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洗剑录》166
金鹰宫的七个护法弟子面上无光,正拟推一个人出去挑战,忽听得外面人声喧闹,似是发生争吵,有一个守卫冲进来报道:“外面有四个没带请柬的人,说是请柬不知如何失去,却要进来,准是不准,请国师定夺。”
原来这四个人的请柬,正是给姬晓风偷去的,他们到门口一摸,才发现不见,连自己也莫名其妙。护法大弟子问了那四个人的名字,便去禀告宝象法师。宝象法师听了,忽地哈哈大笑。
原来这四个人宝象法师都很熟悉,那四张请柬也是他自己写的。他笑着问那护法弟子道:“你不知他们是谁吗?”
护法弟子道,“正要请问师尊。”
宝象法师道:“有三个是婆罗门教的高手,另外一个是北天竺著名的妙手神偷,想不到他一踏出国境,就碰上了异国同行,把他压下去了。”
护法弟子不禁骇然,低声问道:“要不要追究盗柬之人?”
宝象法师笑道:“这样的高手请都请不到呢!只不知是哪位所为,可肯出来相见么?”
姬晓风坐在后头,正要答话,忽听得有人大吼道:“金鹰宫主人可宽恕这个小贼,咱们兄弟可不能饶过他!姬晓风,出来!”
这两个人正是以前曾到少林寺盗书的那两个番僧──竺法兰和竺法休,他们是孪生兄弟,心意如一,一同站起,一同吼叫,发怒的神情也是一模一样。
姬晓风哈哈大笑,走出来先向宝象法师施了一礼,说道:“得罪,得罪!”
那护法弟子奉命出去迎接那四个人,正经过姬晓风身边,不觉定了眼睛,向他注视,喃喃自语道:“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这腌 老儿竟有如此本领,真是意想不到。”
他用印度方言自言自语,姬晓风不知他说什么,也龇牙咧嘴向他一笑。
宝象法师忽地用汉语大叫道:“姬先生,我没有给你送去请柬是我失礼,你盗请柬我不怪你。这串念珠是我赐给弟子之物,请你交还!”
话声未了,姬晓风忽觉虎口似乎给利针突然刺了一下,他本来是握着拳头的,这一下就不由得自己张开了,只听得哗啦啦一片声响,一串念珠坠下地来,原来他冲着那护法弟子咧嘴一笑的时候,早已施展神偷绝技,把他胸前所挂的一串念珠偷到手中,众目睽睽之下,竟无一人发现。
那护法弟子和姬晓风都是震惊不已,护法弟子震惊于他的神偷绝技,拾起念珠,慌忙便走,再也不敢靠近他的身边。姬晓风则震惊于宝象法师的绝世神功,在那么远的距离,居然能用隔空点穴的功夫点中自己的虎口,不由得暗暗担心,心里想道:“这人的功夫看来不在金大侠之下,要是金大侠不来,就无人是他对手了。”
竺氏兄弟齐声喝道:“姬晓风,你贼性不改,吃我一拳!”
姬晓风笑道:“彼此,彼此,不过你们两个乃是新入行的小贼,可得多多向我请教请教。”
笑声中身形一闪。已避开了竺氏兄弟的攻击。
主持此次比武的一个裁判道:“且慢,你们是两兄弟齐上,姬先生你要不要人帮忙?”
姬晓风笑道:“我和他们本来是合伙人,打来玩玩的,不用如此认真,就由我这个老贼对付他们这两个小贼好了。”
这天竺二僧当年与姬晓风结伴,同到少林寺盗经,姬晓风潜入藏经阁,这二人在外面给他把风,本来是说好了倘若得手,三人共享的。哪知姬晓风一进入藏经阁,便给少林僧人发现,竺氏兄弟被擒,姬晓风仗着轻功高明,偷到了三本内功秘籍,便在风雨寺中逃脱了。后来少林方丈痛禅上人义释二僧,姬晓风又改邪归正,将经书交还少林寺。这天竺二僧得不到经书,遂与姬晓风结下了梁子,十余年来,到处追踪,也曾两次碰上,但两次都给姬晓风侥幸逃脱。(事详《云海玉弓缘》)
盗经被擒之事,竺氏兄弟一生引以为耻,姬晓风却毫无顾忌,“老贼”“小贼”的说个不休,竺氏兄弟大怒,倏地分开、一个站在东首,一个站在西首,同时发掌。
竺法兰掌力先到,姬晓风笑道:“乖乖,好厉害!”
身形一侧,避过一边,却不料正好避入竺法休的掌力笼罩范围之内,姬晓风立足不稳,一个踉跄,反弹出来,竺法兰的掌力又自前心攻到。
原来竺氏兄弟深知姬晓风天罗步法的高明,吸收了两次教训之后,姬晓风第一次是仗着轻功逃脱,第二次是得金世遗暗中相助,但在紧要关头,也曾用过天罗步法解危。两兄弟苦练了一套阴阳八卦掌,遇敌时一东一西,掌力一刚一柔,互相配合,任敌人轻功如何高明,也决难逃出他们的掌力范围之外。
姬晓风发觉一股大力自前面撞来,只好也发出掌力反击,他新近练成金刚掌力,虽然不如大悲禅师的功力卓绝,却也不在吉罗遮之下,哪知一掌发出,前面的那股力道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自己这股掌力却也攻不过去;似是被轻软的一层棉絮裹住,急切间竟然撤不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竺法休续发一掌,劲风呼呼,已袭到了姬晓风的后心。原来他们两兄弟的掌力可以刚柔互易,随心变换,只要其中有一人用柔劲“粘”上了敌人,另一人就可发动猛烈的攻击。
幸而姬晓风已练成了护体神功,但后心被竺法休的掌力一撞,也觉隐隐作痛,不觉心中恼怒,想道:“纵然我有不是。你们也不该下此辣手。竟然想要我这条老命!何况我当年也是为势所迫,并非想独自吞没赃物。”
一怒之下,姬晓风不顾耗损元气,也使出了两种不同的掌力,右掌向前一拍,使的是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左掌反手向后拍出,用的却是大乘般若掌力,这两样武功都是乔北溟秘籍上的一等一的功夫,姬晓风练习有素,比起他刚才所用的新练成的金刚掌,威力强弱,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竺法兰登时打了一个寒噤,竺法休的刚猛掌力也被他迫退。
竺法兰从前也领教过他的修罗阴煞功,当时姬晓风只练到第七重,远不如现在的厉害,修罗阴煞功是练到了第七重之后,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若非已得正宗内功心法,或有灵药相辅,便难再练下去;但倘若过了这一关,每多一重进展,功力便陡增一倍。
竺法兰以前与姬晓风较量,两次都是他占了绝对上风,这次却感到肌肤起栗,遍体生寒,不禁吃了一惊,心中想道:“几年不见,这老贼的功力竟精进如斯,真是奇怪!”
原来姬晓风自那年得金世遗指点之后,将各家各派的武学冶于一炉,早已练成了正邪合一的内功,自是今非昔比了。另一边竺法休接他的大乘般若掌力,却较他的哥哥要好一些,因为运用修罗阴煞功颇伤元气,大乘般若掌力便不能尽量发挥,竺法休全力支撑,堪堪抵挡得住。
姬晓风见竺法兰牙关打战,心中想道:“他虽然下手无情,但当年之事,我到底也是有点对他不住。”
心念一动,修罗阴煞功撤回了两分,不料竺法兰的掌力乘机便袭过来,一团柔劲,将姬晓风的阴煞掌力裹住,登时“胶”在一起,变成了双方暗斗内功,谁也不能收劲。
竺氏兄弟在印度达摩祖师所传的那一支派之中,是有数的高手,辈份武功都在吉罗遮之上,这时两兄弟联手合斗,要胜姬晓风固然不易,姬晓风想要摆脱他们的掌力却也不能,双方成了个骑虎难下的局面,不由得都暗暗叫苦。
眼看就要两败俱伤,大悲禅师忽地走出来道:“主人说过,今日是以武会友,无须分个强存弱亡,我看这一场就算作打平了吧。”
场中的裁判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却不敢上前将他们分开。
大悲禅师口中说话,脚步不停,只见他走到一个位置,这个位置恰好与三个人的距离相等,双袖一挥,随即听得一阵“嗤嗤”的激动气流的声响,竺氏兄弟和姬晓风都向旁边跃出一步,原来大悲禅师这双袖一挥,恰到好处,将两边的掌力隔断。
竺氏兄弟犹自愤愤不平,大悲禅师合什当胸,忽地向竺法兰施了一礼,说道:“今日重逢故友,欣慰何如。家师痛禅上人有点礼物,嘱托贫僧送给贤昆仲,以解昔日之嫌,也是物归原主之意,还请两位收下。”
竺氏兄弟听得“物归原主”这四字,心头都是卜通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见大悲禅师已取出一个黄布包袱,上面写着三卷经名,正是姬晓风当年从少林寺盗去,而竺氏兄弟梦寐以求的那三卷达摩经书。以大悲禅师的身份,他们当然用不着打开包袱看个真假了。
竺法兰喜出望外,将那三卷经书收下,连连道谢,大悲禅师道:“咱们红花绿叶,本是一家:自己人何须客气。要谢也只能谢姬施主。”
姬晓风笑道:“大师你挖苦我了。不错,我曾‘借阅’过贵寺这三卷经书。但早已归还,这就与我无关了。你慷慨送礼,我可不敢沾光。”
大悲禅师正容说道:“你在书中添加的注释,对这几门武学大有发挥,家师说你不但还本,而且付息,算起来还是我们沾了你的情。他知道你和两位竺师兄因了此事失和,很觉过意不去。这次送礼,另一个原因,就是想为姬施主解开这点小小的过节,以报姬施主之情。”
竺氏兄弟得了经书,满怀喜悦,对姬晓风的仇怨也早已烟消云散了。两兄弟齐声笑道:“说得不错,要不是姬施主将经书归还贵寺,今日也就没有这份礼物了,是该多谢姬施主。”
姬晓风哈哈大笑:“这么说,我做偷儿倒也做得不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