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论剑篇》第十一章 孤星侠胆淫窟寻
他一面听着,心中迅速地考虑一个计划。
还未全盘考虑清楚时,只听那蒙面矮个子道:“兄弟打算立刻远离此地,反正此处已没有可以留恋的了。”
说罢,仰天长叹一声,流露出心中的怨愤悲哀。
像他这等深沉多智之人,居然也流露真感情,可见得许灵珠在他心中占有何等份量。
群雄似是皆受感染,叹息之声,此起被落。
蒙面大汉领首道:“这是该走之路,哪几位决意离开的,可趁这刻天黑,一同结伴远走,免得路上遭受那厮暗算。”
这话一出,当即有十三四人表示愿意立刻离开,都是不曾蒙面之士,那矮个子竟不在内。
他们迅即结队成群地出林而去,不久,步声渐去渐远,终于消失。
蒙面大汉向矮个子拱拱手道:“兄台何以不率众离开?敢是另有高见?”
矮个子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想附随诸位骥尾,前往探视许姑娘,同时打听出那小子的来历。诸位是不是有这等存心?”
他一开口就道破了众人心中的想法,群雄都默然不语。
一个高瘦的蒙面人说道:“若水兄的毒金钱,不但比昔年更见高妙,连心思智计也似乎更强胜于往昔。”
矮个子一伸手,扯下面上黑布,道:“不错,兄弟正是毒金钱陈苦水。诸位何不取下蒙面黑布,开诚相见。”
众人还未表示,突然间,风声讽然一响,草地上多出一人。
群雄转眼望去,只见此人上身只套着一件内衣,露出精壮结实的双臂,面上也用一条青布包住。
他冷冷道:“且慢,在下有意猜一猜诸位的来历。”
声音粗哑,似是从未听过。
群雄都感到奇怪,无人做声。
这个突然出现之人,正是谷沧海,他故意迫出粗哑嗓音,免得被他们听出年纪不大,从而猜出他是什么人。
他环顾众人一眼,举手向那蒙面大汉一指,道:“请走过这一边。”
蒙面大汉举步过去,瞧他要做什么。
他一站定,谷沧海便道:“你是神枪杨宁。”
那蒙面大汉伸手掀去面幕道:“不错,正是区区。”
群雄都翟然注目,想不到声名极著,曾经是全国南北镖行第一把交椅的神枪杨宁,竟然在此,更无怪他具有一种领袖的气魄。
谷沧海接着道:“毒金钱陈若水、玉面判官吕文俊、扑山雕刘杰三位,请移步这一边,大家都己晓得你们三位,不须再猜。”
果然有三人走过去,跟杨宁站在一起,并且都除去蒙面的黑布。
后两人是两年前谷沧海第一次到此地之时,他们曾经出手挤斗,是以人人晓得,不足为奇。
尤其是扑山雕刘杰左手齐肘断去,甚是易认。
谷沧海向一个身躯雄伟的蒙面人指去。
那人步出这一边,谷沧海道:“是不是铁如意王继?”
那人取下黑布,道:“兄弟万万想不到阁下竟当真认得出来,佩服之至。”
言下微露得意之情,只因谷沧海居然认出自己,可证自己非是无名之辈。
谷沧海又故意凝视几位蒙面的数人好一会儿,才道:“在下真没想到此地尽是名家高手,这两位请吧!”
被他指住的两人先后走出,身量差不多,都是斜背一柄大刀。
谷沧海道:“两位乃是银刀府余氏五雄,只不知排行第几?”
那余氏兄弟取下黑布,面貌甚为相肖,左边一个说道:“兄弟居长,这是三弟。”
谷沧海道:“原来是余大郎和三郎两位,在下只见过二郎和四郎二位,不知他们近况如何?”
余大郎泛起羞惭之色,说道:“我们兄弟已有数载未曾晤面,这话未免见笑诸位了。”
神枪杨宁道:“大郎何出此言,此地哪一位不是多年幽居独处于此,久已不曾与家人朋友互通消息,哪能见笑你们?”
谷沧海点点头道:“这话说得极是,这一位……”
他举手一指,便有一人走过一边。他接着道:“老兄定是一代剑客,绝剑张重生了?”
那人揭开黑布,露出冷峻面貌,大约是四五旬之间,颏下三缕黑须,甚有气派。
他叹口气,道:“罢了,罢了,尊驾眼力如此之高,使兄弟不免现出原形,心中的滋味,实是难以形容。”
这话半点不假,在场之人俱有这等心情,一则怕谷沧海认不出自己,显得自己声名有限。一则又怕他认出之后,不免现出丑形。
谷沧海又指出一人,道:“你是五行拳彭再兴。”
众人都翟然注目,心想连五行拳一派掌门也在此地,可不能说不是稀奇之事。
接着另有一人走过被猜的一边,谷沧海道:“这一位乃是开碑手杜钧。”
果然没有猜错,这时众人都认定谷沧海必是武林名家,年纪决计不小。
因这里面大半的人都是远在十二年前便到了此地,武林中的声名起得虽快,落得也快。
十二年不曾露面,后起的一辈便大都不知有这等人物。
这时只剩下两个蒙面之人和三个本来没有蒙面之人。
那三个不曾蒙面的人,在武林中比起上述之人都差了一截,商议之下,齐齐走过一旁。
谷沧海又指出其中一个蒙面人,道:“你是黑衣帮三星之中的凶星李棋,对也不对?”
这人取下黑布,道:“足见高明,只不知尊驾如何认得出兄弟?”
谷沧海笑道:“你的五芒珠和白虎钉便是记认。昔日曾经会晤过恶星龚金钩兄,曾经听他提及。”
他这话亦真亦假,真的是他见过龚金钩,险险送了性命,假的是他乃是其后听同门僧众谈论,方知黑衣三星的底细。
要知他一则从父母师长口中得知武林中正邪一派高手,以及其余名家好手的姓名来历。
二则自身既曾经经历过,又复从同门僧众口中得知近时的高手详情。是以唯独他既能识得匿名销迹多年的名家高手,又识得晚近才崛起的高手如余氏五雄、黑衣三星等人。
现在只剩下一个蒙面人,他沉吟一下道:“若说你是许姑娘的义兄杨晋,一来身材不像,二来他没有道理混在此地。人人皆知只有他能直接与许姑娘见面谈说。然而你又使用许一山独门暗器乌芒珠,除了杨晋之外,除非是许姑娘本人了,是以在下甚感疑惑不解。”
这话一出,群雄无不讶然瞧看此人。但见他长得瘦削矮小,双眼似是没有神气,很是困倦一般。
谷沧海瞧见了他的眼睛,心中陡然一震,忖道:“原来是关家堡中高手夜游神倪冲,他不但离开了关家堡,同时又露出另一宗线索,便是会使用乌芒珠,定与杨晋有极深关系。总之,此人必是一大关键,我师父昔年被人陷害,他或许不无干系。”
他随即己考虑到若然自己身份让他晓得,总是有百害而无一利,须得设法使他离开此地,方可进行自己心中拟定的计划。
那蒙面人不声不响,等他猜测。
谷沧海道:“无论如何,朋友你既与许姑娘方面的人大有关系,在下猜不猜就毫不重要了。”
此言才出,那蒙面人突然向林中跃去,群豪之中也有数人跟踪扑去。
原来谷沧海这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只因他们目下正要对付许灵珠的新欢,而这蒙面人既是与她有关,说不定正是她派来探听动静之人。
总之须得把他杀死或是擒下,才可使得消息不走漏。
另外的三个不曾蒙面之人,自知不配与这些名家高手混在一起,便联抉离开。
片刻间,追赶那夜游神倪冲的数人先后回返,都无所获。
谷沧海反倒十分高兴,因为他必须留下倪冲性命,日后才能向他查探线索。
草地上现在一共是十二人,包括谷沧海在内,他被众人包围在当中。
显然现在大家都想知道他是谁。
谷沧海点算过人数,年纪最大的是五行拳彭再兴,最年轻的除了他本人,就数余氏兄弟。
他道:“在下不但要取下面上汗巾,还有重大之事要跟谙位商量。但在此之前,诸位须得先立誓不向在场以外之人泄漏一言半语,由彭、杨、张三位负责联手杀死违诺之人。”
群雄当下都答应下来。
立誓已毕,谷沧海一手取下面上青布,众人一瞧闹了半天,敢情这主角便是他们欲杀之人,不由得又是忿怒又是奇怪。
忿怒的是分明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奇怪的是他年纪如此之轻,怎会识得在场所有的人。
凶星李棋狞笑一声,道:“你是谁?我们可不是省油灯,你再能逃得出我们的包围,我第一个服你。但若是逃不出去,便须留下性命。”
谷沧海凛然道:“这话甚是,在下若是无力闯出诸位合围之阵,还有什么话可说。”
话声中,迅快把外衣除掉,露出壮健的肌肉。
又道:“在下身上并无护身宝物,纯是用的真功夫与诸位周旋。”
他把衣物丢下,大步向绝剑张重生走去。
张重生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寒光,直取他胸前大穴。
谷沧海右手向剑光中探入抓去,口中道:“果然是大剑客的身份,功力超绝一时。”
话声中,五指忽抓忽划,奇妙无比竟把对方这凌厉之极的一剑硬生生迫退了。
左侧传来金刃劈风之声,原来是余家兄弟的两把银色大刀两路劈到。
谷沧海喝一声好刀法,双手齐出,两股如山劲道涌出,登时把余氏兄弟同时震得连退两步。
群魔见了一阵骇然,开碑手杜钧和五行拳彭再兴各以拳掌奔雷掣电般攻到。
这两人都是当代名家,不比等闲,杜钧的一掌纯是阳刚之力,发出轰轰之声,威势惊人。
彭再兴的拳头却是虚实不定,变化莫测。任何人若是接得住他们联手这一记攻势,便足以轰动武林了。
谷沧海左手使出少林寺秘艺心法,一招‘随风照日:掌势也是虚虚实实地封拒彭再兴的拳头。
右手却随意劈出一掌,硬抵杜钧掌力。
砰的一声,杜钧竞被他震退数步之多,接着彭再兴的拳路也被他左手的奇异招式封死,无隙可乘。
毒金钱陈若水素负智谋之名,眼见敌人果然身手高强,功力深厚无比,头一转,迅即向铁如意王继、神枪杨宁、凶星李祺等三人递个暗号。
王、杨、李三人无不一是阅历丰富之士,得到暗号时,便知毒金钱陈若水乃是打算用暗器试对方一试。
假使对方真能不靠别的物事护身,能够硬挨得起各种霸道暗器的话,这一场架就不要再打下去了。
他们都立即同意了,因为谷沧海刚刚双手齐出,竟能分别抵住五行拳彭再兴、开碑手杜钧二人的凌厉攻势。
尤其是以杜钧那等威猛的掌力也被他震退,实在骇人听闻之极。
假如他硬挨得起各式暗器,可证已练到金刚不坏之身的境界,这场架还有什么好打的?
凶星李棋首先发难,左手扬处,三点白光作品字形激射而去,身形也随之扑上,挥刀猛劈。
铁如意王继手中的奇形兵器铁如意,几乎在同时之间,横扫敌腰,风声劲厉无比。谷沧海虽说是练就了天魔心功的护体奇功,不畏任何毒辣凶猛的拳掌功夫。
同时刚才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挨过许多种暗器,居然也全然无事。
可是教他平白无故任得对方施为,也是不肯干的,何况李棋的长刀甚是锋利,加以内劲充沛,这一刀砍下来非同小可,大概连石头也可以劈得开,焉敢让他劈中。
只见他身子向后便倒,势子虽是极为急猛,但后背离地不足一尺之时,突然停止,像一块木板斜插在地上一般,角度甚小,背部几乎碰到草地。
三枚白虎钉、长刀和铁如意攻势全部落空。
神枪杨宁一跃而前,双枪欲出未出,洪声大喝道:“阁下起身之后再战不迟。”
谷沧海本拟贴地倒纵出去,但听得此言,吸一口真气到丹田之内,发劲用力,身躯便直直挺起,双脚仍然站在原处。
杨宁举手阻止别人攻击,道:“似阁下这一手正宗铁板桥功夫,非出自少林寺不可,区区有五招枪法要向阁下请教。”
谷沧海道:“杨老师请。”
杨宁这一对钢枪乃是杨家枪嫡传心法,数百年以来人人但知杨家枪乃是一根大枪,其实尚有这一路双枪秘法暗中流传,从不传与外姓。
他在镖行中被推誉为第一高手,声名显赫。
武林中无人不知杨宁的神枪乃是真才实学,不比一般镖师的名声多半是吹嘘而成。
只见他双枪到处,左挑右扫,隐隐有风雷之声。
谷沧海使出一招“勾魂夺魄”掌劈脚踢,轻轻易易破解了对方这一记猛攻。
杨宁面色沉凝之极,左手钢枪疾刺,左手的钢枪运劲一弹,抖出三四个枪尖,罩射谷沧海胸腹要穴。这一招粗中有细,刚中带柔。谷沧海微微一怔,心想他左手招数虽是凌厉,也还罢了。但右手的枪招使得如此细腻精妙,宛如巧妇运针,实是神来之招。
这念头在他心头掠过之时,手上已使出破解招式,但见他一招‘春去秋来”,也是双手手法互异,一刚一柔。
杨宁但觉对方右手径夺自己左枪,而左手则封住自己右手枪尖出势。
此时自己如若不变化招数,便有两种可能。
一是把敌人立毙枪下,一是双枪皆被敌人夺去。
他万万料想不到敌人使出如此厉害的手法,对付自己的得意枪法,这刻可真不敢以一世英名硬挤,当即侧跃数尺,收回双枪。
群雄都瞧得目瞪口呆,感到十分难以置信。
要知大凡武林高手观看别人挤斗,总不免会在心中替双方设想破拆应付之道。
是以杨宁刚才发招之际,群雄无不认为谷沧海须得一面跃退,一面出手化解。
哪知他身形纹风不动,便化拆了杨宁枪招,还迫得对方跃开。
这等奇妙化拆的手法,人人都想不到,是以都怔住了。
杨宁乍分又合,双枪划出两道精光寒芒,盘扫勾戳,一招之间,幻化出六七柄钢枪,幻妙无比。
他的枪法越出越奇,一招比一招厉害,可见得他并非毫无把握便定下五招之数。
这一招谷沧海拳掌齐施,也不甚费力就拆解了,跟着又招架住极是辛辣的第四招。
神枪手杨宁喝一声小心了,左手钢枪唰一声划个圆圈,右手钢枪蓦地从圈中刺出,时间拿捏得极好,恰在对方眼神微错之际出手。
这最后一招乃是他杨家秘传双枪法的绝学精华,也是杨宁平生功力之所聚。
他有生以来只使出六七次,而只有一次被对方破去,其余每次使出,总是当胸刺入,立即取敌性命。
以群雄那等眼力,也只是见到光华一闪,枪尖已刺向谷沧海胸口。
这等手法和速度,谁也休想躲得过。
也就是说任何高手若是容得他全力使出这一招,实是无法抵挡。
正当此时,谷沧海不知如何双脚不动,上面却避过了敌枪的一刺。
到了群雄看清楚之时,谷沧海已把钢枪夹在胁下,左手运掌劈出。
他练就了少林五大神功之一的无敌金刚力,这一掌威势不比等闲。
杨宁量情度势,知道不能不认败服输,右手一松,弃枪而退。
若非如此,便须有把握抵得住对方这一掌。
毒金钱陈若水一直等到这刻,方始找到可乘之机,一扬手发出五枚黄澄澄的毒金钱。
此时谷沧海正当全力对付杨宁,掌势才发,那股力道有去无回,果然无法及时闪避。
霎时间,五枚毒金钱全数击中他背后各处要穴。
其中有三枚乃是击中他精赤的上身。
五枚毒金钱一碰到谷沧海的肌肉,纷纷跌坠地上。
群雄瞧得分明,果然是不须依靠宝物护身,便抗得住这等专破各种气功的毒金钱。
杨宁大喝道:“诸位万万不可出手。”
群雄都寂然木立,即使杨宁不喝,也没有一个打算继续出手。
谷沧海把胁下的钢枪交还与杨宁,从容穿衣,不久结束停当。
但见他年纪虽轻,可是气度沉凝,威仪特盛。
杨宁道:“诸位用不着再出手了,因为这位少侠乃是少林寺应真长老的高足无疑。”
群雄听得应真之名,都怔住了。
须知昔年独角龙王应真纵横天下,末逢敌手,被推为武林第一高手。
其后更知道他便是少林寺老一辈方丈大师的师弟,辈份尊隆,目下这少年既是他的门人,在江湖上的辈份已经很高。
再者便是应真与许灵珠关系不同,他的门人自然可以比旁人接近她。
这一群武林高手们都不晓得最近武林中闹得天翻地覆,邪教高手群袭少林,铩羽而归,是故也不知道谷沧海的名字。
谷沧海道:“杨老师的眼力使人惊佩无己,当真不负盛名。”
神枪杨宁叹口气,道:“区区昔年曾见过令师一面,其时出道未久,盛气凌人,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内。及至遇到令师,谈论武功之余,又复出手印证。应真长老武功深不可测,诱使我把家传枪法尽行施展,到了这一招神枪无敌时,才夺下我右手钢枪,情形与少侠刚才一模一样。区区自后大为收敛,但也罕逢敌手,尤其是这一招神枪无敌,更是从未失过手,故而少侠的来历门派,决计不会猜错。”
谷沧海报出姓名,然后道:“在下实是有求于诸位,是以事先商得诸位同意,决不将今晚之事向在场以外的人泄漏分毫。”
毒金钱陈若水上前捡回暗器,道:“谷兄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己可以横行天下,无人能敌。还有何事须我们帮忙?”
李棋应声道:“是啊,这不是找咱们的开心么?兄弟打算走啦!”
谷沧海双眉一竖,威风凛凛,杀气逼人。
李棋外号虽是凶星,却被他的威凛神态所慑,竟不敢移步离开。
铁如意王继道:“李兄之言并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且让谷兄把话说明了再走不迟,反正咱们己白白地葬送了不少时光,也不争这片刻工夫。
杨宁道:“那就请谷兄说吧!”
谷沧海先把群邪大闹少林寺之事说出,最后说道:“诸位可知赤身教花蕊夫人何以敢到敝寺生事?原来她己把许姑娘劫走,料定家师须得顾及故人之后,定必不敢对她怎样。”
群雄直到这时,才晓得许灵珠已经失踪,怪不得好多日不曾下楼出门散步。
又想到她既是不在楼中,则谷沧海住在此楼便毫无关系,何况他又是应真之徒,纵然她仍在楼中,也没得好说的。
人人都忧形于色,只因赤身教不比一般对头,谁也不敢前往招惹。
而许灵珠既是在她们手中,这次花蕊夫人败归老巢,会不会一怒之下杀死了她。
谷沧海缓缓道:“诸位想必很担心许姑娘的安全,在下也是一样,现下想请诸位帮助的是,如何能在她安然离开赤身教掌握之后,能够有一处地方供她秘密居住,不受别的邪派高手侵犯。”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最后由杨宁归纳众见,一共有四处地方称得上十分隐秘。
但陈若水却有一个计策更为妥当,那就是把毕家兄弟找回来。
前文说过这毕家兄弟出身仵工之家,向来替人收尸营葬,有出神入化的手段,能使散乱腐烂的尸体,丝毫无损地收拾,换衣化装等等说得上天下无双。
他们其后成为武林名家,却全然不以这等出身为耻,反而常常被武林之人重金礼聘去收殓支离破碎的尸体。
陈若水的意思是他们兄弟足迹遍天下,当知最佳的隐秘之所,可供许灵珠匿居避祸。
一人挺身而出,群雄视之,原来是扑山雕刘杰。
他朗声道:“兄弟甚愿前往把毕家兄弟追回来。”
杨宁大喜道:“刘兄出马,不愁追不上毕家昆仲,有劳大驾啦!”
扑山雕刘杰放步疾驰而去,他的轻功素负盛名,是以他会自告奋勇,担承此责。
谷沧海说道:“只要许姑娘的安全问题得以解决,在下方能放心大胆与那些邪教魔头们周旋,现下请诸位稍候片刻,在下去一去就来。”
他顺便向杨宁道:“适才在下唯一认不出之人不知是谁,在下意欲在附近查看一下。”
说罢,迅即穿林而出。此时,月亮忽被浮云所掩,四周顿时黑暗得多。
他施展开绝快身法,绕林而奔,耳目并用地查听。
眨眼间奔出数里,忽见大道上箭许之遥有人影晃闪,当即落荒追去,不久已追到切近。
但见一条矮瘦人影,不急不忙地向前走。
谷沧海一望而知,正是那个被他怀疑是夜游神倪冲的蒙面人,心想他刚才未被群搜到,以时间计算,不该尚在此处,应当远在七八里之外才对。
心中一犯疑,便暂时不露面,且在暗中多查看一下,或者可以瞧得出古怪。
那蒙面人走了数丈,屡屡向四下张望。
谷沧海聪明过人,顿时恍然大悟,忖道:“是了,他此刻方走到这儿之故,便因有所等待,这一点只看他屡屡回顾便知。他若是害怕别人追踪,大可以在荒野中行走,何必在大道之上,让人家老远就可以瞧见。”
当下更加耐住性子,瞧瞧他跟什么人会合。暗中又跟了十余丈,忽然间数声夜枭怪叫,划破静夜。
蒙面人刷地跃离大道,向荒野中奔去,到了一处阴影中,一条人影现身,与他会合。
谷沧海敛心凝神;人在三丈以外,便侧耳倾听。
那蒙面人低声道:“可有什么消息?”
黑暗中出现之人道:“关祺业已返堡,听闻对你失踪之事,甚为重视,口风中甚至泄漏出怀疑你跟他女儿失踪有关。”
谷沧海从那蒙面人的口音以及这一番对答之中,已确知自己猜得不错。
那蒙面人正是曾任关家堡总管,明谋多计而又武功高强的夜游神倪冲。
他听到有关关阿莺之事,不由得耸然竖耳而听。
那倪冲长叹一声,道:“关祺多年以来,对我甚好,本来不忍负他,但赤身教和黑手派的意思岂能违逆,只好牺牲他而保全自己的性命了。”
另外那人道:“不是我做弟弟的胆敢多管阿哥你的事情,实在觉得你不该被赤身教的妖女迷惑,以致做出种种不能见人之事。”
倪冲怒道:“闭嘴。”
对方立刻停口不说。
过了一会儿,倪冲放软声音道:“阿龄,你是我亲兄弟,我才不会怪你,若是别人这么说,我迟早会取他性命。唉,这等事也是不由自主,任何人一旦陷溺于女色,都难以自拔。
阿莺将来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倒是我最感到难过的,那妮子一向很令人疼爱,可是我却……”
他的弟弟倪龄道:“她还不是变得跟赤身教的女人一样,可惜那么标致的一个女孩子,落得如此下场。”
倪冲似是被良心谴责,频频叹息。
过了一会儿,才道:“关祺回堡之后,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倪龄道:“他一回堡就把死牢内所有的囚犯释放?我记得其中有好几个是他的死对头,此举岂不是纵虎归山,自寻烦恼。”
倪冲沉吟一下,道:“我明白了,他此举不啻表示他有洗手归隐之意,到他退出江湖隐姓埋名之后,对头很难找得到他,不似现在有个关家堡,凡是仇家都能找上门来。”
他略略一顿,又道:“这样说来,那无影刀霍军亦在被放之列了?”
倪龄点点头,道:“他也是死牢内的人犯,自然亦被释放。”
谷沧海听到这个消息,欢喜得几乎流下眼泪,要知他决心追踪倪冲之故,便是为了打探霍军的消息。
想不到一发连关阿莺失踪的原由下落都摸清楚了。
倪龄又道:“阿哥还要回冷香楼去么?我真弄不懂你为何要冒充痴狂之人?”
倪冲沉重地道:“你莫说那些人是痴狂,我来此地之后见过她几回,已经感到她的魅力实是十分惊人,连我也禁不住心旌摇摇了。怪不得杨晋等江湖好汉,宁愿为她拼死冒险,不顾一切地使用各种手段。”
谷沧海听到杨晋之名,心中一震,想道:“果然他们很有关系,想必与我师父被陷害之事有关。”
于是十分希望那倪龄多谈几句。
可是倪龄大概早已知道这些事,转了话题,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一步了。”
夜游神倪冲沉吟一下,才道:“好,你且回关家堡细心打听各种消息,不过现下我已离堡,换了别人当权管事,相信你这个极多闲暇的职位,不久就会被撤去。因此,将来你很难有机会离堡远出,但我又想你留在堡内替我办事,你以现下的闲暇身份留在堡中,乃是一着极重要的棋子,说不定会关系到我的生死。”
倪龄道:“为了阿哥的事,教我干什么都行,却不知道这事怎会关系到你生死?”
倪冲道:“假使关祺发觉阿莺是被我弄走的,他定必要用尽一切手段来对付我。这种仇人非同小可,若是早点知悉他的动态,便多一分取胜之机,你可明白了。”
他的弟弟慢吞吞地道:“我明白了,但阿哥你会不会用毒辣的手段对付关祺?”
倪冲叹口气,道:“他如是决意向我报复,则我也只好早一步杀死他,否则我便难以活命,这可是无可奈何之事。”
倪龄道:“关祺埋头苦练了这许多年武功,深浅莫测,你有什么法子取他性命?”
倪冲道:“我自然会找些帮手,加以计谋圈套,不愁他逃出我的掌心,嘿,嘿,想那少林应真长老何等厉害,他的武功比关祺高出十倍也不止,但他这十年来还不是困顿坎坷到了极点,可见得武功虽高,总强不过智计。”
倪龄讶道:“少林应真长老竟是你使他困居受辱的么?”
倪冲道:“有点关系就是了,你不要打听这件事。你返堡之后,小事情便不须与我联络。但若是于我有生死关系之事,可到杨晋镖局分号通知他,由他安排我们如何联络见面。
杨晋的总镖局虽是设在金陵,但他本人却经常在这开封的分店中。不过他行踪亦很隐秘,你必须找到分店帐房王先生,向他说要见金陵来客,这是咱们的暗号,王先生便会告诉你到何处见得到杨晋了。”
倪龄道:“假使时间匆迫,可不可以托他把消息传带给你?”
倪冲那对睡眼一睁,骇然道:“万万不可如此,我和他虽是心腹至友,但人心难测,说不定情势变化,使他生出杀我灭口之心,则你的消息或者予他机会也未可知。”
倪龄不满地道:“阿哥,你竟没有一个可以真心信托的朋友么?”
倪冲道:“我所交往之人,无一不是自私成性之人,他们为了自身祸福安危,往往不惜牺牲别人。你以后交友也须处处提防,谨记着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这话,大凡发生重大问题,你必须撇开感情,冷静考虑其中利害。总而言之,许多事情都是必须牺牲的,在这等关节下,你就要立下决断,先发制人。”
倪龄唯唯应了,倪冲又道:“我不回冷香楼了,我必须与黑手派的几个人会合,否则他们怀疑我发生事故,便会赶来查探那个年轻高手是谁!”
倪龄道:“我能帮你的忙么?”
倪冲摇摇头,道:“他忍辱吞声了许多年,现在应该是他反击的时候了。你决不能介入此事,我让你改姓换名亦有这个顾虑在内,便是生怕将来仇人报复之时,会牵累到你身上。”
倪龄道:“这仇人是谁?”
倪冲摇头道:“你最好别多问,现在咱们分道走吧!”
谷沧海却相信那倪冲忌惮防备的仇人是他恩师应真长老。
因为从这一窃听而得的对话中,已经使他获得不少线索。
他独自坐在黑暗中细细思量,此刻他决不肯打草惊蛇地抓住倪冲,免得被主犯正凶得闻消息而藏了起来。
再者倪冲到底是不是陷害恩师之人,还未敢确定,须得暗中再访查确实一些,才好下手。
反正现在已知道找他和找到杨晋之法,不必急在一时。
最后,他决定第一步是前赴徐州,从赤身教的巢穴中救出许灵珠和阿莺。
第二步才谈得到如何清查恩师昔年被奸人陷害的阴谋。
他回到树林中的空地,毕家兄弟已经被扑山雕刘杰追回来。
这毕家兄弟大的单名明,小的名白,都长得身高手长,相貌甚是相肖。
谷沧海跟他们见过,便向他们请教可供藏匿的隐秘处所。
毕明、毕白兄弟二人低声计议了一番。
毕明才对他说道:“在冀南的巨鹿,有一处地方隐秘无比,可供许姑娘做藏身之用。此地在场之人,虽然都是很有名望的名家高手,但到底人数太多,事前不便说出那是怎样的一处地方。”
群雄都认为他们做得很对,不必把确实地方事先说出。
足智多谋的毒金钱陈若水出主意道:“咱们现有人手除谷兄外,共有十三人,不如先把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专门负责筹划及安排许姑娘如何极迅速和秘密地送到巨鹿之事。另一部分负责妥善安排她的居处以及生活上种种必需应用之物,俾许姑娘在一段时期之内不须购置任何物事,即是不须向外间接触。这两部分的人分好之后,将来第一部分之人,把许姑娘送到巨鹿之后,将人交给第二部分之人,便散布在当地各处隐居,查看有没有可疑迹象,规定好报警之法,但第一部分人却不知道许姑娘的住处。”
李棋皱眉道:“如此布置,虽是严密不过,但其实用不着如此紧张吧?”
陈若水道:“李兄嫌我太过小心,但要知对头乃是鼎鼎有名的赤身教,随便来上一个,咱们就很不易应付,以兄弟的推测,谷兄倘若不是急于救出许姑娘之后便须分身去办事,何必求到咱们帮助他保护许姑娘?谷兄既然不在,则这安全问题就须特别小心考虑。”
这话乃是实情,赤身教的厉害,一般江湖人物大都不晓得。但这些武林名家无不知道。
而目下他们正是要跟赤身教作对;哪能不特别谨慎小心?
毒金钱陈若水又继续道:“赤身教的厉害并非在武功上能胜得咱们,而是她们的迷魂功夫极是厉害。别人我不敢说,单说兄弟自己,若然坠人她们迷魂陷阱之中,决计无法不供出所知之事。此所以兄弟建议把人手分为两部分,这两部分只在交人之时接触一下,以后便全然不相往来,直到谷兄交给我们的任务完成之后,大伙儿才一起离开巨鹿。”
凶星李棋不能不服气,道:“好吧,这人手如何分配法?”
神枪杨宁道:“除了毕氏昆仲之外,余下十一人当中,挑出三人负责第二部分,其余八人都属第一部分。”
众人都表示同意,而且无不希望自己乃是第二部分中的三个人之一,那样就可以朝夕见到许灵珠的绝世芳容风姿了。
这等艳福谁不想有份,因此没有人表示愿意做第一部分的工作。
毕明、毕白二人亦是痴迷于许灵珠绝世容颜的人,自然了解众人之意。
毕明先道:“兄弟当初考虑秘密地方之时,亦曾考虑到若是这么多人与许姑娘一同居住在一起,定有不便,所以最后拣中巨鹿那一处地方,便因许姑娘可以与大众隔开,三五个月当中,亦未必能见上一面,这样当然省事得多了。”
群雄一听原来如此,则人选为第二部分之人,反而不似第一部分之人得以自由自在地可在城中往来走动,此时谁都不愿入选了。
谷沧海道:“在下大胆请杨老师、杜老师和陈老师三位担任第二部分的任务,不知尊意如何?”
他年纪虽轻,但已瞧出杨宁、杜钧二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甚是正派。
陈若水则是智谋出众。
有此三人加上毕氏兄弟,许灵珠的安全便可以无虑了。
大家都对此事没有意见。当下由毕明暗中把那处地方的走法告诉谷沧海,以后他要见许灵珠,即可直接找到。
换句话说,许灵珠一旦按照计划到达那一处地方居住下来,世上便只有谷沧海一个人找得到她。
而那八位负责运送的第一部分之人,虽是散居城中,仍然不知确实地点。
敌人纵是捉到他们,亦全无用处。
他们在巨鹿城中负责监视一切动静,如发现可疑情况,只须在某一处指定的地点弄上信号就行了,不必传递与第二部分之人,故此双方并不再度接触。
而第二部分的五人则永远不公开露面,直到谷沧海把许灵珠接走,方能恢复自由。
他们商议妥当,各种细节弄得十分明白之后,便分道去办事了。
一共分为三批人马,一批是毕家兄弟及杨、陈、杜等五人,带走冷香楼两个丫环及各种应用衣物直奔巨鹿。
他们将购妥一切食用之物,以备长期不必出门。
陈若水己计划好到了巨鹿后,在当地设法找两个可靠的男仆和两个女仆,以供他们五人使唤。
这样日常一切用品由仆人上街去买,便不会被人查出。
第二批人马是以五行拳彭再兴为首的八人,他们已商妥如何由徐州把许灵珠运到巨鹿之法。
他们俱是极老的江湖,对于掩蔽行踪等技术,无不精通,计议之下,八个人分为四个站,逐站转运。
这样即使有敌人追踪,但他们每一站换人护送,原先的人可以故布疑阵。
这一来纵是天下最能干的人,也无法连破数关疑阵而直追到巨鹿,他们于事毕后都齐集巨鹿,分布在城中或四郊居住。
第三批是谷沧海本人,他单独直奔徐州,查出赤身教老巢之后,便独力营救。
只要把人救此徐州城北门处有人昼夜守候,立即可以送走。
天色破晓,大家分散出发,谷沧海单骑匹马向东而行,一路无事,第三日早晨已抵达徐州。
那赤身教的老巢,江湖中无人知晓,因此这又是一个大大的困难。
但谷沧海却有他的一套,他入城之后,一径投店,然后派店伙拿了一封准备好的信,送到此地最大的四海镖局。
不久,店伙回来,只向他说一声信已送到,没有回话。
谷沧海休息了一阵,就换一件衣服出去。
刚走到热闹街道,有个精悍汉子有意无意地碰他一下。
谷沧海不动声色,跟随他走去,不久,转入一条僻静弄巷,从后门入屋。
一个年约五旬左右的人,把他请入上房,彼此寒喧一番,这人便是四海镖局的局主萧良,为人精明干练无比,武功亦得有真传,是以声名甚是响亮。
萧良早已闻得少林寺后起高手谷沧海的大名,此时忽有机会结识,而且又是全国公推镖行第一高手杨宁致函介绍,更是万分出奇之事。
萧良与杨宁乃是好友,但十多年来不知他的下落,这刻不但接到他的手书,还攀交少林寺的谷沧海,心中的高兴,可想而知。
闲话说过,谷沧海便道:“杨兄函中写明如此拜晤之法,实是深恐连累萧老师,不得不慎重其事。”
萧良道:“既是如此安排,定有深意。少侠即管吩咐,兄弟只要办得到之事,决没有第二句话。”
他阅历何等丰富,顿时晓得此中关系甚大,非同小可。但他们既然如此小心谨慎,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况且经过这件事之后,这段交情便又不比寻常了。
谷沧海把要求说出。
萧良拍拍胸膛,道:“少侠放心,都包在兄弟身上。”
两人随即分手,谷沧海返客栈中高卧,整日不出。
到了夜色已深,街上行人极为稀少之时,才独自到街上四下游荡,把整个城走了一遍,记住方向道路。
第二日下午,他正在店中高卧,突然听到一个刚刚来投店的客人骂骂咧咧地经过他房门。
他一跃而起,走出店外,出得大街,便又碰见那个精悍汉子。
他们全然不打招呼,默默行事。那汉子带他走到一条甚是繁盛的街道上,在一家店铺门口停了一下,便转身穿过马路。
谷沧海举步走到这间店铺门口,向店内一望,原来是一间专卖胭脂花粉及女红诸般物事的铺子。
此时顾客不少,却都是妇女之流。他不看那些购物的妇女,只向铺内的四五个伙计望去。顿时发觉其中有一人神情与众不同,而其他的伙计也不时向他的顾客瞧看。
这时他才向那个购物的女子望去,只见她衣饰人时,身量高而苗条,亭亭玉立,与别的妇女一比,有如鹤立鸡群,风姿特佳。
再看她长得甚是美貌,虽是板起面孔,但仍然有一种媚态荡意,使得店内所有的妇女,都死命地朝她瞧着,更莫说是男人了。
谷沧海一眼就判断出,她必是赤身教之人无疑,心中甚是高兴,当即走过马路对面,遥遥加以监视。
原来他也有他的办法,那便是他深信那赤身教既然全是女子,则定必与这等卖女红、服脂、花粉等店铺,常有交易。
他想来想去,便托杨宁介绍一个在当地很有办法的朋友。
当他与萧良见面之后,便当面托他派出可靠而精明的女人,到全城这等店铺查探。
萧良自然有这等神通,当天就打听出这一家店铺时时有这等大主顾,而且来购的人,都极妖媚美貌。
无巧不巧,次日就碰上了,立时依计通知谷沧海。
他们之间的联络,完全不露痕迹之故,便因赤身教不比等闲的江湖帮派,等到将来发生事故之后,赤身教气恼难消,定会派人调查帮助谷沧海之人,加以报复。
且说谷沧海是十二万分耐心地在对街等候,良久,才见那长身玉立的女子出店。
一辆华丽马车驶来,店伙把许多货品搬上车厢,她也登车,便从东门出城。
车行数里,便折人另一条道路、不久马车在一条河边停下。
此时易车用船,可就苦了跟踪的谷沧海了。
不过幸而这条河流甚是弯曲,两岸皆有蓬篙树木,使他容易隐藏踪迹。
最后,终于见到一座庄院,四面皆被一条宽达四五丈的河水隔断,出入无陆路可走,唯有用舟船渡过,不然就须得泅水才行。
谷沧海立即离开,先行安排一切。
到了晚上,他又到达庄外的水边,等到二更时分,便用一块一丈长,尺许宽的木板,放在水面,运足内力向前一送,木板在水面疾滑过去。
他一跃而起,在半途落下,恰好赶上木板,单足一点木板,借力腾起,但故意多用一倍力道。
那块木板浮力够强,是以只下沉了少许,便仍然向前滑去。
谷沧海已早一步落在岸边,木板取出,藏在一处草丛中,便向那庄院走去。
那座庄院有一道高达半丈的围墙隔住了视线,是以人到近处,反而瞧不见屋字。
谷沧海仰头向天空望去、但见群星罗布,月色迷蒙,当下借星斗认准了方位,以备出来时不致迷失了地方。
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干这种夜行的勾当,因此心中泛起十分陌生的滋味,不过这滋味却甚是令他兴奋,在这万籁俱寂独处之际,好像已步入另一个不同的世界之中。
事实上,这个世界确实与平常的世界全然不同,决计不是凡俗之人所能想象得到。
在这个属于江湖人物的领域之内,总是以神秘之夜晚为主,行经之处不论是通都大邑抑或是荒山野岭,都同样的静寂幽深。
而在这幽寂之中,却隐藏得有使人惊心动魄的事情。
他细细体味一下这种奇异的感觉。然后收摄心神,沿着庄墙移动。
他以极迅快的速度,绕庄而走.整整地转了一圈之后,回到原处。
这―圈转过之后,他已晓得了许多事情,譬喻此庄乃是一个四方形,他眼下所站立之外乃是西北角上。
又知道此庄的面积大概占地若干,而偌大的一座庄院,只有一道大门等等。
此外,他又曾耗费了一点时间窥望墙内的情形,得知这道院墙虽是毫无间断地包围起整座庄院。但墙内有些地方是窄窄的通天巷子,有些是院子,有些则简直就是房屋紧贴着庄墙。换句话说,若是入了庄内,便不能沿着墙根绕行全庄一匝。
他晓得这种间隔之法,十分高明奥妙,因为武功再高之人,亦不能透视屋字墙壁,所以这种不规则的建筑,能够大大延滞敌人人侵或是逃走的速度。
此庄大致形势已经了然于胸之后,他便绕到西南角跃上墙头。
墙内乃是一个方形露天院子,西首和南首各有一道门户,却紧紧关闭着。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个大问题极须解决。
一是此庄之内乃是用什么方法守卫?只因此地乃是赤身教根本重地,这赤身教乃是名列天下两大邪派之一,高手如云,不怕敌人侵扰。不过也决不会全无防守之法,而让外人随意进出。
第二个问题是他入庄之后,用什么法子查得出许灵珠和阿莺的下落?
假使恰好碰上了有人在闲聊而又涉及这事,给他偷偷听见,这便不费吹灰之力了。
然而天下间哪有如此凑巧幸运之事。
他一面寻思,一面锐利地打量这个四方院子。
斗然发觉在西首和南首的墙角,各有一个两尺高一尺阔的洞穴,不过一则有些花草掩蔽。二则两个洞都是贴地面靠角落而开的,所以很难发现。
这个发现很值得寻味,谷沧海用心推测一会儿,恍然大悟。
想道:“这两个洞穴俱是供恶犬出入的,由此可知,此庄之内定必饲养得有一群极厉害的恶犬。这些恶犬们可以从这等洞穴不停地绕庄巡逻,省事省力,比起人类须得从墙上跃过快捷得多了。”
这一来他不敢飘落院中,可是要跃到里面的屋顶,又距离太远,必须从那西面或南面两道内墙墙顶走过去。
谷沧海却有他的想法,决定不踏过那些内墙,亦不落在院中。
因为墙顶可能有警铃的装设,若是落在院中,则定留下气味,被恶犬嗅出。
他取出一卷黑色的细丝线,又取出一只巴掌大钢抓。
这枚钢抓共有五爪,宛如人手,合起来时很小的一束,张开时比人掌还大。
钢抓末端有个小环,用黑丝线缚好,然后垂下约莫五六尺的一段,开始在头上飞舞。
钢抓在头顶上迅快盘旋了七八个圈子之后,谷沧海拿捏力道及方向,手指一松,那枚钢抓破空飞去,越过四五丈阔的空间,候然落下,五只利爪抓住据沿。
谷沧海心中暗暗喝彩,忖道:“这枚天遁神抓,据说可以飞渡天堑,果然不诬。单看这一卷黑色丝线只用了一点点便可推知,如若完全用尽,哪怕没有百数十文之长。”
当下纵身而起,在半空中一拉黑线,借力飘去,但见他人如飞鸟一般凌虚越过四五丈的空间,悄无声息地落在屋据之上。
他迅即收起天遁神抓,弯低身子,蹿上屋脊,四下一瞧,但见屋宇无数。
这时施展夜行之术,一口气越过三重屋宇,忽见前面乃是一片园林,花木池沼,假山亭橄,布置甚是不俗。
他一跃而下,奔入园中,沿着一条石板走去,穿过一大片花卉树木,来到一条河边。
在这条小河环绕中有好些楼台房屋,而在石板路尽头便有一道红栏干的石桥,跨过两丈宽的河水,当中全无阻隔。
他约略打量一下,发现非从石桥走过不可,只因对岸石桥的两侧,都有一道围墙也似的树丛拦阻,高约一丈。
这一来,如若打算飞跃过河,则纵过了两丈宽的河面之后、还须升高一丈左右,方能越树而过。
如若不然,便得碰上树墙,这道长满了尖刺的树墙,谁也不能硬闯过去,甚至没有落手攀抓之处。
在武功上来说,跃过两丈宽的河面,在他这等内家高手而言,自然不算什么。
但过了两丈之后,又须升高寻丈,这就变成无法克服的困难了。
即使能够办到,但身子过了树墙之后,已全无力道,其时若有伏兵突起攻袭,那就只好眼睁睁地任人杀死,全然无法抵抗或闪避了。
故此谷沧海一望之下,便抛弃了凌空跃过之想。
略一沉吟,又取出天遁神抓,瞄准对岸在石桥后面的一棵高耸的木兰树,舞动飞抓,破空飞去。
钢抓抓住一根横干,他试试力量足够,便耸身跃去。
身在半空,双手交替收线,眨眼间,斜斜向上飞过六七丈之远,到达那根横枝上面。他收起神抓,微微一笑,皴道:“这道石桥上定有古怪,纵然不是机关埋伏,最少也设有一种奇妙的报警机关。我的人一踏上桥面,里面之人,便立刻发觉,群起备战,这一来,我就不能达到暗中救人的目的了。”
那横枝距地三丈有余,他藏在上面观看了―会儿,只见那一堆屋宇都没有灯光声息,只有当中的那座高楼有灯光透出。
他看准了落脚之处,便飞纵疾跃而去,片刻间已越过数重屋顶,抵达那座高楼。
他轻轻一跃,已在第二层的栏干内落下站定。至此,他已胆敢确定这座高楼必是赤身教老巢的中心要地,教主花蕊夫人定必居住在这中枢重地无疑。
二楼只有一个房间透出灯光,他蹑足掩到窗外,悄悄向房内望去。
一望之下,使他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宽大而陈设华丽的房间之内,灯光甚是明亮,有张特别巨大的床铺上,五六个美貌女子正在打坐。
她们全都赤裸着全身,露出白嫩的肌肤以及丰满迷人的胴体。
她们都闭目跌坐,动也不动。谷沧海发觉有异,定眼细看,原来这五六个裸体美女,面貌都一模一样。
再定眼一看,敢倩是三面大镜映出许多人影,其实只是一人。
他发现从未见过此女,而从她的面貌以至肌肉的线条看来,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
她的面色白里透红,娇艳如桃花,唇红齿白,端的甚是美貌。
谷沧海机警地回头四瞧,没有什么可疑肤兆。
便伸手轻轻把窗门推开了,侧身跃入房内。
他早已看准了地方,迅即闪到一扇屏风后面。床上的裸体美女,全然不知有人潜入,依然端坐不动。
谷沧海在屏风后面果然见到有一扇门户,这正是在他猜想之中的。
这道木门,外面全无日锁,他试推一下,木门应手而动,但一松手就弹回来。
原来是两边都可推开的活门,而推动之时却全无声息。
他晓得外明内暗,若是推门窥看,灯光射入去,内面若是有人的话,定必警觉。
因此他先凝神运功,贴耳在门边查听内中动静。
门后没有一点声息,他踌躇一下,正要冒险推门查看,忽然听到一阵喘息之声,乃是从床上传来。
他从屏风缝中望去,只见床上美女已睁开双眼,面上一片潮红,喘息甚急。
胸脯起伏得很厉害,生一种极强烈的诱惑力。
谷沧海初时全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旋即大惊想道:“她是练功之时有此现象?抑是走火入魔而变成如此形状。”
那棵体美女浑身摇颤,双眼呈现水汪汪的媚态,口中发出咿唔之声。任何男子听见这声音与及眼见她这淫媚之态,决计无法忍受得住。
谷沧海也是有血有肉之人,顿时热血沸腾,激起的原始的本能。
不过热血沸腾欲火上升是一回事,坚强冷静的理智又是另一回事。他一点也没有丧失理智,只不过被这等景象触发了原始本能而已。
他迅快地想道:“此女忽然如此,会不会是晓得我已入房,故此施展媚术诱我入壳?”
这么一想,顿时运起神功,收摄心神。
片刻之间,一切恢复如常。
眼中的荡态和耳中的淫声,都好像是与他全然无关之事。
正当他恢复常态之后,门内传出低微的脚步声。
他大吃一惊,忖道:“果然有人等我坠入美色陷阱之中便赶来捕捉我。”
他身子一侧,贴在门边。
那阵脚步声到了门外停住,木门向外打开,谷沧海随着门开之势移动,好像是黏贴在门上的纸人一船。
这道活门被人推开之后,有两个女子鱼贯而出。
她们一直走出屏风之外,竟没有瞧见随着门板弹入门后的谷沧海。
谷沧海这时才晓得对方并非来捉拿他。
他很快地打量这门后的地方一眼、仗着精纯无比的夜眼,立时瞧出这里面是一条黑暗的甬道。
心想:“原来此是另一道暗门通入这条甬道之内。”
这样她们既可从前门出入,亦可从这条甬道进出了。
外面传来说话之声,一个娇媚的声音道:“哎哟,二姊你瞧、阿环恐怕补不上十妹之缺了。”
另一个女子的口音道:“此是升级最艰难的关头,她过不了这一关,不足为异。你是本教十二金钗的九妹,所见有限,我却已见过十几个根骨很好的女孩子,都过不了这一关呢!”
那个九妹叹口气道:“这一关想起来就心寒胆落,实在危险万分,诸阴魔交迫之下,幻象纱至踏来。虽说是勉强通过这一关,但如今回想起来,仍不免犹有余悸呢!”
二姊道:“当然啦,谁不是如此呢?我们对此亦是爱莫能助,待会儿就去票告教主。”
九妹道:“难道连教主也无法帮助她们通过这个生死大关么?”
二妨道:“教主的修为已达化境,深不可测。不过这等生死大关,全靠个人的天赋和功力,一点也勉强不得,故此教主对此恐怕也无能为力。”
九妹道:“相信定是如此,否则有许多人是教主钟爱的,但通过这一关时,瞧也不来瞧她们一眼。不过,这一关若是过得,从此红颜长驻,媚骨结聚加成,又于本门化阳指功夫大见精进。这种种好处也值得拿性命去搏一搏的。”
她停顿一下,又道:“我们这就向教主禀告么?”
二姊道:“不必急着票告,须等两炷香之后,阿环她已经被魔火焚心而死后,才可禀报。”
九妹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去瞧瞧阿珠好不好?”
二姊道:“她有什么好瞧的?”
九妹道:“她面貌之美,天下无双,那是不消说得,最使我念念不忘的还是她的肉体曲线,如此的优美,肌肤如雪,有如一块羊脂白玉雕琢成的人像一般,全无理疵,正是我见犹怜。我老是想再去瞧瞧她的肉体呢!”
二姊笑道:“你若是男子身,不被她迷住才怪、她被天下武林公认为第一美女,果然甚有道理,当真是生平仅见的美人胎子。”
谷沧海听到此处,那颗心一阵跳动,忖道:“她们可不正是谈论着许灵珠姑姑么?”
这时他可就很不愿意听到有关许灵珠肉体之事,不过一方面又希望她们多谈几句,或者可获得线索,找寻得着她也未可知。
九妹道:“她也快要修练到这生死大关的时候了吧?”
二姊道:“大概是吧,她可不能不苦修本教的秘艺奇功,否则那绝世红颜很快就会衰老难看。”
九妹道:“或者教主肯送她一朵驻颜花也未可料。”
二姊道:“我一发告诉你吧,教主移植在天哉圃中的十二盆驻额花,至今虽有数载之久,盆盆都开过花,可以采摘练成养颜驻容的灵丹妙药,但至今未出现过一朵真的驻额花、这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这十二盆奇花时时一同开放,不下百朵之多,但每盆只能采摘一朵,超过此数就立时枯萎。而在这十二盆过百花朵之中,最多只有一朵是真的,这机会亦极罕有,不是每次开花都会出现。这时还须极好的运气,才能在百余朵花之中选摘十二朵,却恰好有一朵真花在内。”
九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教主每次练了十二炉灵丹之后,总是十分郁郁不乐。”
这时那名叫阿环的裸体美女,发出呻吟之声,那二姊、九妹便相率离开。
谷沧海这一回比较容易避过她们的耳目,等她们走远了,才一径入室。
他走到床前,定睛向阿环细看,这一具活色生香的肉体,在他眼中并没有其他的意义。
他只专心研究她是如何被魔火焚心?其间他又曾伸手摸摸她,诊查她的脉息。
最后他微微一笑,付道:“原来她是练的至柔纯明的功夫,当明魔环袭呈现幻象之时,一旦把握不住,就被阴寒攻入心脉之内。这赤身教虽是邪派,但所炼的亦是极上乘的内功,所以才有明魔幻象的生死大关。而此派之人俱是女子,皆是明质之故,所以不能救得她性命。我若以纯阳真火助她迫退心脉中的阴寒,还可以保住一条性命。不过她却练不成赤身教的淫邪功夫了。”
当下伸掌抵住她胸口,从掌心中冲出一股热流,透入她经脉中,片刻工夫,阿环已恢复如常,神态恬静。
接着睁开双眼,见到一个少年,坐在面前,伸掌抵住她高耸的胸脯。顿时大为惊骇。
谷沧海己沉声道:“你的性命总算捡回来啦!”
阿环皱眉道:“那么你为何还不放手?”
谷沧海移转目光落在自己掌上,这只手掌眼下正按贴在那名叫阿环的裸体少女的胸脯上。
由于他的手掌巨大,故此连带的也就侵犯到两边乳峰了。
自然这等情形在任何人眼中,都会以为谷沧海舍不得移开手掌。
可是谷沧海自家明白,假使她肯听话而善为利用目前的机会,对她的好处极大。
这时他倒不曾深想,此举如何会对她发生好处的理论,只不过直觉上知道是如此而己。
他双眉一皱,道:“你敢是信不过我么?”
阿环吃惊地望着这个陌生少年。
一则是被他奇怪的反问所震惊。
二则这个少年的面貌与口音自然而然生出一种慑人的尊严,使人不敢不信他的话。
她瞧着他那对浓黑的卧蚕眉,轻轻道:“不是。”
谷沧海道:“那么你就仔细听着,你可借我传入体内的纯阳真火,运功调气,摄神用功,能用多大的力量就用多大的力量,此举对你有益无害,虽然已不能修炼赤身教的邪门功夫,却是通达上乘境界的另一条路径。”
之后,他就闭上双眼,不再开口,阿环心神不安地依言调元运气,但总不能达到混元返虚的地步。
这是因为一只异性的手掌按在她胸口上的原故,而且事情又发生得如此突然,也足以令她心神大大受扰。
谷沧海心中也自思潮起伏,原来他忽然接触到理论部分,所以细细寻思这些上乘的奥秘。
同时从她体中有一缕纯阴之气也被他掌心吸进自己体内,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这使他找寻到一些头绪脉络,便赶紧抓住这些灵感加以追究。
过了不久,谷沧海的手掌撤了回去,摇头道:“你不听我的话专心用功,白白错过了这个好机会了。”
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又道:“你把衣服穿上好不好?”
阿环很柔顺地听话披上衣服,但那衣服只是那么一大件罩在身上,前襟和下摆都能令人隐约窥见胸部和玉腿。
这一来虽然没有赤裸着时那种炽热的挑逗力,却另有一种暗示性的诱惑。
此地真是女色的炼狱,所有的女子不论是否裸露,都能使男人溶化失陷。而每个女子都长得如此美貌和拥有极佳的身材,更使人感到难以抗拒。
谷沧海迅快地回瞧一眼,道:“很快有人来替你办理后事了,我得找个地方躲一躲才好。”
阿环讶道:“谁来料理我的后事呀?你到底是谁?”
谷沧海道:“我姓谷,名沧海,乃是潜入此地,这刻尚未被人发觉。至于来料理你后事的人,是叫做二姊和九妹两个女子,她们当你不妥之时曾经进来瞧过。谈论了一阵,认定你走火入魔,两炷香之久就会被魔火焚心而死,其时她们再来查视,并报告教主。我其时是如此这般地躲过她们耳目的。”
他指指那屏风的木门,说出如何借木门弹回之势,而闪了入去,避过了她们耳目。
最后又说道:“但我查看之后,晓得你被阴寒之气侵入心脉,这是由于阴魔环攻,心中幻象纷呈所致。而你们的人全是阴质之体,所以无法救治。当下我便以本身的纯阳真火助你逃过死劫。不过这一来,你经脉已发出变化,再也不能修练赤身教的许多淫邪功夫了。”
阿环直到这刻才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她虽是晓得袒护这个少年设法收藏起他乃是十分严重的事。
但她又晓得这少年若然被教主擒住,定须送了性命。
她的目光向当中那面镜子望去,心中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帮助他。
谷沧海突然伸手向那面镶嵌在墙上的巨镜摸去,道:“难道镜后有地方么?”
要知他为人机警之极,早就考虑到此处既是阿环的居室,怎会没有箱柜等处所收藏衣物。
所以当他的目光移向镜上,顿时醒悟。
他迅即摸到柜边一枚钢环,捏住一拉,那面大镜就像门板一般打开了。
镜后是个大壁柜,不过却分为四格,虽然他可以勉强塞入其中的任何一格,可是势必要搬开许多物事,如衣物、被褥、箱子以及许多化装用品等等。
若是取空一格,则其余三格似是又容纳不下这一格的东西。
阿环道:“这镜橱里的地方怕不够呢!”
谷沧海即取出一大叠衣服分别放在其他三格中,如此,这下面的一格便有一半腾出空间。
他回头向她微笑一下,道:“地方尽够了,但你到时必须十分镇静,只说正当在幻境中异景纷现之时,突然一缕热气起自丹田,透行过任督两脉,便慢慢又清醒了。这样说法,就算是花蕊夫人也只以为你天赋异禀,自生抗力保存了一命,决计瞧不出破绽。”
阿环道:“我记住啦,但这一点地方你如何够用?”
谷沧海吸一口真气,浑身骨骼发出一阵极低微的连珠脆响。紧接着他缩入那一格的空间,居然整个人缩了进去,毫不逼厌。
他使的是纯阳之体才练得成功的缩骨神通,阿环惊异得睁大双眼。还是谷沧海提醒她,才赶快关掩起来,然后在室中走动。
不久,谷沧海便听到十二金钗中的二姊和九妹的惊讶声音。又过了一声,室内多出另外一个娇柔悦耳的声音。
他一听而知,乃是赤身教教主花蕊夫人的口音,连忙闭住呼吸。
花蕊夫人果然被阿环的话瞒过,略略问过,便道:“阿环幸而逃过死劫,乃是一大奇迹。可惜以后已不能进窥本门上乘秘艺,本应除名逐出。但我还想瞧瞧你以后有何变化,姑准留在本教充任侍女。你待一会儿就搬离此地,让别人搬入来。”
阿环连连谢恩,不久,镜门打开。
谷沧海瞥见房中只有她一人,便低声问道:“你们教主说的除名逐出是不是处死之意?”
她面上泛起恐怖之色,连连点头。
谷沧海叹道:“怪不得你听得被派为侍女之后,连连谢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