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钟诗情迅速卷动著雨伞,周遭的人都觉得,就在伞的周边上,激起了一道极为强烈的漩涡,这力量大得足以把人卷了进去,也足以把人彻底粉碎。
这伞本来就很精致。
伞纸上绘著许多图画,有的是格调优美的江南烟雨图,有的是鹭鹚、鸳鸯、比翼鸟,还有极难得一见的子桐水骨鱼、何鱼的图案,也画在伞上,栩栩如生,有的是精心绘制的杜蘅、祝余,乃至“南山经”传说中的仙草白咎,也可在伞上觅得,手笔精巧,格调高雅,但也绘有一些交媾时的姿势与方式,上色斑烂,动作下流,男女都赤条条的裸露著,在干那回事,又显得相当低俗。
只不过,那伞一旦旋动,就漾起了激流,几乎要把周边的人,全都吸了进去。
人吸进去之后,只怕就要给人绞个肢离破碎。
就算没给吸进漩涡里,但眼睛一旦接触了旋转中的伞,就收不回来,那怕是人没给绞碎,神魂也已失陷在漩涡里了。
漩涡仿佛有一种动力。
──有一种教人“死在里边”的能力。
就连站在周边上其他的武林人,也都感觉到了。
但他们亦不能自拔。
至少,视线都收不回来。
神智正给吸引。
──仿佛有一股莫大的力量,要把他们一一推入漩涡一般。
不过,这伞面、伞尖,并不是向著那些雨中的武林群豪。
而是向著蔡般若。
可以这样估计:那些各家各派的武林群雄,所感受到的压力,只怕,也不过是蔡般若所直接感觉到的十分之一。
连在场中的马和驴,已忍不住,不安的嘶鸣起来。
就连那头诸犍,也哀叫了起来,三长一短,又三长一短。
甚至连站在那口棺材边、抬棺材来的四个大汉也不约而同,不由自主的,从四角按住了棺椁,像怕它给卷走抢去似的。“棺棺王”白不采只是把那口棺柩领过来的人,抬棺的是另外四个高矮、肥瘦不一的汉子,他们的特征是额上更有星、云、日、月的图形,也不知是绘上去,还是雕上去,或是粘上去,亦或是天生下来就有的。
蔡般若首当其冲。
他的眼睛紧盯著旋动中的雨伞,也不知是给伞面上急旋中的图案所构成的情景吸引住,还是给一股莫大的旋力胶住,他的视线也收不回来。
他的眼死盯住急扭疾旋中的伞。
可是他口里却沉声喝道:“不干事的人离开,万勿给吸了进去!”
他是警告在场的人。
但没有用。
功力不够的人,一早已给那旋伞所制造出来的漩涡所吸引住了,定力够的人,却更加渴切要看蔡般若与钟诗情的殊死战。
──正因为一开场就吸引住了,一开打就有分量,所以更加要看下去,看到分晓才甘休。
人就是这样。
──往往为了要马上精采,而忘了自身安危,更忽略了平淡中的余味,平凡中的意境,平实中的况味。
是以,蔡般若的儆告,完全不生作用。
由于方恨少离蔡般若最近,他和明珠几与蔡五泽平齐并排,所以,那伞面形同也向著他们两人。
明珠定力较浅,嘤咛一声,娇柔的身子几给吸到漩涡的中心了。
方恨少眼明手快,一把手挽住了她,但他的心志也正给卷入流动的漩涡中心里,他只好一面闪动移步,施展“白驹过隙”之法,以动制动,才敢拖宕住逐渐给吸过去的身子。
因而,方恨少拖著明珠,一味在蔡般若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左右前后,飘来闪去,游走不已,令人眼花缭乱,又显得狼狈豕突,蔡般若忍无可忍,双眉一轩,叱问了一声:
“到底,王龙溪是你什么人?!”
钟情诗没有回答。
也不知她是答不来、不能答、还是怕一开口就泄了气。
“你怎么懂得‘兜率漩涡,宝伞大法’?!”
蔡般若双目,突然红光大盛。
钟诗情依然没有回答,忽然一声低叱:“退下!咱南天门不干这种事!”
只听两声闷哼,两道人影急闪跄踉退开,原来是冷不防与莫星邪!
大概,两人想趁蔡般若集中全力应付伞劲,而又大意闪神时,暗施偷袭,却遭钟诗情发劲逼退。
──这干人中,只一个逼得最近的“千字架”余别恋却半步不退,还向前倾而观战。
忽然间,那伞面迅速接近蔡般若。
也就是说,那漩涡也忽尔贴近了蔡五泽。
──漩涡的力量既没能把这“五泽盟”盟主卷进去,它就自己过去将他吞噬掉。
兜率宝伞的力量已充分凝聚。
漩涡粉碎一切的劲道已到沸点。
漩涡旋到了蔡五泽身前,像一开门就猛见一道天河!
而且,还是旋转中的河流!
把什么东西都能卷入绞碎的黑洞!
蔡般若忽然做了件事。
他也只做了这件事:
他左手一抓。
五指箕张如鹰爪。
一抓就按住了伞。
伞原本急旋。
激转。
一按就按住了。
也按停了。
他一抓一扯一扔。
抓,是抓住了伞。
伞一停,他便一扯。
一扯之下,伞脱手,将之一扔!
“嗖”的一声,伞飞出!
钟诗情控制不住伞。
蔡般若一手扔掉了伞。
只一招。
一式。
只不过,却有变化:
变招!
“铮”的一声,伞虽脱手,钟诗情却立即自伞柄抽出了长刀。
刀劈蔡五泽。
犹如黑夜一记闪电。
雨里一个霹雳。
也许,她就是等他判断错误,夺去她的伞,那么,她才可以抽出伞中“斩牛刀”,一刀而下。
一刀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