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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龙蛇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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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跑也没人家跑得快,他还没跑得几步,背后又是微风飒然,肩头上给人结结实实的按了一下,丁晓未敢回头,霍地横身,再向后一看,可不正是那家伙跟踪追到。

  丁晓又气又恼,怒道:“我打不过你,还待怎样?”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这傻小子,打不过就跑。你的剑呢?难道就舍得不要了?”他边说边把丁晓的剑弹了几下,顿时在深夜里发出铮然微啸。他又笑道:“你这把剑是不错,你真的舍得不要?”

  丁晓气得恨恨地说:“不要!不要!你别恃你现在的本领比我强,你在我手中夺去,我必然也要从你手上夺过来。现在不行,总有一天会行,莫非我就永远打不过你不成?”

  那人狂笑道:“你真的以为我会要你这口剑?放心,比这口剑好十倍的我都不要呢!这把剑还给你,以后可要收藏好一些,别给人家又夺去了。”

  丁晓看了那剑一眼,想接又不敢接。他真舍不得这口使惯的单凤剑,可是刚才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了,说非亲手夺回不可,可是现在人家自动送回来了。

  那人好像看破了丁晓心思似的,又笑笑说道:“傻小子,受一点挫折算得了什么?江湖豪杰,谁不经过大风大浪?你给人夺了一口剑,难道就当成深仇大恨,那么,我们汉族整个江山给人夺了又如何?”

  那人说了面色甚是庄严,丁晓为他眼光所慑,不由自己地接过了单凤剑,怔怔问道:“你是英雄,你可愿留个名字?”

  那人仰天打了个哈哈:“你何必问我的名字?你是个少爷,知道我的名字,于你毫无用处。”说完他径自回头走了。

  丁晓刚才想跑,现在反呆呆站着,只听得红衣女侠和那人有说有笑,谈得好像很是亲热,脚步声、人声,都渐渐地由近而远了。他望着、望着,不知怎的,蓦然间觉得一阵心酸……

  江上峰青,江流渺渺;荻花芦叶,瑟瑟秋声。丁晓沿着江边踽踽独行,听潮音过耳,而人声、脚步声都已渐远渐寂。那红衣女侠,那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也都已没入苍茫夜色之中。丁晓蓦地心酸,平增怅触。

  丁晓恨这两个人,然而又似乎欢喜这两个人。红衣女侠的娇戆直爽,中年汉子的豪气雄风,都对他具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尤其是红衣女侠的轻颦浅笑,更是深印他的脑海。可是当他把这个人联起来想时,却不禁疑云疑雨。红衣女侠称中年汉子做“朱师叔”;而中年汉子则称红衣女侠为“小师妹”。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中年汉子是姜老头子的徒弟还是徒孙?

  只这一点怀疑还未是丁晓“心酸”之处,他在想为什么那中年汉子和红衣女侠,好像很是亲热?他不知怎的,和红衣女侠前一刻还是彼此诘骂,现在却没来由的嫉妒起人家来了。

  丁晓自己一想,也不禁暗笑起来。他不禁自己骂自己道:“管他们是什么人,反正我是再也不愿见到他们了。”

  那一晚丁晓回到家时,已是鸡鸣将晓,他游斗半夜,筋疲力倦。可是禁不住思潮起伏,辗转反侧,竟直到天明方始睡着。这一觉睡得很甜,不知什么时候,才给父亲叫醒过来。

  他在烦恼之中入梦,又在烦恼之中醒来了。他的父亲叫醒他后,第一句就是:“你这孩子,怎的睡得这样不省人事?昨夜做什么来了,你瞧客人都已走了!”

  丁剑鸣那天早晨不止一次地来看过他,见他睡得烂熟,摸摸他的额角又似有点潮热,不忍把他叫醒。现在来访的客人都已去了,天也将近午了。他担心丁晓生病,再把他叫醒,看他精神面色,还是如常,这才消了愁虑。只是丁剑鸣却不由得很是纳罕:怎的他会这样熟睡不醒?尤其是练太极派武功的人,一早就要起来练习太极行功,他怎的连惯常功课都记不得了。这样熟睡,内中必有古怪。

  丁剑鸣暗暗纳罕,丁晓比他更纳罕,他听父亲说什么“客人”,自然而然地朝窗外望了一望,这一望顿时使得他心中突突跳个不止。

  看官,你道那些客人是什么人物,令得丁晓如此吃惊?原来他一眼望出窗外,见着三个人正缓缓地走出大门。三人中有两人竟是自己的“新认识”──索家大护院和华家的一个武师。另一个则是自己的“父执”,平时也常来的索家的三公子索志超。

  他这一吓,睡意全消。他不禁怔怔地问他父亲道:“这些人是做什么来的?”他还以为索、华两家的护院武师找他算账,在他父亲面前说他坏话了。

  不料他一看父亲面色,却毫无愠怒之容,反而满面笑容看着自己,看了半晌,却又突的蓦然兴叹道:“岁月如流,我来到保定霎眼就是廿多年,你已经十九岁了,哎,十九岁了!”

  丁晓给父亲弄得糊胡涂涂,不知父亲为什么突然提起自己的年岁?正待发问,只见他的父亲盯了他一眼,感喟中带着喜悦之情,微笑着缓缓说道:“你十九岁了,也该给你订婚事了,我……”

  丁剑鸣话未说完,丁晓急忙截住道:“爸爸,我还不想订婚!”

  丁剑鸣说话被截,很不高兴,摆摆手道:“你听我说下去,做小辈的不要胡乱打断长辈的说话,懂吗?

  “你十九岁了,年纪不算小了,定了亲就更成了大人了,别尽是这么不懂事!你看见那几位客人吗?他们就是给你说亲来的。女家是这里有名的华家。我已答应了。”

  “爸爸,你答应了?他们是为官作宦人家,和我们的练武家子,怎能登对?”丁晓急得青筋暴露了。

  丁剑鸣冷冷地看着丁晓:“缙绅人家的女儿有什么不好?他们不嫌我们,难道你还要挑三拣四?”

  丁晓忍着气,委婉地又说道:“爸爸,你不是曾和我说过:咱们爹爹的‘家训’是不许做满洲人的官,我们怎能和这样的人家结亲?”

  丁剑鸣怒道:“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现在是叫你做满洲人的官,叫你替满洲人做事吗?怎胡乱地扯到‘祖训’上来?华家以前是曾为官作宦,可是人家早已‘退隐林泉’了,而且人家是像索家一样的‘积善之家’,不是什么贪官污吏,你挑什么眼?

  “给你说的亲是华员外的一位近支侄女,据做大媒的索公子说,这女子品貌俱佳,知书识礼,针线精巧,你得到这样的妻室,还不是你的造化?”

  丁剑鸣又白了丁晓一眼冷笑道:“你成天在外面闯荡,敢情是看上什么野女人了?可是,你说咱们是练武家子,那你的意思是要找个也会把式的姑娘了。”

  丁晓低下头来,面红红地轻声说道:“我没有这样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