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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游侠传》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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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璋道:“已经到了这里,不相信也没办法了。反正以咱们的脚程,至多不过半日,就可以上到玉树山的主峰,那时自然可以水落石出。”

  窦线娘嘀咕道:“起初我不知道玉树山有这么远,越走我越怀疑,看来呀,咱们这回是白走一趟了。空空儿即使不是有心加害,也是有意将咱们戏耍的了。”

  段璋道:“线妹,事情别尽往坏处想。”

  话犹未了,忽听得“轰隆”一声,一块大石块从山上滚下来,段璋还以为这是偶然,那料刚刚避过,跟着又有几块大石头滚下。窦线娘叫道:“上面有人!”

  只见山峰上影绰绰的现出几个人来,同声喝道:“笨蛋,谁叫你们自投罗网,进了绝地,还想活命么?”

  段璋这一气非同小可,大骂道:“空空儿,我当你是一条好汉,想不到你竟是这等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站出来!”

  上面那些人冷笑道:“收拾你们这两个蠢家伙还用得上空空儿么?”

  这时,段璋也认定是空空儿指使的了,冷笑斥道:“用这等下三流的伎俩,藏头缩颈不敢见人,真是无耻之徒!”

  窦线娘道:“这等小人,不值得骂,与他们拼了就是!”

  那些人高踞山头,窦线娘的弹弓打不得这么远,他们居高临下,将石块抛掷下来,那却是比窦线娘的弹弓厉害得多了,但见石块满空乱飞,有如殒星纷落。窦线娘大怒,施展上乘轻功,腾挪闪展,片刻之间,已在峭拔的山壁上前进了十数丈,弹弓还差一点点距离,就可以打到,忽地“轰隆”一声,磨盘大的一块雪块从悬岩上坠下来,段璋急忙伸手抓着他的妻子,窦线娘借他这一抓之力,两人携手,似荡秋千一般,斜飞出数丈之外。但听得轰轰隆隆,山呜谷应,那块巨大的雪块滚过,在坡上辗了一道沟,两夫妻被溅了满身泥土,要不是段璋助她一臂之力,只怕她的轻功虽好,也难免给雪块压伤。

  窦线娘浑身冷汗,道声:“好险!”

  段璋道:“都是我连累了你,我太过轻信人了。”

  窦线娘咬牙说道:“已然处此险境,咱们只有死里求生!”

  两夫妻在乱石袭击之下,又向前闯。

  山坡上的积雪受了震动,在狂风中呼啸,炸裂,就像无数巨大的冰弹,纷纷飞来,从头顶上滚过,从身边飞过……比起石块的袭击,更是凶险百倍。段璋为了掩护妻子,身上已被擦伤了好几处,幸而打中他的,不是巨大的雪块,要不然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段璋只得和妻子在一处凹进去的山坳,暂躲一躲。但这样一来,有了固定的目标,就更容易受到攻击了。山头上的那班人,将大石头纷纷向他们藏匿之处抛掷,段璋遮着妻子。有几次险险给石头打中,幸而他的功力深湛,近身的石块,都给他以掌力震了开去,但这样不消多久,他也累得不堪了。

  段璋叹口气道:“好在现在尚未引起雪崩,不过,不过……唉,我好恨呀!难道咱们今日当真该当命绝?”

  要知,若是引起雪崩,山巅大量的积雪都冲泻下来,那就决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了。段璋怕的就是积雪继续受到震动,终于会引起雪崩。窦线娘凄然笑道:“咱们做了十载恩爱夫妻,要是能够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也没有什么怨恨了。”

  忽然间,石块的袭击似乎减弱了许多,段璋道:“现在尚未绝望,咱们冲出去看,总胜于束手待毙。”

  两夫妻刚从山坳奔出,便听得山峰上有呼叫之声!

  只见山峰上现出一个少女的影子,正在持剑追逐盗徒。段璋又惊又喜,叫道:“是夏姑娘吗?”

  那少女也在扬声叫道:“是段伯伯吗?快从这边上来,咱们来个上下夹攻。”

  原来夏凌霜见他们在谷中受困,她便从另一面绕过,攀上山头,与群盗展开激战。群盗与她处在同一高度的地方,不能像对付段璋夫妇那样用石头来抛掷她,而且因为要分出人手抵挡,对段璋夫妇的袭击也便减弱了。

  窦线娘趁此机会,疾奔上去,弹弓一拽,觑准了在夏凌霜面前的一个敌人便打,弦声响过,那名强盗应声而倒,紧接着夏凌霜“唰”的一剑,又刺伤了一个强盗。

  群盗两面受攻,登时主客易势,不消片刻,段璋夫妇已将跃上山头,盗魁叫道:“风紧,扯呼!”

  窦线娘施展神弹绝技,劈劈啪啪的一顿弹弓,将群盗打得头崩额裂。段璋叫道:“打曲泉穴,好歹留下一个活口。”

  窦线娘再拽弹弓,三粒弹子,连珠射出,那强盗魁武功较强,横刀将射她的那颗弹子磕飞,但他左右的两个同伙,却给弹子打中手,一个打中手腕,一个正中腿弯的“曲泉穴”,这“曲泉穴”乃是足少阳经脉的一个重要穴道,给弹子打中,登时两腿麻软,“卜”地便倒。

  那盗魁忽地一脚将这个伙伴踢下山坡,紧接着自己和衣滚下,群盗明知危险,但为了逃命,也都学他的模样,一个个和衣滚下山坡。山壁峭拔、积雪如镜,在雪面上滚下去快速非常,夏凌霜轻功虽好,也追赶不上。

  突然间脚下一阵震动,雪块炸裂,声如雷鸣,段璋叫道:“不好,是雪崩了!”

  幸而他们这时已登上峰顶,积雪从高处喷泻而下,越在下面,危险越大,霎眼之间,那群强盗徒已给冰雪淹没,只留下他们凄厉的叫声混杂在雪块炸裂与狂风呼啸的声音之中。

  段璋夫妇借着高处的大石作掩蔽,幸而逃过了这场灾难,目睹这等惨酷景象,也不禁心惊肉跳。段璋定了定神,说道:“可惜,可惜!”

  窦线娘道:“可惜什么?”

  段璋道:“可惜未曾擒得一个活口,好迫问他的口供。”

  窦线娘道:“何用迫问口供,这班人当然是空空儿的党羽了。大哥,难道你到了此时此际,还相信他吗?”

  段璋默然不语,疑云却未全消,暗自想道:“这班人只是黑道上二三流的强盗,以空空儿的眼界之高,岂能看上他们?即使说他不好意思亲自出来加害于我,也该另请一些本领高强的人来,何须用这班不成材的强盗?”

  但若然不是空空儿指使;这班人又焉能知道他们夫妇今日要进玉树山?

  这时夏凌霜亦已从一个山洞走出,向他们走来。窦线娘早就听得丈夫说过在路上与夏凌霜相遇之事,也知道了她便是当年白马女侠冷雪梅的女儿,心里暗暗喝采:“好一个漂亮的姑娘,大哥说她非常似她的母亲,怪不得冷女侠当年能令武林倾倒!”

  段璋道:“凌霜,怎的这样巧,你也来了?今日好险,真是多亏了你啦!”

  夏凌霜道:“段伯伯,你受了空空儿的骗了,空空儿和那王家父子,都是和安禄山暗通声气的,他们要帮安禄山造反哪!”

  段璋吃了一惊,道:“此话可真?”

  夏凌霜道:“我亲见亲闻,焉能有假?而且,事情也已经做出来了!”

  当下将那晚她到龙眠谷偷听到的谈话,和第二日群雄大闹龙眠谷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段璋,并道:“我就是恐怕他们加害于你,所以急急赶来。”

  窦线娘淡淡说道:“如何?你还相信空空儿吗?”

  却不知夏凌霜那晚偷听到的谈话,只是王伯通父子与精精儿、张忠志等人密谋将来助安禄山起兵造反的一节,至于王伯通所说要暂时瞒住空空儿那一节,夏凌霜却没有听到。在她想来,空空儿和精精儿是师兄弟,空空儿当然也就是和他们一鼻孔出气的人。大闹龙眠谷之后,她和韩湛、南霁云诸人又是匆匆分手,因此也就未曾从韩湛口中得知空空儿的为人。

  夏凌霜之所以想到段璋可能在途中遭受暗算,那是因为王龙客的态度引起她的疑心的,王龙客不肯说出段璋的去向,甚至故意骗她,说是段璋可能回转长安,害了她空走一遭,骑白马奔驰三百余里。在往长安时,铁摩勒已经说出他知道段璋的去向了,她追问王龙客,王龙客却还是吞吞吐吐,令得她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夏凌霜却没想到,这事全是王伯通父子在暗中布置,空空儿毫不知情。要知段璋乃是窦家女婿,王家父子当然害怕他们夫妇将来要为窦家报仇,当时不过是碍于空空儿的面子,不得不放而已。空空儿一走之后,王伯通立即用飞鸽传书,通知凉州的分舵,叫他们派人在玉树山山口埋伏,干掉段璋夫妇。夏凌霜因为和王龙客曾有一段交情,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之后,甚是伤心,所以她就是在段璋面前也不愿提起王龙客的名字,当然更不会谈到她的疑心是因为王龙客的态度而引起的了。这样一来,由夏凌霜所见所闻的事实,就更证实了空空儿的罪名,连段璋也不能不相信了,虽然他还有一点点怀疑,觉得以空空儿的本领,实在无须用这等卑劣的手段。

  窦线娘黯然说道:“如此看来,咱们的孩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空空儿既是存心骗咱们入他的陷阱,哪还会交还咱们的孩子?”

  段璋道:“事已至此,先找着了空空儿再和他理论。”

  窦线娘道:“这个当然,我若是要不回孩子,我也不想活了,和他拼了就是。”

  夏凌霜将白马放在谷中吃草,一行三人,翻过山头,向玉树山主峰进发。一路上并无阻障,走了半天,在夕阳将下的时分,攀上了峰顶。

  山顶豁然开朗,鸟飞兽走,花木葱茏,原来山顶上有许多温泉,地气比山脚还要温暖。

  段璋一看,山顶上果然有一座道观,心中燃起一线希望,急忙上前叩门叫道:“段某践约而来,请主人出现!”

  哪知一连叩门几次,里面却是毫无声息。窦线娘笑道:“他做了亏心事,哪里还敢见咱们。这个时候,还和他讲什么客气,打进去就是。”

  段璋抱拳说道:“空空儿,你再不露面,请恕段某无礼了!”

  交代过后,张开拳头,使出金刚掌力,“砰、砰”两掌,登时将大门震开。

  窦线娘提起弹弓,夏凌霜拔出长剑,护着段璋便往里闯,里面杳无人影,夏凌霜道:“莫非他是作贼心虚,挟着尾巴逃了?”

  道观没有多大,片刻之间,便已搜遍。在最后一间房子,发现一个摇篮,再仔细寻找,又找到了一些女人衣物。窦线娘哭道:“咱们的孩子给他害了。”

  段璋沉吟:“他害小孩子有什么用?孩子是曾经在过这儿,可见他没有完全说谎。”

  正是:

  慈母觅儿儿不见,案中有案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