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吃了亏。
――齐文六五次冲刺,都先叱了一声。
“吾生也……”
无情立即发射暗器。
他手一招,一柄飞刀闪电般 出!
但人影一闪,齐文六仿似没有动过,飞刀只钉在他的影子上。
齐文六又低喝了一声:“吾生――”腾身再度扑击。
无情衣袖一扬。
一支袖箭飞出。
袖箭破空飞射之时,人已不见。
齐文六立在原地,仿佛刚才出手的不是他一样,只不过身着的青衫划破了一点点缝隙。
然后他第三度出袭。
“吾……”
无情一拍车垫。
七枚“萤火”急打齐文六。
――这下,纵然有七个齐文六,恐怕都闪不过去。
可是没有用。
不知怎的,七枚“萤火”都全打在齐文六刚拔出来的剑身上。
――那剑就像有磁石一般。
齐文六也像似全没动过一样。
这对无情来说,是从来都未有过的事。
他的暗器百发百中,敌人向来为他的暗器所惧,畏怖、哀号、逃避,终于还是难免一死――但而今齐文六却在似动未动间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仿佛自己只是一头追自己尾巴的小狗。
如斯一共五次。
无情五次还击,都沾不着便宜。
――对方五度出袭,都似未动过一样。
如此高下立判。
――尤其无情身上和车上的暗器,是用一件少一件的。
这事实很可怕。
也很残酷。
齐文六正要做第六次出击。
这时候,叶棋五也定过神来了。
鲁书一攻去对付正要“降落”的追命。
无情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失声道:“庄子《内篇》的《保身全生大法》?!”
他念生心转,突然双手在头上一拍。
发上似冒了一阵微尘。
月下的一缕烟。
荒山之夜的月色,遍洒大地。
那月华仿佛也吸收了那一蓬烟。
无情这样轻呼一声,稳占上风正气定神闲的齐文六,脸色竟似也有些变了。
他这回是急掠而起。
拔剑而起。
半空他还大喝了一声:“踌躇斩满志!”
一剑往无情当头劈下。
这次无情不动。
不像上五回的发出暗器,甚至也没有还击。
他只是一指。
指了一指。
指月。
月照山巅。
月华也洒在齐文六身上。
齐文六忽然惨叫了一声。
他全身冒出了烟,仿佛着了火一样。
他痛得连剑都丢了,滚地,大呼,哀号。
如果这时不是叶棋五又向无情发出了暗器――这次是他的“帅”――齐文六还真不知会不会痛得滚落山崖去!
齐文六缓得一口气,心犹有不甘,虎虎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破法的?!”
无情一面应对叶棋五凌空“下子”之法,一面犹有余暇地答:“我开始也不知道。你用的正是庄子《养生主》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我受你的摆布还齿,等于追打魔鬼的影子,永远也不会有结果,只有技尽力穷而已。”
齐文六恨恨地问:“你后来是怎么知道的?”
无情淡淡地道:“每一场决斗就是一个悟,悟得了就过得了关,人生大抵如是。你有学问,我也不是不好学之人。”
齐文六狠狠地道:“你是怎么破的?!”
他不甘心。
他知道无情是把暗器借月色“洒”到他身上:可是这是什么暗器?这是啥技法?他听也没听说过,看也看不见,防也防不着,就是抓破头皮也想不出来。
无情看来已给叶棋五的“帅”攻得连招架也来不及了。
可是才不过一会,他的语音又悠悠闲闲地传来,看来,他还能谈笑风生,可是他根本未出全力,更决非落于下风了。
这才可怕。
“你还记得《养生主》的末句是什么吗?”
齐文六读书有过目不忘之能,他自是背得出来:
“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那意思大致是说,用手斫柴运薪来保持火继续焚烧,总有力竭火消的时候:如果让火自然地延烧,它会没有穷尽地燃烧下去的。
无情笑了一笑,“那就是有涯对无涯的破法。”
齐文六又凶暴了起来。
他舞剑。
剑法典丽华赡,工整敷陈,极尽铺夸张之能事,就像一首华丽辞藻无暇可击的汉赋!
他也以此赋剑于生命。
赋生命予剑。
他使剑就像是做文章。
叶棋五下子就像做生命的赌注。
他俩合攻无情。
这时,无情也注意到:虽然燕诗二和顾铁三都给冷血和铁手打得还不了手,回不过气来,但三师弟追命却也遇险了!
所以他清啸了一声: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
――那是诗经:小雅《采薇》中的一句,“戎车”就是兵车,业业如同翼翼,都是盛大的意思。
可无情怎会在此时背诗?他这样念出了这句诗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梦女”很小心,很谨慎。
她对过去,有些隐隐约约地记得,但大都彻彻底底地忘记。
但她至少记得一件事:她就是因为不够小心、太大意,才致失去记忆的。
她可不想再一次失去记忆。
所以她一直都小心翼翼。
――趁诸葛先生受伤时胁持老林和尚,她觉得值得这样做。
因为她就算不能因此而成为诸葛的弟子,至少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也大可不必怕落在诸葛一门手里了。
――为了这重大的安全,先行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可是她这回却是错在哪里?
“你不会不守信用的吧?”
她狐疑地问。
诸葛摇头。
“这点倒不会。”
“至少不会因为我这个小女子而坏了诸葛先生的名头。”“无梦女”这才笑得出来,又猜道,“莫非你和这和尚原是老友?”
老林和尚怒目瞪住“无梦女”,紧握拳头,就要出手。
诸葛忙道:“雷兄,请给我一个面子。”
他一眼就看出老林和尚就是当日名动天下的雷阵雨。
老林和尚萎然长叹,“诸葛,咱们这一见面,老衲就欠你一个情。”
“无梦女”吐了吐舌头,“看来我又猜错了。你们确然是首次见面。”
“你错在以为我和雷兄未有深交,就不会答允你两个要求;”诸葛这才道明,“如果你坚持下去,就算我不会收你做弟子,但教一两手武功,这倒绝非不可能的事。”
“无梦女”为之顿足。
――几乎还捶胸。
她懊悔。
――可是懊悔已无补于事。
“现在你还肯教吗?”
“现在?”诸葛冷笑道,“你还不快走!我告诉你,我虽答允你不动手对付你,雷兄也会看在我面上放你一马,但如果我要想办法既不毁诺而又能杀掉你的话,我至少还有三十一个法子――你信不信?”
“无梦女”信。
所以她走。
立即就走。
逃之夭夭。
诸葛先生这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把天衣居士和织女的骸首并放一起,叩了三个响头,瞑目祈拜,之后默运神功,聚“半段锦”之力并且掌贴老林和尚背门,在同时为自己疗伤之余,也替雷阵雨治伤。
――“半段锦”之奇,是在于“伤得愈重,治得愈速”;而“半段锦”之妙,是在:不但可以救人同时疗伤,而且对方(或自己)伤得愈重,愈可以把对方(自己)“抵抗伤痛之力”善加利用,来治疗自己(或对方)的伤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