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请便。”他客气地说。
洗漱毕,换上一身青衣,他信步向西面的广场走去,有意无意地打量四周的情势,暗中留了心。
转出一条巷口,到了广场边缘,看到一个大汉指挥十余名庄丁,正冒着大汗挖土栽设梅花椿叱喝声不绝于耳。一旁背手站着一十四五岁眉清目秀的少年人,生了一双流光四射的眼睛,像在监督庄丁们工作。
他悠闲地走近,心说:“椿径小而间隔大,练的人得冒不少风险呢!”
蓦地,少年人转首瞥了他一眼,招手叫:“你,过来,别闲着。”他一怔,举步走近招呼笑问:“叫我有问……”
“帮他们搬椿,快,要赶工。”少年人叫,眼睛根本就没向他注视。
他明白了,原来这小娃娃以为他是庄里的长工或奴仆哩!看了少年人那骄傲的嘴脸,他大起反感,冷笑一声,扭头便走,脚下故意踏得重重地。
少年人被脚步声所吸引,扭头一看,不由怒火上冲,急急跟上大喝道:“站住!你聋了不成吗?”
喝声尖厉,可知这小子必定因为他抗命而大为光火。他泰然转身,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冷冷地怪笑一声。
其他正在做工的人,皆停工向他们注视,眼神中明显地流露出惊奇的表情。
少年人更是怒不可遏,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尊心受到空前未有的打击,忘了询问对方这种不寻常举动的原因,忘了一切,猛地冲上伸手就是一耳光抽出,口中骂道:“你这该死的畜生!”
他被骂得无名火起,猛地欺近,右手架住了来掌,五指疾收,擒住了少年人的脉门一扭,用了三分真力。
少年人做梦也没料到他敢回手,措手不及,“哎”一声尖叫,乖乖转身。
他左手一勾,勒住了少年人的咽喉,吼道:“你这厮无礼已极,开口乱骂举手乱打,你小小年纪已经如此嚣张,那还了得?要是在外面碰上你,我恐怕要拧下你的脑袋做夜壶,你给我滚!”
最后那个滚字,像是半空里响起一声焦雷,在雷声中,他将少年人向左一扭一摔。
少年人侧身翻倒,连滚两匝。
做工的人全都大吃一惊,指挥壮丁的大汉大骇,奔牛似的冲到,火速伸手急扶。少年人并未受伤,狼狈地站起尖叫:“抓住他,先打断他的狗腿,反了!反了!”
大汉应声冲向林华,叱道:“你这畜生祸闯大了……”
林华扭身出腿,勾住对方伸来的手一带。
“砰”一声响,大汉爬下了,挣扎着爬起厉叫:“王八蛋,我宰了你……呃!呃……”
林华正等他站起,给了他两拳头,捣在小腹上如击败革,大汉怎受得了?摇摇晃晃抱着小腹一声哀叫,旋转着栽倒爬不起来了。
少年人恰好赶到林华身后,飞脚疾踢林华的海底要害。
林华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右闪、旋身、出手、喝声“躺!”
他的手抬住了少年人的腿弯,向上一掀,少年人怎能不倒,站立不牢仰面跌了个手脚朝天。
他跟上,一把抓住少年人的领口上提,两个指头扣在少年人的咽喉上,怒叫道:“你再撒野,不死也得成残废,我可没那么大的耐性和你们小孩子玩。事不过三,我已经让了你两次了,娃娃。”
他突听到身后传来了衣袂飘风声,更听到了迫至身后的脚步声,猛地将少年人推出丈外,大旋身扭腰来一记“怀抱琵琶”。
妙极了,正好,手架开劈背心的来掌,抱住了一个女娇娃。
双方太快,接触如电光石火,封招出招出乎本能,无暇多看多想。
香风入鼻,暖玉温香抱满怀,他才发现是一个身穿水湖绿劲装,刚发育齐全,浑身喷火曲线玲珑的年轻女郎。
他火速放手,跃退八尺。
“砰”一声响,推出的少年人倒地。
“哎!”年轻女郎同时惊叫着后退。
他所到处,恰在少年人的脚旁。
少年人急疯了,也怒疯了,见有机可乘,躺在地上抓住机会双腿绊住他的左脚猛地一绞。
他屹立如山,纹丝不动,俯身伸手抓住了少年人的一双脚,怒叫道:“第三次了,我可不饶你……”
“住手!”年轻女郎花容失色地急叫。
他扭头冷笑问:“我为何要听从你的?我已让他两次了。”
“且慢动手,此中有误会……”女郎走近急叫。
“在下对这位小娃娃打人骂人可没误会。”他冷笑着说。
“你是不是替蔡姐姐赶车的人?”女郎问。
“不错。”
“哦!大概舍弟误认你是敞庄的人,所以有此误会,可否先放了舍弟再说?妾身这里向你道歉。”少女敛衽行礼、宽心地说。
他将少年人的双脚放了,苦笑道:“令弟这种对人的态度,迟早会自食苦果的。”
“你可是叫宗三?听夺命飞环说,你是真人不露相,将不戒魔僧丢下龙背港,救了两位姐姐的人……”
“我只是个赶车的,也没救过什么人。不错,我叫宗三,但却不是蔡家的奴才,你们少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今天我不想和你们计较,希望你们少找宗三的麻烦。”他冷冷地说完,扭头便走了。
“宗三……”女郎急叫。
他头也不回,懒得理会,女郎大概发觉不该直呼他的姓名排行,而且也不知该怎么叫才好,他的身份不是庄中的奴仆,但一个车夫的身份确也不配称爷字辈人物。
少年人已经爬起来了,变色问:“姐姐,你说他将不戒魔僧丢下龙背港?”
“我听夺命飞环说的。”女郎答。
“我不信。”
“不信何不去问夺命飞环?”
“我去问蔡家姐姐。”
“她两人正与爹商量要事,两位管事正带外堂信差候命出发送信。”
“好吧,我们去问问夺命飞环好了。”
林华折入槐林,到了下人们休息消遣的一座凉亭。这时正是农忙时分,庄中大多数人手皆在外面的高梁地里忙,天色尚早,这一带根本不见有人休息。
他看到亭中坐着一个灰衣人,倚坐在亭柱下,背向亭口,身旁搁着一根拐杖。距亭还有五六丈,便嗅到了酒香。看背影,是个驼子,一头灰发乱糟糟,年纪不小了。
驼背老人似未发觉身后来了人,举起酒葫芦连喝数口,放下葫芦突然自言自语道:“谁要想到铁城寨来讨野火,准倒霉,有人不答应呢!”
他呵呵一笑,入亭一把夺过酒葫芦,喝了两口递回说:“铁城寨如果行事正当,怎会有人来野火?答不答应,那是你老人家的事。不过,小可与铁城寨毫无关连,铁城寨的人如果聪明,便不会愚蠢得将小可列为讨野火的人,对不对?老伯贵姓?”
“我只是此地的一名退休了的老长工,别问我。”驼背老人若无其事地说。
“铁城寨的人好像都是瞎了眼的人。”他在对面事柱坐下说。
“吴寨主目光如炬,你估计错误了。”
“老伯,谈谈这位吴寨主。”
“奴不论主。”
“你自称长工,并无主奴之分。”
“仍有主仆之别。”
“失敬失敬,由此可知老伯的为人。你可以放心的是,大爷更是素昧平生,对铁城寨无丝毫成见存在,与吴寨主无芥蒂可言。”
“刚才老朽看到你与少爷小姐交手的情形,倒也相信你的话。”
“那么,老伯是否多虑了?”
“不然,人心鬼蜮,小心为上。吴大爷于老朽有恩,感恩图报理所当然。老朽在世时日无多只要有一口气在,必将完成这唯一的心愿。”
“小可不知老伯为何许人,也不知道老伯与吴大爷之间的恩怨。”
“不知道倒好。”
“如果小可所料不差,老伯定是三十年前大名鼎鼎威震武林的驼侠杨柏,一代英豪,已在江湖失踪了三十年。以老前辈的为人来说,吴大爷似乎不是个伪善的人……
“你不必管他的为人如何,也不必问我是谁,请记住我的话,休管铁城寨的事。”驼背老人一字一吐地说,脸上神色肃穆。
“我明白。”林华恍然地说。
“你明白什么?”
“吴大爷必定不是什么好人,所以……”
“住口!”
林华冷笑一声,站起说:“一代豪侠,竟沦为地方恶霸的护院,委买令人惋惜,也未免令后生晚辈心寒。老伯,在下并不自命英雄,也不以侠义自居,但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在下如果亲见吴大爷做下伤天害理的事,少不了打抱不平管闲事出头干涉。”
“你不在乎老夫的警告?”驼背老人站起沉声问。
他傲然一笑,朗声道:“在下行走江湖十一年,所听到的警告太多太多了,立身行事如果被那些无尽的警告所左右,这辈子连饭也不用吃啦。吃饱了可能会胀死,走路也可能跌死,闭门家中坐,还可能祸从天上来呢!”
驼背老人冷声一哼,拐杖徐升,冷笑道:“防患于未然,老夫只好先制你再说。”
林华也冷哼一声,无畏无惧地说:“老伯,你吓不倒我的。这些话出于一位早年侠名四播的老前辈之口,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你准备好了吗?”驼背老人低叱。
他泰然举步出亭,一面走一面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人是不能不服老的。武林中英雄辈出,自古英雄出少年,人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说老不以筋骨为能。老前辈以一世英名冒险作孤注一掷,未免令人不敢领教。在下也不想毁你一世英名,不想和你计较,在下走了,在下可不像你一般不珍惜羽毛。”
驼背老人冷哼一声,扑上叫:“你走得了吗?”拐杖挟在肋下,左手食中二指半屈半伸,一闪即至。
林华突然向右一闪,斜飘八尺,并未回头。
驼背老人如影附形跟上,掌心疾吐,击向他的背心,浑雄的内家掌力发如狂飙。
他早有提防,再次右掠,感到一股迫人心脉极为凶猛的劈空潜劲掠身侧而过,气血为之一窒了。
他飘出丈外,转身冷笑道:“你再要下重手,我可要骂你了。”
驼背老人两次出手皆落空,脸色一变,似乎大感意外,取下拐杖说:“难怪你敢大言,身法果然捷通电闪,确也值得骄傲,老夫只好用杖攻你了。”
他冷哼一声,说:“身法快没有什么可以骄傲的,世间比在下快的人多着呢。老伯,你得尊重些,用拐杖你仍然占不了上风,即使你能行雷霆一击,但十招八招落了空,你便无能为力后劲不至了,何苦虐待自己?你来吧,咱们在这附近捉捉迷藏,看你这把老骨头逞得了多少能。来吧,你尽管追,可得小心失足摔跤,跌散了老骨头可就麻烦了。”
驼背老人大怒,疾冲而上,拐杖招出“灵蛇归穴”,破空点到。
他后退丈余,在杖尾前一闪即逝,一口气换了八次方位,游走如风。
风是捉不住的,驼背老人八方追逐,拐杖先后攻了八招,每一招皆迅捷绝伦,奇幻莫测,而且极为霸道,把林华留在杖影中,险象横生。
林华确是不忍心毁了对方的一世英名,不接招也不还招,展开躲闪绝学周旋,在生死间不容发中游走,在如山杖影中进退挪移有惊无险。避过八招,他一跃两丈脱出杖影,向右游走,一面说:“一盛二衰三竭,老前辈,机会不再了。”
驼背老人确是在走下坡了,八招狂攻真力渐虚。额上已见汗影,呼吸也显然不平静了,但不死心,飞纵而上。
林华开始在附近的槐树丛中游走,始终保持在丈二三左右的距离,根本不许对方有出招的机会,急追急走,慢赶慢走,不赶不走。
驼背老人追逐了许久,脚下力不从心了。
林华门在一株树干后,笑道:“老前辈,对付想和你拼命的人,你可以发挥你的威力,以经验找机会行雷霆一击,但对付在下,你确是老了,再见,后会有期。”
驼背老人纵近,隔树伸手急抓,右手的拐杖也从树右劈到。
林华突然下挫,高不及三尺,右手一伸,隔树扣住了驼背老人的后脚颈猛地一带,然后放手飞退,扬长而去。
驼背老人被拖得跨身坐倒,狼狈已极。
林华尚未返回住处,冯四已找上了他,匆匆地说:“宗三,家主人有请,快随我来。”
冯四仅领他至大宅的前院门,便由一个姓陈的门房领入前院。先后共换了四个人,最后领他登上一座大楼的人,是一个中年仆妇。他知道,已经进入寨主人的所谓内宅禁地了。有钱人家的宅第房舍甚多,内外分明,他一个车把式居然被领人内宅禁地,事态极不寻常。
这是楼上的花厅,富丽堂皇自不待言。仆妇到了楼门口,叩着厅门叫:“启禀老爷,掌鞭宗三到了。”
“叫他进来。”厅内传出叫声。
他推门而入,眼前一亮,宏大的花厅金碧辉煌,摆设着不少字、书、花、单、古玩等等饰物与一般古老大宅大为不同,毫无古老朴实幽暗的感觉,明窗净几,富丽堂皇,可惜摆设物太多,反而显得俗不可耐,确有暴发户的派头。
华丽的长案后,坐着一个留了三绺长须的中年人,有一双精明锐利的三角眼,倒也人才出众颇有威严。两侧是两排锦墩,右首分别坐着蔡家的两位姑娘,与两名白净脸皮五官不恶的中年人其一留了八字胡,另一人左额有一道三寸长发亮的刀疤。
左面,坐着不久前被他击败的少年男女,和三名像貌威猛的中年人。
他礼貌的向上首长揖为礼,然后向两位姑娘行礼问:“两位小姐唤小的有事吗?”
所有的人,皆目光灼灼地向他打量,他不在乎,神态从容,毫无拘束畏怯的表情流露,不亢不卑恰到好处。
红裳大小姐向上首伸手虚引,说:“宗三,见过吴大爷。”
他再次长揖,说:“小的宗三,见过吴大爷。”
吴大爷淡淡一笑,向大小姐说:“两位侄女好眼光,找到一位很好的掌鞭了。”又转向林华道:“宗三,你坐下,你能将不戒魔僧丢下龙背港,这里应该有你的坐位。”
他淡淡一笑,欠身道:“小的不敢,不知吴大爷有何吩咐?”
“你坐下,咱们有事商量。”
“恭敬不如从命,小的谢坐。”他在下首的锦墩坐下了。
“我先替你引见在座的两人……”吴大爷含笑替他引见。
与两位小姐同列的两个中年人,留八字胡的叫穿云燕毛松,额有刀疤的是曹五爷曹君强,左首少年男女是吴大爷的一双子女,姐叫吴芬,弟叫吴琨,那三位中年人,是姐弟俩的师父,吕淮中,施大同,张一海。
在座的人中,他素未谋面,但却听说过其中两人的名号。其一是穿云燕毛松,是郑州的一霸,其二是张一海,这人的绰号叫天南剑客,是湖广湘南一带的名武师,但仅是闻名而已,吴大爷不提绰号,他并不知道这位张一海,是不是绰号称天南剑客的张一海,他也不好追问,也不愿追问免露马脚。
“今天将你请来,一是有事请教,二是有事商量。”吴大爷说上正题,目光死盯着他,像是审视囚犯。
他毫不回避地反盯着对方,笑道:“小的只是个赶车的车把式,吴大爷如有事吩咐,不必客气。”
“那不戒魔僧艺臻化境,名列宇内九大邪妖,竟然失手在你的鞭下,你的艺业委实高明,但不知令师如何称呼?出道多少年了?”
“小的不认识什么邪妖魔僧,出其不意将和尚丢下河,侥幸而已。小的不曾投师,传授小可拳脚的人,是邙山上清宫的一个香火道人,他教我拳脚,我替他砍柴。他曾经叫我入道,我没答应,所以算不得出道。”他信口胡扯。
“哦!我的意思是,你闯江湖多久了?”
“我在开封的乡间做小贩,做了三年左右。”
“小犬不久前失礼,你打败了他,可知你丢魔僧下河,决非侥幸。”
“谢谢大爷夸奖,小的不知是少爷,多有得罪。”
“好说好说。以你的身手来说,做掌鞭未免委屈了你。”
“小的只因为打伤了两位小姐的车把式欧兄,因此应充掌鞭赎过而已。”
“敝寨需人甚殷,你能不能留下替我办事?”
“这个……”
“我请你调教我这一双不成材的子女。”
他坚决地摇头,说:“抱歉,俗语说:人离乡贱,货离乡贵,我到南京访亲之后,要回开封做买卖。”
“大丈夫四海为家,你怎么说人离乡贱呢?你在我这里,一年我给你二百五十两银子,管食管住,一年节赏还有百十两,你做小买卖,十年也赚不了这多。”
“做小买卖不受人管束,赚多赚少我不在乎。对不起,这件事小的无法答应。”
“这……”
“恋土难移,小的确是不愿离乡别井。”
“十八年后,你再叶落归根……”
“小的能不能活十年八年,谁也不敢断定,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哩!同时,小的只会些少拳脚,可不敢教两位少爷千金。”
吴大爷见他表示得十分坚决,不再缠他,改变话题道:“蔡姑娘的令尊荣老,是在下的知交目下她两人有了困难,前来舍下暂避风头,尚请多加协助呢!”
“一个贼和尚,小可或许可以应付,何况两位小姐还有夺命飞环……”
“不瞒你说,仅一个不戒魔僧,在下应付不难,怕的是其他的人。目下风声紧急,两位侄女进退两难,附近已现敌踪,恐怕将有一场凶狠的厮杀。”
“这……”
“两位侄女不能永远耽在舍下,可说进退两难。”
“转回河南也许……”
“跟踪追来的人,愈来愈多,转回河南等于是飞蛾扑火。”
“两位小姐怎会有许多仇家?这……”
“不关两位姑娘的事,这件事在下无法向你解释。”
“小可不想惹事招非,这……这些事与我无关……”
“你打了不戒魔僧,这件事你已经卷人是非中了。”
“这个……”
“恐怕你无法置身事外了。”
“小的只好辞掉掌鞭……”
“你这时辞掉已嫌晚了,不戒魔僧已追到附近啦!”
他大眼一翻,冷笑道:“小可也不是怕事的,叫他来好了。”
“他会来的,因此特请你前来计议。”
“我……”
“两位侄女暂住于东院的喜风楼,请你在楼西的客院住宿,以便照顾两位姑娘,防范暴客侵扰,可好?”
“这……好吧,我要一把剑,一根五十斤左右的铁棍。”
“好,我派人请你到客院安顿。”
小吴琨被林华击败,大概心有不甘,小眼一转,离座道:“爹,我带他去喜风楼安顿。”
吴大爷挥手道:“你们姐弟俩都走,为父还有事与他们商量。”
林华立即告辞,毫无戒心地跟着吴琨下楼而去。
楼上吴大爷向三位师父问:“你们能看出他的来历吗?”
施大同迟疑地摇头道:“看不出来。这人似乎有点浑,长得牛高马大人才一表,可以断言的是,决非低三下四的人。”
天南剑客张一海沉吟片刻,慢条斯理的说:“按理,如果他是存心不利于两位姑娘的人,在不戒魔僧现身以后的一天中,任何时刻他皆可下手捣鬼,所以兄弟认为他必定不是为两位姑娘而来,必定另有所图。论人才武艺,当然不是甘心做车把式的人。至于他为何委屈自己,还得进一步调查了。”
“他会不会与那位丑骑士有关?”蔡大姐问。
刀疤曹五爷冷冷一笑,说:“不管他与任何人有关,他一个人下手的机会已经消失了。
目下咱们须计议的事,是该如何善后,还得由瑞老指示。”
“兄弟的打算是其一,等咱们的人赶来接应,方将两位姑娘暗地接应,然后与那些牛鬼蛇神决一死战。其二是两位姑娘仍然留在此地作为诱饵,吸引住对方的注意,然后从容布下天罗地网以便一网打尽。讨厌的是,对方的人似乎尚未现身,而沿途跟来的人除了方中和兄弟之外,全都来历不明,态度暧昧敌友难分。想驱逐他们嘛,又怕打草惊蛇,置之不理,又怕他们碍事,咱们不怕事,但多树强敌毕竟不是好事,万一上面责怪下来,咱们便是担当不是了。”吴大爷从容不迫地说。
“上面到底有何指示?”吴淮中问。
“两位姑娘来得太快,提前两天到达,信使尚未到来,事先仅指示兄弟便宜行事,尽可能不要本会的人出面,仅以荣记车行的人出面保护,以便另一路弟兄得以从容布置,防止风声泄露。”
“吴叔,并不是侄女提前到达,而是敌踪数见,再加上不戒魔僧不期而至,侄女不得不急急赶来。”蔡大姐急急接口。
“愚叔并不怪你提前到达,任何计谋也有意外,不可能一切如意,只须咱们有应变良策,何所惧哉?沿途你们是不是一切按照今尊的指示行事呢?”
“是的,一切如计进行,沿途在客店散布消息,让人相信侄女是一时任性,离家南下至夫家聚首的人。”
“那就好,只要让对方深信你前往江南是会晤沙贤侄,大事定矣!”
“绝无问题。”蔡大姐极为自信地说。
“沙贤任方面的情形,至今尚无确讯传来,希望他一切顺利。这样好了,如何进行,贤侄女可任择其一。”
“侄女希能留在此地。”
“好,就此决定。在咱们的人赶到之前,可能有麻烦,这两天大家留神些,提高警觉以免影响大局。”吴大爷慎重地说。
“唯一可怕的是不戒魔僧,瑞老准备如何对付?”穿云燕毛论问。
“他不来便罢,来了绝讨不了好去,兄弟已准备对付他的人。诸位不必太过耽心那贼和尚。”吴大爷沉着地说。
楼中的人仍在计议,林华已在小家伙吴琨的引领下,到了喜风楼下。
喜风楼,那是一栋花树围绕的三层高楼,楼高自然有风,名为喜风楼并不足怪。楼东西有两院设备也相当完善。
楼门向南开,前面是一座大花园,花径穿过花丛,可看到附近万紫千红的精巧亭台地阁,人迹罕见,这里原来是内眷或客眷消闲游乐的地方。楼后也有一座小花园,园后的一座月洞门以北一带宏丽宅院,是吴大爷内眷居所,除了女仆,男人绝迹,而且只许内院的女仆出入,外面的侍女仆从未经呼唤,一概不许擅入。
喜风楼只住了蔡家两位姑娘,倒有十余名仆妇侍女伺候,楼与两院隔了一道高墙,以分隔内外,东院是招待女客的地方,西院招待男宾。喜风楼平时不住人,是招待男女佳宾玩乐的地方。
吴琨身后跟了两名年轻的侍女,到了大楼的莲池旁,池中睡莲一片翠绿铺平水面,一朵朵紫色与金色的花朵却高高伸出水面。
小吴琨停下脚步,让林华站在身左近池岸处,向不远处大楼一指,说:“瞧,这就是喜风楼,蔡家两位姐姐住在三楼,顶楼与一楼有留客。你在西院安顿,要走西院门,平时不要进入喜风楼。你看到两院通向喜风楼的长廓吗?”
“看到了。”他顺吴琨的指向眺望,信口答。
“院墙门衔接走廓,廓顶瓦面设有断梁陷足阱。廊是所谓琴廊,人走在上面,下面会发出骇声,由音律上听,可知来人从何处接近及已到达何处了,要不要带你看看?”
“哦!这倒是新奇哩!令尊富甲王侯,建得起琴廊,有钱的大爷们,委实令人羡慕得紧。”他故作惊奇地说。
“我带你去看。”
“在下有幸大开眼界……”
话未完,吴琨伸左脚绊住他的右脚,猛地一肩撞在他的右肋要害上。
他反应奇快绝伦,反手一勾,便勾住了吴琨的脖子,猛地一扭,再伸左手一把抓住对方的腰带,大笑道:“你想要再到池里面去洗澡,客随主便,当然你主人得先下去,主客皆大欢喜,下去啦,小少爷……”
他正想脱手将人贯下池塘,身后的两名侍女同声惊叫,惊叫声中,传来了少女吴芬的叫声:“宗三,手下留情。”
他心中冷笑,这位小姑娘生长富贵之家,养尊处优呼奴喝婢已成习惯,呼名道姓毫不客气,礼貌欠周,他听得心中有气,大为光火,一声冷叱,奋力将吴琨高举过顶。
吴琨咽喉被扣,叫不出声音,身躯被举起,浑身都惊软了。
吴芬飞步抢到,冒险抢近他的身前,拦住前面伸手急叫:“请不要和合弟计较,他年纪还小不懂事,请原谅他一次……”
他听到了两个请字,气消了一大半,放下吴琨推出丈外,冷笑道:“小伙子,总有一天,你会碰钉子,可能把小命碰掉。你要是不高兴,看不顺眼我宗三,大可要令尊赶我宗三滚蛋。想扳回脸面在我身上捣鬼,你算是找对人了,凭你这两手三脚猫工夫,最好识相些,不要再班门弄斧以免灰头土脸。哼!不客气地说,你如想和我动手斗智斗力,你还得苦练十年。”
吴琨狼狈地揉动着咽喉,脸色苍白地叫:“……你这厮……”
他冷哼一声,叱道:“住口!你如果再鸡猫狗叫,宗某可要教训你,教你学学礼貌,学学尊重别人。”
“你……你吃了豹子心老虎胆……”
“豹子心可以饱肚子,老虎胆可以去火明目,吃了并无多大坏处,说吧。你只要说一声,宗某立即离开铁城寨。”
吴芬沉下脸,向乃弟叫:“弟弟,你有个完没有?”
“不要你管!”吴琨乖戾地叫。
“我去告诉爹……”
“你怎么不去?”
“好,我……”吴芬气愤地扭头便走。
“且慢。”林华叫。
“你……”
“你这位弟已病入膏盲,无可救药,必须我这位今世华陀,替他好好治治。”
“什么?你……”
话未完,林华一把抓住了吴琨,掌影连闪,“拍拍拍拍”四耳光清脆动听。
“哎……哎……”吴琨狂叫,双手凶狠地在林华的肋腹猛捣。
林华浑如未觉,一把抓住小家伙的天灵盖向下掀,冷笑道:“你的拳火还不配替我抓痒,翻吧!”
左手上掀,右手压下天灵盖,小家伙来一记背部着地前空翻,“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昏天倒地。
林华一不做二不休,俯身抓住小家伙的双脚,一声低叱,抡起小家伙原地大飞旋,愈转愈急一面叫:“这叫做山东大擂,也叫八方风雨,忍着点,小少爷。”
“救……命……”吴琨狂乱地叫。
“宗三,你……”吴芬骇然叫。
林华将小家伙脱手向上抛,接着放下劈胸抓住又向上提,一手拉住小家伙的左耳轮,冷笑说道:“我先拉下你一双耳朵,再打掉你满口牙齿,然后扭掉你的鼻尖,然后弄断你一条腿。哼!这一辈子你再也神气不起来了。”
“你……”吴琨软棉棉地,有气无力地叫,脸上开始青肿。
“我怕什么?穷光蛋一个,孤命一条,一无所有我就天不怕地不怕。而你,百万富豪的小少爷,我不相信你不怕死,先撒下你的耳朵再说……”
尚未用劲,吴琨已杀猪般狂叫一声,如丧考批地叫:“饶命!饶……饶命,我……我道……道歉……”
林华手一松,吴琨脱力栽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嘎声呻吟,像条老病狗,威风尽失,凶焰全消。
“说,下次还敢不敢?”林华叱喝。
“下……下次不……不敢了……”
“别赖在地上,起来,带我到西院安顿。”
“这……”
“你起来不起来?”
“我……我头晕脑胀……不!我……我起来,我起来吴琨完全屈服了,两位使女站在远处暗笑。
吴芬上前扶起乃弟,强忍笑意向林华说:“宗三,你未免也太放肆了些……”
“什么?你说我……”林华变脸问。
“听我说,你先别生气……”
“我生气?见鬼!我觉得好笑。你瞧,我可把他治好了,大概他一辈子也没学到向人道歉讨饶,这次却学会了。”
“宗三,别说了,舍弟当然有不是,但你也过份了些。我领你到西院,走吧!”
他被安顿在一间雅洁的厢房中,有一名老仆与两名中年仆妇伺候。仆妇送来了他的行囊,吴芬带了两名侍女,亲自送来了一把剑,一根五十斤的金钱虎尾棍,长有八尺,粗如鸭卵,正好趁手。
小姑娘换穿了一袭花衫裙,薄施铅华巧梳妆,明艳照人,显然曾经过细心打扮。这才像一位财主富豪的千金,摇身一变,从穿劲装的野丫头,变成含苞待放的闺阁温柔少女。
她奉上剑,灿然一笑道:“宗爷,请看看这把剑趁手不趁手。不知宗爷对住处满意吗?
下人们如有不周之处,务请不客气地加以指正。”
这是房外的小小客厅,豪门财主的客室,岂会令客人不满意?林华将剑信手放在几上,向她颔首一笑,注视着她说:“喝!吴姑娘,刚才那位野丫头不是你吧?怎么摇身一变,便成了清丽脱俗的千金小姐啦!唉!真难以相信哩!令弟目下怎样了?”
世间不喜欢男人称赞女人并不多,吴芬赧然羞笑,笑得十分得意自负,低下粉首回避他的目光,脸红红地说:“宗爷见笑了。舍弟回住处去了,躲在房中不敢见人……”
“他没在令尊面前告状?”
“很怪,他径自回住处去了。不瞒你说,舍弟因家父溺爱过深,自小便乖戾暴躁,一年到头几乎无日不闯祸,府城的人,见了他便头痛,有时简直不通人情。宗爷今天给他的教训,可说是他十余年来,破天荒第一次受到如此严重的打击和挫折。如果因此而改变性情,家父与贱妾感激不尽呢!”
“姑娘,假如他性情改变得更乖戾更暴躁,小可罪莫大焉。在下有一件事请教,希望姑娘坦诚相告。”
“宗爷有何赐教,尚请明示。”
“西面槐林内,在下遇上一位驼背老者,他是府上的什么人!”
“哦!你是说驼二。”
“他是……”
“这人生性孤僻,沉默寡言又聋又瞎,我也不知他的底细。”
“他到府上多久了?”
“他来时,我还未出世呢!听家父说,卅年前,家父还是十余岁的小后生,家祖那时刚建金城寨不久,在返城途中碰上这位驼背老人,推着一辆手车来自北面,车上半躺着驼背老人的妻子那时,他自称驼二,只有四十多岁年纪。他的妻子病骨支离,气息奄奄,而他自己也大病未愈,眼看要倒毙道旁。家祖心中不忍,将他夫妇放在车中,亲自将车推回庄中,请医诊治费尽心力,总算将他夫妇从鬼门关里拖回阳世。可是,他的妻子的病太沉重,拖了三个月,终于撒手人寰。此后,他自愿在本寨替家祖照管花木,一住卅年,直至如今。”
“哦!他已有七十多岁了,是不是太衰老了?”
“本来他们身体就不太好,妻子死后,他将妻子埋在寨北的金城山下。每天,不论隆冬大雪或炎阳似火,他风雨不阻地在午间至坟前静坐一个时辰,默默地注视着墓碑不言不动,卅年如一日,从未间断,因此愈来愈衰弱,看来,他在世的时日无多了。”
林华有点心酸,凄然地说:“想不到他却是个情圣,难得啊,难得。”
吴芬也有点哀伤,说:“家先祖在世之日,会一再嘱咐家父善待驼二,因此家父拔出一间偏屋,派一名小厮伺候他,让他安享余年。”
“除了知道他叫驼二之外,还知道他的……”
“连家先祖也丝毫不知他的家世根底,甚至不知他姓甚名甚呢?宗爷问起他,不知有何……”
“在下在亭中碰上他,还喝了他两口酒,只觉得他与众不同,所以向姑娘打听,别无用意。”他若无其事地说。
吴芬看天色不早,不再逗留,起身告辞笑道:“幸遇高人,岂可失之交臂?贱妾希望在宗爷逗留的几天中,专诚向宗爷请益,幸勿见弃。天色不早,贱妾该告辞了。不久晚饭时,家父会派人前来促驾的。”
送走了吴芬,林华歇息一会,自语道:“果然是驼侠杨柏,一代豪侠,晚境如此凄凉,良可慨叹。”
晚宴吴大爷不在场,由寨堡中的十余名武师款待林华,席间众人轮流探他的底,他小心地应付,绝口不谈江湖事,说起自己的小贩生涯,居然头头是道,有条不紊熟练兴趣浓厚,因此,双方皆在斗智,南辕北辙凑不拢来,但气氛仍算是融洽的。
夜来了,上弦月高挂在西天,渐向西山沉落,光芒黯淡,大地黑沉沉。
二更初,残席未散。一匹健马来自府城,以全速驰向金城寨,叫开了寨门,骑士将一封书信交给总管,只说了四个字便软弱地支持不住了。这四个字是:“十万火急。”
吴大爷接到书信,脸色大变,匆匆向重要的心腹宣布:“金花门正式与本会决裂,已发动高手分别袭击本会各地秘窟,强敌将至,速行备战。”
还来不及将警讯传出,敌踪已现。
正宅前面的大院落本来有两名警哨,监视出入正宅的人,突发现院墙上接二连三飞人三四个黑影。一名警哨十分机警,一看便知来了不速之客,猛地发出一枚铜镖,并发出一声警啸,方现身阻敌。
可是,两名警哨不知敌势过强,冒失地现身相阻,刚纵出藏身的暗影处,便突然栽倒。
黑影如潮,十余人先后抢入,四面一分,一闪不见。
警哨声引起了骚乱,四面八方响起了警锣声。
第一个带剑冲出察看的人是吴淮中,这位少爷小姐的师父不像是饭桶,跃登厢房的瓦面,劈面碰上了个黑影,在屋脊碰上了。
“朋友,亮剑。”他冲上叫。
“躺!”对方低叱,剑光如匹练,当胸递到。
他左闪、迫进、反击,“灵蛇吐信”以攻还攻.剑上隐发风雷。之声,反应奇快。
黑影冷哼一声,沉剑反拂。“铮”一声暴响,双剑凶猛地接触,爆出无数火花。
他飘退八尺,刚站稳,黑影已左手一扬,一声长笑,一闪不见。
“啊……”他狂叫一声,左大腿根奇痛刺骨,被暗器击中了,身形一挫,跌倒在瓦面上,骨碌碌向下滚。
第二名黑影在他身侧一掠而过,以为他死了,不再追杀,直奔内院而去。
他滚至第五匝,身形已经转成头下脚上,滚势也就停止,伸开双手爬伏在瓦面上装死,心中暗叫道:“完了,他们终于发现了我们,先一步发起袭击,我们栽定了。”
附近不时传来叱喝声和惨叫声,全寨陷入恐怖中。
在黑影人侵前两刻,客室的筵席未散,穿云燕十余名陪客无法查出林华的口风,改用酒罐也一败涂地,林华量大如海,根本不在乎他们十几个人。最后,十余条好汉知难而退,先后开溜,有几位甚至醉得不省人事,由仆人抬走了。
剩下穿云燕与天南剑客两人,仍作困兽之斗。天南剑客只有七分醉意,斟上一杯酒举杯笑声道:“宗掌鞭,咱们干了这一杯,兄弟有几句不中听的话,不知该不该说。”
林华自己斟满一杯,一饮而干照杯道:“小可先干为敬。张师父有话尽管说,我这人心直口快,话没遮拦,对直肠直肚的朋友甚有好感。不怕说错,只怕不说,有话藏在肚里闷着,会闷出毛病来的。”
天南剑客干了杯中酒,眯着醉眼说:“你老兄快人快语,兄弟不说,反而显得小气啦!
你的真才实学,兄弟不曾见识,但举手投足便可制住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爷,兄弟不得不佩服你老兄确是了得。”
“张师父夸奖了。”
“兄弟感到十分困扰,你老兄的人才与武艺皆是上乘,可说是身怀绝学,人才出众,为何委身下人之列,被夺命飞环几句恫吓的话,便不加抗拒地委屈自己做一个掌鞭,兄弟委实百思莫解了。”
“说穿了毫不足奇,不瞒你说,我平时只和同行的贩夫走车打架,却不曾和你们这些江湖好汉过手,你们都是些亡命之徒,而我却珍惜自己的性命,突然被夺命飞环一吓,确是吓软了,再说,做掌鞭并不丢人,在彼此相安能和平相处的处境下,小可选择了掌鞭,如此而已。”
“吴大爷希望留下你做教师,待遇优厚,你却拒绝了。”
“人各有志,不能相强。”
“那么,兄弟贸然问一句,你是否另有所图?”
“小可不愿改变自己的初衷。”
“是不是为了蔡二小姐?”天南一剑诡笑着问。
“为了她?别笑话好不?”
“那方家的兄弟两人,就是因二小姐而来的,二小姐对他们从不假以词色,他们却像冤魂似的死缠不放。老兄,如果你有意,兄弟愿在旁相助玉成你们,怎样?”
“呵呵!谢谢张师父的好意。”他豪笑着说。
天南剑客察言观色,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笑道:“在兄弟眼中看来,你们确是郎才女貌。”
“呵呵!可惜小可无意成家,从未做过高攀开封蔡家的梦。这一辈子,我是一杆子光棍打到底,信不信由你,张师父你尽管去胡思乱想好了。来,咱们再来三大杯,毛师父也算上,偌!小可先干为敬。”
他连干三大杯,先后已有十杯酒落肚,天气炎热,他除了出了一些汗以外,至目前为止,仅脸上微现红晕而已,三大杯罐下去,依然脸不改色,举杯的手坚定沉稳,那有半丝醉意?
穿云燕毛松无法拒绝,三杯酒入喉,放下酒杯含糊地叫:“不……不行了,兄……兄弟不……不胜酒力……”
话未完,人向凳下滑,被两名仆人及时扶住了,抬了就走。
天南剑客又加了两分酒意,眼前开始模糊。
林华向一名仆人招手,笑道:“大哥可否再开一坛老酒来?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相投半句多,小可与张师父投缘,谈得来,小可想作尽夜把酒清谈,来两坛也不多,劳驾啦!”
天南剑客心中叫苦,一坛酒是三十斤,再来两坛那还了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再不走可就得吃苦头了,赶忙见机逃席,站起摇摇晃晃地说:“兄弟也不胜酒力,醉了。兄弟还有事,先走一步,对不起。”
声落,已踉跄出厅走了。
林华干了杯中酒,呵呵一笑,离座挟了一坛酒,向仆人们点头为礼,笑道:“主人都走了,醉倒了,小可只好自己回宿处啦!请替小可谢谢主人的酒。”
他身高手长,挟了一坛酒浑如无物,拉开衣襟大踏步出厅,取道返回喜风楼,夜风微带凉意暑热全消,酒意也消去两分。
接近了喜风楼,踏入花径,他拍着坛口曼声吟道:“烛影摇红向夜阑,乍酒醒,心情懒。樽前谁为喝阳关,离恨天涯远……嘿!你给我站住!”
他已转过身来,又道:“你冤魂不散似的跟来跟去,不嫌麻烦吗?你如果认为在下是不利于铁城寨的人,足见你果真成了又聋又瞎的无用老朽了,卅年形单只影的孤凄岁月,把你的见识和卓越的江湖经验全磨掉啦!”
黑影是驼背老人,毫不激动地说:“不久前一个人到了西院,他是你的朋友吗?”
“我没有朋友。”他冷冷地说。
“那么,老夫要杀了他。”
“请便。”
“你不在乎朋友的死活?”
“我只耽心自己的死活。”
“你心肠很硬。”
“就算是吧。”
“老夫只好杀他了。”
他呵呵一笑,说:“你最好杀了他来做下酒菜,别忘了我一杯羹。”说完,扭头便走。
“你不问问他是谁?”
“我为何要问?”
“站住!”
他站住,转身,冷笑,正想发话,驼背老人突然飞扑而上。
他向侧一闪,勃然大怒。
怪,驼背老人像一阵狂风,向喜风楼扑去。
他先是一怔,突又自语道:“怪事!真有人来呢?好小子,是不是沙千里前来夜会乃妻小姨碰上这个老怪物,可能有热闹可看了,我何不去瞧瞧?”
他挟了酒坛,舍不得丢掉,拨步便追。
他答应吴大爷负责保护两位蔡姑娘的安全,吴大爷也曾派人领他在喜风楼走了一圈,以便了解楼内楼外的机关埋伏。目下有人入侵,他大可名正言顺进入喜风楼。
楼四周花木扶疏,极易隐身,由于起步太慢,追至楼前,驼背老人的身影已杏,大概已被花木所掩。
他发现二楼的裳檐上有人影闪动,但这时人影已经消失,便不再追踪驼背老人,从西院绕出到了楼后的小花园。刚将头伸出围墙向里瞧,便看到园内距墙根不足三丈处的一座小假山侧方,爬伏着一个黑影,正凝神向后楼门搜视。
“好啊!大概来了不少人。”他想。
他拨出一把飞刀,觑个真切,脱手便掷。
“噗”一声响,飞刀柄击中黑影的后脑,黑影的脑袋向下一搭,失去知觉。
他飘下墙脚,挟了酒坛重新跃上墙头,向下飘落跃至黑影旁,先查看黑影是死是活,脱口低叫:“咦!是女的,见鬼!”
他找回飞刀藏好,解下女黑影的背上长剑自己系上背部,方弄醒女黑影,擒住对方的右手低声问:“小女人,清醒清醒,我要口供。你姓甚名谁?”
女黑影穿一身夜行衣,黑帕包头,黑夜中看不清睑容,但从接触的肌肤中,可知是个年轻女人。
“你……你是……”女夜行人惊骇地反问。
“在下问你,你还没回答我呢?”
“本姑娘失手被擒,认了命,惟死而已,没有口供。”
“真的?”
“信不信在你。”
“好吧,你既然不合作,在下也就不再客气了。”他一面说,一面擒住了女郎的另一只手,解女郎的腰带拥上她的手脚,接着说:“在下只好将你交给吴大爷,他会安排你的……”
“且慢!你的口气,不像是吴老狗的人。”女郎叫。
“在下是替蔡家二小姐赶车的车把式。”
女郎长叹一声,绝望地说:“蔡、吴两家都是一样,我认了命,还以为你是趁火打劫的呢?”
“你不想招供?”他问。
“不招。”
“你听清了,我只是在龙背港金龟桥村方被蔡家临时找来掌鞭的人,我不想管你们武林人的恩怨是非。”
“咦!你不是飞鞭欧文?”
“不是。
“我与蔡家的两个丫头有怨,特来找她们算帐的。”
“哦!你来了几个人?”
“好几个。”
“你贵姓?”
“我……我姓桑。”
林华替对方解绑,笑道:“快叫你的同伴离开,碰上别人你就凶多吉少了,走吧。”
“你……”
“快走!改天再来,呵呵!”
桑姑娘一跃两丈,再一跳便越墙走了。林华抱起酒坛,自语道:“妙极了,他们不闹便罢,要闹就闹他个翻天覆地,不然沙千里岂会赶来兴风作浪,替乃妻出气?”蓦地,远处住宅传来了警锣声。
他吃了一惊,心说:“怎么?今晚来了多少人?刚三更,这些人来得真快。”
楼上,突传来“砰”一声大震。
“哈哈哈哈……”二楼的窗口传出了得意的怪笑声。
他心中一懔,脱口叫:“不好!是不戒魔僧。”
这时,全寨四面八方皆传来呐喊声和叫吼声,似乎人侵的人同时发动袭击了。
他飞步枪上台阶,打开了后门进入大楼。
二楼的楼门灯光外泄,楼门的机关已被毁去,门扉被打破,里面的花厅传来了叱喝声和兵刃交击声。
他飞步抢上,苦笑道:“老驼怪,你今晚要倒霉,不服老是不行的,你的往昔雄风已随岁月消逝,过去的光荣永不会再来。”
宽阔的花厅中,八盏琉璃灯已被击毁了一半,不戒魔僧的沉重方便铲威风八面,狂风暴雨似的向驼背老人攻去。另两名像貌凶猛狞恶的中年人,则运剑如风,把方中和方中平兄弟俩,迫得手忙脚乱险象横生,岌岌可危。
一旁,两名蒙面的女人浑身黑,左襟前戴了一朵金花,在一旁虎视眈眈,留意双方的恶斗。
驼背老人的拐杖风雷俱发,但却没有方便铲凶狠,每硬接一招,拐杖虽未被震断,驼背老人必后退一两步,许久不敢重新硬接。但不戒魔僧如想在三二十招中击败驼背老人,也不是易事,驼背老人的拐杖不时探隙直入,直指要害,极为诡异辛辣,不戒魔僧也不敢冒险行破釜沉舟的一击。
花厅已被三对高手的狠拚所占满,尤其是驼背老人与不戒魔僧这一对,三丈方圆以内,无人敢于接近。左右两座明窗,则被两个佩金花的蒙面女人所把守,身份不明,不知她们为谁而来。通内室的走道已被阻死,无人能无恙地通过花厅。
内室的走道门已被拆毁,站着两个粗眉大眼,像貌狰狞的大和尚,每人的肩上,各扛了一个女人,正是蔡家两位小姐,大概因出路已被阻死,正在等候机会通过花厅下楼。也利用这机会看看双方的恶斗。
林华的出现,并未引起双方的注意,他心中有数,立即转身下楼。
不久,他出现在内室通道的后端,向下一伏,将酒坛贴地向前移,以挡住隐约朦胧的灯光,人躲在坛后,向前徐移。
到了两名和尚的身后,两和尚竟毫无所知,厅中的打斗凶猛激烈,楼板发出隆然暴响,被恶斗吸引,根本不知身后来了可怕的高手。
他离开酒坛,幽灵似的到了两僧身后。
“噗噗!”他双手齐出,同时分别劈在两僧的天灵盖上。他人高,两憎比他矮一个头,劈天灵盖轻而易举。
在两僧倒下之前,他已接收了两位姑娘,挟至后面放下火速解绑。
两位姑娘看清是他,不叫不闹但心中狂喜。
“谢谢你,宗三。”大小姐喜悦地低叫。
他淡淡一笑,说:“快找兵刃,今晚来了不少人,准备恶斗。”
声落,他重回原处,拖走两名和尚昏迷不醒的身躯,抱着酒坛站在破门当中。
两位姑娘找来了剑,在他身后观战。
花厅中,已到了生死关头,驼背老人已渐感不支,浑身大汗脚下乱了。
不戒魔僧依然凶悍如常,沉重的方便铲十荡十决,五丈内风生浪起,把驼背老人迫得八方闪避,反击回敬的机会行将完全消失了。
“嘿!老狗吃我一铲。”和尚得意地怪笑,招出“铁牛耕地”,猛攻下盘,无惧地疾冲而上了。
驼背老人招出“力划鸿沟”,同时向左急跃,接招借劲闪避。
和尚转身跟进,大笑一声,招变“拦江截斗”,跟踪便扫,捷逾电闪。
驼背老人脚下一软,但仍能踉跄后退,临危出招自救,想向上崩架横扫而来的方便铲。
“得”一声脆响,拐杖接触方便铲,突然折断尺余,驼背老人倒退五六步,退过内厅门的通道口,脚下一软,屈右膝绊倒,脸色死灰。
和尚跟上,高举方便铲作势下拍。
“哎……呀!”两个蒙面女人同声叫,同替驼背老人惋惜。
不戒魔僧得意忘形,竟忘了身后的安全,举铲狂笑道:“哈哈!打你成肉饼……”
话未完,铲未落,身后突然有人接口:“和尚,有肉饼岂能无酒?”
和尚大怒扭头回顾,只觉眼前一花,巨大的物体压到,本能地脑袋一缩。
“噗”一声响,酒坛子砸在他的脑袋上,幸而他已运功相抗,不然脑袋必定开花。
“拍啦啦”一声怪响,酒坛破了,酒香四溢,美酒流了一地。
和尚又成了落汤鸡,晕头转向下爬倒,脑后开始流血,头皮破了。
“哈哈哈哈!和尚,多喝两口。”林华怪笑着说。
不戒魔僧反应甚快,奋身一滚,拖着方便铲族身,大吼道:“小狗,又是你……”
林华拾起两大块酒坛碎片,狂笑道:“哈哈!你还认识我?滚你的蛋!”
两块尺大的破陶片同时飞出,和尚仍在愤怒迷糊中,本能地一铲急拍,上当了,陶片一击即碎,破片仍向前飞,重重地击在和尚的脸部与胸部,只打得和尚痛入骨髓,狼狈已极,恰好有一块碎片击在右边脸上,如无眼皮保护,右眼必将报废。这一击力道不轻,而眼睛却又是最禁不起打击的要害,和尚只觉眼前一黑,金星飞舞,所看到的景物完全走了样,似乎整座楼都在旋转移动。
不能再称英雄道好汉了,和尚大叫一声,拖着方便铲向后楼口狂奔。到了楼口,扭头厉叫道:“小狗,你记住了,山长水远,此仇必报。”
“哈哈!下次我再请你喝一坛老酒。”他大笑着说。
“宗三,抓住那淫僧。”大小姐在他后面急叫。
他看到把守在窗口的两个女人,正作势扑来,目光落在两位蔡小姐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仇恨、不甘的表情,便知这两个人是为了蔡小姐而来的对头了。同时,他的目光看清了两个蒙面女人胸前所佩的小小金花,不由一怔,心说:“会不会是金花门的人?听说开封蔡东主是七星会的会友,如果当真,那么,与金花门结怨冲突便不是奇事了。江湖上谣传这两大秘密帮会之间,结怨甚深,廿余年来彼此无可化解,经常发生暗杀血案。看来,蔡东主很可能是七星会的会友啦!”
他心中一动,又忖道:“记得在关外碰上南山魔女,她曾经问我知不知道七星会与金花门,可让我遇上双方的人了。”
但他不想管这些江湖恩怨牵缠的闲事,向两位小姐说:“好,我去追和尚。那两个女人,是不是吴大爷的……”
两位小姐这才留意两个蒙面女人,脸色大变,急叫道:“先捉住她们,她们是……
是……””
两个蒙面女人一惊,互相一打手式,穿窗而去。
“我不想和女人动手动脚。”林华懒洋洋地说,走向另两对会死忘生恶斗的人,向方中和叫道:“方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两个中年人吃了一惊,怎敢和打跑了不戒魔僧的人交手一声怪啸,逃下楼去了。方家兄弟也穿窗而走,临别向两位小姐挥手示意。
“自作多情。”蔡大小姐愤愤地骂。
驼背老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楼上一静。
林华呵呵笑,说:“大小姐,小可听天南剑客张师父说方家兄弟……”
“不许说他。”大小姐不屑地叫,接着又说:“一双难兄难弟癞蛤蟆,哼!”
他不再多说,向楼门走,一面走一面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呵呵!一对可怜虫,咦,寨中来了不少夜行人,两位小姐快进入楼下秘室,我去看看。”
“宗三,不要走。”二小姐叫。
“为什么?”他站在楼门口转身问。
“我……我怕不戒魔僧去而复来。”
“放心啦!他恐怕已逃出寨外去了。”
“请在此陪我好不好?”
“主人有事,做客的人不前往相助,道义上怎说得过去?”
“好吧,我们也一同前往。”
“这……”
“我们自保当无困难。”
“好,这就走。”
他急步下楼,直向外走,突见侧方黑影连闪,像是从内宅出来的人。
“站住,朋友。”他叫。
黑影共有四个人,两人似乎背了庞大的包裹,闻声脚下反而加快,闪入一丛花树中一闪不见了。
“朋友,等一等。”他叫,身形乍动,两起落蓦尔失踪。
两位蔡小姐大吃一惊,骇然止步,二小姐脱口叫:“老天爷,他……他是人是鬼?”
蔡大小姐打一冷战,骇然道:“妹妹,我们走了眼,他的轻功出神入化,艺业深不可测,我们却迫……迫他做车夫万一他是爹的仇家,天哪!我们……”
二小姐却宽心地一笑,说:“如果是爹的仇家,他为何不在开封找?依我看,他……我们不必耽心。”
“你是说……”
“他定是与方家一般,抱同一念头而来。”二小姐颇为自信地说,下意识地感到粉颊发烧。
“不会吧?他委身下人之列,岂不是自绝于人吗?”
“身怀奇技异能的江湖异人,游戏风尘,不在乎身份门第。他如果不屈任车夫,怎能接近我们?他这人,城府甚深呢?可不是个浑人哪!走,跟去看看。”
林华的轻功,确是出神入化。两月来,他辛勤苦练,结果是功艺日进,与在出塞前的他,脱胎换骨判若两人了。在苦峪,他得到楚狂夫妇与邪剑三位宇内高人的一月指点,根基更为深厚。加以肯用功,进步神速自是意料中事。另一促使他进步的原因,是他经过那场可怕的大病折磨,总算抛得开那些令他头痛的感情负担,看得开便可专心,他转向练功一途找寄托,自然进境神速的。
这次进入中原找沙千里,暗助安西盟的女盟主雷秀萍。在苦峪途中,沙千里下毒手踢他一脚想置他于死地,那时他便觉得彼此的艺业,沙千里似乎要高明一两分,自己再不用功,可能反而枉送了自己的性命哩!
目前,他正进入一生中的颠峻大道,迈进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廿七岁的人,正是精力最盛的时期,心智与体能皆到达将届颠峰的境界。
各处仍在乱,杀声仍盛。
四黑影向寨西飞掠,接近了三丈高的寨墙。
寨墙上只有两名警哨,其他的人全在各处宅院抵抗入侵的人。
第一名黑影沿石级向上走,两名警哨尚在丈余外的碉楼上,看不见登墙的人,天色太黑了啦!
刚登上墙头,侧方丈余一座箭垛侧悠然站起一个人影,拍拍手,哈哈一笑道:“朋友,你们不等我,我只好到此地等你们啦!”
四人左右一分,先头的黑影扬剑喝道:“亮万,阁下。”
“咦!是女人,你们走吧。”
“你怎能让她们走?”墙头另一边三丈左右,传来了人声。
“啧!你不是那位有一匹好马的骑士吗?”林华惊问,他听出对方那古怪的嗓音。
“唔!你的记性不坏。””
“她们是女人,男不与女斗,放她们走好了。”他说。
“她们像是掳来了两个人,你知道被辅的是谁?怎能擅自放走?”
“贼掳了人,那又不同了。”他大声说,向四个黑影叫:“放下人,你们便可离开了。”
“你好大的口气。”黑影冷笑道。
“你们背了人,外面濠宽三丈,不能飞渡,掉下去准被淹死,将人放下,你们便可用登萍渡水术越濠。废话少说,将人解下啦!”“狂徒,本姑娘倒要看看你凭什么敢如此狂妄。”一黑影厉声说,突然身剑合一飞扑而上。
黑夜间,他不想拖延,拨剑出鞘,用上了鬼神莫测的邪剑。
“铮”声轻响,黑影的剑刺在石垛上。而他的剑,却点在对方的左腑下,人换了方位,如何换的,能看清的人少之又少。
“你刺在石上,又得花半天工夫磨剑了。姑娘,丢剑。”他朗声说。
黑影大骇,骇然叫:“你……你是怎样出剑的?你……”
“手一伸,剑便可攻出了,你总不能说我用法术吧?当然也不是用脚出剑罗。叫你的同伴将人放人,不然等吴大爷的人赶来,你们想走也走不成了。先丢剑。”
黑影怎敢不丢剑,放手丢剑厉声道:“你不像是吴老狗的人,怎敢管本姑娘的事?”
“少废话好不,我这人不怕吓唬的。”
“你……通名。”
“我叫宗三,要命,真罗嗦,女人。为免麻烦,我给你十数声,数声到而你的同伴还不将人放下,在下只好全部擒下你们了。一!”
“你是从河南来的人?”
“二!”
“贵会没听说过有一位能一剑制我的人……”
“三!”
他不答腔,黑影知道碰上辣手的人了,只好一咬牙,叫道:“姐妹们,放人。”
三黑影只好遵命,将两个俘虏放下。
“你们可以走了。”林华收剑说。
四个黑影向下一跳,水声如雷,原来全是会水的行家,游过濠去了。
丑骑士站在三丈外,拔剑走近说:“好哇!你那一剑神出其神,我没看清,倒得向你领教领教。”
“别开玩笑好不?”
“谁给你开玩笑?”丑骑士半认真地反问。
“你我无冤无仇……”
“就算有冤仇好了。”
“咱们改天再印证切磋好不好?”
“选日不如撞日。”丑骑士毫不放松地说。
“里面仍在打打杀杀……”
“一个掌鞭的,管那么多闲事有何好处?”
“你找麻烦又有何好处?”
“可以领教你的绝学。”
林华突然一声怪叫,双手抢到剑闪电似的冲到,以快速绝伦的奇速连攻五剑,左砍右劈如同狂风暴雨,把骤不及防的丑骑士迫得退出丈外,手忙脚乱地封架,摸不清他的路数,大感意外。
林华突又跃退,笑道:“够了吧?这就是我的剑术。”
丑骑士怔在当地,久久方笑骂道:“见你的鬼!这叫做剑术?呸!”
他呵呵笑,收剑入鞘说:“这叫做庄家乱劈柴,怎么不是剑术?我用剑向你袭击,没错吧!”
“这……这倒是不错。
“那你就不能否认我用的是剑术。”
“我……我说不是,你在乱砍乱劈毫无章法……”
“你并未接下,也没有还击的机会。”
“那……该是剑使刀招。”
“呵呵!谁规定剑不能使刀招的?剑术中的卅六种基本出招手法中,便有砍劈二诀。任何兵刀的进攻防卫等等手法,有常规,则初学的人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以前人的经验与教训,增长自己的技能,无可厚非,但双方交手,形势与机会瞬息万变,食古不化与死执成规,皆足以送掉自己的性命。不管你的手法是出于正宗常规,抑或是出于自己的创意,只要能抓住机会一击成功,便是最佳的手法。”
“唔!你的高见初听像是有道理,但……我总觉得似是而非……”
“你如果出身于正宗门弟,那么,将我看成邪魔外道好了。不早了,再见。”
“你不能走……”
林华挟起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塞住嘴部的俘虏飞掠而下。
丑骑士不肯罢手,跟下大叫道:“再印证几招,不然你休想撤走。”
他一面飞掠,一面叫:“改天再较量好了。你我无冤无仇,黑夜中容易失手,何必呢?”
他展开了真才实学,左右肩分抗着两个人,依然纵跃如飞。丑骑士衔尾狂追,居然紧楔不舍难以扔脱。
他只好改弦易辙另打脱身的主意,往一间小屋里一钻,穿屋越室而走,溜之大吉。
扔脱了丑骑士的追踪,他到了一丛花树下隐起身形,开始替俘虏解绑,拉开一人的缚口布取出塞在口内的布团,他替对方推拿手腕脚跟被绑处活血,一面说:“看光景,令尊真结了不少冤家对头哩!快回去吧,府上的人大概快急疯啦!”
他解了另一人的绑,径自走了。
两人,是吴大爷的千金吴芬,另一人也是女的,是吴大爷的小妾。两人许久许久方能活动,几乎无法举步行走。
林华在喜风楼附近巡视一周,发觉寨堡内已无敌踪,全寨上下皆忙得一塌糊涂,救死扶伤的处理善后。他懒得理会,面生的人这时不宜在外走动。
蔡家两位姑娘的房中亮起了灯光,他知道两女已经回来了,放心地回到西院,发觉伺候他的仆人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他站在房门外,伸手推门,随即警觉地闪在一旁,叫道:“大乱刚定,夜已深,客舍不宜逗留,免滋误会,请出来。”
房内房外黑沉沉,对面不见人影。片刻,房内亮起了灯光,房门徐徐拉开了,里面有人叫:“阁下的警觉心极高,佩服佩服,进来说话。”
他一闪而入,跨在房门口冷笑道:“阁下如果不信任小可,小可明天离开贵处便是。夜已深请勿扰我安眠。”
房中站着醉意未消的刀疤曹五爷,迷着醉眼诡笑着说:“兄弟奉寨主所差,前来询问你驱赶入侵容风楼贼人的经过,幸勿误会。”
他站在房门口,并不急于入房,冷冷地说:“我不管曹师父为何而来,熄了灯匿伏房中,这种举动委实犯忌。有事明天再说,请出去。”
“别生气,宗兄,兄弟已经来了,你总不能让兄弟白跑一趟两面为难吧?”
他淡淡一笑,缓缓跨入房门说:“吴大爷可能还不知喜风楼的事,曹师父大概是奉了这位仁兄……”
他左手猛推门扉沉重的木门以可怕的奇速向内撞,“叹”一声响,把藏在门后手执匕首作势扑出行凶的人夹住,发出了问叫声,几乎被夹扁了。
刀疤曹五爷一声低吼,奋身飞扑面上。
林华在返回客宿时,不敢大意,因此脚下甚轻,并未发出任何声响。等到伸手推门时,已听到房内有动静,油然兴起戒心,已知道房内到了不速之客。
站在房门口,他发觉曹五爷的神色有异,便暗中留了心,被他发现门下方隐约有暗影,便猜到门后必定藏了人,因此突起发难,先下手为强,猛地撞门,把门后的人压得几乎成了扁鸭。
刀疤曹五爷知道行藏已露,一声低吼,冲上抢制机先发起突袭,扑上来一记“二龙争珠”下毒手要掏林华的双目。
林华双手齐出,左手崩开对方攻来的手,右手闪电似的抓住对方的左手曲池,贴身了,抓住人往怀里带,膝盖猛地上撞。
“噗”一声响,膝盖撞中刀疤曹五的小腹。
“啪”一声响,曹五被崩开的右手,一掌拍中林华的左肩。
“哎唷!”曹五闷声叫,身躯前俯,失去了抵抗力。
林华拉住对方的腋窝,大旋身大喝一声,将曹五摔出房外,着地的暴响震耳。接着,他拖出倒在门后呻吟的另一名大汉,丢出门外厉声道:“你们都给我快滚!去告诉吴大爷,你们与来人的恩怨与我无关,我负责两位姑娘的安全已是逾份,要想在下替他卖命,辨不到。
你们这些蠢货少来献宝,一再相试,试得在下火起,会出人命的。如果不信我宗三,我抬腿走路,用不着彼此结怨,给我快滚!滚慢了打折你们的狗腿。”
说完,“彭”一声大震,他愤然将门碰上了。
蓦地,他发现门角金芒入目,信手拾起一看,不由勃然大怒,急忙拉开房门抢出,可是,刀疤曹五与那名大汉,已经不见了。
他退回房中,惑然自语:“怪,这两个家伙为何用这种歹毒暗器对付我?彼此无冤无仇……唔!是不是他们认出我的真正身份了?”
他手中金光闪闪的管形物,原来是一具尺长的暗器发射筒,构造极为精巧,粗如鸡卵,筒口有一个豆大的小孔,内有强力的簧管,底部有锁肩形扣底,握手处有一按柄,可藏在袖中发射。
“这是神针周五娘夺魄针筒,为何在这家伙手中?”他自语。
他取下底部锁肩形扣底,倒出一枚长仅三寸,其色灰绿的绣花针,略一审视,重新将针藏入简内,往床上一塞,说:“等他来拿,便可知道他的来历了。”
一早,房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叩门声响了三下。
他已经练完功,正想外出洗漱,信手拉开房门,不由一怔。门外,站着穿劲装准备了剑的小姑娘吴芬,脸色不正常,似乎愤怒而焦急。
小姑娘毫无顾忌地跨入房中,不理会男女之嫌,匆匆地说:“宗爷,快带了你的行囊,要快呀!”
“怎么回事?”他讶然问。
“我们离开此地。”
“离开?我们?”
“快,原因我等会儿告诉你。”
“到何处去?”
“府城!快!我替你收拾。”小姑娘急急地说。
“可否…”
“有人向家父进谗,说你是奸细,这时解释对你不利,先离开再说。”
“这时离开,岂不……”
“好宗爷,你快点好不好?等他们先将你打入刑室,再分辩也无济于事了。”
他摇摇头,说:“不行,这一走不要紧,反而显得在下心虚,怎能走?再说,既然令尊动了疑,这时要走也来不及了,除非杀出去,不然岂能轻易出寨?”
“我和你一起走,谅他们也不敢拦阻。”
他怎肯走?他要从蔡家两位小姐身上,查出沙千里的下落来,以便找到安西盟雷盟主的行踪,这一走,岂不前功尽弃?
“不行,大丈夫来得清,去得明,岂可偷偷溜之大吉?真金不怕火炼,在下不是奸细,何畏之有?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走。”
“我的天!你难道想在刑室和他们分辩吗?”吴芬跳着脚说u“你认为我是不是奸细?”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话?昨天晚上是你救了我,我会认为你是奸细?”
“有你出面替我辩护,怕什么?”
“家父极为信任大总管骆四爷的似乎也有点……有点不得不信任那蓝面贼,有他在捣鬼,我恐怕也无能为力。”吴芬迟疑地说。
“谁是蓝面贼?”
“就是大总管骆四爷嘛,他的脸色泛青,所以大家背地里都叫他阎王骆四。”
林华淡淡一笑,问:“铁城寨到底谁是主人?”
“当然是我爹。”吴芬不假思索地答。
“但你爹却对阎王骆四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这……”
“令尊把柄在他手中?别有难言之隐?”
“这……不谈这些,你到底……”
林华佩上剑,一手挟了铁棍,笑道:“我不走,除了蔡家两位小姐或能指派我之外,不管令尊也好,阎王骆四也好,谁也休想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你走吧,免得连累你。”
吴芬用奇异的眼神注视着他,迟疑地说:“你只听蔡家姐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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