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风》18
§第五回 要从字迹分真伪 细听前情识友仇
镇国大喜叩谢,说道:“大汗洪恩,小婿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何日兴师,小婿自当带领本部人马,来效前驱。”
成吉思汗哈哈笑道:“用不着你打前锋了,你把人马带来,和我一同出发吧。大军起行,就在这几天了。”原来汪古部乃是蒙古的一大部落,成吉思汗把最宠爱的小女嫁给镇国,为的就是要笼络他。
镇国喜不自胜,谢过了恩,上马就走。他得了大汗的吩咐,迫不及待地赶回去要把人马带来。
明慧公主经过了这么一闹,兴趣索然,无心打猎,悄悄的也走了。她要回去静静地想,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拒婚。
成吉思汗的手下还在纷纷向李思南道贺,忽地有一个少年武士推开众人,走到李思南面前,说道:“你救了我的妹子,我向你道谢。”伸出手掌,向李思南肩膀一拍。
李思南只道他是向自己表示亲热,不以为意,不料陡然间只觉身子一轻,已是给这少年武士抓了起来,动弹不得。
本来以李思南的武功,即使是出其不意,也未必就能够将他一把就抓了起来。如今竟然一个照面就给来人制服,这却是何故?原来蒙古武士擅长摔跤,近身搏斗,是他们的看家本领。这个少年武士更是蒙古武士中的能手。莫说李思南是被他出其不意,即使有所防备,也未必躲得过他这一抓一拿。
这少年武士抓起了李思南往地上便摔,殊不知他不摔还好,一摔反而给了李思南反败为胜的机会,李思南身子一鹞,脱出了对方的掌握之后,身子未曾落地,已是反手扣着了那少年武士的脉门,借力使力,一个大翻身,喝声:“去!”他自己安安稳稳地站立地上,这少年武士却给他摔倒地上了。
李希浩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不可无礼,这、这是四殿下!”但话未说完,这位“四殿下”早已给李思南摔跌。
这位“四殿下”就是成吉思汗的幼子拖雷。他给摔了一跤,并不恼怒,跳了起来,反而哈哈大笑,抓住李思南的手说道:“思南安答,你的身手果然了得,无愧于金帐武士的封号。你愿意和我结交么?”
原来拖雷是不服气父亲封他做“金帐武士”,是以有意试他一试。如今试过之后,正所谓“不打不成相识”,反而对李思南佩服了。他称呼李思南做“安答”,“安答”就是蒙古话“好朋友”的意思。
成吉思汗也忍不住笑道:“别人还未曾答应和你做安答呢,你就和人家开起玩笑来了。”原来蒙古人的习惯,好朋友见面,常常是用摔跤来表示亲热的,当然这样的表示“亲热”,也是带有开玩笑的意味的。
李思南并不愿意奉承大汗父子,但这是拖雷主动的要纳交于他,李思南自是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对拖雷的豪爽也有几分欢喜,于是说道:“只怕我一介小民高攀不起。”
拖雷笑道:“英雄不论出身,我爹爹以前也曾做过泰赤乌族的俘虏,如今不是当了大汗了?”拖雷这么一说,李思南只好与他握手缔交,彼此互称“安答”。
打了一会猎,日影西斜,成吉思汗的手下武士纷纷回来,呈献猎物,成吉思汗哈哈大笑,说道:“今日可以尽欢而散了。再过几天,咱们大军出发,那就不是猎物而是猎人啦!”
回家路上,李希浩掩饰不了内心的高兴,喜孜孜地和儿子说道:“我今天真是替你捏了一把汗,谁知你却是因祸得福!明慧公主非但不怪你打了她的驸马,看来她还很欢喜你呢!”
李思南怫然不悦,说道:“我又不想在蒙古大汗的手下讨吃,什么王子也好,公主也好,我可不希罕他们的欢喜!”
李希浩怔了一怔,眉头一凛,自思:“这小子想的和我完全不一样,我也不能在他的面前太着痕迹了。”于是强笑说道:“话不是这么说,咱们毕竟还是寄人篱下,岂能不讨好人家?俗语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劝你还是把你这股牛脾气收敛一些,待咱们逃出了蒙古,那时你喜欢怎么样发作就怎么样发作,不过到头来和蒙古人打仗,我也不会管你。”当然这不是李希浩的由衷之言,他只是想“安抚”他的儿子而已。
李思南心里却不禁犯疑,想道:“爹爹虽然说得好,但细察他今日的言行,恐怕他还是不肯舍这已经到手了的荣华富贵,未必就肯和我冒险潜逃呢!”不过他也不便就质问他的父亲,只好淡淡地说了一个‘是’字。
回到帐幕,吃过晚饭,李思南正想睡觉,他的父亲忽然走进他这座帐幕,此时已是差不多二更时分了。
李思南道:“爹,你还没有睡?”
李希浩说道:“我有话和你说,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刚才吃饭之时,有他们的人在旁服侍,所以我不敢说。”
李思南道:“可是爹爹已想好了逃走的计划?”
李希浩道:“我昨晚不是和你说过了,待咱们随军到了中原!才能见机而为,你不必这样心急。”
李思南纳罕问道:“那么爹爹来此,又是为了何事?”
李希浩说道:“我想起了一桩心事。”
“爹爹想的什么心事?”
“大汗今天不是和你谈起岳飞和韩世忠的兵法么?咱们的先祖是韩世忠的部将,曾有许多零篇断简遗留下来,其中包括有韩将军临阵的部署,口授的兵法,平时练兵的法子等等。我在家乡的时候,曾立下志愿,要把先人的遗作,编成一部完整的兵书,不料书未编成,我已不幸被俘,流落异域。此愿耿耿心中,无时或忘。不知我这一部未曾编成的兵书,你可有带来么?”
李思南心里想道:“说倒是说得对,可惜今日的爹爹已不是年轻时候的爹爹,我虽然是你的儿子,也不能相信你了。”
“爹爹问的是这部兵书么?这件事妈倒是和我说过,可惜这部书却是在兵荒马乱之中失了。”李思南答道。李思南生平从没有说过谎,想不到第一次说谎的,是欺骗父亲,心中不禁感到几分内愧。
李希浩何等老练,看出儿子神色有异,说道:“你不要妄自揣测,我不是想要把这部兵法献给大汗,只因这是我多年的心血,我不把它编成,这就是我一生的遗憾了。”
李思南道:“我懂得爹爹的心事,但这一部书委实是已经失掉,你叫我那里找得回来给你?”
李希浩连连几声“可惜”,接着又道:“你妈知道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怎么会让失掉的?”
李思南道:“你被俘之后,接连几年兵荒马乱,逃难要紧,妈未能给你保全,你也不能怪她。不过,也说不定妈是忘记放在什么地方了,待咱们回家中之后,再仔细地找一找。”心里想道:“如果爹爹愿意舍弃荣华,和我逃回故里的话,那时我自然会把这部兵书‘找’出来给他。”
李希浩将信将疑,但李思南矢口说是失掉,他也没有办法,心道:“这小子不知是不是说谎?不过,反正有的是时候,慢慢再哄他说出来。骗不出口风,也还可以再从身中搜他。”心意已定,说道:“既然失掉,那也无法可想。你今天累了,早点睡吧。不要为了此事难过。”
但李思南心事重重,这一晚又是辗转反侧,不能入寐。他想的不但是这部兵书的事情,更迫切要解决的问题是:昨晚那个“刺客”留字给他,要他到阿儿格山松风谷中查访,他不明白这人要他“查访”的是什么,但想来总是和他有很大关系之事。他父亲就要随军出发了,他如果不据实告诉爹爹,又怎能够私自去松风谷呢?如果告诉爹爹,如又违背了那人的吩咐,而且经过了这两天的父子相处,他也觉得这件秘密还是瞒住爹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