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斌这一抓,抓得柯万成心中发虚。
柯万成双掌一错,开始游走争取空门,咬牙道:“你阁下的武功,比在下高不了多少,想击破在下护体的小天罗大定真气,还不是太容易的事。”
华斌哼了一声道:“在下就让你开开眼界。”
声出人到,闪电似的冲进,双爪左右齐发,连攻了十余招之多。
柯万成不敢硬接,换了六七次方位,有惊无险地八方游走避招化招,也乘机回敬了四五掌。
华斌眼中的杀机渐浓,招势一变,左爪右掌奇招迭出,声势之雄,无与伦比。
柯万成脚下渐乱,穷于应付。
片刻间,柯万成被迫至院墙下死角。
旁立的矮神荼看出了危机,掠出叫道:“姓华的,老夫……”
话未完,华斌一声长笑,左爪已奇快绝伦地光临柯万成的胸口,速度似乎加快了一倍。
柯万成大骇,后退已经不可能,院墙在身后不足一尺,唯一的活路是向侧闪。
身形刚向左闪,只看到华斌的左爪突然变掌,猛地向外一拂。
啪一声暴响,柯万成的左肋挨了重重一击。
同时,人影乍合,矮神荼到了。
华斌冷哼一声,右掌疾挥。
掠到抢救柯万成的矮神荼,大叫一声反而后退,右胸被华斌的右掌背击中,被震退了一丈以上。
柯万成扭身摔倒,向侧急滚。
华斌如影附形跟到,一脚踢中柯万成的小腹,然后一脚踏住右膝,冷笑道:“如果你阁下没有利用价值,在下早就毙了你了。”
柯万成痛得太阳穴的青筋不住抽动,忍痛问道:“姓华的,你到底有何阴谋?”
华斌傲然道:“不是阴谋,而是要帮助你们。”
柯万成一惊,道:“帮助?你的话是何用意?”
华斌狞笑道:“宝藏的消息,引来了大江南北不少成名人物,也将大河两岸的高手引来了。咱们已先后帮助了不少人,他们皆向咱们发誓效忠,现在轮到你们了。”
脸色灰败的矮神荼从侧方迫近,厉声道:“姓华的,原来雷芙蓉有关宝藏的消息,是你们设下的阴谋?”
华斌傲然道:“说阴谋未免太难听,应该说我们是真心诚意来帮助你们,帮助你们获得比宝藏更富足的名和利,把富贵荣华往你们怀里推,你们该心存感激才是。”
柯万成挣扎而起,斥道:“一派胡言!你阁下说的不是人话。”
华斌沉声道:“姓柯的,华某耐性有限,不要激怒我。见了贵长上之后,便知华某说的是不是一派胡言了。”
院门口出现一名大汉,亮声道:“柯兄,不必和他纠缠不清了,副长上要你领他们进来,看他们有何图谋。”
柯万成一咬牙,道:“好,兄弟就领他们进去。”
× × ×
同一期间,赵振飞已返回三江镖局。
不久,石头匆匆返店,向赵振飞道:“大爷,小的见到文公柏了。”
赵振飞一怔,问道:“有人找你吗?”
石头摇摇头,抖动着招风耳道:“没有,连文公柏也不理会我。”
赵振飞道:“你把见到文公柏的经过说来听听。”
石头道:“小的在一处街口,看见他和一个船夫打扮的大汉走在一起,小的故意站在街心挡住他的去路,他只瞥了小的一眼,就毫无表示越过小的身侧走了。”
赵振飞问:“他们说了些什么话?”
石头摇头道:“什么都没有说,两人像是哑巴。”
赵振飞向总镖师李镇道:“总镖师请派人到虎踞门外荷香池,暗中留意陶森那些人的动静。”
李镇道:“谭老师有两个人派在荷香池附近,有事就会派人返店禀报。”
赵振飞道:“谭老师派去的人,可能已被对方看穿身份了,因此再派去的人,必须是极少在外走动的生手。如我所料不差,他们将有所举动了。”
李镇道:“好,我这就将人派出。”
赵振飞道:“我和石头到京口渡走走,看看那五艘形迹可疑的画舫,也许能查出一些线索。”
京口渡也叫西津或算山渡,是到扬州的大渡口。
这一带码头樯桅林立,经常泊有百十艘大小船只。
距码头尚有半里地,劈面碰上正在府城返报的眼线。那是三江镖局的一名镖师,欣然行礼道:“赵大侠来得好,小的正要返城禀报消息。”
赵振飞知道有变,问道:“是不是船已经走了?”
眼线一怔,问道:“咦!赵大侠已经知道了?”
石头笑道:“我家大爷什么事都知道。”
眼线向西北江心一指,道:“看,那五艘鱼贯扬帆急驶的船,已经启碇一刻左右,快接近山南的门槛石了。”
金山雄峙江边,距城六七里,远远地可看到金碧辉煌的金山寺,妙高峰旁的浮玉塔极为壮观。
五艘双桅大船风帆已经扯满,像五只天鹅,轻灵地逆水上航,速度比其他的船只快得多。
赵振飞向石头问道:“上次在杭州,你所看到的那艘船,是不是五艘中的一艘?”
石头猛抓头皮,道:“大爷,看不清,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
赵振飞苦笑道:“我们迟来一步,可惜。”
石头愣头愣脑,但有时却又显得精明,道:“大爷,小的认为没有杭州那艘船。”
赵振飞信口道:“怎见得?你不是说看不清吗?”
石头道:“不久前小的在街上碰见文公柏,他不可能赶得及上船,可知这五艘船都不是文公柏的。”
赵振飞摇头道:“文公柏用不着在此地上船,他可以从陆路赶到前面与船会合,或者另雇小舟赶上去。”
石头道:“大爷说得是,小的就想不到。”
赵振飞道:“由于你在街上看到了他,所以他故意不上船,让我去瞎猜乱估。”
石头问道:“大爷,我们要不要雇船追上去?”
赵振飞注视着逐渐远去的帆影,神色有点不安,沉吟良久,道:“他们为何撤走,委实令人百思莫解。”
石头道:“大爷认为文公柏就此走了?”
赵振飞道:“好像是走了,问题是他们为何突然撤走了?”
他当然不敢断定文公柏一群人,是否真的就此撤走了,如果真的撤走,在情理上未免说不过去。
文公柏怎知道他在杭州隐居?为何要将他从杭州引来镇江,却又突然一走了之?
他知道,即将有大事发生了。
文公柏既然将他引来镇江,决不会就此罢手的。雷府的事,仅是阴谋的一部份而已,可说局势已相当明朗,问题是对方的目的何在?
文公柏到底是不是水仙宫的人?这五艘形迹可疑的大船,是不是有硕果仅存的水仙舫在内?
问题在文公柏身上,他不能与对方捉迷藏了,必须以快速的行动,逼文公柏现出原形来。
他立即向眼线道:“你立即向总镖师禀明经过,请总镖师立即派船追踪那五艘大船。”
眼线欠身道:“小的这就返回镖局禀报。”
送走了眼线,他向石头道:“走,我们到城南郊走走。”
石头道:“大爷,要到荷香池去找陶森吗?”
赵振飞笑道:“荷香池附近找不到陶森的,他们已经走了。”
石头不再多问,他本来就是一个不用心思的人。
不久,他们到达龙冈大院。
大院静悄悄,似乎鬼影俱无,人都走光了。
赵振飞找到留下的两个门子,一问之下,门子告诉他,洪大爷已带了所有的人,到外地避祸去了,上次雷民兄妹不期而至,群雄登门索人,出了人命,洪大爷心中害怕,当天便离家,到何处避祸谁也不知道。
问不出头绪,赵振飞只好失望而去。
× × ×
回到三江镖局,大厅中人声嘈杂,气氛不寻常。李总镖师与谭山健,以及几名镖师,似乎被来人逼得招架不住,见到赵振飞,如同看到了救星,愁容顿解。
李镇急急道:“赵大侠来得正好,这件事你看该怎办才好?”
客座上坐着两个体面的中年人,各带了一名健仆,面色阴沉,并不离座迎客,仅冷冷地瞥了赵振飞一眼,大马金刀般安坐不动,态度颇为傲慢。
赵振飞泰然落坐,问道:“总镖师,到底为了何事?”
上首的中年人冷冷一笑接口道:“不才有一批绸缎,要交保运赴京师,走运河北上,而大名鼎鼎首屈一指的三江镖局,居然将财神往外推,拒绝保这一趟镖,真是岂有此理。”
另一名中年人也接口道:“不才姓展名君实,本府四大盐商之一,奉谕运送三千八百引官盐至湖广。本号的官盐,以往皆由三江镖局保运,今天李总镖师竟然诿称人手不够,一口拒绝保运,是何道理?要是不保我这趟镖,对不起,在下要报官查封你这家镖局。”
赵振飞陪笑道:“展东主,三江镖局已经向外宣布停业十天半月,目前确是抽不出人手,十分抱歉。”
展君实冷笑道:“看样子,贵镖局大概已打算永久停业了。”
赵振飞耐下性子道:“展东主,三江镖局是否永久停业,并不影响贵号的买卖。镖局近来多事,委实抽不出人手,展东主不希望出事,敝局也希望贵号人货平安,因此,两位东主还是稍待一些时日,或者请另一家镖局保送,岂不甚好?”
展东主毫不让步,沉声道:“贵局是本府第一大镖局,怎能拒绝老主顾?货期是不能延误的,这趟镖贵局非保不可。”
赵振飞心中疑云大起,这位展东主似乎有所为而来,态度不合情理,此中大有问题。
他略一思量,将李镇请至花厅,问清了有关的资料,然后出厅向展君实笑道:“展东主的盐货,是大引还是小引?启运期是何时?”
展君实不假思索答道:“大引盐,三天后启运。”
赵振飞再问道:“盐是否已经装船?”
展君实道:“早已装妥,十天前已办妥转运手续。”
赵振飞转向李镇道:“运盐船皆使用两百石货船,总镖师,那得派多少人押送?”
李镇道:“下江水道甚少凶险,运盐的船只通常用五百石船。”
赵振飞道:“那么,也得二十艘以上了。”
大盐引一引是四百斤,小盐引二百斤。
李镇道:“不错,每船最少得派两个人照应,所以……”
赵振飞道:“不要紧,我去找人。”
他装腔作势屈指盘算,又道:“运送织造局的绸缎北上,需二十位弟兄押应,加上至湖广的四十余位,局里的人手缺乏一倍以上,我负责找人,我两笔买卖都接下了,总不能让老主顾失望。”
李镇惊道:“赵大侠,派出去的人,来回要两三个月呢。”
赵振飞笑道:“不要紧,这件事我会办妥的。”
他向展君实浅浅一笑,又道:“展东主请放心好了,明天敝局就派人登船验货,劳驾贵号的押货管事到场,船东也请到场提出运契,盐课司的转运凭证亦请一并带来以昭大信。”
展君实脸色一变,呆了一呆。
赵振飞转向另一位东主笑道:“贵号的货物,想必亦已装妥,明天一并按规矩办理,最主要的是验货。”
他拍拍李镇的肩膀,又道:“总镖师,你就与两位东主书凭收款好了,明天出动所有的人手,仔细查验货物是否相符。”
他冷冷一笑,目光掠过两位东主脸上,又道:“这笔买卖数目甚大,万一出了纰漏,三江镖局就得关门大吉,因此决不可疏忽,如果发现数量不符,立即派人至县衙报案。同时,现在立即派人至盐课司与织造局,查证这两笔货物是否手续齐全,这件事交由谭老师办理,半天工夫尽够了。”
展君实脸色大变,急声道:“李总镖师,敝号是贵局多年的老主顾,从来没有查验货物的先例,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振飞明白了七八分,脸一沉,冷笑道:“展东主,查不查货物,乃是镖局的事。这不是保珍宝的暗镖,保暗镖镖局当然不能先看红货。运大宗的货物,镖局必须查验,万一船上装的是稻草,船到中流放上一把火,谁负其责?三江镖局难道将稻草以盐的价钱赔镖?这笔帐怎么算?贵号既然心中无愧,还怕查?”
他向谭山健挥手,又道:“谭老师,你先去办事,带几个人跑盐课司和织造局,明天在下要亲自登船查验货物。”
谭山健离座欠身道:“兄弟这就带人前往。”
展君实愤然离座,大声道:“贵局以这种态度对待老主顾,未免太不够意思。哼!镇江的镖局,不止你三江镖局一家,这件买卖不谈也罢,告辞!”
赵振飞伸手虚拦,冷笑道:“展东主,船上载的真是盐?”
展君实哼了一声道:“当然是盐,但你我已没有谈的必要了,让路!”
赵振飞脸一沉,道:“生意不成仁义在,阁下何必情急拂袖而去?”
展君实厉声道:“是贵局自绝于人,今后敝号决不与贵局往来。”
赵振飞哼了一声,冷笑道:“姓展的,是谁授意贵号用这种无耻手段,来陷害三江镖局的?你两位东主如不从实招供,哼!”
展君实打一冷战,色厉内荏道:“岂有此理!你敢对在下如此无礼?”
赵振飞手一伸,劈空抓住展君实的胸襟,将人抵在墙上,双脚离地,冷笑道:“你如果不招供,晚上将你丢入江底喂王八,你招不招?说!”
展君实脸如土色,狂叫道:“放手!放……放手……”
× × ×
赵振飞左手又伸,双指点在展君实的眼皮上,厉声道:“再不招,在下先挖出你一双眼珠来。”
展君实完全崩溃了,哀叫道:“放手!我……我招……”
赵振飞仍不放手,问道:“是谁授意的?船上有些什么货物?”
展君实惨然道:“是……是一个姓柳的姑娘,带了三个年青貌美的少女,掳走了拙荆做人质,要我准备二十艘船,来找贵局保镖,为了何故我就不知道了。”
赵振飞恍然道:“柳百灵,水仙宫小五艳。”
他放了展君实,问道:“姓柳的姑娘现在何处?”
展君实好半天方回过气来,愁眉苦脸道:“不知道,她说成功与否,她自会知道。”
赵振飞转向另一名东主问:“阁下,你所运的绸缎是真是假?”
那位东主早就吓软了,惨然道:“不必问了,在下的妻子也落在姓柳的姑娘手中了,事没办成,在下的妻子死定了。”
赵振飞长叹一声道:“你两人回去吧,回去告诉贵号的人,说三江镖局已经接下了这趟镖。以后的事,只好听候上苍的安排了,当然我会尽力援救被掳去的人质。”
李镇送走了客人,回厅向赵振飞苦笑道:“赵大侠,你怎么看出是陷阱的?”
赵振飞道:“展君实的神情委实令人起疑,货物的数量也不合情理。再就是那五艘怪船的神秘离去,触动了我的灵机。”
李镇道:“那位姓柳的姑娘,真是水仙宫的人?”
赵振飞道:“很可能是。由于有江南群雄相助,我的消息十分灵通,因此他们改用釜底抽薪的毒计,要将镖局的人手引出镇江,在途中算计你们,以便孤立在下。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将全力相图了,江湖上将有重大的变故发生,他们已失去耐性了。”
谈说间,蒲毒农匆匆入厅,神色不安,眉梢眼角似有重忧。
赵振飞一惊,急问:“前辈心事重重,碰上棘手之事了?”
蒲毒农坐下苦笑道:“查三姑娘三个人,恐怕已经遭到不幸了。”
赵振飞道:“他们已将辟邪灯弄到手,恐怕已经远离镇江,去无极岛找地骨去了。”
蒲毒农摇头道:“我碰上一位朋友,早些天他亲见查三姑娘三个人,被一个老人和一位少女,押至一艘小舟便失去踪迹。你借给他们的辟邪灯,便在那位少女手中。”
赵振飞惊道:“难道说,她们三人已落在水仙宫的人手中了?”
蒲毒农道:“可能,难怪这几天始终查不出他们的下落。再就是今早我在运河西岸窥探,被一个高年老道无缘无故打了一掌,右肩骨至今仍然感到隐痛,要不是我机警脱身,恐怕尸骨早寒了。”
赵振飞道:“前辈知道那老道的来历吗?”
蒲毒农摇头道:“我从没见过这个人,武功似乎比我高得多。哦!你这边的消息怎样了?”
赵振飞道:“已经有了些少头绪,可惜仍嫌消息不够。”
蒲毒农问道:“陶森可有消息?”
赵振飞道:“他已离开了荷香池,目前行踪不明。晚辈猜测,明天他会前来践约,也许会与文公柏一同前来壮胆。”
蒲毒农苦笑道:“我看靠不住,这家伙初出道便挨了你一掌,脸上无光,怎肯受你摆布?哦!今后你有何打算?”
赵振飞道:“老前辈今晚有事吗?”
蒲毒农问道:“有事用得着我?查三姑娘三个人已经失踪,不易追查,反正无事可为,我打算和你走在一起,有事彼此或许可以商量商量对策。”
赵振飞道:“今晚希望前辈相助,同至雷府一探究竟。”
蒲毒农拍拍胸膛道:“赵老弟,算我一份好了。”
× × ×
二更天,两个戴头罩的人,接近了雷府的侧门外,青灰色的夜行衣走动时声息俱无。
雷府灯火全无,似乎已无人迹。
两人飞越院墙,闪在院子的暗影处凝神倾听,花木丛中虫声唧唧,而黑暗的房舍中鬼影俱无,毫无动静。
蒲毒农疑云大起,附耳低声道:“老弟,我们来晚了,人都撤走啦!”
赵振飞却提高了警觉,道:“前辈,恐怕我们已陷入重围。”
对面一株月桂下,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鬼啸。
蒲毒农一惊,本能地伸手握住了剑柄。
雷府的宅院甚大,房舍甚多,平时不论昼夜皆有人走动,但今晚全宅灯火全无,像是一座空宅,各处毫无声息传出,益发显得阴森可怖。
鬼啸声传自月桂树下,不见有人影出现。
赵振飞拉住了蒲毒农,低声道:“不可乱动,我们已身入遁甲奇阵。”
蒲毒农打了一冷战,焦灼地注视着四周,问道:“看不出异处呢,雷府我来了两次,目前的景物,与上两次并无不同。如果是遁甲奇阵,大事不妙,我不懂这鬼玩意。”
赵振飞道:“不要紧,晚辈懂得阵法,这些小玩意无奈我何。”
蒲毒农问道:“是些什么人?你知道他们的来路?”
赵振飞道:“是文公柏的人,可能是他的主子老师父来了,这件事晚辈大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