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魔踪》二十
邹怀英幽幽道:“怀英不便评论锦衣盗的是非。此刻冒死前来,完全是为了姚少侠。请高舵主务必要相信怀英的诚意。”
高如登点点头,道:“高某人信得过姑娘。”
邹怀英道:“据家父言道,他告诉樊九的疗伤之法,倒是一些不假,只是少给了他一帖药,如果不服那药,姚少侠的性命虽得保全,武功却完全丧失。这样一定会使他觉得比死去还要痛苦。”
高如登惊道:“有这种事?”
邹怀英道:“高舵主务必要相信怀英的话。”
高如登道:“高某虽信,对姚少侠却毫无补救之方啊!”
邹怀英道:“那帖药已经偷到,怀英急急冒死送来,务必要在疗伤手法施展完毕,人未复苏以前,将药喂进姚少侠腹内。否则,人一苏醒,这帖灵丹妙药也无补于事了。”自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交到高如登手里。
高如登道:“多谢姑娘。”转身欲向茅屋内行去。
邹怀英一旋身拦住了他,道:“高舵主慢走一步。”
高如登道:“莫非姑娘有什么话要高某人转告姚少侠?”
邹怀英摇摇头,道:“对姚少侠,怀英已无话可说。只是要告诉高舵主一点实际情况。四周已被围困,姚少侠复苏后,你们最好离开茅屋,易地藏匿,暂时不要向别处移动。”
高如登心中不禁暗暗一惊,他原以为小浪子冯翔麟和萧玉燕的监视非常严密,而他们却丝毫未曾察觉。愣了一愣,方道:“姑娘可知令尊的用意何在?”
邹怀英道:“防备樊九拿到银票后卷款潜逃。怀英不便停留,告辞了。”闪身没入暗影之中。
高如登也飞快地回到茅屋之中。这时,樊九已经停下了,只见他挥汗如雨,想必疗伤已累得他精疲力尽。
樊九见高如登进来,高声说道:“总算大功告成,再过一盏热茶光景,姚少侠就会复苏醒转了。”
高如登道:“快将瓶中之药喂下姚少侠的腹内,否则他将武功尽失。”
樊九愣了一愣,道:“什么药?”
高如登疾声道:“若不在苏醒前服下这种药,姚少侠将成为一个无半点武功的常人。邹百龙那老魔头在告诉你疗伤之法时留了一手,事后被邹怀英姑娘所知,偷药特地送来。”
樊九沉吟了一阵,道:“此事可信么?”
高如登疾声道:“绝对可信。方才若非她出面,老夫与姚少侠早已命赴黄泉。救人的是她,因何又在玩弄诡计杀人?”
樊九无可奈何地说道:“看来只有冒险一试了。”
高如登将药瓶交给樊九,道:“待老夫捏开姚少侠的嘴,你来喂药。”
他大拇指与另外四指捏住了姚杰的两腮,使姚杰嘴巴张开。樊九打开瓶塞,将那色泽翠绿,芝香沁人的药粉倒进姚杰的口内。高如登覆掌一按,以内力将药粉逼进了姚杰的腹内。
二人相互一视,不约而同地吁了一口长气。
高如登道:“姚少侠还要多久可以转醒?”
樊九道:“大约一盏热茶光景。”
高如登道:“想不到喂一个昏迷的人吃药,竟然累出了一身大汗。外面夜风甚凉,咱们外面走走吧!”
樊九蹲下去拨开姚杰的眼皮看了一阵,这才和高如登先后步出了茅屋。
仰望漆黑穹苍,樊九似有无限感慨,吁叹了一声,道:“高舵主!我真为那位深识大体的邹姑娘担心。”
高如登道:“怕她偷药的事会被邹百龙察觉么?”
樊九道:“不!我担心她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高如登道:“樊老九!尝听人言,你是一个很会算计的人。每在偷盗之前都经过仔细的筹划,所以从未失风。目下对付邹百龙那个魔头,可能比那偷盗的事情,难上加难,你得想仔细点。”
樊九道:“关于这一点,我樊九灵机一动,早已想到好主意了。”
高如登道:“每个人都会打如意算盘,可是人间事,不如意者,偏偏十有八九。”
樊九道:“承高舵主提醒,我樊老九多加小心就是。古人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加上三分运气,我准定要邹百龙栽筋斗。”
高如登道:“但愿如此吧!”
樊九道:“高舵主!关于那二十万两银票……”
高如登快口接道:“放心!老夫既然答应,就一定给你。只是老夫有些为你担心。”
樊九道:“担心什么?”
高如登道:“只怕邹百龙一拿到银票就立刻置你于死地,使你想好的妙计无以施展。”
樊九冷笑了一声,道:“只怕那邹百龙一时还舍不得杀我。”
高如登一愣,道:“樊老九!老夫不懂你的话。”
樊九道:“只要是人,都有其弱点。”
高如登道:“邹百龙的弱点是过分贪财。”
樊九一点头,道:“不错,我已针对他的弱点想好主意了。”
说罢,又附在高如登的耳边低语一阵。
高如登一皱眉:“此计勉强可行,不过要千万小心。那邹百龙不但掌法雄浑,而且工于心计,切莫掉以轻心才好。”
樊九一拱手,道:“多谢舵主关怀,我樊老九一定将舵主箴言时记五内。”
高如登幽叹一声,道:“你也不必客气。我等虽侧身黑道,却还懂得仁义二字,但愿天公助我等一臂之力才好……”
摆一摆手,接道:“你我该进去看看姚少侠了。那邹姑娘送药的苦心,千万不能令她白费。”抢先向小屋行去。
樊九也紧步相随。他虽后行,却先一步进得小屋,他只跨进一只脚,就倏然惊呼失声。
高如登也一眼看出了樊九失声而呼的原因……姚杰已不知去向。
地上有姚杰以剑尖写的四行字,每字均有碗口大,笔划一丝不苟,写道:“父仇不共戴天,姚杰誓必报还,顽凶阴毒残酷,二位勿淌浑水。”
言下之意,显然要高如登和樊九置身事外,免受无谓拖累。
樊九伸手在干草上一摸,疾声道:“草有余温,去了不久,你我快追。”
高如登连连摇手,道:“追之无益。何况姚少侠存心教我等勿受累,夜色漆黑,他只要在草丛中一伏,我等就找不到他。”
樊九道:“那怎么办?他的伤势未好,功力未复!”
高如登接道:“而且邹百龙目前已派人将此处围困了。”
樊九一惊,道:“竟有此事!”
高如登道:“是邹姑娘方才说的,谅不会错。”
樊九道:“目的何在?”
高如登道:“怕你拿到了银票之后,卷款而逃。”
樊九道:“高舵主此刻就将那二十万两银票交给我樊老九,可行?”
高如登道:“有何不可?”从身边掏出一个桑皮纸的封套,交给樊九,接道:“这里面是每张万两票面的二十张银票,在开封、郑州、洛阳任何一家银铺都能兑现,樊老九,银子是小事,老夫关心你的大计。”
樊九收起银票,道:“高舵主请放心,这些银票我准定如数奉还……”
语气一顿,接道:“姚少侠并不知道此地已为邹百龙派人围困,如再入罗网,非但你我心机白费,邹姑娘涉险送药的苦心也是白费了。我就去引那邹百龙露面,免得姚少侠行踪败露。”
一语未落,人已弹出小屋,身法快得出奇,不愧在江湖中以轻功称誉。
高如登扬声道:“老九慢走一步。”
樊九本已去远,闻声复回,立于进门处,问道:“舵主还有何吩咐?”
高如登道:“所谓惺惺相惜,老夫打算助你一臂之力。”
樊九道:“舵主帮忙已多,我樊老九再也不敢拖舵主下泥淖洗澡了。”
高如登道:“为了对姚十朋大侠表示一点心意,为了不辜负你我心中存着的一点仁义,就算杀身殒命,那又算得了什么?”
樊九道:“高舵主既然如此说,我也不便推辞。说句实话,有高舵主助拳,我樊老九也心安理得了,不过要依我一个条件。”
高如登道:“莫非又要二十万两银票,老夫可没带那样多。”
樊九道:“舵主说笑……”
放低了声音,接道:“魏君平也算是咱们黑道中人,他生前的是非功过咱们不谈,下场却是奇惨无比,只剩下了玉燕那丫头一点骨血,我等务必要为他保全。小浪子过去虽是浪荡逍遥,我见他对舵主毕恭毕敬,可见天性未泯,来日好景无限。这一对小儿女,千万要他们置身事外才好。”
高如登眼中隐现泪光,沉叹一声,道:“樊老九,难得你想得如此周到,老夫还有何话可说?移时就教他俩先回北京。”
樊九一招手,道:“附耳过来。”
高如登依言伸过头去,凝神听那樊九的机密指示。
说罢,点点头道:“老夫到时效命就是。”
樊九拱手告别,弹身而去。以他的绝世轻功,就算这竹林之外,有千军万马围困,也未必能见到他的身影。
然而他却是别有所图,飞快的窜出竹林之外,就顺着小道,安步当车,慢吞吞地走着。
约莫盏茶光景,已离那小屋有十里之遥,虽说走得慢,比起常人却又快了多少倍。
果然,一条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金刀在手,左手在刀把上一搭,拱一拱,道:“邹老先生要在下来问尊驾,答应他老人家事情是否已经办妥了?”
樊九故作不识,一翻眼,道:“朋友是谁?”
那人回道:“金刀兄弟!”
樊九道:“我与邹老先生相约在山洞之中见面,自然会去见面。”
那人道:“山洞乃存储之地,邹老先生不便在那儿守候尊驾。”
樊九道:“那么,邹老先生现在何处?”
那人抬手一指,道:“在那座岗峦之上。”
樊九不再答话,身形一转,飞快地向那座岗峦处扑去。
那金刀兄弟打算横刀相拦,刀还没有放平,樊九已去一箭之地了。
黑暗中又一个人影飞闪而去,原来那是金刀盟盟主李玉昆。
李玉昆低叱道:“蠢材,凭你那两下子,还想追上锦衣盗樊九么?”
那金刀兄弟垂手而立,不敢答话。
李玉昆目光如冷电般一扫,也向远远一座岗峦处扑去,身法也不算慢,比起樊九,却又相去甚远了。
且说樊九接连几个提纵,人已到了岗峦之下。复又一声轻啸,身形横去,走壁而上。看起来,他是存心要在邹百龙面前卖弄几手。
上到岗峦之顶,方已站定,忽闻一阵哈哈大笑,邹百龙缓步向樊九走了过来。
樊九一拱手,道:“邹老先生久候了。”
邹百龙淡淡一笑,道:“不算太久……”
一伸手接道:“银票呢?”
樊九故意左右一瞟,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这山顶之上,是否还有别人?”
邹百龙道:“除你我之外,再无第三者,你问这些作甚?”
樊九道:“银票业已到手,为了怕那高如登在银票上玩弄花样,到头来只是一张白纸,是以我为那姚杰疗伤时留了一手。”
邹百龙道:“看起来你比老夫还要工于心计,银票呢?”
樊九嘿嘿笑道:“邹老先生久走江湖,麻雀飞过眼前也能立辨雄雌。其实,老先生早知我樊老九得到那二十万两赃银一无用处,别说官府的追踪,即使那位在法场上被砍了脑袋的总捕头的生前好友也不曾放这桩旧案,邹老先生想必也明白。”
邹百龙冷哼道:“樊九,你又反悔前言了么?”
樊九陪笑道:“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邹老先生面前说话不算话啊……”
邹百龙道:“既然如此,就快些将银票交出来,老夫绝不会教你白跑腿,银票果能兑现,也多少给你几文花花。”
樊九道:“邹老先生即使将这二十万两白银悉数赏给我,也未必能使我称心满意。”
邹百龙冷叱道:“好个樊老九,老夫看你真像是寿星老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樊九陪笑道:“邹老先生请息雷霆,容我樊九细说内情……”
放低了声音,接道:“我给邹老先生跑腿办事,在高如登那儿敲到了二十万两银票,并非为了图利,只是想在老先生面前表现一片忠诚,这样,咱们才能合作去找另一笔天般大的财富。”
邹百龙逼近一步,沉声道:“樊九!这话是什么意思?”
樊九道:“有一笔比起那二十万两银子不知有几百倍的财富却被邹老先生轻易放过。而我却在费了十年光阴,连一丝机会也不曾碰上?”
邹百龙道:“这话怎讲?”
樊九道:“邹老先生可识得一个名叫樊敌邪的人?”
邹百龙愣了一愣,并未回答,只是嗯了一声,道:“怎么样?”
樊九道:“务必请邹老先生据实回答。”
邹百龙沉吟了一阵,才点点头,道:“老夫认识此人。”
樊九道:“邹老先生的腐骨掌法可是向那樊敌邪学来的?”
邹百龙道:“不错。”
樊九道:“邹老先生可知那樊敌邪当初是如何练就那套腐骨掌法的?”
邹百龙道:“想必曾经下过一番苦功。”
樊九道:“岂止下过苦工,在他开始勤练腐骨掌功之前,还一连干了二十多年的飞天大盗,都是为了练功而作的准备工作。”
邹百龙道:“这可教老夫不明白了。”
樊九道:“练习腐骨掌功之际,必须埋藏万两黄金于地三尺之处,每日扬掌百击,须练至尘土不扬,土中黄金却已熔成一片,才算成功。然后再用明珠百颗,悬于石壁之间,空掌拍击。石壁不碎,明珠却已渐陷壁中,点光不见,这才算练成。”
邹百龙道:“老夫练习之际,并无这些过程啊!”
樊九道:“那是自然,樊敌邪练功之初,全凭揣摸,缺此不可。及至功成,他已悟出了心法口诀,就可将腐骨掌法练成了。”
邹百龙微微颔首,道:“你说得不错,他只是传授心法、口诀,老夫勤练三年,就已将他所研创的腐骨掌法练到了九分火候。”
樊九道:“我无意和邹老先生谈论那套掌法。”
邹百龙道:“你要谈论什么?”
樊九道:“自然是樊敌邪练功用的那万两黄金和百颗明珠啊!”
邹百龙道:“樊九!老夫不信有这等事。”
樊九道:“邹老先生试试何妨,果然找到了黄金、明珠,邹老先生随便赏几文给我樊老九化用。若是找不到,也不过是耽搁了邹老先生一时半刻的工夫而已。”
邹百龙微一沉吟,道:“到哪儿去找?”
樊九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自然在那樊敌邪的练功之所。实不相瞒,我樊九找寻那处地方已耗费了好几年的光阴……”
邹百龙冷冷接道:“那樊敌邪的练功之所,老夫如何知道?”
樊九咦了一声,道:“邹老先生练习腐骨掌法,难道是在旷野荒郊练的么?”
邹百龙道:“是在一个山洞之中。”
樊九道:“那就对了。”
邹百龙道:“怎知老夫练功的山洞就是樊敌邪埋藏明珠百颗、黄金万两之地?”
樊九道:“邹老先生练功之地,必是樊敌邪的隐身之所;他的隐身之所,也必然是他当年研创腐骨掌法的秘窟了。”
邹百龙沉吟一阵,道:“那倒不一定。不过,老夫决定带你去看看……”
语气一沉,接道:“樊九!歹话说在前面,你可别在老夫面前耍花样。”
樊九陪笑道:“我樊九侧身黑道,全凭一双亮眼,如果胆敢在邹老先生面前玩弄诡计,岂不是自找麻烦?”
邹百龙冷笑道:“你知道就好。只要真的找得到那百颗明珠和万两黄金,老夫绝不会亏待你,现在随我来吧!”
说罢,飞身往峰下奔去。竟然连那二十万两银票也忘记提及了。
樊九的的轻功虽佳,却不愿在邹百龙面前卖弄,故意落后一步。
二人奔行约莫盏茶光景,进入了一道干涧,樊九默察情势,与方才那场浴血苦战的发生之地只隔一个山头。
邹百龙进入干涧之后,停了下来,凝神屏息,似在默察四周动静。
樊九悄声道:“到了么?”
邹百龙道:“就在前面。老夫信你,所以只一人前来,但愿你没有暗中弄鬼。”
樊九道:“邹老先生太多疑了。姚杰伤势未好,功力未复,高如登又是受创在身,凭我樊老九单人双拳哪敢在邹老先生面前耍花样?”
邹百龙道:“可是老夫明明听到有人在后迤逦而行的步履声。”
樊九心头暗惊,敢情是高如登的行踪被邹百龙发觉了?高如登的轻功虽然未到点地无声的境地,总不至于笨重如许啊!
邹百龙注目逼视,道:“你因何发愣?”
樊九道:“我在倾听。”
邹百龙道:“听到什么?”
樊九道:“只听到风吹草动,落叶旋舞飒飒之声。”
邹百龙道:“老夫也深信无人敢在老虎嘴里拔牙。咱们走吧!”
顺着山壁,向前行去。
樊九在后紧紧相随。他心中暗忖:“邹百龙所听到的步履之声,必是高如登。而邹百龙却又不加深究,不知是故意如此,还是有恃无恐。”不管如何,樊九都暗自提高了警觉。
前行约莫一里之地,邹百龙领先转进一道横沟。在山洪暴发之际,这儿必是一条溪流。此时却是沟渠干涸,沟底凹凸不平,加以山壁峭窄,仅可通人。两人的速度不禁慢了下来。
过了盏茶光景,邹百龙突然停步不前。只见他屏息凝神,似在默察四周的动静。
樊九心头一怔,悄声问道:“邹老先生莫非又察觉了什么响动?”
邹百龙睁开眼睛来,道:“不得不防。世间喜爱金银珠宝的人太多了。”
樊九道:“邹老先生方才就已说过,谁敢在老虎嘴边拔牙。”
邹百龙唔了一声,道:“那樊敌邪练功的山洞就在此处。”
樊九游目四顾,未发现一处洞穴。不禁讶然道:“在下毫无所见啊!”
邹百龙指着一堆乱石,道:“那儿就是洞口,只是被老夫封闭了。你去登高警戒,待老夫扬掌震开积石,开启洞口。”
樊九立刻跃身而起,斜走峭壁,一瞬间来到了山头。一方面他是依言行事;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他所安排的一着伏兵是否已经来到。
当他刚在山顶上站稳时,就看见一道黑影顺着他们走过来的那道干涸飞快地掠过来。
樊九还未看清楚,那道黑影就已一闪而逝。
虽只是惊鸿一瞪,樊九已看出那人不是高如登。
那么,又是谁呢?是邹怀英?或者……
他这里一念未已,忽听到一声轰隆巨响,俯首下注,尘烟滚滚。
他情知邹百龙已然将封闭的洞口震开,连忙纵身跃下。果然乱石向两边分开,山壁间出现了一个强可通行的小洞。
看那邹百龙,此刻正微微喘吁,背靠山壁在闭目调息。显然,这惊天动地的一掌,已然消耗了他的不少内力。
这正是樊九的目的,先使邹百龙陷于疲惫的状态,他才能伺机下手。
此刻,他自然不容许邹百龙调息养神,连忙道:“邹老先生这一掌真是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邹百龙仍是闭着双目,喃喃道:“樊九,你登高瞭望,可发现了什么?”
樊九道:“四下里连鬼影都没有一个,邹老先生!你我进洞去吧!”
邹百龙道:“老夫要歇一会儿。”
樊九道:“事不宜迟啊!明珠嵌于山壁,黄金埋于地下,挖掘费时。以我看……”
邹百龙突然双目遽睁,精芒毕露,道:“嘿嘿!你道老夫真的那样不济事,一掌之后,就力竭衰疲么?老夫只是想试试你,是否有不轨之心。”
樊九心头暗惊之余,也不禁道了一声好险。幸亏他作事不鲁莽,否则就着了邹百龙的道儿。他恭声道:“邹老先生!我樊老九哪敢存下坏心眼儿?”
邹百龙冷哼道:“谅你不敢。可曾带着火折子?”
樊九点点头,道:“带了。”
邹百龙一挥手,道:“你先进洞,老夫随后。走进十步之后,再亮火折子,千万别使火光外泄。”
樊九摸索走进了山洞,触鼻一股霉味。他为人处世一向轻松,即使在临阵对敌之际,他也没有把生死二字看得过分严重。然而,此刻他的步履却是极为沉重。他父亲樊敌邪毫无疑问已经埋骨在此,他是否能在此地报得父仇,尚在未定之天。他的心情自然无法轻松了。
摸索着走了十几步之后,樊九亮燃了火折子。
邹百龙在他身后低叱道:“再往前走。”
樊九一声不响地蹒跚而行。山洞逐渐宽敞,也能抬得起头来,二人的步伐也就加快了许多。邹百龙突然喝道:“到了!”
到了么?樊九高举火折子照亮四周。除了冷寂的山壁,潮湿空旷的泥地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邹百龙向洞壁一指,道:“樊敌邪练功之所就在这洞壁之内。”
经他一说,樊九才发现洞壁中有一处不太整齐,想必又是被邹百龙封闭了。
邹百龙站好架势,沉叱道:“闪开!”
樊九刚一旋身形,邹百龙已一掌拍了出去。
轰然巨响,碎石飞滚,沙尘弥漫,其势宛如天崩地裂。只听邹百龙狂笑了一声,飞身从缺口处扑了进去。樊九丝毫没有怠慢,也相继跟进。
邹百龙从樊九手里接过火折子,游目四顾。他此刻似乎已一心一意地搜索明珠黄金了。
然而,樊九所注意的只是他父亲的遗骨。
但他没有见到,只看见地上有一幅头巾,一件大衫,一双靴子。那些东西对樊九都是熟悉的,的确是樊敌邪的遗物。
可是,樊敌邪的人呢?即死了,也该有一堆白骨才对。
邹百龙突然沉叱道:“樊九!快找明珠黄金呀!你在发什么愣?”
樊九凝注地上的衣物,喃喃道:“樊敌邪死了么?”
邹百龙道:“当然死了。否则他会让我们搜寻他埋藏的明珠黄金?”
樊九道:“可是,他的尸体?”
邹百龙嘿嘿笑道:“这堆衣物就是他的尸体。”
樊九道:“尸体也许已经物化,总得留下一堆白骨。可是,我连骨骸也没有见到。”
邹百龙道:“樊九,你怎么尽在说废话?老夫用的腐骨掌,他的骨骸早就腐化成泥了。”
樊九心头的忿怒火焰开始炽热起来,而他表面上却极为沉静地道:“是你杀了他?”
邹百龙道:“自然是老夫杀了他。除了老夫之外,还有谁能杀得了樊敌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