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剑风云录》29
褚霸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说道:“怪不得尊驾年纪轻轻,手底如此了得,我们输给了张大侠的高足,那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张玉虎取出金创药来替两人包裹,并以本身真力,替他们推血过官,屠刚这才说道:“不错,刚才劫贡物的那位蒙面人,身材要比张舵主高得多。”
张玉虎道:“你们两位长走江湖,见多识广,从那位蒙面人神奇的点穴手法上,可找得出什么线索么?”
屠刚、褚霸低首沉思,将天下的点穴高手都想了个遍,仍然是找不出什么线索。
铁镜心倚舷远眺,忽地失声叫道:“师弟,师妹,你们来了?”
只见海面上小舟如箭,转瞬间便靠近了贡船,一男一女走上船来,正是成海山和石文纨。褚霸一见他们便嚷道:“好呀,贡物都被劫了,你们叶首领的诺言如何交代?”
成海山笑道:“这儿可还未曾是东海的海域呀!”
屠刚道:“叶舵主威名远播,咱们的贡物在他的海域门口被劫,说起来恐怕也不见得光采吧。”
成海山道:“你们不必用激将之法,我们正是奉了首领之命而来,不必大叫大嚷,总之我们负责给你们将贡物追还便是!”
褚霸、屠刚大喜过望,连忙拜谢,石文纨向张玉虎笑道:“小虎子,看在你师姐的份上,将贡物交出来吧。”
原来昨晚张玉虎走后不久,于承珠便寻到了成海山夫妇,一听说张玉虎已去劫船,于承珠大大不以为然,虽说张玉虎打算劫了贡物,仍然给她,让她再与浙江巡抚议价,但于承珠认为这不够光明磊落,故此急忙叫成海山夫妇去追张玉虎,希望他们能在张玉虎劫船之前将他拦阻。
成海山夫妇上到战船,见张玉虎也在,只道他已劫了贡物,当下便将于承珠的意思转达,请他把贡物交回,张玉虎尴尬笑道:“若是我劫的那就好办了。可惜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是谁劫的呢?”
成海山大吃一惊,但在褚霸、屠刚二人面前,却不敢表露出来。他为人深沉,想了半晌,说道:“两位师父但请安心,见了我们的首领自有着落。”
叶成林与于承珠这几年在海上抗倭,名气极大,隐隐然已成为东南沿海一带,水陆两路的英雄领袖,屠刚、诸霸都知道他们夫妇俩一诺千金,听说他们肯予负责,也便放下了心。当下,屠刚、褚霸、铁镜心、张玉虎等人,将船上被蒙面人点了穴道的官兵都解救过来,下令将战船开往叶成林所盘踞的海岛。
海上虽有风浪,但大战船却是平稳之极,将近黄昏时分,便到了一个海岛。成海山带领众人登岸,但见岛上树木参天,绿荫覆盖,岩石树立,气象森严,迎面是一座十余丈高的碉楼锁住港口,以后每隔数十步便是一座碉堡,岛上并开垦了许多良田,禾苗一片葱绿,近海之处,又开辟了一大片盐场,正有一大群人在那里晒盐。铁镜心素来自负自己是将相之才,见此气象,也不禁暗暗叹服,想道:“只不过几年工夫,他们居然能把一个荒岛变成海上的金城汤池,而且兴起了渔盐之利,古之名将,不过如是。我以前是太看轻了叶成林了。”
叶成林闻报,派人将屠刚、褚霸、铁镜心、沐 诸人,招待到客房暂行歇息,却叫张玉虎先去见他。沐 与铁镜心都很心急,想见于承珠,却被叶成林将他们安顿与褚、屠一道,心中不大满意,但铁镜心转念一想,这想必是叶成林顾着他与沐 的身份,不便给褚、屠等人知道他们与“海盗”有交情的缘故,因此铁镜心反而悄悄告诫沐 ,劝他在见到叶成林夫妇时不可太露痕迹。
张玉虎进入后寨,只见于承珠也在叶成林身旁,原来她是刚刚赶回来的。张玉虎先向师姐谢罪,再详细禀告在船上所见的情形,于承珠听说那蒙面人的武功如此神奇,也有点诧异。
叶成林笑道:“这一次的麻烦可惹得大了,听你说这情形,那蒙面人端的是有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却叫咱们往那里找?纵找着了若他不肯交出贡物,难道与他动手么?而且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张玉虎听得“神龙”二字,心头一动,说道:“这蒙面人是谁且慢猜测,江湖上倒真有一个自称神龙的少女呢!”
当下将龙小姐与他争劫贡物,以及在战船上相遇的事情详细告诉了于承珠,于承珠道:“你看她的剑法当真是有点与霍天都相似么?”
张玉虎道:“有点相似,可是,奇怪得很,每到关键的变化之处,却又每每与霍天都相反。”
于承珠眼珠滴溜溜地转来转去,道:“奇怪,据我所知霍天都并没有妹妹,也未听说他收过女弟子。”
听过了张玉虎的详细报告之后,叶成林便出来与屠刚、褚霸等人相见,屠、褚二人当然是一再向他恳求,求他务必追回贡物,叶成林爽直之极,一口应承道:“请两位稍微宽限,暂以五日为期,若是找不回贡物,由我赔偿便是。”
屠、褚二人放下了心上的大石头,连连道谢。欢宴之后,叶成林分配房间,让铁镜心与沐 住在内寨,与官军相隔开来,张玉虎则住在铁、沐二人的邻室。
铁镜心与沐 进了房间之后,于承珠才和叶成林前来拜访,沐 高兴之极,与于承珠畅谈往事,又问她与叶成林别后的英雄业绩,听到紧张精彩之处,手舞足蹈,不胜向往。沐 叽叽呱呱,铁镜心几乎插不进口,默坐旁观,但见于承珠说一段,叶成林又补述一段;夫妻俩落落大方,亲密之处,不现任何痕迹,自然而然的便令人体察出来。铁镜心看且眼望,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想道:“这才是莫正情投意合的夫妻。这几年来,我总以为叶成林配不上于承珠,于承珠或定有悔不当初之感。如今看来,除叶成林之外,确是没有谁与她更相配的了。早知如此,我这几年来也不必为她白白担心了。”
谈了许久,叶成林记起还有事情料理,才与于承珠同向铁镜心言辞,沐 依依不舍,说道:“承珠姐姐,你这海岛真像世外桃源,你若肯将我留下,我就不走了。”
于承珠笑道:“你想得太美了,这海岛绝不是世外桃源,也许明天便有倭寇或者官兵打来,那便立刻又掀起狂风巨浪了。”
沐 道:“冲风破浪,那更有意思啦。”
叶成林笑道:“小沐休要胡思乱想,各人有各人合适的地方。以你而论,你将来继承国公之位,若能令到云南的百姓安居乐业,那就胜于在这海岛之上多多了!”
沐 这才不语,铁镜心却在心中想道:“天下之大,那里是我适合的地方呢,难道也是国公府吗?”
于承珠临走之时,忽似记起一事,回头向铁镜心说道:“或者明天,也许后天,可能有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会来见你!”
于承珠不待铁镜心再问,便嫣然一笑,与叶成林携手而去。铁镜心怅怅然然,心中想道:“我在这里,还有什么相识的、意想不到的人呢?”
叶、于二人走后,张玉虎还留在房中,兴高采烈的与沐 谈个不休。要知沐 是小公爹的身份,与他年龄相近的真正朋友,只有张玉虎一人,故此沐 也舍不得张玉虎,谁都不肯先去睡觉,沐 听张玉虎讲他劫各省贡物的经过,悠然神往。铁镜心被冷落一旁,想起这几年来自己的武功虽没有扔下,但不进即退,江湖上新人辈出,连小虎子也远远的超越了自己,干出了那么多的惊人事业,思之越发怅然。躺在床上,思前想后,渐渐神思困倦,不知不觉的和衣睡去。
朦朦胧胧中,忽听得声声刺耳,铁镜心一跃而起,但见窗门打开,小虎子已不在房中,沐 叫道:“有江湖怪客前来闹事,咱们快出去看!”
铁镜心大为诧异,想道:“叶成林威震东海,岛中又防范森严,居然有人能半夜潜入,这人的武功也就可想而知了,这人是谁?莫非就是那个劫了贡船的蒙面人?”
侧耳一听,听得东北角上隐隐有兵器碰击之声,急忙携了宝剑,如飞起去。
月光如练,海凝清光,但见在靠海的一片盐场之上,两条人影,两道剑光,夭矫如龙,盘旋飞舞!虽只两剑相斗,但那金刃劈风之声,奔雷逐电之势,却如千军万马一般!铁镜心凝神一看,登时呆了。
交手的一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想必就是那劫贡船的人,这本是在铁镜心的意料之中,不算奇怪;但交手的另一方却大出铁镜心意料之外,那是一位白须飘拂的老者,正是铁镜心的师父石惊涛!铁镜心想起被他师父逐出门墙的往事,十年来始终耿耿于心,想不到竟在这里相见。铁镜心又喜又惊,除了于承珠之外,他最惦记的便是师父了,他想跑上去请求饶恕,但又不敢扰乱师父的心神。
只见师父一剑紧似一剑,剑势端的有如惊涛骇浪,一圈圈的剑光将那蒙面人罩住。那蒙面人好似无心恋战,但剑术却是精妙非常,每在石惊涛逼得极紧之时,轻轻的一剑便将石惊涛的剑势解开。铁镜心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想道:“师父的剑术比以前更老练得多了,但这人的剑法殊不在师父之下!他是谁呢?”
要知石惊涛乃是独创一派的大宗师,在武林中的名气仅仅在张丹枫之下,可以和他匹敌的只是数得出的有限几人,这蒙面人不但从容应付,而且似是对石惊涛并无敌意,只是将石惊涛的剑势一一化解,从无一记杀手的恶招,处处显出剑下留情,对老前辈忍让之急。铁镜心真想不到,天下虽大,除了张丹枫却还有何人有此功力?
两人斗到酣处,都是点到即收,稍占即退,但听得风声飒飒,剑气纵横,亮晶晶的海盐好像尘土一样飞扬起来,铁镜心目不旁瞬,竟没有瞧到张玉虎也站在盐场的一角,提刀为他的师父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