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惊雷》9
齐世杰开始盘膝静坐之时,呼吸本是相当微弱而且急促凌乱的,但不过半支香的时刻,已是变得越来越是缓慢舒徐了。这是气息业已调匀,真气亦已逐渐导入丹田的迹象。
原来齐世杰练的是正宗内功,而杨家六阳手的功夫的基础又正是一股阳刚之气,故而他的功力虽然不及这个红衣番僧,但大家同在冰窟中抵抗寒潮,他的内功心法却是更能发挥作用,红衣番僧察觉了这一点,暗暗吃惊,想道:“这样下去,只怕他的功力可能比我恢复得更快了。”既然发现危机,他便立即改变主意。
此时他的气血业已畅通,没感觉那么寒冷了。心想:“无论如何,先得把这小子杀掉。然后才能慢慢想法逃出生路。”主意打定,一声狞笑,立即飞身扑去。
齐世杰早有准备,抢先一步,拾起一颗石子抛向左边,自己则悄悄闪过右边。
漆黑不见五指的冰窟里,那红衣番僧着了道儿,扑了个空双掌打着一块磨盘大的冰块,幸而不是石头,但也感到虎口一阵酸麻,急切间无力再发第二掌。
齐世杰听得“轰隆”一声,脸上沾了许多冰屑,也是吃了一惊。他看不见,只道这番僧劈碎的是块石头,心想:“此时他的功力还是比我高出太多,我只能和他使用拖延战术。”于是屏息呼吸,躲在一旁。殊不知却是错过了最好的一个反击机会。
红衣番僧调匀了呼吸,喝道:“好小子,你躲不了的!”要知齐世杰虽然屏息呼吸,但总不能一口大气也不透的。终于给这番僧察觉他躲藏的方向了。
当下他强运独门的邪派霸道内力,手捏“印诀”,一个“大手印”向齐世杰躲藏的方向拍去。密宗的“大手印”武林俗称“掌心雷”,可知它的厉害。齐世杰被掌风震荡,站立不稳,只好忙向后退。红衣番僧听声辨向,不断的发出“掌心雷”,如影随形的紧迫不舍。
齐世杰躲一回跑一回,和这红衣番僧好像是在冰窟里捉迷藏,只觉寒意越来越浓,同时听到了流水的声音。他心念一动,连忙加快脚步向有水声的方向奔逃,心想要是发现一条地下河流,那倒不妨冒一个险,借水而遁。
跑了一会,齐世杰通过一个仅能容他侧身而过的狭缝,钻出了这个夹缝,忽地眼前一亮。
原来前面是一条冰川,流水的声音是冰川下面发出的,但面上仍是未曾溶化的冰层,光滑如镜。
冰川四面的冰岩冰壁,也都是水晶般的明亮。齐世杰想不到冰窟之中别有洞天,就好像突然到了仙境一般。
眼睛陡然一亮,齐世杰首先发现冰壁上自己的影子,跟着是红衣番僧的影子。红衣番僧一钻进来,立施偷袭。这一掌他改变了打法,内力暗藏,无声无息。
幸亏有冰壁反射,齐世杰一个移形易位的身法,躲过了番僧的偷袭。
就在此时,冰壁上的第三个影子又已映入他的眼帘。这人盘膝而坐,本是背向他们的,但在冰壁现影,则是面向他们了,是个赤裸上身的老僧,一看相貌,就知不是汉人。只不知是藏僧还是天竺僧。
想不到冰窟里竟然还有个人,齐世杰这一惊端的非同小可。那老和尚亦已在冰壁上发现他们的影子,喝道:“什么人竟敢跑到这里打架?”
红衣番僧虽也吃惊,却不如齐世杰之甚。他是早就料到冰窟之中会有古怪的,是以才想利用齐世杰给他“探险”。不过他原来只是恐防冰窟里有什么“怪物”的,却想不到发现的“怪物”竟然是人。
“不管他是人是怪,先料理了这小子再说。”红衣番僧心想。趁着齐世杰一呆之际,扑上去又是一个“大手印”印下。
“住手,住手!都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要问你们!”那老和尚喝道。他先用汉语说了一遍,跟着又用藏语说了一遍。
齐世杰以杨家六阳手的一招“玄鸟划沙”抵挡番僧的“大手印”。“玄鸟划沙”切腕截脉,本是极厉害的一招杀手,可惜他气力不济,双掌一交,登时给震得摔倒地上。
红衣番僧听得这老和尚会说藏语,心中一动,想道:“这人若非本门前辈,就一定是来自天竺的僧人。无论如何,他要帮也只能帮我,料想不会帮这小子。”要知西藏密宗本是源出天竺,秉承了天竺苦行僧一派的传统,僧人每多奇行。是以这红衣番僧猜疑他可能是本门前辈,纵然不是,叙起渊源,他们的关系也非齐世杰这个“外人”可比。
正因为红衣番僧有这想法,不怕这老和尚和他为难,于是虽然听得老和尚喝他“住手”,他仍然扑上前去取齐世杰的性命。齐世杰已经摔倒地上,他想良机不容复失,杀了齐世杰再向这老和尚解释也还不迟。
红衣番僧扑上前去,一掌劈下。忽听得那老和尚喝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声还未了,一股奇寒之气,已是扑面袭来。红衣番僧的手掌还未碰着齐世杰,掌心先碰着一颗冰弹。原来那老和尚在冰川中信手捏碎一块浮冰,捏成一颗弹丸的模样,就把它当作暗器反手掷出。
老和尚盘膝坐在冰川之旁,和他们的距离少说也有五十步开外,真正铁打的弹丸寻常人用全力发出,恐怕也打不得这么远,但这颗冰弹打到红衣番僧的面前仍然挟着劲风。而且拿捏时候,又快又准。红衣番僧的手掌刚一张开,那颗冰弹就打中他的掌心的“劳宫穴”。
神奇之处还不止此,红衣番僧是运足内力发出“掌心雷”的,冰弹打着他的掌心,虽然立即碎裂,转眼溶化,但那股奇寒之气,却也在瞬息之间,从他的“劳宫穴”直透进去,经“曲池穴”、“肩井穴”直冲背心的“风府穴”,红衣番僧登时半身麻木,一条右臂更是丝毫不能动弹了。此时他想杀齐世杰亦无气力,不罢手也不行。
“我是密宗的弟子,这小子和我们作对,我不取他性命,他就要取我性命。我一时心急,并非有意违抗你老人家的命令。”红衣番僧连忙用藏语禀告。
那老和尚道:“我不管你们因何打架,但我有事要问你们。待我问清楚了,你们再拚个死活也还不迟。”
红衣番僧还有什么好说,只能“诺、诺”连声走过去了。他一面走一面运功驱寒气,走到那老和尚身旁,一条右臂虽然还是不能动弹,却已好得多了。
齐世杰以肘支地,好不容易才爬得起来。那老和尚用汉语道:“少年人,你走得动吗?”
齐世杰深深吸一口气,冰窟寒气虽然冻得他牙关打颤,精神却也恢复几分。他不肯示弱,说道:“走得动!”便却迈开脚步。最初几步,身形摇晃,渐渐脚步亦稳定下来。终于也走到了那和尚的面前。那和尚打量了他一下,对他的功力似乎也是有点诧异。
“请问神僧有何吩咐?”红衣番僧抢先向那老和尚讨好。
老和尚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密宗的弟子吗?据我所知,密宗中的嘉错法师武功最强,你当然不是他,但你的本领也很不弱。在第二代弟子中,释陀释湛二人据说乃是精英,你大概是释陀吧?”
红衣番僧大喜说道:“释陀是我师兄。”心里想道:“这老和尚识得本派的护法长老嘉错法师,还知道我们师兄弟的名字,看来和本派的交情定然不浅。说不定还可拉得上是自己人呢!”
那老和尚点了点头,说道:“哦,原来你是释湛。好,你先站过一边。”跟着问齐世杰:“少年人,你姓甚名谁?”齐世杰报了姓名,那老和尚道:“你是天山派的弟子吗?”
齐世杰怔了一怔,说道:“不是。”
“那你的师父是谁?”老和尚跟着再问。
齐世杰心想:“你们是自己人,我可和你们拉不上关系。”不过无论如何,这老和尚刚才总算帮他躲过一次性命之危,是以他仍然据实回答:“我没有师父,我是家传的武功,爷爷教我的。”
“你爷爷是谁?”
齐世杰把祖父的名字说了出来之后,那老和尚摇了摇头,说道:“齐建业,这名字我可没有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