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剑黎魁元,是早些年侠义道中声誉甚隆的名宿,当时有两位以剑术名震江湖的人,称为南北两剑客,一个在京师,一个在粤西,他们的名头,不下于中原的剑士。中原则以中州三剑客为代表人物,出身少林号称剑术正宗,其实他们的剑术沉稳有余,诡异不足。而南北两剑恰好相反,出手从不讲章法,出招诡异凶狠,令人摸不到边际,因此被视为邪门,为名门大派所歧视。以柴哲的祖父雷霆剑柴秉乾来说,他的剑术虽也不是正宗,且太过凶猛霸道,招出势如雷轰电击,令人无法招架,所以也不为少林武当等名门大派所尊崇。但雷霆剑在世时,立身行事正大光明,侠胆慈心尚仁重义,武林有口皆碑,中年隐退不争名利,江湖人对他赞誉有加,因此各名门大派的弟子,同样对他尊敬钦佩,不敢因他的剑术违反传统而有所歧视。
至于南北两剑,他们的名头自然没有雷霆剑响亮,本人的修养自然也比雷霆剑火候差,虽也以行侠仗义获致侠义英雄的声誉,但仍被一些人认为他离经叛道,其内心少不了有痛苦,也有芥蒂,牵涉到门户之见,常令他们感慨万千,满腹牢骚愤慨。因此也在三年中,两人先后退出江湖隐姓埋名,不再在江湖闯荡了。
一个过去颇负盛名的退隐武林人,少不了在过去的岁月中,结了不少仇家,因此归隐之后,警觉性依然存在,对隐居处附近形势动静,岂能不事先弄清?南剑的邻居铁佛贺南山的底细,他早已弄了个一清二楚。柴哲获得他应允全力相助,可说找对人了。
两人换穿了劲装,外罩村夫的青直摄,悄然出了村东。南剑在前领路,抄小径奔向贺家湾。
沿途,柴哲将有人接应的事说了,并说:“南荒八魔财迷心窍,但也不是糊涂虫,他们发现小可失踪,必定以为小可要独吞金宝,所以不别而行。他们自不会甘心让小可独吞,但以八魔之力,还不敢公然到劳家渡讨野火,必定放出消息,说动有志一同的江湖群雄闹事,以便引起混乱,趁火打劫,这一来,咱们贺家湾之行便不会受到干扰了。同时,罗龙文势必以为小可无可抉择,必定去劳六爷家中救人,将无暇兼顾贺家湾。咱们必须尽快将人救出,劳家渡贺家湾相距只有三里地,脚程快的人,不消半盏茶时辰,便可赶到贺家湾声援。”
南剑老居深锁,久久方说:“依我看来,在二更正未之间,如果未能将人救出,恐怕就不妙了。”
“为什么?”柴哲讶然问。
“湖口来了大批官兵,来意不明,换了便装的官兵已经到了敝村,很可能推进至劳家渡。严贼的人在这一带胡作非为,杀光了伊王的使者,招引匪患杀人放火,而罗龙文又是逃戍的要犯,这些人是不敢与官兵冲突的。江湖人都知道,杀人越货扰乱治安,那是地方官的事,了不起派人追缉,被抓住了活该倒霉,抓不住仍可逃至外地逍遥自在。但如果与官兵为敌,那就麻烦大了,等于是造反,朝廷对造反是不会放过的,通令天下州府全力缉拿,早晚将无容身之地。因此,官兵到来,不管为了何事,他们做贼心虚,必将及早趋避迁地为良,迁至贺家湾藏匿,那么,敌众我寡……对付一个铁佛已然不易,众贼如果都在……”
“哎呀!那……咱们要提早救人了,快!用轻功赶。”柴哲心惊地说。
他却不知,已有人出面将官兵暂时阻在尚义村以北,劳家度根本不知有官兵到来。
赶到贺家时,天色已交二更,在东面湖岸找到了岷江墨蛟和余老大。余老二的船藏在芦苇中,躲在岸旁戒备。
柴哲替双方引见,彼此虽无一面之缘,但都是侠义中的英雄,惺惺相惜,神交已久,少不了寒喧一番,各道景慕之情。
柴哲将官兵不期而至的事说了,准备立即进入救人。如果按南剑的计划直接秘密至水牢救人,必须突破十二道埋伏,经过十余处可能费事而危险的机关,极可能惊动在内把守的敌人,也许无法秘密接近,费时费事,事倍功半。万一劳家渡有人回来,必将前功尽弃,说不定危害到裴姑娘的安全,这条计策不能采用。
他下了最大胆的决定,便是擒贼擒王,请南剑带他直捣铁佛的住处。
五人一再商量,最后只好同意柴哲的主张,由南剑领路直捣铁佛的住处,余氏双杰在水际策应,如发现村中火起,便是擒王计划失败,两人便开始放火,吸引村人的注意并分散其实力,以便柴哲到水牢救人。岷江墨蛟则负责在西面半里地埋伏,诱击从劳家渡赶来接应的人,声东击西不可硬拚,只要牵制住他们便可。
计议停当,立即分头行事。南剑脱下外衣,包剑的布卷取掉,系剑于背,喝声“走!”
领先奔向村北。
贺家湾是一处向北伸入的大湖村,村落不大,只有六七十户人家,倚水而建,距水湾最近的人家,几乎一出门便是湖岸,岸旁长满了可系船的大树,三二十艘小船静静地系在岸旁,浪涛拍打着湖岸和船身,发出隐隐风涛声。
村中静悄悄地,三五盏灯光明灭不定。
两条黑影从村北悄然接近,沿墙根逐屋绕向正西,此进彼伏,交互探进,避过了数处警哨。在南剑的引领下,一无阻碍地绕至村南,然后折人村中心。
柴哲一看便知是反五行阵,所以须绕阵而进,显然南剑不但是行家,而且已将贺家湾的各处机关埋伏与警哨配置,摸得一清二楚。
接近了一座低矮的四进院士瓦屋,南剑伏在沟中,附耳低声道:“前面就是铁佛的住宅,表面看他的家,还不如邻舍够气派,但屋内二进以后,布置得富丽堂皇,堆金砌玉,可说是金玉其内,败絮其表。外表是土瓦屋,内部却是厚墙复壁,机关密布。”
“该从何处进入?”柴哲问。
“他有三妻十六妾,今晚不知睡在哪一房妻妾室中?但咱们到第三进内房去找,抓个使女丫环迫口供,一问便知。”
柴哲略一沉吟说:“不行,咱们不能有失身份晚间至内室找人。”
“那你……”
“铁佛既然艺业了得,气功出众,又是独行大盗,必定颇为自负。”
“不错,不但自负,而且目无余子,迹近骄傲。”
“那好办。排门直入,到大厅指名叫阵,他必会出面的。”
“那……”
“不必老伯出面,小可……”
“什么?你要……”
“独自一闯,请在此地相候。如果宅中火起,便是小可失败,未能擒住他做人质,老伯再入屋会合便可。”
柴哲匆匆说完,身躯突然凌空上升,飞跃而上斜掠而出,手一扳前面突出的檐口,再次纵身而起,纵至另一间瓦屋的墙角下,向下一伏,声息俱无。
没有任何动静,只听到屋内不时传出阵阵妇孺谈笑的声音。
铁佛的住宅黑沉沉,前进有院子,院门附近不见有警哨。他打量片刻,心说:“警哨可能藏身在两侧的角门暗影中,院内定然设有埋伏,我给他来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破门而入,但在接近时却用不着太急。”
他站起整衣,突然大踏步向隔了一块两亩大广场的院门走去。
伏在沟中凝神注视的南剑,心中暗暗叫苦道:“这娃娃好大的胆子,他像是回家哩!真糟!”
柴哲大踏步跨越广场,接近了院门,步伐沉实,确是像个半夜里回家的游子。
“躲在两侧角门附近的两名警哨,反而怔住了,起初以为他是换回的警哨,最后方发现他走的路不对。警哨该走角门,大院门晚间除非有贵客光临,是不会开启的。
左面的警哨首先现身,狂风似的卷到,低叱道:“站住!今晚三爷已经吩咐下来,天黑便不许任何人外出,不然将以村规重惩不贷,甚且格杀不论,你……你带了剑,是……”
“在下来自湖口,有事拜会贵主人。”柴哲站在院门外说。
“什么?你……你是怎样入村的?”警哨诧异地叫。
柴哲淡淡一笑道:“罗爷已将入村的走法见告,因此……”
“你是罗爷派来的人?”
“正是……”
“见你的鬼!罗爷根本不知入村的道路,你……”警哨怒叫,伸手拔刀。
柴哲巳一闪即至,左手一掌劈出。
警哨够机警,闪身让掌,发出一声示警的低啸,刀将出鞘。
可是,柴哲已跟踪进击,疾飞一腿,“噗”一声跟在对方的小腹上,把警哨踢得迎面跌出丈外,方滚动着狂叫。
右面的警哨发现不对,急急抢出,手一举,三枚钢镖衔尾飞射。
柴哲力聚左肩,不理会警哨的连珠镖,“膨”一声大震,撞倒了院门,闪身抢入。
厅两侧的院廊下弦声狂鸣,箭如骤雨。
他向上疾升,手搭住院门的后檐,身躯上缩贴在檐下,直待箭雨停止方向前飞射,脚一沾走廊再次纵出,奇快绝伦地抢上阶向中门急撞。
“膨!”厅中门倒塌了,厅内灯光明亮,两厢应声抢出四名劲装大汉。
他站在厅门内,向挺剑抢来的四大汉沉叱道:“站住!不可无礼,叫铁佛贺南山出来见我。”
四大汉一怔,脚下迟疑,其中一人喝道:“你是什么人?破门而入,有何用意?”
“我,山西柴哲,找铁佛商量要事,叫他出来。”
四大汉脸色一变,先前发话的人接着问:“你用这种手段来商量要事?你……”
“撞破大门,是在下对你们客气,还未开始伤人呢。你说,他是不是浪得虚名,贪生怕死不敢出来?告诉你,他躲不住的,在下已经破门而人,等于是砸了他的招牌,不出来如何向江湖朋友交待?”
四大汉几乎同声怒叫:“欺人太甚,拼了。”
四人怒容满面,四支剑凶猛上扑,像狂风暴雨般同时攻到,剑啸声令人闻之心凉。
灯光下,柴哲发现对方神色有异,即使破门而入登门兴师问罪,似乎用不着如此生气激怒的,江湖朋友被人打上门来,平常得紧,何用生那么大的气?
他压下了眼中涌出的无穷杀机,打消了一举便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念头。说快真快,人踏进剑已出鞘,剑动风雷发,像一道电光锲入了刺来的四剑之中。
“叮叮”两声清鸣,中间的两支剑突向外张。“铮铮”两声暴响,外张的剑反而把同伴的剑震开。人影似电,柴哲已从中间穿越,一闪而过,大旋身剑如狂龙,连间数次、吞吐快逾电光石火,一沾即退至大厅正中。
“哎……呀!”四个人两面一分,火速转身,身形未稳,中间的两个人同声惊叫,脚下大乱,踉跄后退,两人的右肩后侧,被点了一剑,深抵琵琶骨,鲜血沁出,如果再用一分劲,必将贯入肺部。
“谁敢再逞英雄,下次绝不留情。”柴哲冷喝。
“用暗青子招呼他。”左外侧的人厉叫。
柴哲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柴某的铁翎箭从不虚发,班门弄斧不啻自寻死路。在下已经留给你们一条活路走,你们偏偏要硬往鬼门关上闯,那也是无法勉强的事,有多少鸡零狗碎牛黄马宝,全掏出来好了。”
两个负伤的人发出了警讯,左手吃力地探入百宝囊。
两个不曾受伤的人,已掏出了暗器候令齐发。
左厢涌人八名大汉,右厢也人影纷现。
柴哲不为所动,左手已扣了三枚铁翎箭,冷然候敌,默运神功准备出手袭击。
眼看将有人溅血横尸,即将展开疯狂的搏斗。
生死间不容发,蓦地沉喝震耳:“弟兄们退!候命行动。”
柴哲徐徐转身,剑徐徐上升。
右后厅门踱出九个男女,领先的人顶门光光,没长半根头毛,秃得油光水亮。大环眼厉光闪闪,狮鼻海口不怒而威,年约半百左右,身材雄伟。可是挺着一个发福的大肚子。练武人肚子如果挺出,那表示他必须告别英雄生涯的了。
“你阁下是铁佛贺当家的了。”柴哲冷冷地问。
“你认识我?”铁佛也冷冷地问。
“咱们素昧平生,只从阁下的长相中,猜山阁下的名号而已。听说阁下是独行大盗,但贵村好手不少哩!看来,独行两字名不符实,仅是阁下欺世盗名的手段而已。”
“贺某外出做案,从不偕人同行。这些弟兄,乃是本村的子弟,为护村而挺身出面,凭贺某的艺业,何用欺世盗名?”铁佛傲然地答。
“那么,阁下最好叫他们回避一下,以免枉送性命。刚才柴某一念之慈,未曾下杀手……”
“且慢,咱们先把话说清楚。”
“多言无益。首先,你得明白,柴某不过问你的所作所为,你杀人放火的勾当与柴某无关,你的罪行自有执法的人主持公道,柴某可不想找藉口以侠义自居兴师问罪。我知道你我无仇无怨,你不过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趟这一窝子浑水,无可厚非,因此在下不为已甚……”
“呸!你还说不为已甚!入暮时分,你将本村外围四周二十名警哨全部用重手法点了昏穴,至今无人可解。接着是截断至劳家渡的小路,暗中偷袭击昏了五名先后奉命外出送信的入,声言不许村人越村半步,不然一律格杀勿论。然后又将湖旁停泊的船,拿走所有的舵。
最后毒死全村的狗,扬言放火焚村。呸!你还不够狠是不?破门而入,表示你英雄无敌,我铁佛成了你的鱼肉,你是刀俎,阁下,今晚咱们单人独剑生死一决,你敢不敢?”
柴哲一怔,摇头道:“阁下,你说的话,在下一概否认。柴某来了五个人,刚到片刻。
入暮时分,柴某还在劳家渡。”
“什么?你……”
“在下言出由衷,你必须相信。柴某虽不是什么大英雄大丈夫,但敢作敢当,既敢与权倾天下的严老奸贼父子为敌,自不会在阁下面前推卸责任。不管你怎么说,今晚柴某必须将罗龙文寄放在贵处的人质带走,给不给,我等你一句话。”柴哲一字一吐地说,语气极为强硬。
“你怎知罗龙文有人囚在我处?”
“不知道在下怎会无端找上门来!你说吧,给与不给?”
“给,如何?不给,又如何?”
“给,在下深领盛情,日后登门谢打扰之罪。不给,不是我死就是你亡,贺家湾将在天明之前在人间消失,只留下一片瓦砾场为后人凭吊。”
“你好大的口气。”铁佛咬牙切齿地说。
“不是口气大,而是事实。囚在贵处的那位姑娘,乃是在下的爱侣。在下不像你,你有三妻十六妾,见一个爱一个,丢掉一个妻妾无所谓。我与你不同,为了所爱的人,可以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即使明知粉身碎骨,也决不回头,罗龙文包藏祸心,多次陷朋友干不义,昨日在紫莲庄,害得雷庄主家破人亡。紫莲庄被人烧了个片瓦不存。今天他又嫁祸于你。在下的消息来源,就是他透露出来的,可知他这种朋友,不值得你卖命,更犯不着用身家性命来换这份无义交情。你要是执迷不误,咱们便无话可说了。你是亡命,我也未必想活得长久些,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要烧一个村杀百十来个人,在下并不在乎。为了所爱的人,柴某任何事情也可以做出来,信不信由你。”
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说得铁佛毛骨悚然。
蓦地,左后厅门香风入鼻,出来了两个女人。清脆的嗓音入耳:“柴哲,你的话说得很动听,可是,即使贺当家的肯答应,你仍然救不了你所爱的人。”
前一位女郎,赫然是裴姑娘云笙。双手被反绑。所穿的男装沾满了泥屑枯草,显得憔悴而肮脏。
后面的女郎,是端木三小姐紫云,手中的霄练剑光华四射,剑尖点在裴姑娘的背心上,推着俘虏出厅。
接着,踱出三个相貌可怖的老人。
柴哲吃了一惊,脱口叫:“黄山三魔!”
他心中暗暗叫苦。在乌蓝芒奈山,为了救那时还不认识的裴姑娘,他不顾古灵的警告,挺身而斗,险些送掉小命,如无竹箫老人神萧客许元戎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他从三魔口中,得知三魔十年前败在千幻剑之手,忍辱埋头苦练十年,专程赶到乌蓝芒奈山报仇雪恨。目下裴姑娘再次落在三魔之手,那还了得?
同时,那次他用铁翎箭射中地魔的左胸,几乎要了老魔的命,地魔岂肯甘休?一箭之仇,岂能善了?
他脸色一变,向铁佛说:“贺当家,你如果插手,请记住,在下已经警告过你了。不愿插手,请退至一旁。”
地魔排众而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拔剑怒吼道:“所有的人,都给我闪开些,老夫要剁这小辈一万剑,看还有谁来救他。”
铁佛正难以下台,不知究竟如何是好,被柴哲先前的话所震惊,正在进退两难,地魔的出现,不啻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乘机袖手看看风色,立即举手一挥,示意自己的人退至一旁。
柴哲虽有恃无恐,但曾经被三魔逼得几乎送命,事隔多年,余悸尚在,心理上不无影响。可是,他已是过河的卒子,有进无退,别无抉择,他顾虑到姑娘的安全,必须将三魔同时引出,不管他是否能以一敌三,也必须挺下去,以免另两魔乘机伤害裴姑娘。
“你们三魔一起上,免得一个个先后送死。”他大声叱喝。
地魔怒极而笑,在怪笑声中,剑动风雷发,走中宫抢人,剑出“灵蛇吐信”。
在三魔中的任何一人未离开姑娘身侧之前,他不能用绝学进击,因此他用上了游斗术,一声轻笑,闪身避招,立还颜色反击对方的右胁,一沾即走,展开了超尘拔俗的奇快身法,八方游走,避实击虚,每一剑皆留了三分后劲,隐起真才实学与地魔周旋,缠上了。
大厅宽敞,家俱早已撤空,足以容纳三五个人动手相搏,而无狭隘之感。地魔一开始便全力进攻,剑法凶猛凌厉,剑气直迫三尺外,发出的潜劲足以将对方的剑势反震开,以排山倒海似的压倒性优势,逼得柴哲团团转,险象环生,危机间不容发,似乎柴哲已无还手之力。
四周观战的人,被剑气迫得急向厢门和厅门退,立脚不牢,怕遭了池鱼之灾,厅中显得更宽敞了。
可是,地魔攻了近三十招,似乎连柴哲的衣袂也没沾上,攻势一盛二衰三竭,三十招以后,狂风暴雨似的攻势逐渐消退,慢下来了。
但旁观的人,仍可看到可怖的剑影依然控制着全局,柴哲被笼罩在随时皆可能致人死命的狂野剑芒中。
凶险的锐利攻势一过,柴哲心中大定,心说:“老魔似乎并无进境,他毕竟上了年纪啦!”
练武的人,最大的敌人是年龄,岁月不饶人,上了年纪,骨头硬了,生理上逐渐退化,欲振无力。一般说来,练拳脚的颠峰状态是三十岁左右,过了这一阶段便会走下坡,要进步极为不易,能保持已是难能可贵了。内家炼气的人,则可延至五十岁上下,过了五十,便每况愈下。如果在这一阶段而未能练至炉火纯青之境,则需花十分功夫,方能获半分进境,稍一间断松懈,可能急退三分。所谓姜是老的辣,又说一分辛勤一分成就,这是指经验见识而言,与进境火候无关。经过岁月的磨炼,从经验中获得其中三昧,常可出其不意一招制住比自己高明的对手,真要硬拼硬搏,年纪老迈的人稳落下风,所以说老不以筋骨为能。当然,任何事也有例外,但毕竟太少,有自知之明,有修养的老前辈,是不愿与小伙子们一般见识,不轻言印证交手的。在江湖规矩言,年轻小伙子慕名请教,平常得紧,但决不许找上了年纪的人,不然将会惹起武林公愤,除非老一辈的人事先声明欢迎任何人找上门来较量。这条规矩是武林公认的成规,不穿破坏。
柴哲发觉地魔的艺业,比在乌蓝苦条山时相较,并无多少进境,心中大定,便开始增加压力,每攻一剑,则攻其所必救,这一来,地魔便得抽出工夫来救招,无法再取得绝对优势放胆抢攻了。
柴哲只加了两分压力,要引天、人两魔加入。
果然,先前泰然观战的天、人两魔,不再镇静了,神色开始凝重,轻松自恃的信心与表情逐渐消失。渐渐地人魔沉不住气了,蓦地一声厉叱,挥剑冲上夹攻。
可是,联手夹攻的初期,确是扳回了优势,但二十招之后,又开始每况愈下了。柴哲似乎依然保持快速迅捷的身法,精力有增无减,在双剑夹攻之下,仍然神定气闲,运剑夭矫如龙,在对方凶猛的扑击下,皆能化险为夷,有惊无险,应付两个老魔狂风骇浪似的抢攻,从未出现空门,封得紧守得密,游走如风,在对方的双剑夹击下灵活如蛇,于剑影中出没如同鬼魅幻形。
“铮!铮铮!”不时传出三两声错剑的铿锵清鸣,溜出一阵阵火花。两者魔想硬拼,但从错剑的鸣声中,可听出柴哲的封架错剑术经验老到,尽量避免正面封架,不予对方可乘之机。以一敌二,兵刃是不可以被缠住的。
两个老魔艺业不凡,居然在不算宽阔的大厅中,制不住一个后生晚辈,甚至还逼不出柴哲的真才实学来。旁观的天魔愈着愈心惊,也愈着愈火起,老江湖居然走了眼,居然没看出柴哲有过人之能,误以为柴哲仅是仗身法快的小巧工夫拖延,愈看愈恼,上当了,一声怒啸,冲上叫:“用三剑阵困死他,看他能……”
话未完,已经接触,阵势尚未发动,突变已生。
柴哲见机会来了,必须行雷霆一击啦!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只消脱出一个人,裴姑娘危矣!
“呔!”他沉喝,剑发“八方风雷”,再变“雷轰电掣”,用上了雷霆剑法的杀着“雷霆三剑”中的两招,突下杀手。
剑虹狂野地扭曲数次,风雷声大作,人影飘摇,三两闪之下,在一声沉雷似的振鸣中,四个人影向四方暴退。
身形未稳,天魔一声厉啸,飞跃而起,扑向两位姑娘。
柴哲心中大急,长剑脱手掷出,人随即上扑,左手拔出了藏锋录,奋身急截,录交右手待机反击。
由于天魔的来势太猛,而且脸貌狰狞,一剑急挥而至,显然并非冲裴姑娘一人而来,连端木紫云也难逃大劫。
端木紫云大惊失色,急叫道:“田老前辈……”
这瞬间,裴姑娘扭身一闪,顺势伏倒。
旁观的铁佛也大吃一惊,老魔如果伤了裴姑娘,那还了得?他贺家湾岂不遭了池鱼之灾,柴哲岂肯罢休?因此,也不约而同飞扑而上,同时大吼:“住手!”
变化几乎快得令人难以看清,在吼叫声齐发中,飞来的长剑首先到达,柴哲也在剑后扑到。
天魔的左臂已不能移动,肩关节被“雷轰电掣”绝招刺断了大筋,鲜血如泉涌,因此在激愤之下,要杀裴姑娘泄愤,可惜晚了一刹那,假使他不收招,即使能将正向下伏的裴姑娘伤在剑下,同时也可将紫云姑娘挥成两段,但他必须付出可怕的代价,必被飞来的长剑贯人左胁,三败俱伤;同归于尽。
人毕竟是自私的,不愿眼睁睁地被杀,他本能地撇剑,“铮”一声暴响,扭身震偏了柴哲掷来的长剑。这瞬间,他清晰地看到赤手空拳扑来抢救的柴皙,柴哲的胸膛就暴露在他的剑尖前。
他不假思索,一剑送出。
“得”一声轻响,刺个正着,恰好刺中柴哲的心口。可是,剑弯成弧形,无法刺入,凶猛的阻力传到,柴哲同时近身。
他大骇暴退,带剑急抽,要摆脱柴哲并抽回长剑以便出招。有后方站着不知所措的紫云姑娘,剑急抽后带,剑身反弹,凶猛地挥向紫云的颈下。
生死须臾,柴哲及时出手,左手不顾一切抓住了老魔的剑身,右手的藏锋录刺入老魔的心坎要害。
两人的冲势依然凶猛,“蓬”一声大震,将紫云姑娘冲倒在地,三个人跌成一团。地下还有一个刚着地的裴姑娘,四个人全部着地。
紫云被冲得仰面跌倒,反而神智一清,奋身一滚急急爬起,神剑霄练下意识地挥出自保。
裴姑娘刚跃起,霄练剑恰好掠近。
危急中,铁佛到了,长剑下拍,“铮”一声将霄练剑拍得向下疾沉,两剑皆未用锋刃,因此长剑无恙。他沉喝道:“不可妄动。”
从三魔联手合击起,直至铁佛拍沉霄练剑止,这一连串的急剧险恶变化,说来话长,其实为期极暂,一气呵成令人眼花缭乱,这时方告一段落,变化倏止。
旁观的人,吁出一口长气,但仍在发呆。刚才一连串生死间不容发的凶险变化,令他们惊出一身冷汗。
地、人两魔,一横一竖躺在壁根下的血泊中,手脚仍在抽搐,地魔胸裂,人魔腹穿,伤中要害活不成了。柴哲跃起将裴姑娘拉至身后,倚壁而立,左手因抓剑受伤,掌心有血沁出,但只损及皮肉,五指仍可活动自如。他右手的藏锋录,只露出一星录尖,光芒刺目。
天魔吃力地想挺身站起,挺起复又倒下,叫不出声音,猛烈地挫动钢牙,支格格有声。
铁佛挺剑呆立一旁,脸色泛青。
紫云姑娘霄练遥指着裴姑娘,粉脸泛灰。
大厅死一般的静,似乎时光突然停住了。
久久,方传出天魔最后一声呻吟,伏下再也挺不起来了,一代魔头含愤而终,到任死城报到去了。
久久,再传出柴哲似乎精力已竭的语音:“三小姐,你可以走了。”
紫云吁出一口长气,幽幽地问:“刚才,你为何抓剑救我?”
“不为什么。”
“裴姑娘已被迫眼下毒药,明晨日出,便是她的死期。”
“是何种毒药?”柴哲懔然问。
“我不会告诉你。”
“你如果告诉我,我饶了你一条命。”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紫云一字一吐地说。
“那么,后会有期,你走吧,下次见面,生死相决。”
“跟我到劳家渡,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你……”
“不然的话,你只好眼睁睁看着你的爱侣看不到明早的旭日上升。”
柴哲割断捆住裴姑娘的绳索,裴姑娘接口笑道:“贼婆娘,你吓不倒我的。你放心,先死的将是你,替你自己担心好了,我保证你决难活着离开贺家湾。”
“别言之过早,目下你两人的生死,仍在未知之数,贺当家的手下弟兄,皆是武林佼佼出众的英雄豪杰,你两人如想脱身,势比登天还难。”
柴哲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你这天生下……我不忍心骂你。贺当家的事,你不需过问,限你立即离开,不然休怪在下食言,走!”
紫云恼羞成怒,扬剑逼近愤愤地说:“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贺当家,并肩上!”
裴姑娘向侧跃,抓起天魔的剑,柳眉倒竖,杏眼睁圆,怒叫道:“贼婆娘,凭你那两下子绣花工夫,也配和……”
紫云一声娇叱,左手疾扬,洒出了五枚绝脉问心钉,剑虹疾闪,随钉猛扑裴姑娘。
柴哲一间即至,挽住裴姑娘向侧飘,暗器落空。
“你真要找死?”柴哲暴喝。
裴姑娘不怒反笑,笑道:“哲哥,你真傻,她姑嫂两人,对你都没安好心,因爱成仇,她本来就希望死在你的手中哩!哼!我偏不教她如意,擒住她破了她的气门,弄伤地的经脉,送给奴贩贩卖,管叫她生死两难。”
声落。挺剑急进,“灵蛇吐信”当胸便点。
对方有无坚不摧的神剑在手,她居然敢走中宫出招。紫云勃然大怒,举剑急绞,要绞断点来的长剑。
岂知裴姑娘脱手掷剑,一闪即至,贴身切入,左手抓住了对方持剑的手臂,右手粉拳疾飞,捷逾电闪,“噗”一声正中紫云的鼻梁,接着左手一带,乘对方惊叫仰退的空隙,右手托住了紫云的右肩腋,大旋身喝声“翻”!
紫云真听话,娇躯凌空飞起,大倒翻越过裴姑娘的顶门,“蓬”一声大震,跌了个脚朝天,痛得骨头发酥,尖叫出声。
裴姑娘夺下宵练剑,笑道:“霜华换宵练,互不吃亏。贼婆娘,冲哲哥金面,我这次放过你,你给我快滚!”
紫云狼狈地爬起,左手正要掏入百宝囊取绝脉问心针。裴姑娘的剑已点在她的左肩窝上,叱道:“你若不怕断臂,不妨掏出来好了。”
紫云不愿断臂,乖乖地松手离囊。
裴姑娘挑断她的百宝囊系带,百宝囊落地,冷叱道:“滚!快滚!”
紫云悻悻地瞪视着她,恨声道:“反正你也是将死的人,我不和你计较。”说完,扭头便走,走近厅门又转身向铁佛道:“贺当家既然不讲道义,家父自会向你讨公道的。”
铁佛冷笑一声,不加理睬,向柴哲道:“阁下,我相信阁下所说嫁祸的话不假。但阁下破门叫阵,贺某无法不叫阵,贺某无法忍受这种奇耻大辱。”
“你窝藏罗龙文的人,帮助他囚禁在下的女伴,错之在先。因此,两下里扯平。阁下如果不甘心,划下道来。”
“你我各承三掌,不许取巧。”
“是否限部位?”柴哲问。
“此话怎讲?”
“如果不限部侠,先动手的人岂不占尽便宜?”
“主不欺客,阁下有优先权,一掌换一掌,两不相与亏。”
“那么,在下先击阁下双目……”
“这……”
“所以必须言明,限制部位。”
“好,只限胸腹。”
“一言为定。”
铁佛立下门户,点手叫:“阁下先请,贺某候教。”
柴哲上前淡淡一笑,说:“有僭了,着!”
声落,一掌劈向铁佛的胸口,用了三成劲。
厅门站着紫云,她不走了,要看结果。
“噗”一声响,铁佛的上身一晃,双腿微挫。脸不改色,仅眼神略变。
柴哲拉开马步,点头道:“请。”
铁佛冷笑一声,铁掌恍如开山巨斧,风猛地劈落,也是劈向胸口,力道如山,并叫道:
“阁下认命。”
“噗”一声闷响,柴哲双脚微挫,笑道:“贺当家留了三成后劲,下一掌定然可怕。这样好了,何不连三掌?免得耽误时刻,在下有事待办哩,请。”
铁佛冷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得罪了。”
声落,左掌发如惊电,“唉”一声劈在柴哲的右胸上,接着右掌发出,“啪”一声劈在柴哲的心坎要害,重如万斤巨锤,足以震碎对方的心脉和五脏六腑。
柴哲退了一步,脸色略变。他脚下,尺大的铺地方砖碎裂如粉,可知他乘受的掌力是如何沉重了。他吸入一口气,笑道:“阁下好浑雄的掌力。在下人未用掌,掌力荒疏啦!我先试试,看看能不能用上全劲?”
他抬起先前被天魔击落的剑轻拂两次,手起掌落,“啪”一声拍在剑身前端。
有碎铁应掌而落,剑身被拍处失了踪。接着,他连拍五掌,整段剑身不见了,地面碎铁片凌落,最大的碎片术超过黄豆大小。
他丢掉断剑,笑道:“贺当家请准备,你欠我两掌。”
所有的人,全都骇然变色。剑身富有弹性,坚韧无比,即使放在铁砧上用重锤捶打,也不能打碎成小块铁屑。下面并无承物,柴哲竟然用肉掌平拍,居然能将剑身震成铁屑。掌心宽大,受力面广,一个指头或许可将剑身敲断,但用掌却不可能,更不用说拍碎了。
铁佛倒抽一口凉气,脸色泛灰。但他不能退缩。欠债还钱,无论如何他也得承受下来。
明知他的金钟罩挨不起两掌,可是后悔已来不及了。他吁出一口长气,挺了挺胸说:“来吧,贺某可不是赖债的人。”
柴哲淡淡一笑说:“这样吧,你派人领在下出村,咱们互相扯平,两不相欠,如何?”
“在下亲送两位离开,贺某深领盛情。”铁佛松口气说。他总算是挑得起放得下的人,性命毕竟是可贵的。
“不敢当,只消派一位兄台相送便可。”柴哲一面说,一面挽着裴姑娘向厅门走去。
紫云闪在一旁,不愿先走,显然怕裴姑娘对她不利。
柴哲却在她身侧停步,冷冷地说:“三小姐,请先行。”
“她敢走?哼!管叫她离不开贺家湾半步。”裴姑娘接口。
柴哲却摇摇头说:“不能杀她,咱们得找她的父亲索解药。”
“你别想。”紫云乖戾地叫。
“你不是说跟你到劳家渡去见令尊,是唯一的机会么?”
“跟我去可以,但必须缴出所有的兵刃暗器。”
“我不去,我要杀她。”裴姑娘不依地恨声答。
“小妹,这样吧,我跟她去好了。”柴哲焦急地说。
“不行,要去你们两个一起去。”紫云断然地说,以为自己稳可占优势,态度十分强硬。
裴姑娘登时粉脸一沉,但见她身形一动,便伸手扣住了紫云的右手脉门。
“哎……”紫云狂叫,左手猛劈裴姑娘的手。
裴姑娘手上加了两分劲一带,紫云浑身一软跪下了。
“我会找人来伺候你的,你将臭名满天下,看谁倒霉,你等着好了。”裴姑娘阴森森地说,拖着紫云出厅。
“小妹,你……”柴哲焦急地叫。
“哲哥,不要管我。”裴姑娘顽强地叫。
“但……但……但你……”
“我不要紧,明晨死不了。”
“但……”
“等会儿她便招供了,我会让她端木家八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裴姑娘发狠,柴哲真也无法可施,紧张地跟在后面,不知该如何相劝才好,有铁佛在旁,他也不好多说。
铁佛在前领路,一面走一面说:“黄山三魔与罗龙文的父执辈交情深厚,罗龙文的老巢建在黄山深处,由于三魔的包庇,没有人敢到黄山撒野。这次他们前来湖口,乃是出于无奈。月前,大批官兵大搜黄山,意图不明,他们存身不得,因此想投奔严府藏匿,恰好遇上夺金的事,希望获金之后,乘船逃至东海重整旧业,勾结沿海倭寇东山再起。他将手下的高手全部带来了,阁下必须小心在意,孤掌难鸣,必须多找些朋友方可下手。”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话?”柴哲诧异地问。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欠了阁下一份情吧。”
柴哲发出一声低啸,请南剑现身,一面说:“在下来了几位朋友,可以一拼。为防罗贼迁怒,尚请加意提防。”
“谢谢阁下关照,贺某自会严加防范。”
南剑悄然跟在后面,在铁佛引领下,安全出了村北,双方各道珍重,长揖而别。
天色已交三更,众人在至劳家渡的小径会合。
岷江墨蛟本来埋伏在村北,但他到得最晚,带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他们来得正是时候,紫云已到了生死关头。
在等众人前来会合期间,裴姑娘发了狠,她将紫云拖至路旁隐蔽处,不许柴哲走近。首先,她拉脱紫云的手脚关节,拉下牙关,冷笑道:“贼婆娘,即使你想咬舌自尽也来不及了。你等着,如果愿招,点点头便成。”
说完,冷笑着替紫云宽衣解带,一面又道:“明天,你便会赤裸裸地出现在人前,管叫你生死两难。”
正危急间,柴哲焦急的叫声传到。
男人对付女人,除非是丧心病狂的痞棍,不然不会过份加以凌虐,至少也得保持男人的尊严,凌虐妇女到底不是件体面的事。但女人对女人,那情景真够瞧的,不仅是可怕而已,而且近乎残酷。紫云姑嫂两人用诡计将裴姑娘擒作人质,如果不是柴哲追得紧,裴姑娘的遭遇还堪设想?这次处境转移,胜利者反变成阶下囚,那还会客气?紫云手脚不能移动,牙关被拉脱,真可说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完全失去反抗之力,连嚼舌自尽的机会也不可得,真是苦也。裴姑娘说要将她剥光整治,那还了得?眼看衣裙将被剥掉,急得她五内如焚,几乎昏厥。
正危急间,柴哲焦急的语声传到:“小妹快来,有消息了。”
裴姑娘停下剥衣裙的举动,恨恨地说:“贼婆娘!你好好等着。等会儿够你受的,我不相信你是个铁打的人。”
说完,并末掩上紫云的上衣,让高耸的酥胸暴露在寒风中,冷笑着走了。
她到了会合处,黑夜中,看到多了两个人。柴哲向她招手示意说:“小妹!来见过灵老和李兄家琪,我又有麻烦了。”
岷江墨蛟带来的人,赫然是古灵。另一人她不认识,原来是柴哲在松藩卫仗义拯救的翻云手李家琪。
双方引见毕,古灵忧形于色地说:“昼间副会主父子师徒五个人,从汕港村赶来劳家渡,半途遇上了北溟四老和毒王于诚,被五个老怪擒至一座荒林逼供,逼问五万两黄金和三宝的下落,整整拷问了三个时辰,最后留下两位姑娘做人质,要副会主至劳家渡通知会主,带金宝至荒林交换人质。副会主在入暮时分赶到劳家渡,不知会主已经先到,迳自向罗贼索取裴姑娘,把事情弄糟了。会主认为他心存叛念,罗贼更是恶毒,要立刻将副会主父子师徒三人置之死地……”
“他们死了?”裴姑娘惊问。
“总算会主尚存丝毫情义,不肯立即处死,要等搏杀柴哥儿之后,方用会规处治。目下囚在劳家渡六爷家中,命在旦夕。老朽虽是内堂执法坛主,但看了会主倒行逆施的举措,委实不敢苟同,因此冒死擅离职守,希望找到柴哥儿通风报信。可是,苦于不知柴哥儿的行踪。只知会主接获消息,说柴哥儿在四更左右可到。老朽心中一急,希望在外面乱打乱撞碰上,在劳家渡西面碰上一个蒙面人,艺业之高骇人听闻,一照面便使用指风打穴术制了我的玄现穴。后来不知怎地,听了老朽自报名号之后,他怒责老朽忘思负义,不念在西番柴哥儿多次相救之情,却仍千方百计陷害柴哥儿。老朽大惊之下,认为他是柴哥儿的朋友,因此冒险据实相告,请他阻止柴哥儿前往入伏。他竟解了我的穴道,指引我到贺家湾来找柴哥儿,途中遇上随群雄前来夺金主的李老弟,他也希望向柴哥儿谢当年救命之恩,所以一同前来,恰好在前面遇上罗大侠出面拦截。罗大侠与李老弟不算陌生,彼此把话说开,罗大侠便领我们前来。”
柴哲不住摇头,烦恼地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何说起呢?劳家渡的埋伏我已经知道,恩师有难,我不能袖手旁观……”
“但那儿的埋伏可怕……”
“埋伏岂奈我何?不进去埋伏何用?裴姑娘已经救出,咱们可在外面等候机会引他们出来决一死战。”
“还有,北溟四老是宇内闻名的老淫魔,你两位师妹目下落在他们手中……”
“老天!真令人左右为难……”柴哲跌脚叫。
岷江墨蛟接口道:“北溟四老虽是老淫魔,但为人尚守信义,如果他们答应在约会前不乱来,料亦无妨。”
“约期是明日正午。”古灵抢着说。
柴哲吁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地说:“那好办。灵老,会主给裴姑娘眼下的毒药,究竟是何种毒物?出于谁手?可有解药?”
“是一种慢性的蚀经脉毒药,出于行疫使者和贼浩然之手,如无他的独门解药,必将在一定时辰后经脉麻痹而死,别无解药。”
“灵老赐给小可的解毒珠,是否管用?”柴哲满怀希望地问。
“这……”古灵沉吟着说:“解毒灵珠可解一切木石禽兽之毒,只是……毒药人体过久,用处恐泊不大,但相信可以延缓毒性发作的时效、长期含在口中,必可争取时辰,尔后再找行疫使者讨解药,或可济急。”
“如果吞入腹中呢?”
“这个……倒不知是否有效。”
翻云手突然接口道:“那毒王于诚号称毒王,他的解毒药天下无双,如果找到他,行疫使者的毒物何足道哉?”
柴哲取出解毒灵珠,拔出藏锋录苦笑道:“约期在明午,到何处去找毒王?又谁知道毒王的约会处是哪一座荒林?而裴姑娘的毒药发作期在破晓时分,目下唯一可行的是,速将家师救出,由家师带往荒林找毒王与北溟四老。再就是抓住行疫使者……”
话未完,翻云手脱口叫道:“咦!那不是旗花信号吗?”
“哎呀!三更已过,糟!”岷江墨蛟惊叫。
在西面天际,半空中爆出一团星火,极为壮观。看距离,当在劳家渡。
柴哲正在忙,无暇思索岷江墨蛟话中的用意。他请裴姑娘亮起火折子,割一幅衣袂在地上摊平,用藏锋录将灵珠快速地刮成粉末,不管姑娘肯是不肯,强迫姑娘吞下。可惜,这颗世间独一无二的解毒圣品就此消失,他却毫不在乎。
左方五六丈外的草丛中,两个黑影趴伏在地,注视着火折子映照下的众人一举一动,直至姑娘吞下了灵珠粉,两人方相对一笑,不再监视。
柴哲握住姑娘的纤手,关切地说:“小妹!如果体内有何异样,千万告诉我。咱们这就去找家师和行疫使者,愈快愈好。”
他立即准备动手,打发古灵先行,务必找机会保护师父的安全。古灵将缥缈神龙被囚处说了。并说有文天霸在内照顾,届时可能另找几位忠于副会主的人相助,首先告辞走了。
接着翻云手自告奋勇,去打听毒王与北溟四老的藏身处,约定在巴牌初在尚义村碰头,不见不散。
柴哲请岷江墨蛟与余氏双杰仍由水上接近劳家渡,相机接应。他自己与裴姑娘由陆上接近,并请南剑将紫云押至尚义村,作为逼端木鹰扬就范的人质。
分派停当,岷江墨蛟迟疑地说:“老弟,如果劳家渡有变故,千万不可妄动,咱们在渡口的东端会合,好好商量万全之策,切不可退匹夫之勇。”
“小可理会得,大叔请放心。这就走,劳家渡见。”
他与云笙姑娘偕行,发足飞赶。云笙身中奇毒,但她根本不在乎,挽着柴哲的臂弯,喜悦地说:“哲哥!我相信你会来救我的,果然盼到你了,这几天你辛苦了吧?”
“辛苦倒不见得,幸好沿途有不少热心的朋友帮忙,不然我……我恐怕……”
“哲哥!不许说不祥的话。”她笑吟吟地说。
“只怪我瞎了眼,该死!连累你受罪,唉!真是有眼无珠,我……”
“哲哥,这不能怪你……”
“还不怪我?别让我难受了。笙妹!他们虐待你吗?”
“虐待我不怕,只恨那贼婆娘,我恨不得活剐了她。”
“她怎么啦!”
“她?哼!她对你不能忘情,拿我来出气,沿途冷嘲热讽满口脏话,打骂交加,说的话不堪入耳,所以我不放过她。哲哥,你对她大概也未能忘情……”
“真是天大冤枉。”柴哲叫,接着将自己在丛桂山与紫云第一次见面,掷剑受辱,与在黑石谷还剑的经过-一说了,最后说:“她那种女人我见了就怕,远避三舍犹恐不及,还敢自作多情。”
姑娘掩口轻笑说:“你呀!你真是个木石人儿,说轻薄些。叫做郎心似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呀!这时还有心情打趣?人家烦都烦死了。”
“烦什么?”
“烦你体内的奇毒……”
“哲哥,人生自古谁无死,我还有两三个时辰……”
“裴妹!请不要逼……逼我……”
姑娘突然抱住他,柔声说:“哲哥!不要烦恼,你不知这颗解毒灵丹的妙处,所以担心烦恼。这颗灵珠其实乃是千载蟾珠,可僻百毒,功效如神。蟾蜍这种小畜无所不吞,体内自有化毒之物,年深日久积而成珠,任何毒物经过喉间的珠核,即自行分解不伤内脏。听说第一个得主是百年前的元济丹士,他绰号大荒真仙,用这颗灵珠救活了不少人。元济丹士仙化后,此物复落在剧盗飞天大圣李智之手。李智身死山东济南大牢,此珠没入官府,此后下落不明。你把这颗人间至宝弄碎让我吞服,简直在暴步天物。行疫使者所用毒物其实不是毒,而是疫病。你想想看,像你我这种经过长年打煞的身躯,除非疲劳过度受到风寒所侵,或许可受病魔所困之外,有何所惧?贼婆娘百般折磨我,饥寒虐待,想要我精神崩溃,以便用疫病折磨我。却不知道我对你有强烈的信心,知道你终会救出我,所以心平气和,夷然无惧,能坚韧不拔,因此元气并未受损,至今尚未感到体内有任何不适,便是证明。哲哥!不要烦恼好不?”
柴哲轻拍她的脸颊,忧虑地说:“好妹妹!在未找到行疫使者和毒王之前,我……我不会安心的,我……”
蓦地,他倏然住口,脚下一紧,叫道:“咦,是火光,劳家渡有变故,快!”
接着,传来了隆然的鼓声,姑娘脱。叫:“是官兵,这是进军的鼓声。”
柴哲想起在尚义村所看到的情景,惊道:“是官兵就糟了,师父恐怕有麻烦,如果落在官兵手中,麻烦就大了,快!”
他们晚了一步,官兵在三更未发起攻击,包围了劳家渡,村北外围的两座民宅,已被官兵纵火焚烧,以便取得火光,避免贼人乘黑夜突围逃走。
火光烛天,杀声震耳。他们距村东还有半里地,便看到官兵们列下的重围,衣甲鲜明的箭手排列成阵,刀枪如林,飞鸟也休想逃生。
柴哲心中大急,挽着姑娘的纤手向前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他忘了岷江墨蛟的叮咛,不顾一切要入村枪救恩师。
穿越前面一座树林,便可看清前面三二十丈外的官兵了。他急急向前问,一面说:“笙妹!在此等我。”
蓦地,前面路两侧的草丛中,涌现二十余名村夫打扮的人,各带了刀剑现身相阻,有人大喝:“站住,官兵办案,闲杂人等回避。你们是什么人?好好接受盘查。”
他吃了一惊,叫道:“办什么案?快说。”
“捉拿江洋大盗,擒捕严府的爪牙。你是什么人?”
“我……我要入村。
“呸!你好大的胆子。”发话的人怒叫,大踏步逼上。
姑娘拔剑出鞘,火光下,宵练剑光华似电,叫道:“哲哥!闯!”
对方一怔,止步叫:“什么?你们敢拒捕?”
“呸!什么拒捕?挡我者死!”柴哲大叫,举步逼进。
不远处人群后端,突然出现八名军官和三位文官打扮的人。中间那位穿正七品官服的人,生得方脸大耳,留了三绺黑髯,身材修伟,相貌堂堂,举步前行喝道:“吴巡捕退!本官要问问他。”
吴巡捕应声后退,举手一挥,二十余名手下左右分张,列阵警戒,然后向七品官欠身道:“回禀大人,这些江湖亡命十分可怕,大人不可轻身涉险,请让卑职擒下他再问,可策万全。”
大人袖手一拂说:“你且一旁戒备,本官要亲自问他。”一面说一面走近,距柴哲两丈左右,不住向柴哲打量,目光落在柴哲腰带插着的竹萧上,神情不怒而威,片刻方问道:
“你是不是山西柴哲?”
紧哲大吃一惊,久久反问:“责官怎知在下名号?你……你……”
“你要入村有何贯干!”
“去找个叫罗龙文的人。”
“他已经逃走了。”
“什么?他……”
“就因为你,因此进兵慢了一个更次,被他发现乘机逃命,在合围前他带了几个人跳水逃掉了。”
“怪事!他逃走怎说是因为我?”
“目前暂时不便言明,日后自知。目下村中只留下他的六七十名贼党,本官已下令限他们在四更未投降,不然全部格杀,你不必进去了。”
“不行,在下非进去不可。”
“本官知道你进去的用意,但绝对不可以进去。”
“责官的意思……”
“柴哲!你与本官说话,敢如此随便?”
柴哲一怔,冷笑道:“你凭什么指责在下随便?你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你做你的官,我做我的良民百姓……”
大人哈哈大笑,笑完说:“我,南京徽州府推官栗祈,早年本官曾任职四川成都,八爪苍龙陶老捕头曾与本官交称莫逆。怎么?你好意思向我发横?”
柴哲又是一怔,长揖为礼道:“草民无状,大人海涵。是不是陶老前辈已在军中,小可是否可以请见他老人家?”
栗推官泰然走近笑道:“军机大事,恕我暂时守秘。总之,罗龙文已经逃走,你不必入村找他了,目下他们倚仗在南湖营非法借去的九龙筒,和借自贺家湾的镪水喷管负隅顽抗,大鱼已经漏网,为了几条小鱼,我不愿牺牲官兵们宝贵的生命,所以只加围困,等他们粮尽援绝突围时,再以强弓硬弩逐一搏杀,任何人也休想逃生。”
“可是……”
“老弟台,是不是动了妇人之仁?呵呵!陶老果然有知人之明。这些人全是严国贼招纳的亡命。如果有一人漏网,严贼将多一条臂膀,决不能让他们活命。来吧!跟我去看看,巡视军情。那一位想必是裴姑娘了。姑娘!何不至大营换回女装?女孩子家凶巴巴地,不怕被柴老弟说你是雌老虎母大虫吗?哈哈!走吧。”
裴姑娘收剑大笑,走近说:“公祖大人前倡后恭,先摆官架子,然后称兄道弟有失尊严。我猜,恐怕不仅是陶老伯在军中,必定还有其他的前辈在。”
“小妮子好精明,被你猜中了。你猜是些什么人?”
“这个人……是不是镇八方叶局主?”
“有说乎?”
“岷江墨蛟与余氏双杰,皆与叶局主交情深厚,而叶局主却是陶老伯的知交。”
“不错,叶局主来了,但另有几个武林奇土,你们想不想谒见他们呢?”
“谁?”裴姑娘笑问。
“中州三剑客……”
“咦!他们不是伊王派来押解贿款的人吗?”柴哲惊问。
“正相反,那是伊王故意放出的谣言,想自壮声势,岂知弄巧反拙。中州三剑客出身少林名门,岂会做奸王的走狗?三剑客闻风跟来暗中踩探,目前仗义相助,而且暗中除去了伊王的五名使者哩!还有一位名震天下的人物,相信你们乐于拜会。同时,他也希望一见柴老弟你。”
“他是……”
“袖里乾坤正源仙长。”
“咦!一道老神仙?”
“正是他,他听说你昼间在汕港村,诛杀了他的死仇大敌血魔天罡散人,极希望结识你这位武林后起之秀。”
姑娘笑道:“陶老伯在此,理应前往谒见。我明白了。”
柴哲也恍然地说:“我也明白了,这就是铁佛的村中,被人闹了个翻天覆地的缘故,原来陶老伯对我的一举一动,完全了如指掌,有罗大叔和余氏双杰在旁,自然一切了然啦!陶老伯协助的盛情可感,自应前往拜谒。”
大营设在村北,距村约有一箭之地,前设十具强弩,宛若十门巨炮,对正火光照耀下的劳六爷宅院。两侧有箭手枪兵列阵,戒备森严。前面是分组列阵已围在村四周的官兵,每二十人为一组,每组皆拥有强弓和刀斧手。各组的中间留有空隙,有穿便装的官兵游动,显然用意在引诱对方从空隙突围。
大营是三座皮帐,中间的中军帐是栗推官的行辕。栗推官亲热地挽着柴哲的手踏入帐中,灯光下,柴哲眼前一亮,喜悦地奔去跪倒行礼,兴奋地叫:“爹!你老人家也来了?”
姑娘也喜极欲狂地抢入,欢叫着拜倒在地。
帐内不但有柴哲的父亲柴瑞,姑娘的祖父白衣秀士,师公满天飞瑞、父亲千幻剑、使女毓青,更有八爪苍龙陶老英雄,以及镇八方叶局主沧海,济济一堂,集武林精英之大成。左侧的一列交椅上,坐着在汕港村救了九幽鬼王的老道,后面站着两道童清风明月。再就是三位年约花甲,相貌堂堂的佩剑长者。
帐内未设公座,中间留了几张交椅。栗推官掀须大笑,一面入座一面向千幻剑大笑道:
“岳阳兄,令媛好厉害,该送她到婆家去管教管教才行,她比柴哥儿还凶哩!可借你没看见她那拔剑发威的横劲,面对那么多官兵,她竟敢嚷着要往里闯呢!”
谈笑问,柴瑞挽着爱子引见了一道、中州三剑客,少不了有一阵子拜会武林前辈的繁文褥礼,不在话下。
厮见毕,一双小儿女在一旁立侍,柴瑞沉下脸说:“孩子!你该知道闯荡江湖的困难了吧?只凭血气之勇,即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所施展。这次如果没有这许多人暗中呵护,想想看。你会闹出多大的乱子,丢掉了云笙侄女,万一她有了三长两短,你将何以为人?”
柴哲屈膝下跪,低声说:“哲儿知罪,愿受责罚。”
千幻剑将他挽起笑道:“志弘兄,也不能全怪他,他孤身一人,要与组织严密高手如云的黑鹰会对抗,有此表现已是难能可贵的了。不要难为他,叫他领罚将功折罪好了。”
柴瑞脸色稍霁说:孩子,你以为我们放心你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在鬼蜮江湖胡闹吗?为了你们两个人,乌蓝芒奈山的人,几乎倾巢而出,金山兄请动了不少侠义道英雄朋友。沿途我们一方面行侠仗义,一方面暗中呵护,总算末闹出大乱子,在你们未至紧要关头时,我们不拟出面相助,不然你不会获得经验与教训,自然我们也必须冒极大的风险,总算吉人天相,你们终于不令老一辈的人失望。由于让你有机会到贺家湾救人,粟大人只好迟一个更次进兵,以致逃走了罗贼龙文与严年奴才。如今罚你将功折罪,活擒罗贼交与栗大人押赴京师,你办得到吗?”
“孩儿遵命。”柴哲恭敬地答。
“你以为容易?”
“孩儿将全力以赴。”
栗大人奉有密令,至黄山缉捕罗贼归案法办,被他闻风免脱,功亏一溃。这恶贼罪恶滔天,党羽众多,奸滑如狐,狠毒如狼,往天涯海角一走,你到哪里去找?”
“孩儿认为,恶贼必定逃往严家藏匿。”
“你错了,在风声未弛之前,他绝不敢逃至严贼家中藏匿。因此,一切全在乎你。请栗大人将要节告诉你。”
栗推官客气地向众人告罪,方从容地说:“严贼父子被黜之后,愈肆凶顽,日夕诽谤朝政,摇动人心,招纳数千亡命,不久将变生不测。罗贼逃匿黄山,海贼纷往投效,乘轩衣蟒,有负险不臣之志。御史林大人已查获严贼父子的罪证,奉密旨相机便宜行事,大兵已暗中莅境,即将拿诸犯赴京法办。只是江南可调之兵不多,又恐走漏消息,因此只能调集安庆及黄州两府官兵两千人,秘密进兵江西及徽州府。同时,目下严府厮养亡命数近六千之众,两千官兵不啻驱羊斗虎。”
柴哲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叫:“六千之众,老天!他们要造反?”
“不错,他们正有此图。严老贼家居分宜城,严小贼置府于袁州,袁州府城大半为小贼占用,吞并南昌宗藩府第,侵夺平民房舍,建家祠,辟池象西海,宫阕连云,巍然朝堂规模。城中共建五府,严贼父子居于相府中。护卫壮丁五千众,森然有分封之仪度。相府中尽入天下之宝货,粉黛数百赫然分妃姬侍御。衣皆龙凤文,饰尽珠玉宝器,金幄象床,朝歌夜弦,宣淫无度,制比朝廷。畜养亡命,招纳叛卒,旦则伐较而聚,暮则鸣金而解,派遣爪牙至天下各地,劫掠富豪商旅筹措军饷。谋客彭孔主持阴养刺客大局,下分一帮一会,帮称黑龙,会称黑鹰,分属两个奴才指挥。主持黑龙帮的人叫寿二,主持黑鹰帮会的人叫银一,当然不是他们真实姓名,迄今尚未查出他们的底细。”
“老天!他们有这许多人,确是……是棘手。”柴哲面有难色地说。
千幻剑客呵呵笑,接口道:“严贼羽翼未成,人多不可恃。当然不能专靠你一个人,在座的人皆义不容辞,替天除害。目下为难的是,罗贼逃逸无踪,他是主犯之一,绝不可令其漏网。因此,你必须追踪那恶贼,逼他逃至严府藏身,便是大功一件。”
“如果栗大人进兵袁州,罗贼岂敢逃往严府。”
栗大人笑道:“林大人奉的密旨,并无克期捕拿的期限。因此,我可作主呈报现驻九江的林大人,暂时按兵不动,务必令贼党们齐聚袁州,方一网打尽。柴哥儿,给你三个月期限,你能不能捕获罗贼,或逼他逃至严府藏匿?”
“老朽愿助你一臂之力,供你消息,如何?”八爪苍龙含笑接口。
柴哲连忙称谢,愿负责追踪罗龙文。
栗大人向众人道谢,笑道:“能获诸位仗义鼎力相助,下官铭感五衷。目下天色不早,请至内帐歇息,明晨贼人可能突围,届时尚须诸位大侠支援。下官至前面察看情势,少陪了。”
“栗大人请稍候。”柴哲叫。
“哥儿有何见教?”粟大人含笑问。
“小侄冒味,特为这群贼党请命。”
“哦!是不是令师的事?只是,他如果突围,除了玉石俱焚之外,别无他途。晨间突围天色昏暗,不可能……”
“小怪认为,须防赋人情急排命。这些人依附严贼,并非甘心附逆,情有可原,小侄希望入村与他们谈判,要他们保证今后改恶从善,立即脱离严贼的羁绊,岂不是放他一条生路,以免突围时双方的死伤,更可避免波及村民。”
“哥儿,宅心仁慈,只是,恐怕这次贼人不会听从你的劝告。”
“是不是抄灭严府的消息外泄,大人怕贼人逃回严府通风报信?”
“这倒不是。这次行动名义上是剿除山贼与湖寇,抄灭严府的事,连下官所辖的官兵也毫不知情。”
“那大人顾忌……”
千幻剑接口道:“贤保!你知道端木鹰杨师叔是什么人吗?”
“小侄知她叫灵狐冯喜娘。”
“她就是彭孔的妻子。彭孔任严府的首席谋客,主持黑龙黑鹰两大秘密帮会。目下村中为首的人,就是端木鹰扬,也许灵狐并未逃出,那么,你能说动这些人改邪归正吗?”
“但……小侄必须尽人事。同时,笙妹中了行疫使者的奇毒,小侄必须去找行疫使者讨解药。”
“哦!原来如此。但……”
“女儿已服下了哲哥那颗解毒灵珠。”姑娘抢着说。
“灵珠可解百毒,但对病毒恐怕并无多大效用,因此小侄必须去找行疫使者以防万一。
同时,家师已被端木鹰扬所囚,将以叛会罪名处死,万一他们突围之前行刑,小侄岂不抱撼终生?”柴哲急急地说。
“但……缥缈神龙已经不承认你这位门人,他也不配做你的师父,汕港村伤臂袂绝,师徒情谊已尽,难道你……”
“宁教他无情,不可我无义,师恩岂敢或忘?再就是恩师这次被囚,起因就是为了向罗贼索取笙妹释放,可知他天良未混,小侄希望能尽一分心力。”
栗大人持须颔首道:“哥儿大仁大义,相信不会有人忍心反对你的行事。这样吧!许你便宜行事,在不泄漏抄灭严家消息的范围内,一切由你做主。但我得申明在先,如果有一名贼党重投严府,惟你是问,你得负责日后缉拿这人归案。”
“小侄愿一力承当。”
“好!一言为定,我等你消息,以便撤围放人。假使你一个时辰内不出来,或者在期限内发生搏斗事故,那即表示你已遇上困难,我便挥兵进攻。”
“谢谢大人方便,小侄这就走。”
“我也去。”姑娘欣然地说。
“不,笙妹,你犯不着冒险,他们……”
“你不叫我去,我从另一角落进入。”姑娘坚决地说。低下头又道:“我不放心,不要拒绝我同行。”
“带她去见识一下也好,哥儿,这叫做有难同当,呵呵!”千幻剑大笑着说。
柴哲无可奈何地点头苦笑道:“笙妹,有言在先,你可不能念旧仇发狠动手。”
“一切听你的,可好?”姑娘不胜雀跃地说。
柴瑞站起叮咛道:“哲儿,胆大心细,小心在意。北面有龙骧虎卫几位前辈,东西有乌蓝芒东山的几位大叔,南面岷江墨蛟罗大侠几位水上英雄责负接应,西面有千面客胡老伯与永修永齐两位贤侄声援。万一有困难,必须迅速脱身。假使贼人听从劝告。叫端木鹰扬不可从西面走,胡老伯不会放过他的,切记切记。一切全在你自己,九龙筒与镪水管并不可怕,村中到处可以藏身闪避,尽量接近主脑人物,以防变生不测,严防激愤的人突袭,接近主脑人物,突袭的人将投鼠忌器。你两人可以走了,预祝你们成功。”
两人立即向长辈们告辞。帐内的人自有一番妥善安排。
村北两栋木屋仍在烈火中,火光熊熊照耀得四周如同白昼,庄中人无所遁形,家家闭户,如同死村。
两人绕道村东南角,由一条水沟中潜入。这一带的官兵,已事先让出一条通路,不露形迹,以免贼人生疑。
贼人在各处派有监视警哨,主力踞守在劳六爷的三栋土石屋中,严阵以待,准备应付官兵进攻。监视的警哨每个人都带了引火物,扬言如果官兵进攻,便放火焚村,与村中的男妇老幼同归于尽。这也是官兵合围而不敢攻的主因。
两人藉火光察看警哨的藏匿处,利用房屋避开警哨,逐渐接近了劳六爷的大宅。
接近了大宅的邻会,发觉墙角蹲着一名带了引火物的黑衣警哨。柴哲独自欺近,抬起一枚小石,悄然举手一挥。
姑娘在另一端现身,向警哨发出一声低喝。
警哨一怔,挺立站起打手势询问。这瞬间,柴哲打出了小石。“噗”一声击中警哨的后脑,警哨一声未出应声倒地。
柴哲一闪即至,将警哨拖至一旁,取出引火物交给姑娘,两人跃上瓦面,伏下向劳六爷的大宅搜视。片刻,他低声道:“笙妹,你从右面接近大宅,隐身在屋角的晒网处,那儿上屋容易,也可以看到屋前广场的景况。我到广场叫端木鹰扬出来打交道,如果翻脸动手,万一我应付不了,你便入屋放火,将他们逼出来,迫使他们无险可守。我和他们打交道,必定招引了所有贼人的注意,你入屋该无困难,难在上屋跳落内进时怕暗器袭击,我把自兕背心给你防身。”
“不行。”姑娘坚决反对,又道:“我才不进内屋,从屋角放火,内屋有镪水简,犯不着冒险。”
“九龙筒和镪水管,贼人必定用来对付我,他们势将撤出内室移至广场,我不许他们接近料亦无妨……”
“你的处境危险得多,白兕背心怎可给我?走!我先走一步。”姑娘一面说一面向下滑落。
柴哲目送姑娘消失在另一座屋角,方滑下瓦面向左绕,不久便突然现身在屋前的广场,舌绽春雷地大叫道:“我,山西柴哲,请黑鹰会端木会主出来说话。”
屋内传出骚动声,各处的警哨纷纷吃惊地现身察看。
沉重的大门技开了,门环响动中,奔出八名黑衣人,站在阶上一字排开,其中一人大叫道:“到屋内说话,会主有请。”
柴哲哈哈狂笑,笑完说:“劳六爷家中是七进大宅,天井宽大,院子广阔,中藏水火暗器三筒大阵,在下已了如掌指,犯不着逞匹夫之勇。你们的阴谋已经败露,请会主到外面说话。”
“你的女伴在屋内,难道不想见她不成。”
“哈哈!在下的女伴已从贺家湾平安脱身,不必费心了。会主的大公子端木长雄夫妇已成为阶下囚,黄山三魔尸横贺家湾,三小姐紫云也为人质,全在柴某控制中,难道会主不念骨肉之情,出来问问子女媳的下落不成?那么,柴某白来了,告辞。”
“且慢!阁下稍候。”
“快进去禀报。柴某稍候片刻。”
不久,大群贼人蜂拥而出,从左右包抄。
“站住!谁敢擅离屋前三丈,在下抬腿就走。三筒威力可达三丈外,在下不愿冒险。”
他大喝,声如沉雷,一面说,一面徐徐后退。
贼人果然不敢再进,不久,会主带了次子端木长风越众而出,双方在广场中间相距丈五六止步。
“你把他们怎样了?”会主厉声问。
“他们很好。可否请今师叔灵狐冯者前辈出来一谈?”
“她老人家不屑见你。你既然已经救走了人质,此番前来有何用意,是想羞辱本会主吗?”
“那么,罗贼龙文定然已将令师叔带走了,这儿必定由会主负责,与官兵……”
“小畜生!废话少说。你认为可以拼得咱们近百条好汉吗?你简直在做梦。”
“会主,你们上百条好汉,都是些快见阎王的人,官兵攻入将玉石俱焚。柴某岂肯和将死的人死拼?柴某此来,希望和平解决,交换人质,并指引诸位一条生路。”
“呸!你要换什么人质?”
“以会主子女媳三条命,换家师父子师徒三条命,互不吃亏,如何?”
“你今生休想。”
“那么!咱们谈不成了,告辞。”
端本长风大喝一声,突然冲进。
“站住!你想死不成?凭你那只借来的九龙简,也烧不死我柴哲,你反而会先送掉老命。”柴哲跃退八尺大叫。
“长风,退!”会主大喝。
一个身材修长背系长剑的人急掠而来,高叫道:“端木兄,不必先和他打交道,待兄弟先会会他,一报火焚紫莲庄家破人亡之恨。”
柴哲未带剑,冷笑道:“你阁下就是雷庄主雷中天吗?火焚紫莲庄与柴某何干?见你的鬼!你要会会我,如何会法?”
“小辈,咱们公平一决。”雷中天愤怒地大吼。
“在下未带剑。”
“给你!”雷中天厉叫,拔剑奋力飞掷,来势奇猛。
柴哲轻舒猿臂,一把抄住笑道:“你我无冤无仇,公平一决你会后悔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今晚你将断送一世英名。退回去,你还来得及全身。”
雷中天愤怒如狂,这种话不啻火上添油,一把抢过端木长风的剑,大踏步冲进。
“雷兄且慢,这把剑给你。”会主急叫,奔上将裴姑娘的霜华剑递过。
雷中天在气头上,无暇道谢,换过剑拔剑出鞘,光华耀目,龙吟乍起。他一声怒吼,忘了公平一决的礼数,身剑合一疾冲而上,“花中吐蕊”抢先出手,来势汹汹。
柴哲已打定主意,在众贼的注视下,如果能在一照面间将对方击败,必可少费许多唇舌,为了说服群贼,他必须行雷霆一击,对方虽有宝剑在手,但无关宏旨,如果双方的艺业相去悬殊,有宝剑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他向侧一闪,大笑道:“慢来!老兄,好没规矩……”
说话间,他连间三次方位,雷中天已攻了五招之多,势如狂风暴雨,剑影飞腾中,他闪掠自如,并未还手回敬。
雷中天怒火如焚,一声怒啸,剑出“万鳅撞堤”绝招,无数剑虹凶猛地吐出,虚幻莫测,控制了五尺正面。
柴哲的身形突然一晃即逝,随即出现在雷中天的身右。
雷中天的目力极为锐利,旋身急进,收剑变招拂出,如影附形紧逼进攻,反应快逾电光石人。
可是,他没有柴哲快,柴哲的身影突然后飘,剑虹拂过刹那间却又突然前移,风雷声骤发,叱声震耳:“撒手!”
雷中天感到腕背一凉,右臂如受千斤巨锤所去,腕骨欲折,不由自主五指脱力,接着眼前一亮,冷冰冰的剑失已斜抵住他的咽喉,顶得他的脑袋向上仰,直迫颈骨的潜劲,似要破肌直入,气功护不住要害,对方的气功极为高明,剑尖所发的潜劲令他魂飞胆落,不敢稍动。
右手一震,霜华剑被人夺走了,手指已脱力,抓不牢。
柴哲徐退一大步,右手徐徐伸直,剑尖始终抵住对方的咽喉,冷冷地说:“念你成名不易,因此,剑下留情。柴某今晚是为了救你们而来的,不忍杀你,退回去!”
雷中无脸色灰败,浑身发抖,如见鬼魅地后退,用近乎窒息的声音问:“你……你真是雷霆剑的孙……孙儿。”
“祖宗岂能乱认的?”柴哲丢下剑答,换执光华闪闪的霜华剑。
“那……我败得不冤。你说来救我们,是何用意?”
“在下已和领兵的将爷说好了,说你们不是湖寇,要求官兵放你们离开。”
“你……”
“在下有三件事要求,诸位如能答允,在下请官兵撤走,任由诸位去留。其一,释放家师父子师徒三人,以交换会主的子女媳。其二,行疫使者于浩然在敞女伴身上施了疫毒,他必须随在下同行交出解药。其三,诸位远离袁州,从此脱离严贼的羁绊。在下不久将到袁州找严贼算帐,替天下间被他父子所害的忠臣义士伸冤,如发现诸位仍在严府鬼混,休怪在下心狠手辣。诸位!严贼父子荼毒天下,天怒人怨,目下失势坐以待毙,却不知死期将至,利用诸位作回光返照的挣扎,诸位何必甘冒大不诿,跟着他父子抄家灭族?诸位都是明白人,何必糟蹋自己?蝼蚁尚且贪生,诸位难道不会为自己打算?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诸位都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做严贼父子的走狗殊不值得,你我都是人,要活,活得英雄些,活得光明正大。我不相信诸位是天生下贱自甘下流,人活在世间,如果如此糟蹋自己,活着有何意义?家师并非叛会的人,他只是为诸位受过,要交还敝女伴,换取诸位的安全,你们要用会规置他于死地,在下虽已与家师绝情断义,但师恩难忘,因此必须为家师尽一次心力。言尽于此,在下给诸位半刻时辰权衡利害,任由诸位定夺。”
他说话的声音清亮震耳,说完徐徐后退,退至广场外等候。
人群三五成群窃窃私议,不时传出争吵辩论的声浪;会主父子退人屋内,久久不见出来。门外的人渐渐地群情汹汹,似乎已有内讧的情势发生。他把握时机,高叫道:“罗龙文无信无义,他丢下你们独自逃命,留下你们替他挡灾,你们如果仍然替他效死,未免太愚蠢了。”
不久,大踏步出来三个人,其中有雷中天,同声问:“阁下,你的话算不算数?”
“柴某言出如山,立竿见影,你们如果不信在下,决不勉强。”
“咱们代表一百零五位朋友,答应你的条件。”三人坚定地说。
一场可能波及村民,死伤惨重的大屠杀,由于柴哲的沉着勇敢而消弥于无形,诚属天大喜事。
纵走了贼众,官兵有一阵好忙。柴哲带了师父与两位师兄,迳奔尚义村安顿,师徒相聚,恍若隔世。缥缈神龙受此打击,不胜唏嘘,深感人心险恶,世道艰难。他与端木雄扬共同手创黑鹰会,原意是为人间主持正义,藉此收取一些金钱酬劳,手段虽不光明正大,但尚能心安理得。自从会主与灵狐冯喜娘连络上以后,会务大权旁落,会主不大热心会务,而由端木长雄三兄妹主持会务,从此黑鹰会变了质,变得与原旨背道而驰,面目全非。直至柴哲从西番重回中原,侯马镇截击失败之后,会主惟恐柴哲揭开会中黑幕公诸天下,毅然迁地为良,不想竟然迁入袁州相府,他才明白自己铸下了遗憾终生的大错。原来冯喜娘是彭孔的妻子,彭孔却是严小贼世藩的谋客,利用端木鹰扬建立黑鹰会,成为严贼父子赚血腥钱的工具,十余年来,他成为严贼的走狗奴才而不自知,他后悔,可是已来不及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他想回头但大错已铸,半生罪孽令他失去了回头的勇气。在如此危难之秋,他仍想挽救黑鹰会的覆没命运,向罗龙文讨索裴姑娘,没想到不但未获谅解,反而几乎落了个狡免尽走狗烹的下场,怎不令他痛心疾首?到头来仍然是自己屡次痛下毒手,欲置之死地的门徒,冒险犯难赴汤蹈火将他救出鬼门关。
思前想后,他不由悲从中来,惭愧得无地自容,痛不欲生。幸而柴哲诚恳地多方劝解,方不致令他走上横剑自绝的绝路。
安顿好师父,柴哲重新回到劳家渡大营,与诸位长辈商量追捕罗龙文的大计,直至天色发白,一切停当,方偕同云笙姑娘返回尚义村。
云笙姑娘已获得行疫使者的合作,眼下了解药,本来可以不必再找毒王,但柴哲的两位师妹仍在北溟四老和毒王手中,不找不行。
他已请八爪苍龙派人至劳家渡南岸释放端木长雄夫妇,把藏在尚义村的紫云交给会主派来的人接走,事情方告一段落。
接着难题来了,约期在午间,可是,罗龙文已乘船遁走下落不明,必须紧迫追踪,不然将无从着手,怎能等至午后动身?不知北溟四老的下落,想提前赶约亦无处着手,只能焦灼地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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