,去救被自己拿下的青石、青藜了。”
一念及此,不由得怒从心起,暗道:“我只有先劈了他再说。”老道长这一动了杀机,剑势立即加紧,衡山剑法精妙招数,源源出手,一口长剑,真是矫若游龙,把但光忌的剑光压了下去。
但无忌越战越胆颤心惊,一个人被圈入在一大片飞霜掣电的剑光之中,空自握着一把四尺长的阔剑,平日大开大阖的剑势,竟然一招也使不出来!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也知道和名家动手,绝对不能动怒,怒则气粗,也不能示怯,怯则气馁,这就聚气凝神,默默运剑,但青云道长一派掌门,剑上造诣高过他甚多,时间稍长,就渐渐落了下风。
这时由玄通和四个护法弟子组成的一组,已经发挥了最大的战术效果,玄通是衡山门下第二代玄字辈的大弟子,一口长剑独斗矮路神令狐宣虽嫌不够,但合五人之力,就已经有得斗了。
前文说过,保护掌门人的护法弟子,一经选定,就得秘授绝技,使他们单独和联合出手,可以完成保护掌门的任务。这项衡山派的秘传绝技,多半属于技巧运用,也包括了单打和联手合击。
四人这一联手,四柄长剑,倏分倏合,变化精奥,分则四剑同发,以不同剑法,取敌人不同部位,合则四剑汇流,宛如一道银色匹练,波澜壮阔!
矮路神使的是一柄开山板斧,使来呼呼有声,臂力惊人!但落在这五人阵中,面对面和他动手的是玄通,玄通剑术修为本要逊他一筹,但每当玄通被他逼退之际,四人就突然发难,一阵剑影从四面八方刺到,使他不得不放弃玄通道人,转向四人攻去,玄通也转身反击过来。
正当四人往中间一聚,长剑还没递出,矮路神一记板斧,夹着万钩之势,又朝玄通劈去。
玄通也因久战不下,动了真火,口中大喝一声,振腕一剑,朝他斧上硬砸过去。
“当!”一声震天的金铁狂鸣声中,一斧一剑居然一下抵住,正好半斤八两,谁也逼不过去。
在玄通来说,这一剑是使尽了吃奶的力气而发,论内力,他明明不如矮路神令狐宣,那么为什么要和对方比力气呢?但这可是玄通使的计,他只要支持得住片刻时间,四名护法弟子就可以得手了。
果然挡的一声响起,四名护法弟子立即举剑便刺,四支长剑登时交叉架住了矮路神的头颈。
这一手当真快速无比,矮路神阴沟里翻船被四支锋利长剑锁住了咽喉头颈,自然是落败了,玄通毫不客气,手指起落,点了三处穴道。他们这一组首先收兵,押着矮路神退后了数步。
接着是玄玑率领的十二个弟子,拿下了沙德友,来德顺两人。
玄通率领的十二名弟子剌伤尚在周、被董有田突围而出,一下冲入玄慧那一组的阵中,和他们老大羊东山联上了手。尚在周却因剑伤被擒。
羊东山独战玄慧这一组,本已屈居下风,因董有田的加入,稍稍扳回颓势。玄修一组也在此时拿住了祁辛。
湘西六怪已有四怪成擒,只剩下老大羊东山、老七董有田还在苦苦支撑,苦战不休。
但无忌眼看大势已去,胆颤心惊,更不敢恋战,口中发出一声长啸,唰唰唰一连三剑,挡开青云道长的攻势,也被逼得连退了三步,突然双足一点,一个腾空跃起趁机斜飞出去。
羊东山听到但无忌的啸声,朝董有田低喝一声:“走!”
七星剑飞快回身一匝,封开攻到身前的五六道剑影,在一阵档档轻响声中,身着陀螺,飞掠而起!
董有田要待纵身跟起,玄慧大喝一声:“哪里走?”
长剑拦腰横扫过来,六名弟子一看被羊东山逃走,董有田也待纵起,六人不约而同向空发出一剑,剑光交织如网,截断了他的去路。
董有田堪堪纵起,就看到头上剑光交织,自思无法冲破,这一迟疑,玄慧拦腰扫来一剑,因他纵身跃起,扫上了两脚,登时齐膝刖断,口中大叫一声,跌落下来,正好另有三柄长剑交叉攻到,身上又连中了三剑,立即了帐。
青云道长眼看这一仗只逃走了但无忌和羊东山二人,拿下了五个,自然可以说大获全胜,立即朝玄通吩咐道:“玄通,你率玄慧、玄道两组人立即前往大殿,召集全庙弟子,玄玑、玄修押着湘西五怪,先随为师回转茅芦。”
玄道等几人躬身领命,当下由玄通率同玄慧、玄道两组弟子,迅疾朝前进而去。
青云道长亲率玄玑、玄修和四名护法弟子,二十四名第三代弟子押着湘西五怪回入竹林,朝茅芦赶去。
再说任云秋悄悄赶到茅屋,在右侧竹林中隐住身形。此时埋伏在竹林中的衡山派的弟子早已列队而出,因此这片竹林就空荡荡的空无一人,但听远处响起锵锵剑鸣,那自然是青云道长已和但无忌等人动上了手,心中暗道:“如果贼人这是调虎离山之计,那么来救人的贼党,此时也应该现身了。”
心念方动,耳中突听“嘶”的一声响,那是衣袂取风之声,急忙定睛看去,茅芦前面一片小小的空地上,已经多了三个人影!
中间一个是一身黑衣的中年人,面情冷漠,双目在黑夜之中,炯炯有光,手中握一柄两尺来长的铁骨摺扇,看去神情倨傲,大有不可一世之概。
他左首是一个紫膛脸老者,身材魁梧,背上背一柄虎头钩。右首是一个黑衣青年,看去不过三十出头,脸形瘦削,略带青色,紧闭着嘴唇,也生成一股桀傲之气。
这三人才一落地,中间那个中年黑衣人手中摺扇一举,沉喝道:“搜!”
他“搜”字甫出,紫脸老者和黑衣青年双双扑起,纵身朝茅芦掠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茅芦中有人沉喝道:“朋友夜闯南离园,还不站住?”
随着话声,迎出来的是玄风和两名护法弟子。
任云秋自然知道,茅屋中只有玄风和四名护法弟子,此时玄风和两名护法弟子出来了,屋中还有两个护法弟子,负责看守青石、青藜两人了。
紫脸老者喝道:“你是衡山门下,叫什么名字?”
玄风道:“贫道叫什么,并不重要,三位夜闯南离园,那是黑衣教匪徒了。”
紫脸老者怒笑道:“小道士,你不是老夫对手,快把青石、青藜二位放出来,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嘿嘿,你就得溅血于此。”
玄风听得大怒道:“你们有多少本领,只管使出来!”
他左手早已握着长剑,话声甫出,右手很快就撤出剑来。两名护法弟子看到二师叔亮剑,也“铮”“铮”两声,撤出长剑。
紫脸老者大笑道:“小道士,凭你区区三人,守得住这间茅屋么?”
抬手掣出虎头钩,轻轻一振,就漾起一排六七支钩影。
玄风当门而立,看他虎头钩朝前推出,口中喝一声:“来得好!”
长剑一竖,使了一招“当门拒虎”,直劈出去。
那瘦削脸青年更不打话,身形一晃,朝茅芦门口欺来。
两名护法弟子岂容他闯来,口中喝道:“站住!”两支长剑交叉攻到。
瘦削脸青年冷嘿一声,他欺来之时,手中并没有兵刃,但在掠近门口之际,右手抬处像银蛇般一闪,手中己经多了一支软剑,左右一撩,当当两声,就把两支攻到他面前的长剑架开。
他并不知道衡山派随侍掌门人的护法弟子各有一手最精妙剑法,两支长剑堪堪架开,剑光一闪,剑势回转,又迅疾的交叉攻到。
瘦削脸青年年纪虽然不大,但剑法却极为精湛,身形斜跨步,翻腕点去,出手之快,以攻还攻,不仅快若电闪,招式也颇为凌厉,非逼得你们回剑自保不可。
两名护法弟子没想到来人一手剑法竟有如此快速,各自被逼得后退了一步!但这一步后退,正是他们发动攻势的准备,但听两声叱喝同时响起,双剑齐发,反击而出。
两人这一联手合击,两支长剑倏左倏有,配合佳妙,立时又把瘦削脸青年逼退了两步,联手剑势展开,攻势就连环出手,绵绵不绝。
要知任何门派,任何一套剑法,都有它的破绽之处,因为你只有一只右手使剑,剑势再绵密,也会有顾不到的地方,但衡山派弟子在练剑之时,分为单打、双打,三人,四人联手,人多的时候,可以随着人数的增多,变成剑阵,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掌门人。
一人使剑难免有破绽露出,两联手,剑势相辅相成,互相支援,有时有守有攻,有时两人同攻,左右呼应,进退有据,就可把破绽弥补起来。
那瘦削脸青年也是剑术的高手,此时遇上这两个护法弟子双剑联手,剑风激荡,剑影如轮的攻势,一时之间,竟被逼得连连后退,也激得他怒火迸发,口中连声大喝,剑光打闪,一口气劈出了七剑,又把两个护法弟子逼退了几步,但双方还是成僵持之时局。
任云秋隐身竹林之中,眼看那黑衣中年人目光冷漠,站在对面,似是大感不耐,手持铁骨摺扇缓缓举步行来。任云秋自然看得出这三人之中,以这黑衣中年人的身份较高,一身修为,也以他最高。
此时两名护法弟子截住瘦削脸青年,还能略占上风。玄风力敌那个紫脸老者,目前虽能支撑,但很难打出百招。那么黑衣中年人再要出手,玄风和两个护法弟子就非惨败不可,看来自己想不出手,只怕也不成了。
心念转动,立即举步走出竹林,迎着那中年人走去,口中缓缓说道:“施主请留步。”
中年人目光一凝,看到走出来的只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道人,只当是衡山派的第三代弟子,嘿然道:“你是来送死的!”
他右手执着铁扇,也不屑出手,只用左手轻轻的拍出一掌,朝任云秋推来。
“阿弥陀佛!”任云秋左手打着稽首,说道:“施主怎么可以出手伤人呢?”
他忘记身上穿着是道袍,口中居然喧起佛号来了。
左手当胸打的稽首,正好推出一道无形暗劲,把黑衣中年人拍来的一掌接住。接是接下来了,他故意啊了一声,脚下踉跄斜退出一步,心头也止不住暗暗吃惊,这人随手一掌,好大的劲力,中年人没想到一个衡山派第三代小道士居然接得下他一掌,目光一注,射出两道凌凌寒光,直注着任云秋,冷然一笑道:“很好,你再接本座一掌!”
左手再扬,一掌迎着任云秋劈来。
方才他只是轻描淡写的随手拍出,这回出手,至少也凝聚了七八成力道,一道强猛的掌风,应掌而生,像一团狂飚,击撞而来!
任云秋道:“小道奉掌门人之谕,守住这座茅芦,你就是再厉害,小道也要接的了。”
其实在他说话之时,黑衣中年人的掌风,己经快要近身,他依然左掌竖胸,笔直推出。
他出手较迟,是以手掌推出,就碰上对方劈来的掌力,因为双方使的都是暗劲,并没发出什么声响,但任云秋手掌推出,就好像遇上了极大的压力,他推出的手掌,似乎十分吃力,连手腕都起了一阵颤抖,推得很缓很慢,却是被他推了开去。
黑农中年人但觉自己劈出的掌风,同样遇上了极大的阻力!不!居然给他悉数推了回来。
这下使得黑衣中年人心头猛然一震,他睁大双目,奇光暴射,大笑一声道:“想不到衡山派还有如此年轻的高手,本座倒是小觑你了!”
任云秋笑道:“哪里,哪里?小道只是奉命看守茅芦的人。”
“好!”黑衣中年人这回把他铁骨摺扇往腰间一插,双掌突然连搓两搓,森笑道:“你接得下本座这一掌,本座立时就走。”
话声出口,双掌霍地朝前分扬,一道如山暗劲,直压过来!
任云秋只见他双掌手心,经他互搓之后,不但不红,反而呈现出一片青气,心头暗暗吃惊,忖道:“这是什么掌功?”
方才他以左手推拒对方掌风,已经发现此人一身功力,非同寻常,自己几乎花了九成力道才把他推动的。这回眼看对方掌色有异,不愿硬接,也急忙双手互搓,暗中运起九阳神功,一面使出师门斗转星形手法,口中大笑道:“小道只怕无法接得下,唔,还是请他替小道代接了吧!”
身子一个轻旋,双手如挽如推,朝那紫脸老者推去。
那紫脸老者一柄虎头钩,使得劲风如涛,钩影如山,玄风早已屈居下风,连封带架,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紫脸老者眼看不出十招,就可把玄风解决,哪知就在此时,突觉一道无与伦比的如山暗劲,从身侧涌撞过来,他正在全力施为,着着紧逼之际,哪里防到会有此突变,等到发觉不对,再待避让,已是不及,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被撞得离地飞起,摔出去一丈开外,口喷鲜血,砰然倒地!
那黑衣中年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记凝聚了十二成功力的乙木掌力,居然被眼前这个小道士悉数接引出去,撞向紫脸老者,等他发现,急忙招手要待收回,哪知这记乙木掌已被人家引出,宛如黄河决堤一泻千里,哪还收得回来了只听砰然一声,反而击伤了自己人,心知遇上了高人,急忙身形一晃,抢到紫脸老者身边,举手连拍三掌。紫脸老者口中又是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瘀血。
黑衣中年人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倾了三粒药丸,纳入他口中,低低说了句:“快坐息行功,不可说话。”
一面朝那瘦削脸青年喝道:“王使者,你退下来,照顾项护法,这里自有愚兄来对付他们。”
瘦削脸青年果然闻声退下。
黑衣中年人右手握着摺扇,目光如炬,朝任云秋一步步逼来,深沉一笑道:“你果然有些名堂,衡山派还有接引神功的人,那好,咱们就在兵刃上见个真章!”
铁骨摺扇豁的一声打了开来,随手一翻,就扇起一大片劲风,喝道:“你还不亮剑么?”
任云秋大笑道:“施主既要见真章,小道焉得不奉陪?”右手一抬,掣出松纹剑来。
那玄风和两个护法弟子此时全已退到茅芦门口,他们眼看任云秋一身打扮,分明是衡山派第三代弟子,但第三代弟子中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心中各自暗暗奇怪!
紫脸老者此刻也退后数步,瞑目调息,由瘦削脸中年横剑而立,给他护法。
黑衣中年人敢情还自持身份,手摇铁骨摺扇,托大的道:“本座让你先出手,你可以发剑了。”
任云秋三根手指抚着剑脊,含笑道:“这个不成,敝派规定,对方的人没有出手之前,咱们是不能出手的,因此小道只能还手,不能出手先攻,施主请吧!”
衡山派那有这项规定,这是他信口胡诌的罢了。
黑衣中年人嘿笑道:“好,你接招了。”
右腕一翻,摺扇随手挥出,但见他一挥之间,宛如一柄开山巨斧,朝任云秋肩头划来。
任云秋身形一个轻旋,避敌进招,右手抬处,松纹剑已经刺了出去。
这一剑,他在旋身之际发出,看去有如流水行云,十分自然,刺出的角度,也恰到好处,好像这一剑就非这样刺出不可!
黑农中年人一扇落空,就被对方逼进,剑光一闪,已经到了肩头,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吸气后跃,退出了两步。
玄风看他出剑招数,就不是本门剑法,只不知他何以要假扮本门弟子?但再一寻思,此人武功高过自己甚多,他截住黑衣中年人,掌伤紫脸老者,自然是友非敌,那么他的假扮本门弟子,大概是为了掩饰行藏,不让对方看出他的来历。
黑衣中年人在第一招上,就被任云秋逼退了两步,心头怒恼已极,口中又是一声阴嘿,倏地跨上,摺扇翻覆,划起一道又一道的半轮光影,重叠涌卷过来。
他这柄铁骨摺扇,每一片扇叶,都是用精钢铸制的薄片连缀而成,上端锋利如刃,打开扇面,等于是一柄利斧,这一番抢攻,舞得扇影如山,委实凌厉已极!
任云秋下山以来,只遇上一个九环刀邱荣,还算是劲敌,但这回对方重重扇影,交叠攻到,每一扇都似贯注了真力,压力奇重,可说是遇上了劲敌,因此也精神抖擞,抡动松纹剑,剑招一紧,和对方见招拆招,剑剑进逼。
两人这一番恶战,一个扇影重重,刮风生啸,一个剑光天矫,寒光逼人,剑风与扇风激荡,发出裂帛般声响,直看得玄风和两个护法弟子眼花缭乱,分不清敌我人影,也分不出扇影和剑影来!
这样恶战了三五十招,兀是难分胜负。
黑衣中年人心头大是惊诧,以他的身份,竟然和一个衡山派的弟子久战不下,一时杀得性起,口中大喝一声,扇影倏然敛去,打开的摺扇,忽的一收,但他攻势却丝毫不曾松懈,把手中一柄两尺长的铁骨摺扇,当作铁尺和点穴镢使用,依然着着进逼,使来更见灵活,同时左手也立掌如刀,在铁骨摺扇敲打着点截之间,乘隙进招,一记接一记的劈出。
任云秋一柄松纹剑依然大开大阖,剑光极盛,对方左手招来,他自然不肯示弱,也同样右手挥洒长剑,左手迎出和对方硬打硬接,在一片剑扇交织的光影之中,不时响起“砰”
“砰”对掌之声。
黑衣中年人渐渐感觉出不对,他没有加紧施为,对方和自己仅能打成平手,这回他加紧施为,扇掌同使,对方应该屈居下风才对,但对方剑法也同样加紧,同样剑掌并使,记记和自己硬拼,居然还是和自己打成平手!
“衡山一个门人弟子,哪来这么高的身手?”
心念这一动,不觉更激起了他的杀机,右手铁骨摺扇扇招发使得迅捷,一个人也跟着纵跃而起,不时凌空下扑,起落如飞,疾若鹰隼,攻势越来越凌厉。
任云秋依然脚下不丁不八,以不变应万变,松纹剑抬处,挥出一道又一道的剑光,见招拆招,从容挥洒,任你攻势如何凌厉,始终保持着不败不胜。
黑农中年人连番纵扑,连发了十几招,依然占不到半点上风,心头怒极,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忽然腾空跃起三丈来高,在半空中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往下俯冲,手中摺扇同时豁的打开,朝任云秋当头扇下。
这一瞬间,但见一蓬蓝芒,宛如乌云盖顶,朝任云秋当头罩落,黑衣中年人却在打出扇骨中所藏一蓬毒针之后,人已翩翩然斜飞出去,落到地上。
任云秋朗笑一声道:“阁下也只有这点伎俩了?”
松纹剑向空一圈,但听响起一阵细碎的“叮叮”之声,一蓬蓝芒如磁吸铁,一下全被他吸到了剑尖之上。
黑衣中年人看得脸色大变,往后连退了数步,厉声道:“你不是衡山派门下,究是何人?”
任云秋左手打了个稽首,含笑道:“这就奇了,小道玄玄,明明是衡山派门下,施主何出此言?”
他因衡山第二代门人,都是玄字辈,才随口说个玄玄。
黑衣中年人浓哼一声道:“就算衡山派邀约了外援,也未必能挽救得了覆灭的命运。”
说完,回身喝道:“咱们走!”
原来那紫脸老者在他和任云秋动手之际,经过一阵运功疗伤,伤势业已恢复,和那瘦削脸青年站在一起。黑衣中年人喝声一落,三道人影同时腾空掠起,往外飞纵而去。
任云秋目送三人离去,也就返剑入鞘,正待离去。
玄风慌忙迎了上来,稽首道:“这位道兄……”
任云秋忙道:“在下和他缠斗,原希望等掌门道长赶回来,好把这三人留下,没想他见机溜走了,在下奉命而来,还要回去复命,这身道装,是临时向贵派一位道兄借来的,在下也得去还给他,此地暂时不会再有敌人来扰,贵掌门人也差不多可以赶回来了,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身形随着纵起,一道人影宛如离弦之矢,激射而去。
他回到竹林深处,脱下道袍,然后把松纹剑一起放在那道人身边,才伸手替他解开穴道,就长身掠起,一路朝东飞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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