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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小箭》第四章 英雄惯见亦平常 唯大英雄能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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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小河!

    ――放箭暗算王小石和白愁飞的人,竟是“老天爷”何小河!

    白愁飞是京城第一大帮“金风细雨楼”的总舵主,王小石是京里崛起最快的“象鼻塔”的首领,他们身怀绝艺,身经百战,机警过人,反应敏锐,而今竟都一个不小心,伤在一个区区弱质女流:何小河的“甩手箭”下!

    不但这使得白愁飞惊异,王小石也一样惊诧。

    在场的人无不震栗:

    ――不管是“象鼻塔”方面的人还是“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对这俏不伶仃、活色活丽的弱质女子,全都刮目相看!

    王小石本来是知道何小河是雷纯的人,但他一直都没有“见外”。他一向都能容人,所以在“象鼻塔”里,收容了各种各类来自各帮各派的人物,为“迷天七圣盟”、“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乃至“有桥集团”所无,也因而成为崛起并壮大最速的帮会。

    他一向不“介意”这个,仍当何小河是自己人,让她参与一切塔中要务大事,毫不设防。

    但他没料到,在今日如许重大关头里,何小河竟然会暗算他!

    何况,他大敌当前,白愁飞的“惊神指”一旦发出,他只能全神贯注去应对。

    他只有退。

    所以“几乎”(要是没白愁飞那一指)避不开何小河的袭击。

    以白愁飞的武功和防范,何小河那一箭,能伤他的机会极微。

    白愁飞之所以猝不及防,是因为他一没料到何小河会遽然出手(王小石不是要单打独斗的吗?怎么竟没管好他的部下!),二料不到何小河是向王小石出手(怎么突然来个窝里反?他心里正幸灾乐祸!),三更意料不到箭中有箭,射向自己,到他惊觉时,他已来不及躲、来不及避、来不及闪、来不及接了!

    何况,他也一样巨敌当前:别看他进王小石退,其实王小石一面退,一面在觑准他有任何差池,都会作出排山倒海的反击。而他已不能不进,因为王小石的急退已带动了他的攻势――也就是说,他的进攻竟成了被动的!

    他只能进。

    没有退路。

    是以他也“差一点”(要是没有王小石那踢起的一石)命丧何小河箭下!

    那一瞬间,两人竟完全有十足的默契:

    白愁飞来不及收招弹开射向自己的一箭。

    他只赶得及以凌空指劲激飞射向王小石的箭。

    王小石也不及避开背后一箭。

    他只及一脚踹起石子撞歪射向白愁飞的小箭!

    可以说,白愁飞是为救自己而救王小石:王小石若不震开射向白愁飞的箭,要是白愁飞着了箭,必然拼死发出“惊神指”,只怕也是必死无疑。

    ――这刹瞬间,互救已成了同存的必然策略。

    所以两人都不死。

    只伤。

    ――负伤是因为:

    白愁飞本就无意要救王小石,是以他的指劲只震歪箭势,并无心将之击落。

    王小石以足踢石,其准确程度远逊于他的以手掷石。

    所以两人虽免了死,但都同时挂了彩。

    或者,两人都非真心真意、全心全意救护对方,就算被迫救人以自救、也存心要让对方付上一些代价。

    ――两大高手,两方宗主,竟都伤于一青楼名妓何小河之手!

    王小石伤得较重,他用内力镇住创口。

    白愁飞伤得较轻,但他发觉箭镞淬毒,他运指如风,连封胸际十一穴,但并不立即拔出小箭,只脸色铁青,默运玄功,将毒力逼到左乳首上:

    ――只有毒仍留箭簇上,他才有办法以内力把毒力逼凝在箭尖上。

    然后他便闷哼一声,目光如电,射向何小河。

    说也奇怪,直至这时候,他还没有出手,但他只瞪了那么一眼,大家都觉得他一定会出手,而且只要他一旦出手,何小河就会输定,而且也必然死定了。

    何小河也并非没有追击,她只是没有机会追击。

    因为同是跟在王小石身侧的温宝,还有护在白愁飞身边的欧阳意意和祥哥儿,已一齐包围着何小河。

    她已没有机会再攻袭第二次。

    也没有能力这样做。

    她已作了该作的事。

    她现在就只等做完这件事之后的报应。

    “很好,没有多少人能够成功地暗算我。”白愁飞相当英雄味地说,“你能伤了我,算你本领。”

    “暗算你又有何难?”何小河居然不承他的情,“只不过,你的敌人大都是君子,不屑这样做,而有能力这样做的,多已先遭了你的暗算。”

    白愁飞冷笑:“我不明白,你何以会那么笨!”

    何小河口齿上一点也不示弱:“笨人也暗算得了你,你也不见得聪明到哪里去!”

    白愁飞不跟她口舌相争,只说:“你伤了我,又伤了王小石,你根本不为自己留退路。你大可为王小石狙击我,亦可替我暗算王小石,而今你两人都偷袭了,那只有自寻死路一途了。”

    何小河柔弱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甚为坚毅的表情来:“我欠人一个情,答应人一件事,我要尽一切力量来暗杀你们两人一次,现在我已尽力,我的情已偿,我的债已还,生死我不放心上。”

    她凄酸地笑了一笑:“我也出身自青楼,我也擅舞,但我在江湖上、武林中,总舞不过朱小腰,反正,我是个可有可无的脚色,也许你们今天才省觉:我也有我的重要,但这先得要你们吃了我的亏才发现!”

    白愁飞眯起了眼,眼里闪出了淬毒般的寒芒:“是谁叫你这样做的?”

    何小河不屑地道:“我为啥要说给你听?你害死了‘八大天王’,我本来就早该杀了你。”

    白愁飞道:“你只有一个活命的机会:那就是加入我这儿来。你若说出那人名字,我看得起你这下狙起发难,便给你一个机会又如何?”

    何小河居然冷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加入当你的部下?不如死了好了!我外号‘老天爷’,我不服的人,谁也别想用我!”

    白愁飞这下可不能再忍,怒啸了一声:“好,这是你自找的!可怨不得我!”

    正要出手,却见一人拦在何小河身前。

    王小石。

    白愁飞大诧:“到这时候,你还护着她?”

    王小石居然还能笑嘻嘻地道:“她是我‘象鼻塔’的弟妹,我当然要保护她。”

    白愁飞嘿声道:“少来充好人了!她在你生死关头,没帮着你,反而害你,这还算是你的弟妹!”

    王小石坦然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结义,当然是大的保护小的,要不然,充什么老大!她没帮我,也只这一次;我不护她,还是人吗!”

    白愁飞“哼”了一声,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何小河颤声道:“小石头,你……”

    王小石安慰道:“我都明白,你不必介怀。你外表虽然柔和,但写字大开大合,我早知道你是外柔内刚的人。我忽略的事,是我不对。”

    何小河哽咽道:“王三哥,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我欠了人情……我原不想伤你的……”

    王小石笑道:“俗语有道:人情债,欠不得。只不知我这下着了一箭,可算还清了没有?要是仍没,可不可以等我救走温柔张炭,再多戳我一箭?”

    何小河幽幽地道:“我答应只出手一次……尽力地出手暗袭一次。我已出手,且已尽力,恩已还清。你知道她是谁的。”

    王小石忙道:“我知道。你不必说。我也不记着。”

    白愁飞沉声追问:“他是谁?”

    何小河只泣问:“你的背伤……可痛否?”

    她问的当然是王小石。

    王小石摇摇首:“背伤不疼。”

    何小河听出他话里似另有含意。

    “心里却有点伤。”王小石坦诚地道,“无论是谁,给自己人暗算,总是伤心多于伤身的。”

    然后他又补充道:“不过,要是我活得过这一役,你和我都一定要忘掉此事,至少,你要帮我忘掉这件事,好吗?”

    何小河嗫嚅道:“我帮你?我如何帮你……”

    王小石说:“你若要帮人的忙,就一定先要具备帮人的能力;你要帮我忘掉这些事,你自己首先不可以记住,记得吗?”

    白愁飞这下忍无可忍,叱道:“你的好人当够了没?你婆婆妈妈的,在这风云色变、寸土必争的时际,你这种妇人之仁,只是自寻死路,不配当英雄,没资格做枭雄!”

    王小石却舒然道:“我只是颗小石头,做喜欢做的事,我可没意思一定要当英雄、枭雄!如果我觉得那是对的,当当狗熊也无妨。你知道世上什么人最痛苦?那就是平凡的人想做不凡的事,以及没本领的人想当不凡的人。当英雄有什么好?烦都烦死了。我只要当小石头。话说回来,唯大英雄能本色,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这算什么英雄?在这纷争互斗的京城里,谁背后没给射过箭?谁心中没给扎过刀?捅一刀、着一箭就一口咬死不放过,那也不过是逞凶本色、禽兽本能罢了,何苦来哉?!”

    白愁飞嘲谑地望了望王小石、何小河二人:“你也学人来说英雄本色?我看这是英雄好色呢――你要护花,你不杀她,我可不。”

    王小石一笑:“你要杀她,得先杀我。”

    “杀你有何不可?”白愁飞啸道,“我本来就要杀你!”

    他忽然单拳举起,向天。

    这不只是一个动作,也是一道命令。

    这命令是向他七个专诚请回来的高手而下的:

    围杀王小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