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剑心魔》3
“这位褚公公一向把我妈当作他的女儿,也把我当作他的孙儿看待。我妈临终言道,这位褚公公和我们是上一代的交情,咱们的爹娘是这一代的交情。妈又说,铁叔叔年壮力强,褚公公则已经衰老,恐怕在世之日也无多了。所以妈要我先去看褚公公,侍奉他百年归老。咱们后一辈的,相聚的日子还长呢!”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感人肺腑,铁铮听了,也有点心酸,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强留你了。不过,你既然已经到了伏牛山上,也不差再耽搁这么三天两天,你总要见一见我的爹爹吧?我爹爹也还未知道你父母双亡之事吧?”
展伯承道:“论理我该给你爹爹报丧,但我妈临终吩咐,要我尽快先去见褚公公。既然今日在此巧遇贤弟,就请贤弟代我禀报你的爹爹,请他恕我过门不入之罪。”
铁凝忽道:“哦,我想起来了。这位褚公公有个孙女,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哦,对啦,她叫做褚葆龄,是不是?我记得你第一次到山寨拜见我爹爹之时,就是和这位褚姐姐一同来的。“嗯,我明白啦──”
铁铮道:“你明白什么?”
铁凝道:“你爹娘想必是遗憾未能见你成亲,要你──”展伯承满面通红,说道:“凝妹别开玩笑。”
铁凝极是机灵,看他神态,已知所料不差,甚是得意,本来还取笑几句,蓦地想到人家是在孝中,也就不忍再取笑了。
铁铮道:“既然如此,我不拦阻你了。我们这次回家,在山上大约要住半年。但盼你见过褚老前辈之后,能赶来和我们相聚几日。”
展伯承道:“我尽可能抽身来会你们就是。后会有期,请恕小弟要走了。”
三人挥手道别,展伯承策马独自前行,隐隐听得铁凝在背后说道:“他见了那位褚姐姐,即使并未忘记咱们,只怕那位褚姐姐也不肯让他马上又回到咱们这里来。”
展伯承心中一片茫然,脸上隐隐发热。原来铁凝所料不差,他母亲遗命,确是要他去和褚葆龄早早定下婚事的。
展伯承心上泛出一个小姑娘的影子,五年前的往事如在眼前,那时他只有十二岁,褚葆龄比他大一岁,也只是十三岁,比现在的铁凝也还要小些。
他们两小无猜,在山上采摘野花,上树捉还未会飞的小鸟,有一次还一同冒险去看有毒的“桃花瘴”,救了一个异国少女,后来才知道那个少女名叫宇文虹霓,是一位著名的少年游侠楚平原的情人。
展伯承心道:“隔了五年,不知她还认识我吗?她虽是比我长一岁,但那时我已和她一样高了。现在她大约也长成了一位漂亮的姑娘了。嗯,小时候的事情我样样记得,就不知她是不是还记得?”
他又想起了小时候曾与褚葆龄玩过“娶新娘”的把戏,脸庞越发烧得红了。
展伯承又再想道:“听说褚公公早也有意将龄姐配与我的。只因当时我和她都还年小,未曾提亲。唉,要是当时早把亲事定妥,那就好了。现在要我自去求婚,这却如何开口?不过好在褚公公尚还健在,也许不必我亲自开口,他就会替我作主的。”
展伯承心里怀着父母双亡的悲痛,又怀着与小时女友相见的喜悦与尴尬,心情十分复杂,一路怅怅惘惘,马不停蹄地赶往褚家。
幸得一路平安无事,但他在忧伤之中,连日赶路,待得马蹄踏进盘龙谷之时,他也早已是形容憔悴,肤色黝黑,临河自照,也不禁有点自惭形秽了。
他外祖父当绿林盟主之时,曾在盘龙谷经营宅第,建造园林,但后来经过了一场大厮杀,烧了三天三夜,当年的园林宅第,十之八九已成瓦砾,放眼望去,但见一片蔓草荒烟。
不过这都是上两代的事情了,小时候他听母亲说及,也只是当作一个古老的故事来听,对盘龙谷的沧桑变化,他并没有特殊感触。他只记得母亲曾说,褚公公是在未烧毁的废园一角,重修了一幢房子,他现在就是要找这幢房子。
盘龙谷在双峰夹峙之下,地形狭长,约十数里。自那次事变之后,听说谷中已没人家。展伯承策马进入幽谷,缓缓而行,两面山坡的树木,想是因无人采伐之故,长得十分茂密,郁郁苍苍,蔚然成林。许多不知名字的野花,也开得遍山遍野,触目都是。
展伯承走了一会,忽地似听得一边的山坡上似乎有人说话,笑语喧喧。
这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展伯承在山坡下经过,刚好听得那男的似乎带点着急的口气说:“喂,喂,你别忙着走呀!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多聚片刻何妨?”
那女的道:“不,不!我是偷偷出来的,再不回去,爷爷就要来找我!”
展伯承暗暗好笑:“敢情是一对少年情侣在这里私会?”
蓦地心头一跳,“咦,这女子的声音好熟!”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男的已在说道:“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这么害怕爷爷?”
那女的说道:“你不知道我爷爷最不高兴我和你会面,要是给他碰上,只怕连你也要给他打的。”
那男的道:“这么凶呀?奇怪,你爷爷为什么讨厌我?”
那女的道:“我怎知道?你、你快放我走吧!”
那男的道:“我不害怕。为了你,我就是给他打断了一条腿我也甘心情愿!”
那女的道:“你不怕我怕!若是你当真给打断了一条腿,我不伤心的吗?你也不为我想想!”
那男的似乎软了下来,柔声说道:“好,就放你走。但你瞧,那一丛山杜鹃多好看,我给你编一个花环,你等一会儿好不好?”
那女的道:“唉,真是冤家。好,那你就赶快编吧!”
展伯承本来无意偷听人家情侣的私话,但那少女银铃似的声音,却似磁石般把他吸住了。他越听越觉得熟悉,“难道,难道这女子当真便是她?”
初秋天气还很炎热,但展伯承却似突然间坠下冰窟了。
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叫道:“龄儿,龄儿!”
那女的小声说道:“不好,我爷爷真的来了,我可要跑了!”
林子里悉悉索索声响,红裙半隐,罗带轻飘,展伯承只是看见一个少女的背影分枝拂叶而去,但只从这个背影,已认出了是褚葆龄了。她的身材是高了许多,但那走路的轻盈体态,则还是以前一样。
这 那间,展伯承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想道:“龄姐原来已有了意中人了,有了意中人了!”
展伯承正在发呆,忽听得那苍老的声音叫道:“咦,你,你不是小承子吗?”
原来那个老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正是褚葆龄的祖父褚遂。
展伯承连忙下马,见过了礼,说道:“褚公公,我妈要我来投靠你。”
褚遂道:“你爹娘呢?为什么你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