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堪称葫县第一大忙人了,好不容易在易俗大典上摆平了徐伯夷,马上又得跑到驿站去替花晴风揩屁股,幸好那景千户跟南京兵部尚书张真有瓜葛,而他跟张尚书也有那么一点关系,否则他说的再有道理,那军头儿也未必听的进去。
解决了这件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叶小天迈进家门的时候,暮色一片苍茫,最后一丝阳光业已埋到了山峰之下。等得饥肠辘辘的遥遥一见叶小天回来立即呼欢呼一声迎了上来 ” 。
叶小天笑着摸了摸遥遥的头,对太阳妹妹道:“我都说过多少次了,身在官场,作息可说不准的,你们不用等我,到了饭时你们就吃,遥遥正在长个头的年纪,挨不得饿。”
太阳妹妹迎上来,甜甜笑道:“知道啦,是遥遥非要等你回来嘛。”
叶小天忽然注意到,哚妮打扮过,虽然只是薄施脂粉,可那脸蛋儿就有了一种吹弹得破的效果。唇珠在灯光下也变得妍丽了许多,那俏丽的小模样儿,不免叫人联想起她在床榻上时那种妩媚的风情。
这是两人之间一种很默契很有情趣的暗号,哚妮稍做打扮时,就是求欢的信号,当然,这信号她基本没有多少机会使用,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叶小天主动摸上她的床去。
不过,能让佳人主动索爱,男人总会感到愉悦的,“这小妮子,床榻之上,总是鼙着眉儿,一副不堪伐挞的样子,娇喘呻吟地求饶,说什么‘哥哥轻些,人家难受,好难受……’。嘿嘿,现在终于尝到快乐滋味了么?”
叶小天自得而愉快地向她偷笑了一下,哚妮轻轻低下头,羞怩地撩了下鬓边的发丝,俏脸微微有些发红。她急呀,真的是不急不行了,因为她已经收到消息,神殿要派长老来探望尊者。
这么久没和尊者联系,神殿总要派人过来看看的,再说上次尊者被捕押至南京的事。他们很是担了些心事,虽说最终化险为夷,可长老们不放心,还是希望能劝说尊者弃官归隐,返回神殿。
哚妮听说了这个消息,不免就担上了心事。她虽成了尊者的女人,可还没有完成神殿交付的使命呢,如果长老发现她还没有身孕,会不会替小天哥找更多的女人来?虽说哚妮的嫉妒心不强。可也希望尽量少些姐妹分享小天哥的宠爱。
一家人在花厅坐下,饭菜摆上桌来,叶小天刚刚端起饭碗,若晓生就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口。叶小天向外边睨了一眼。道:“什么事,你进来说吧,别鬼鬼祟祟的。”
若晓生进了门,点头哈腰地道:“是!老爷。府门外来了两个锦衣人,头戴官帽,身穿龙袍。也不知道是什么官儿,反正一定是官家人,说是……说是要见老爷。”
叶小天一听就明白了,皱了皱眉头,道:“锦衣卫?就说老爷我不在!”
若晓生讪讪地道:“老爷,我……我跟人家说了要向老爷您通报一声。”
叶小天笑了,道:“你呀,倒是个老实人,那就领他们进来吧。”
哚妮嘟起嘴儿,不悦地道:“放衙了都不让人家歇着,官家就这么使唤人么。”
叶小天笑道:“你家哥哥如今可不是典史了,而是代县丞!嘿嘿,也就今儿天色晚了,你看着吧,明日登门拜访的人还多着呢。”
叶小天站起身,又弯下腰去,在她耳边悄声道:“洗白白等我,哥哥今晚一定过去。”
哚妮被他说破心事,脸蛋儿腾地一下红得发烧。
遥遥叫嚷起来:“哥哥和哚妮姐姐说悄悄话,不行不行,人家也要听。”
叶小天笑道:“这种话,小孩子可听不得。”
遥遥嘟起嘴儿不依地问哚妮:“哚妮姐姐,人家是不是不小了?”
哚妮红着脸笑道:“是是是,咱们遥遥都是大姑娘了。”
“那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人家也要听。”
哚妮转着眼珠道:“我们说啊,我们说……,遥遥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可是越长越漂亮了,真不知道将来谁家小子那么有福气,会娶了咱们遥遥小美女做媳妇。”
“真的吗?”遥遥笑逐颜开:“人家哪有那么好啦,嘻嘻……”
已经走到外面的叶小天听到这番对话,不禁露出了笑容,这样的感觉真是温馨。可惜父母和大哥不在,要不就更完美了。
他上次想把爹娘请来葫县的想法被徐伯夷破坏了,他是官,无旨不能离开任地,更不要说返京了。如果随便让人捎几句话,恐怕很难说动家人。在爹娘尤其是嫂子眼里,只怕是把这里看成蛮荒之地的,在他们的想象中,这儿的人就算不是吃人的野人也差不多,想说服他们,还是得做些精心的准备才成。
“慢慢来吧!”
叶小天振奋地想:“这都连升三级了,两年八级,还会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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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典史!”
“钦差大人!”
“哦!我现在应该称呼你……权知葫县县丞叶大人才是!”
这语气可不对啊,叶小天提了小心,陪笑不语。
林侍郎用茶杯盖拨了拨茶叶沫子,撩起眼皮扫了叶小天一眼,见叶小天欠着身子,只把半个屁股放在椅子上,标准的下官见到上官时的恭敬模样,只是……他脸上的笑容有点假,可看不出真的心怀敬畏。
“这小子,倒是生了一副好胆,穷山恶水的地方,连官员也变刁了么?”
林侍郎耷拉着眼皮,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着茶叶沫儿,他没心思跟叶小天穷蘑菇,叶小天志不在京城,不能为其所用,纵然值得欣赏,却也无法结缘,不如早早了结此事。回京城准备秋闱吧。
林侍郎暗暗叹了口气,道:“本官向葫县官绅了解过你的情况,你的风评很好啊。听说去年大旱,想出办法为百姓解除旱情的人就是你,你所建造的水利工程,直到如今还在发挥着作用。”
叶小天欠身道:“任职一方,就该造福一方,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林侍郎道:“本官还听说,去年清剿一条龙悍匪,你也立下了大功。”
叶小天道:“不敢。不敢,剿灭一条龙悍匪团伙的是本县巡检司,立下大功的是罗小叶罗巡检。”
林侍郎呵呵一笑,道:“一条龙悍匪团伙为祸此地已经有十多年了。早不能剿除,晚不能剿除,偏偏是在你任本县典史时他们被剿除了,要说这其中没有你的功劳,怎么可能呢。”
林侍郎笑微微地说了一句,叶小天心头微凛。身形不由坐正了些。他让功给巡检司的事在葫县并非秘密,但这种事不可能有人对林侍郎讲,林侍郎能凭他的经验分析到这个程度,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叶小天在京城天牢时。每天里打交道的都是高官,从他们那里接受了许多官场知识,但支离破碎,与实践中掌握的经验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用来对付葫县这等蛮荒之地的几个小官吏轻而易举,可在这等真正胸怀韬略的大官僚面前,却不足凭恃。
林侍郎惋惜地道:“本来嘛。凭你的功劳,再有本官替你进言,你这权知二字未必就不能去掉,可是,葫县这次易俗大典闹得朝廷体面皆无,虽说徐伯夷才是罪魁祸首,可皇上难免会迁怒于葫县官吏,这种情况下,本官也不宜为你进言了。”
叶小天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大人有此栽培之心,下官已是感激不尽。下官如今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杂职小官,又无显著功劳,怎敢妄求提拔。”
林侍郎拨茶的动作一顿,忽然说道:“叶县丞,这葫县胡族百姓,名姓只是信手拈来随意取用,不似我汉人子弟,父子相继,门第严瑾,你说……他们真在乎改换名字吗?何况朝廷还有优厚的赏赐,为何他们执意不肯呢?”
叶小天又坐直了些,他知道,终于要说到正题了,叶小天道:“大人,依下官看来,胡族百姓对于改名换姓,应该并不抵触,何况还有减免税赋的好处。其实真正反对易俗的,不是民,而是官!”
林侍郎的神色一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望着叶小天道:“官?哪个官?”
叶小天道:“当然不会是流官,大人以为,还有什么官?”
林侍郎的脸色舒缓下来,微笑道:“土官?据我所知,葫县两个土司,已经在五年前被斩,其家族也被免去了世袭土官的权利,葫县因此才得以改土归流,如今葫县最多只有两个吏目,而且并非世袭,他们……何必在乎易俗呢?”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在大人眼中,只有吏目以上的土官才叫土官,就像在朝廷眼里只有品官才是官,我等不入流的杂职官,大抵只是稍稍高级一些的吏一样,可在小民眼中,我们却也是官啊。
葫县地方也是如此,下官所说的这个土官,可不仅指朝廷钦封的那些土官,那些一寨之主、一堡之主、一村之长、一族酋领,在地方上说一不二,权威无双,虽非土官,胜似土官。
朝廷对地方上控制的越是严格,地方百姓对朝廷的依附之心越强,他们对地方上的控制力也就越小,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会接受易俗呢?高李两位寨主作为诸族首领,离不了他们的支持,有所顾忌,也就在所难免了。”
林侍郎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突然问道:“如果本官把此事托付于你,你能让他们回心转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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