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场中人虽都是武林高手,但也已经开始感到疲乏。
中年文士一人闭目静坐,管英心中暗自着急,他想过无数的办法,但没有一个办法是行得通的!
笛声中蛇群还是前仆后继地冲来,管英真不知司马寒能吹到多久?天空中不见月光,只有闪烁的星辰!
中年文士仰首望着天空道:“想不到我一代人杰竟死在此!”
管英只用金虹剑拨打蛇群,头也没有回!
中年文士长叹了口气,叫道:“管英!”
管英一剑拍开三条草蛇,道:“有何见教!”
“我活在世间八十载,所见之人无一不是趋名鹜利之人,但你不求虚名,不求分外之利,为我生平仅见!”
管英淡淡道:“林主太夸奖我了,我管英也不过一介庸人而已!”
中年文士长叹了一声,道:“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管英双眉微皱,他身形一让,桑书云移身至他身旁,低声道:“此人心计之深,深不可测,你千万当心!”
管英点了点头,走至中年文士身前,金虹剑一收,笑道:“林主有何见教?”
中年文士凄然一笑,仰观星辰道:“我之一生你说我善也好,恶也好,但我有几句话对你说,你该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桑书云对你说什么我虽不知,但只神色之中我也已可忖度出一二!”
管英微微一笑,道:“林主说话好奇怪,现在我们都活着,何讲人之将死?”
中年文士苦笑了一下,道:“入忘忧林而被我所制之人全非正人君子,你应知道,我生望已绝,人若生望已绝自然必死,我沉思这么久,只希望死前做件好事!”
管英听他言下有马上就要死的企图,他皱眉道:“林主有什么话直说好了,不必吞吞吐吐的!”
中年文士望着天涯秀士与那八名黑衣人背影,道:“这些人全服了我的‘天枢百笑丸’,永远不会好了,但我一死没有人能指挥他们,除非有人服下另一种药,那他中枢神经可以控制这些人,我想在我死后由你来控制他们,你可愿答应?”
管英微微一懔,他没想到中年文士居然会有这种要求,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沉吟不语!
中年文士苦笑了笑,道:“我也不必对你行诈,只是希望你能在我死前答应此事,但是不是愿意,那就在你自己良心了!”
说罢他自怀中将一颗血红色的药丸取出,递给管英,不待管英接过去,他左手取出一柄短匕向腰刺入!
一声闷哼声中他已倒地,鲜血自左腰流出!
管英呆了呆,他没想到这中年文士竟会自杀,他不由自主地接过这颗红药丸,回首向天望去。
中年文士伏倒血泊中,一剑刺入左腰,那自然是非死不可了!他要自己控制这几人,难道说要自己活着吗?
他皱了皱眉,良心问题,他想着!
倏地一条人影飘落他身旁,沉声道:“孩子!不要服!”
管英大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正是宋莹!
宋莹长剑点向中年文士,道:“如果真死再考虑服不服,真死我再扎他两剑也没什么!”
她一剑刺出,中年文士身形倏地一滚,宋莹大怒,她本是揣度,如今这人果然是假的,她怒叱道:“好匹夫,真毒!”
说话之时她长剑直点向中年文士眉心!
中年文士大喝一声道:“且慢!”
宋莹长剑点在他眉心,冷冷道:“你有什么话快说!”
管英见状心中大怒,他若是就随便服了下去,只怕场中情势也又是不同,他望着那药丸,冷哼了一声道:“好一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中年文士哈哈大笑道:“这次我是真输了,这就是‘天枢百笑丸’,服了这药丸的全听命于我,至死不悟,如今我没成功,否则你也服下,以这些高手之力,要救我一人出险,那或将还有些可能,但是你们并没有赢,因为你们无论如何也活不了了,只是便宜了玉阳君,忘忧林的人是不死在他人手中的!”
说完他右手一柄短匕自前胸刺入,身形缓缓倒下。
管英上前一步,一手握他脉搏,只觉得他脉息愈来愈弱,最后终于不觉,这次这人可是真自杀了!
他呆在那儿,倏地天涯秀士与那八名黑衣人一齐大吼一声,一直向外冲去,直冲向峰下!
管英望着他们背影,心中暗自叹息,这些人全已疯狂,天涯秀士武功之高已可说几乎无人可比,但为了血河车,终得此结果!
他长剑一划,将圈子缩小了一半,此一阵各人心境又另外不同,中年文士临终前还说我输了,你们并没有赢!
去了这么一批高手,各人更累!
转眼已至子夜!
众人正在绝望,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朗然大笑之声,笑声一起,笛音立被打乱,众人挥掌之间群蛇纷纷乱窜四散逃开!
众人心下又惊又喜,不知何来奇兵!
笑声起处,笛音几度欲挣扎,但还是被笑声压下,兽群乱吼四散之声已是传入耳中!
桑书云倾听良久,倏地惊喜道:“原来是他!”
此言才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老人已飞身而上,大笑道:“难得桑兄还想得起我!”
桑书云喜道:“南宫兄不知怎么能远道至此,真是出我意外!”
众人闻言心下一醒,此人不正是滇边医隐南宫震吗?不知他怎么能倏自滇边赶来,笑声驱兽,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桑小丹过去拜见南宫震,管英也上去谢他上次救伤之恩!
南宫震笑道:“小兄弟医术我上次也早领教过了!这次也是来有心与小兄弟互相切磋的!”
桑书云代他一一引见!
天象大师合十道:“元虚我不擒他誓不甘心,老僧可要告辞了!”
南宫震目光一闪,笑道:“大师大可不必着急,那吹笛之人以笛音引兽,如今兽群本性已回,他人也必在附近,一时也不敢走,我们一起去如何?”
天象大师喜道:“老僧正求之不得!”
说着众人一齐向前奔去,南宫震一人当先领着众人向左方另一座山峰上登去,那山峰也是险峻至极!
登上山峰,只见前面山岩已陷,中间只有一座断了好几处的石桥,石桥宽仅一人,下临万丈深渊。
石桥之上坐着数人,起先一人正是神笛郎君,狄修士!
后面三人正是西域驼叟、七寒谷主与元虚,对面山峰上坐着一人,正是玉阳君司马寒!
至对峰只有这么一条通路!
天象大师双眉一扬,道:“我过去!”
说着他身形已扑起,飞投向石桥之上!
宋莹见状双眉微扬,向管英轻声道:“你跟过去!”
管英微一躬身,拧身投向石桥之上!
此时天象大师已是在怒吼声中,双掌平胸推出,在他佛门“先天降魔真气”发出之下,直推向狄修士!
狄修士见状心下大惊,他长啸一声,身形一跃而起!
天象大师意不在此,直冲了过去!
管英金虹剑已拔出,他一过狄修士之处,立感不对,那石桥久经风雨侵蚀,过了狄修士,当中那一段竟然已完全松了!
要想自上面过去还可以,若要在上面出力伤人,那可是万万办不到的事!
他才感觉出来,狄修士已回身反扑,铁笛挟着一缕尖啸,直点向管英后脑,而对面的西域魔驼也飞扑向天象大师!
管英心下微凛,他身形一闪,直飞向半空中,天象大师也知不能在石桥上接招,二人同时起身!
狄修士与西域魔驼二人一杖一笛击向石桥!
“哗”的一声,那石桥已被击成粉碎,二人身形一闪,回至原来石墩之上,这时不但管英与天象大师二人大惊,上面的桑小丹与车莹莹二人忍不住惊叫了起来,显然他们早有预谋了!
管英大吼一声,身在半空一扭反扑向狄修士,天象大师却扑向西域魔驼。
狄修士铁笛一圈而至,封住管英剑势,如今管英已是下临无地,他只要将管英逼住,他落身之时就是尸骨无存了!
天象大师此时已怒极,他身在半空中拍出佛门先天真气,白茫茫的一片劲气直推向西域魔驼!
西域魔驼哈哈大笑,他玉杖一连三击,直击向天象大师劲气!二人功力本是相若,但一虚一实,西域魔驼大占便宜!
天象大师一击不中,他白眉连扬,身形挟余式直扑向西域魔驼!
管英一剑攻出,狄修士铁笛一出,剑笛一交,立被管英以一黏字诀将他铁笛黏住,他心下一凛!
天象大师已是困兽之斗,西域魔驼见状大惊,他玉杖连挥,直击向天象大师顶门,好似欲将他一杖击毙!
天象大师狂吼一声,一手接住玉杖,玉杖中劲力震得他全身一晃!
西域魔驼吃了一惊,右手一拖,天象大师随势扑上,“碰”的一声,二人身形分别自石桥落下!
管英又惊又怒,这么一照面天象大师居然已与西域魔驼同归于尽了!
狄修士看在目中,他心中大惊,大喝声中,他右手一松,甩手之间竟欲将管英连人带剑摔下绝壑!
管英是何许人物,他长吸一口气,狄修士一松手,但那铁笛竟然吸住他不放,他心下一寒!
高手过招只是分毫之间,狄修士一失招,管英长啸声中金虹剑一起,竟把狄修士硬生生地摔了下去,他反而落身石墩之上!
天象大师之死使他心中怒火大起,他冷冷地望着七寒谷主方天竹,身形一闪,已至西域魔驼所站之石墩!
七寒谷主方天竹为管英目光所慑,他只觉得全身一股寒气,他金网一收,向管英长揖道:“方天竹情愿服输!”
管英冷然道:“那么你让开!”
方天竹长叹一声,身形一起,在半空中连翻了两个身,正好落在狄修士先前所立一石墩!
元虚道长目睹管英含怒摔下狄修士,天象大师硬拼西域魔驼,而方天竹未战服输,他心中大感心寒!
他凛然持剑起身,双目凝视着管英!
管英面上冷漠已极,天象大师生前是要对付元虚,如今出师未捷身先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元虚放过。
他金虹剑在半空中划起了半个圆圈,平肩而放!
二人凝立互视,管英倏地轻啸一声,他身随剑起,长剑有似金龙在天,万道金芒飞跃之下飞击元虚!
这正是天下第一攻招,“玉石俱焚”!
元虚冷声长笑,长剑运起,剑芒飞闪之下一片剑气升起,这正是武当派“大清剑法”中一招“龟蛇并归”!
两道剑芒一交,空中立时响起一连串的爆声,剑气直冲云霄!
旁观之人见了心中却大为吃惊,如此斗剑,他们虽然都自负为武林高手,一派宗主,但一生曾见几回?
双方剑气互拼,倏地双方人影一分,管英飞身而起,元虚长啸声中,双臂一张,血翼已现,他身如大鸟,飞身追击管英!
车莹莹见状惊叫了一声,崖上诸人同时内心一震,以元虚之功力,加上血翼,只怕二人不知鹿死谁手!
众人虽然都有心插手,但这种情势也没有人帮得上手!
管英长啸一声,身形在半空中又再拔起,元虚追至,二人互较五剑,管英身形一闪向下落去!
元虚冷哼一声道:“哪儿走!”
他看管英去势好似中气已虚,他长剑脱手掷出,直射向管英背心!
尖叫声中管英左足足尖已沾石墩,他身如旋风一般飞转回身,长剑正好接住元虚掷出长剑!
元虚大惊,他没想到管英还接得住他这一剑,他血翼欲震逃开,但管英心中早有计算,他金虹剑在这一刹那间连变一十八个方位,将元虚那柄长剑随手掷回,元虚欲闪无及,长剑一闪,正贯胸而过!
场内场外人都吓得一身冷汗!
管英闪身上了对面山峰,司马寒被管英武功所慑,刚才那一战,吓得他额际冷汗尚存,不但管英,元虚功力之高都非他所能及!
他见管英已至身前,他不由自主地双膝一软,已跪了下去。
管英冷然无语,单剑一挑,将那卷轴所余四分之一自他怀中挑出,长剑斜摆之间,剑气一幻已将之震成粉碎!
桑小丹等人已过来,管英望着三女,他缓缓道:“你可以走了,血河车已过去了!”司马寒呆呆不语,桑书云等人也全舒了一口气,血河车的事已过去了。
── 白虹《血河车》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