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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小箭》第四章 像一个惊叹号的我 机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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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柔却是那么美,使白愁飞想起他生平非常过瘾的一件事,但那事有一大遗憾,而今晚就是偿补这遗憾的时候。而且,他也不禁自问:当日,温柔还在“风雨楼”出出入入的时候,他就没发现温柔的靓俏吗?

    不。

    七八年前,他初加入“金风细雨楼”,加上温柔是苏梦枕的小师妹,而且他也看得出来,王小石对温柔很“有感情”。

    他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

    “大局”其实就是他的“野心”。

    何况在那时候,温柔还小。

    再漂亮的女子,还未完熟之前,还是不够风情。

    白愁飞志不在此。

    他觉得自己犯不着去按这个“机钮”:

    他可不愿在轻轻一按之下,这些贵人全变成了他的敌人!

    他犯不着这么做。

    之后,王小石逐渐退出“金风细雨楼”的领导层,自己那段时候,正在招揽实力,建立势力,他可没多大的余力去兼顾其他的事。

    他要发泄就有女人,大可不必因女人而引发苏梦枕的忌讳,除非他用另一种完全不必负责、不怕后果的方法。

    直至他撂倒苏梦枕后,王小石却回来了。

    温柔在过去几年,也常跟“七大寇”、“七道旋风”那干人混在一起,他也无心理会,无意惹上这一笔风流债。

    王小石回来后,温柔也常留在京师了。

    这反而使白愁飞有一种感觉:

    怎么白白放过!

    (要不是我不在意,会轮到那块连木头都不如的石头吗!)

    (她已跟小王八蛋好了吗?)

    (还没有吧?看她步行的姿态,还是处子之身吧?)

    他以手支柱,斜倚凭栏,白的袍在暮黯里,骤眼看去,更显黑白分明,但事实上白的沾了点暮色成了略灰,暮黯里也因这反白映成了淡灰,所以仔细望去,反而成了个不分不明、不甚分明的人物。

    温柔忽然发现了他。

    有点腼腆。

    她今天下了决心要去“金风细雨楼”兴师问罪之际,忽然觉这几天常在外边逛,又给那龟孙子禁锢了老半天,虽然待自己礼遇有加,但她大呼大闹老半天,自然披头散发声也嘶哑。

    她到现在仍不明白:既然大白菜已抓了小石头的家人,那么,自是足以威胁小石头了,那还要派人拿住自己做甚?

    她意想不到的是:孙鱼拿她作为人质,是为了要达成白愁飞的指令:“叫王小石来见我”,而私下决定的,白愁飞本身并不知道这件事。

    孙鱼为了立功,既不敢也不想向白愁飞借人,而他看准了王小石的性情,只要扣住了温柔,就没有王小石不愿去的地方。

    温柔既想不通,偏要想,就越想越气。

    不过她也知道生气易令人老。

    她最怕老。

    怕自己难看。

    在“象鼻塔”里,出发前,她忍不住在妆台照了照那面黄铜镜。

    照了照之后,又整了整衽。

    整了整衣衿之后,又觉得还是不满意,于是更换了件枣红色的衣裙。

    然后她又弄了弄秀发。

    弄了弄头发之后,仍是不大满意,所以就梳了另一个漂漂亮亮的发型。

    但她不擅梳妆。

    ――以前,在洛阳,有老妈子为她梳头打扮。

    她足足梳了老半天才把头梳好。

    可是又觉得衣衫太老气了,不搭衬。

    于是又换。

    换了就照镜子。

    不满意的又换。

    直换到一件辣椒红镶金绣紫蝠花边的衣衫时,她才较为满意,再好好端详镜子里的她。

    好漂亮!

    ――可惜就是衣服太抢眼,比她的人还夺目。

    于是她又在脸上涂涂抹抹。

    画眉。

    扑粉。

    涂胭脂。

    打扮好了,真是出落得像个美人儿。

    之后她就兴致勃勃地要出门。

    忽又觉得不妥。

    她再照照镜子:

    没有不妥。

    镜里的人很漂亮,尤其是一对含春漾水波似的眼睛,还有杏靥桃腮艳艳粉粉,但她看自己也却觉得越看越不像是自己。

    ――自己平素手大脚大、手粗脚粗的,扮那么漂亮干吗?

    ――何况已严冬了,这两天虽转暖些,但穿那么轻薄的衣衫出去不怕着凉也得怕着人心凉!

    想到这一点,脸上不禁有点发热,像夕晖照得太近了不经意灼了那么一下似的。

    ――咄,只不过是见那么个大白菜!

    ――有什么了不起!

    ――他一向对自己还爱理不理呢!

    打扮那么漂亮,万一他看都不看,自己的脸可往哪儿搁去!

    给谁看嘛!什么大白菜、小石头,全不是男人,都不当自己是女人,想到就气!

    温姑娘一跺脚,一咬牙,又回到妆台。

    这次不是化妆了,而是把已化好的妆一一擦去、揩去。

    脸上弄得一塌糊涂。

    之后,她去洗脸。

    洗了脸,又更了件粗布衣,她就那么一张清水脸蛋儿(杏脸上还有未抹干的水珠,一粒粒的如珍珠露水,眉毛还湿黏在一起,显得更粗更黑,黑刀尖儿细挑般的秀气)出门去。

    一只脚才跨出了门口,想想又不妥:这一番心血哪,把脸呀眼呀耳呀眉呀整合了半天,还恨不得把鼻子拎高一点掰宽一些,像那个雷媚一样,这样才美些,巴不得把腮颔扶呀捏呀的想捻得尖削些、清减些,这才能跟雷纯那么艳丽。结果,弄了个半天,跟先前没两样的,就出门去了,仿佛很不值。

    所以她又重新坐下来:

    化妆!

    终于,她画了眉目、口红,添了点粉,换了件红毡赭衣才出去,临出门前,还再补些香水。

    ――却不料吴谅、何择钟等人居然还不让她出去。

    好,不给本小姐出去,本小姐就溜出去。

    于是,她就溜了出去。

    不过,半途上还是给人缠上了,要她回去。

    她硬是不回。

    ――反正已出了来,人家好汉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本姑娘是出得了来就是离了家,抬上八顶大轿本姑娘是兴尽了才回老家去!

    没法。

    ――这姑娘谁也拿她没办法。

    既然没办法,就只好陪她过来了。

    是龙潭渡龙潭。

    系虎穴入虎穴。

    ――谁教他遇上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