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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游侠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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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璋似知其意,不待他问,便即说道:“先祖曾在贞观年间,随大将军李靖远征突厥,在和阗得了一对玉钗,后来论功行赏,又得太宗皇帝赏赐一对南海明珠,先祖请巧手匠人,将明珠嵌于玉钗之上,永留作传家之宝。故此小弟不论家道如何艰困,都舍不得将这对玉钗卖掉。”

  史逸如道:“原来段兄乃将门之后,怪不得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

  对这玉钗的来历再无怀疑,但心中却又起了另一个疑团:身为将门之后,乃是光荣之事,段璋却何以从来不讲?

  段璋饮了一杯,接着说道:“小弟家无长物,只有这对玉钗是个贵重的东西,所以从不离身。这对玉钗,一支雕有龙纹,一支雕有凤纹,名为龙凤宝钗,如今我就将这支凤钗,作为给令嫒的聘礼。”

  史逸如道:“吾兄将传家之宝作为聘礼,如此郑重,小弟感激不尽。”

  本来不敢受的,但一想将来女儿嫁到了他的家,这玉钗总是他家之物,所以他就不再推辞了。

  接过玉钗一看,只见五寸来长的玉钗上,果然雕有一只展翅高飞的彩凤,具体而微,神态生动,好像是藏在玉钗之中,呼之欲出的样子,不过因为玉钗只有五寸,彩凤刻在中间,要很好眼力才能看得清楚。

  史逸如啧啧称赏,段璋道:“这支龙钗,亦请吾兄赏鉴。”

  史逸如看那龙钗,形式和凤钗一模一样,钗头亦是嵌着一颗明珠,只是当中雕的,却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雕得更为精致。

  段璋道:“目下奸人当国,乱象方萌,将来的世道如何,谁也不敢逆料。小弟将龙凤宝钗拆散,把凤钗作为聘礼,其中还含有一层意思。”

  说到此处,稍稍踌躇,似有什么避忌似的、史逸如道:“什么意思,倒要请教。你我既成亲家,还有什么话不可说的?”

  段璋道:“吾兄达人,元旦佳日,当不以小弟出言不吉为忌。我想,将来你我二家,若因世乱分离,他们这对未婚夫妇,也可以各执一钗作为凭信!”

  史逸如哈哈笑道:“吾兄也顾虑得太长远了!”

  暗自想道:“你我二家同住一村,纵然逢到世乱年荒,也定然是患难与共,岂能分散。”

  但见段璋说得甚为郑重,心中不禁隐隐感到不祥之兆,故此欢颜强笑,冲淡这沉重的气氛。一面说,一面将那股龙钗交还给段璋,那股凤钗,则珍重的收藏好了。

  段璋道:“小儿尚未取名,吾兄才高学广,便请代为起个名字如何?”

  史逸如笑道:“我的闺女也还未曾取名呢。”

  门外正飘着鹅毛般的雪花,庭院里几株蜡梅,却正在雪中盛开,史逸如满满的喝了一杯,便即笑道:“我最喜梅花欺霜傲雪,我的闺女,便叫做若梅吧。”

  顿了一顿,接续说道:“仅仅欺霜傲雪,尚还不够。当今之世,奸邪满道,好男儿应能上马杀贼,下马革露布才是。好,我就以这个意思,斗胆代令郎起个名字,就叫做克邪如何?”

  段璋抚掌笑道:“好,好得很!段克邪,史若梅,这两个名字,你我的节操抱负都寄托在其中了。但愿他们将来长大成人,莫忘父母对他们的期望。”

  就在他们二人抚掌大笑,莫逆于心的时候,忽听得呜呜的号角声,喧哗声,杂着孩童们的尖叫声,史逸如诧异道:“咦,外面出了什么事?新年新岁,难道就有官差来拉夫征粮不成?咱们出去看看!”

  史家离路边不过几十步路,两人出了大门,抬头一看,只见尘头大起,一队官军从村头疾驰而来,甲鲜明,人强马壮,当前一骑,挥着一面大旗,金线绣着斗大的一个“安”字,迎风飞舞,紧接着两骑,也各扯着一面大旗,上面绣的是官衔,一面是“平卢节度使”,一面是“范阳节度使”。“节度使”乃是唐朝的方面重镇,在他所管辖的地方内,军事民政,都归他一人掌管,就等如一个小王国一般,威赫无比。一人而兼有两个节度使的官衔,乃是从所未见之事。

  史逸如怔了一怔,心想:“原来是安禄山!”

  安禄山之名。在当时无人不知,史逸如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只见他是像肥猪一般的大胖子,身穿锁子黄金甲,装模作样,威风凛凛的坐在高头大马上,在前呼后拥中扬鞭喝道:“儿郎们,不必管路上那些猴崽子,踏死了就算数,快马疾驰,咱家今日要到长安给贵妃拜年呢!”

  原来去年安禄山到长安,极力巴结杨贵妃,尽管他的年岁比杨贵妃大得多,却得杨贵妃收他为养子。他得了甜头;所以今年又赶来给杨贵妃拜年,他一人兼领平卢、范阳两节度使还不满足,尚想钻营杨贵妃的门路,兼领河东节度使呢!他钻营心急,所以一路催军马疾行。

  新年初一。农家之尽情欢乐,聚集在村头村尾的闲人甚多、尤其是儿童们。更像甩了绳的猴儿,到处戏耍,这时便有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在大路作掷钱的游戏。

  安禄山的扈从疾驰而来,挥起皮鞭,劈劈啪啪的乱打,路边的闲汉,也有几个人着了皮鞭,吓得纷纷奔逃,那还敢到路上去救护孩子。

  孩子们惊得叫爹叫娘,乱成一片,但大的、机伶的急忙跑开。却还有三个年纪较小的孩子,大致是吓得软了,在大路上连爬带滚的,尚未来得及滚开,眼看就要伤在铁骑之下!

  蓦地一条人影,横里掠来,疾如鹰隼,只见他用双手一抓,抓起了路当中的两个孩子,一摔便又摔出去了,说时迟,那时快,当头那骑已冲了过来,路上还有一个孩子,那人则抱起孩子,那匹高头大马离他已不到三尺之地只听得“唰”的一声,马背上的骑士一鞭挥下,那匹战马,给他一阻,人立跃起,两只包着铁掌的马蹄也向他踏下来。

  就在这危险之极的一那,只见他抱着孩子,用脚尖一撑,身子斜飞出去,皮鞭唰的一声掠过,勾裂了他的一片衣襟,却没有伤着孩子,那匹战马踏了下来,正是他刚才站立的所在,前后之间,相差不过一瞬!

  史逸如只道这人是段璋,这时方才看清楚了,却是一个乡下少年,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土头土脑,想不到身手竟是这般矫健!

  转眼间这队官军已经过去,那少年放下了孩子,说道:“孩子们受惊了,请那位叔伯送他们回家吧。”

  这三个孩子的家人正巧在场,急忙跑来察看,只见路边一堆稻草堆中,爬出了两个孩子,尖声叫道:“妈妈,妈妈。”

  正是他刚才摔出去的那两个孩子,摔在稻草堆中,虽然受了惊吓,却一点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