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惊雷》145
杨炎冷冷说道:“我说过的话,不喜欢再说一遍。”
劳福庇道:“好,我相信你的话,老实告诉你吧,丹丘生接任本派掌门,我们的师父就在那一天惨遭不幸。虽然不是丹丘生下的手,却也可说是因他而死。纵然我们不想向丹丘生报仇,在我们心里也不能忘记这是师门之耻。再说丹丘生接任掌门,我们也不服气。”
杨炎说道:“丹丘生的武功不够高吗?”
劳福庇道:“他是崆峒派百年罕见的杰出之士。”
杨炎道:“那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劳福庇道:“武林讲究的是长幼有序,我们这支是长门,丹丘生若论排行,还是我们的师弟呢。而且做掌门也不是单凭武功的。”
杨炎道:“他的德望不够么?”
劳福庇道:“侠义道的人都推崇他。”
杨炎道:“那又为了什么你们不服气呢?”
劳福庇道:“一派有一派的规矩,丹丘生做了掌门,把崆峒派列祖列宗传了多年的规矩都破坏了。这些规矩,对不住我们可不能说给外人知道。”
杨炎笑道:“我最怕听什么规矩、戒条,你要说给我听,我都不耐烦听呢。总之,我知道你们兄弟不喜欢丹丘生做掌门就是了。你继续说吧。”
劳福庇继续说道:“丹丘生做掌门也还罢了,我们更害怕的是他将来把掌门的位子传给他的徒弟孟华。孟华的武功如今已是不在师父之下,在江湖上的声名也是如日方中。看这趋势,崆峒派的未来掌门只怕是非他莫属。”
杨炎说道:“孟华做掌门又有什么不好?”
劳福庇说道:“孟华的武功得自崆峒派的其实不多,他有几个师父,而且还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他要是做了崆峒派的掌门,只怕崆峒派就变成了天山派的旁支了。天山派的武学是不是比崆峒派高明姑且勿论,无论如何,这总是列祖列宗传下来的‘家业’,孝子贤孙,总不忍见祖宗传下的家业,改属别姓所有。孟华武功再好,在我们心目之中,也只是不肖子孙!”
杨炎暗自慨叹:“武林中的门户之见,想不到竟是如是之深!他们又掺杂上一辈的是非恩怨,那就难怪更纠缠不清了。但这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大可不必理会他们。”
劳福庇继续说道:“因此我们一面勤学苦练,一方面笼络同门,尤其是对可能抱有同样想法的本支弟子。准备在时机成熟之时,反对孟华接任掌门。但在时机未成熟之前,我们的图谋,却是对最好的同门兄弟都不敢说的。
“谁知我们的心事,却给一个陌生人说出来了。不,写出来了。慕容垂用指头在石块上‘写’出十六个字,铁划银钩,入石三分,比石匠刻出来的还更整齐。这十六个字是:师门之耻,料难忘怀。丹丘孟华,何足道哉!”
杨炎听到这里,笑道:“上两句是说破你们的心事,下两句则是给你们撑腰的豪言壮语。不过以慕容垂炫露的这手功夫而论,虽然足以与少林寺的金刚指力媲美,却未必就能胜得过丹丘、孟华。我虽然未练过金刚指,也都可以勉强做得到。”口中说话,运指如飞,片刻之间,就在一块极其坚硬的大青石上写出八个字来,石屑飞溅,看来已是不只入石三分,这八个字是:大言炎炎,井蛙窥天。
写罢哈哈笑道:“敢说丹丘孟华,何足道哉的人,本领最少应该比我高出十倍才行。”劳福庇骇然失色,说道:“杨少侠,你莫笑我井蛙之见,依我看来,你的功夫即使还比不上丹丘生,和孟华已是相差不远了!”
杨炎摇了摇头,说道:“不,差得远呢。不过,你也不必怀疑我刚才言不由衷,我说过的话是必然算数的。要是孟华此刻在此,我虽然明知打他不过,也非竭力和他一拼不可。”
劳福庇道:“要胜过他们师徒,那也无须比你高强十倍。”
杨炎说道:“但慕容垂的口气,是根本不把他们师徒放在眼内的。我所知的武林大高手有限,据我所知,对付他们师徒能够稳操胜券的人,已经去世的也算在内,恐怕也只有两人!”
劳福庇道:“其中之一,是不是令师唐老掌门?听说他去年已不幸仙去。”杨炎道:“不错。但即使是我这个师父在生,他也不会说丹丘生、孟华何足道哉这种说话。”
劳福庇好奇心起问道:“另一个又是谁呢?”
杨炎说道:“是我另一位师父,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劳福庇惊奇之极,想道:“我只道这第二个人必定是天下第一剑客金逐流无疑,谁知竟然还有一个可以和唐经天分庭抗礼的人,我真是孤陋寡闻了,这小子兼有两位名师,怪不得武功如此厉害!”要知金逐流除了一子一女(他的女儿就是孟华的妻子金碧漪),只有一个外姓徒弟,他师兄江海天的次子江上云。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他当然不会是杨炎的第二位师父。
杨炎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不敢说当今之世没人能胜过我的两位师父,但决不会是你说的这个慕容垂!”
劳福庇说道:“他说的不是他自己,也不是和他同来的师兄。”
杨炎怔了一怔,问道:“那么是谁?”
劳福庇继续说道:“杨少侠,你刚所起的怀疑,也正是我们当时的怀疑。丹丘生和孟华的武功深浅,我们怎会不知?慕容垂在石头写出那十六个字之后,哥哥说道:阁下武功高强,远胜于我,佩服,佩服。但要是碰上了丹丘生的‘胡笳十八拍’,阁下的金刚指力,恐怕也未必使得出来。”
杨炎问道:“胡笳十八拍是一种什么武功?”劳福庇道:“是丹丘生自创的一招剑法,能在一招之内,闪电之间,刺中敌人的十八处穴道。十多年前,在回疆的大圣峰,他曾以这招剑法,在一块形如老猿的崖石上,刺穿十八个窟窿,吓走一个魔头。当时他用的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青钢剑。”
高耸入云的雪山上往往有一种崖石,坚硬如铁,大圣峰的“老猿石”就是这种崖石。是以兀立雪山之上,不知经过多少年代,都不变形。杨炎小时候也曾听人说过这个名胜的,心里想道:“以一把普通的青钢剑,就能够在老猿石上刺十八个窟窿,内力的深厚,自非慕容垂的金刚指力所可相提并论。慕容垂若然和他交手,只怕未能近得他的身子,自己的身上先要添了十八个窟窿!我给孟华一剑刺了十八处穴道,恐怕也就是这一招剑法了。”
劳福庇继续说道:“慕容垂倒是知道胡笳十八拍的来历,但他听了却哈哈大笑。”
杨炎诧道:“他笑什么?”
劳福庇道:“他说不错,丹丘生在老猿石上留下的剑痕。他曾看过,他确实破不了这招剑法。孟华若然使出天山剑法的大须弥式以及得自天竺那烂陀寺的般若神功,他们师兄弟恐怕也未必胜得了孟华,不过他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一个人是深知丹丘生和孟华的武功底细的,在他看来,什么胡笳十八拍,什么大须弥剑式,什么般若神功,都是不值一哂!’我们听了,都是不敢相信,齐声问他:这人是谁?慕容垂这才说出那个人来,那人是:白驼山主。”
杨炎颇感惊奇,心里想道:“白驼山我倒是知道,它在西藏边睡,和大吉岭相去约有千里。我从大吉岭回来,也曾经过白驼山的,却不知白驼山上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劳福庇继续说道:“当时我们都不敢相信,问道:白驼山主是何派武功?怎的我们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武林中有这号人物?
“慕容垂纵声笑道:白驼山主武功深不可测,中华天竺各大门派的武功他无不知晓,也没有他不能破解的武功。他的武功不拘一格,根本不属于任何一派。当今之世,知道他的人寥寥无几,假如天山派的唐老掌门未曾仙逝,或许还配得上问他姓名。言下之意,丹丘生、孟华之辈,尚未够资格知道他,至于你们没有听人说过他,那更是丝毫不足为奇了。
“哥哥问道:白驼山主是不是你们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