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亨走到花厅门口,见厅里还亮着灯光,探头往里一瞧,正迎上他父亲的目光。、ybdu、洪百川在厅中正襟危坐,正瞪着他。
大亨讪讪一笑,吐了吐舌头缩回头来,蹑手蹑脚地就要逃回自己的卧室,就像他小时候贪玩,每次回来晚了被他老爹逮到时一样。大亨走出几步,忽 又觉得不对,忙一转身又回到客厅。
洪百川山见儿子向厅里探了下头,然后就鬼鬼祟祟地走开了,不觉一怔,随即便有些好笑:“这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可紧接着罗大亨又走进来,雄纠纠气昂昂的,仿佛一位走上刑场的义士,洪百川赶紧收敛了微露的笑容,继续作金刚怒目状。
洪百川沉着脸道:“回来啦,不是要离家出走么?这么大的人了,别的本事没学到,学会跟老子耍混蛋了,既然你都离家出走了,还回来做什么呀?”
罗大亨不理他的冷嘲热讽,大步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往他爹面前重重一墩,一屁股坐了上去,双手扶膝,大马金刀地道:“爹!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洪百川一愣,有些惊讶地看了儿子一眼,他还从未见过大亨这样的一面,觉得很是新奇:“谈谈,你要跟我谈什么?”
罗大亨道:“谈我媳妇儿!”
“哦?”
“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话没错,可做父母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儿女好么,希望他能一辈子过得平安快活。爹是疼儿子,儿子心里明白的。”
洪百川一听老怀大慰,脸色也缓和下来:“还别说,儿子终究是长大了,已经开始明白事理了。”
洪百川道:“你明白就好。爹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论起人生阅历,你怎么跟爹比?爹帮你找媳妇。也是为你一辈子打算啊。常言道,家有贤妻,不遭横祸。爹已经老了,还能管你几年?这份家业早晚也要交到你手上,你赶紧娶个好娘子,我老人家就只管抱孙子了……”
罗大亨道:“爹,我还没说完呢!”
“嗯?”
罗大亨道:“好心是好心,可好心也会办坏事啊爹。你说,那位林家小姐我压根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贤妻呢?”
洪百川道:“爹仔细寻访打听过的。林家小姐贤淑温柔,知书答礼,那还能有假?再说,林员外的为人能教出蛮横霸道、不知礼仪的闺女?这一次爹不是带你去见见么,你一见准保会喜欢上她。”
罗大亨道:“爹,传言是信不得的。我还是你儿子呢,你说我跟你哪儿像了?”
洪百川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这话怎么这么别扭,我儿子不像我。这叫什么话。
罗大亨继续道:“再说,就算她真的温柔贤淑知书答礼,我就一定喜欢吗?她就一定喜欢我吗?这可不好说。再退一步讲,我就是真的会喜欢上她。可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为什么要丢下喜欢的人,去重新喜欢另一个人呢?”
洪百川被儿子的话绕得有点头晕,捋着胡须道:“啊!这个问题……。儿啊……”
罗大亨道:“人家妞妞的确是小门小户出身,可小门小户出身又怎么啦?小家碧玉未必就不是贤妻良母啊。咱们大明例代皇后都是从小户人家选的,母仪天下六宫之主还不一样做的好好的?”
洪百川怒道:“说来说去。你是想说服老夫,同意你娶那个叫妞妞的姑娘?”
罗大亨道:“不错!爹,儿子是很认真地在同你谈,媳妇娶回来是我老婆,你总得让我喜欢吧?林家有钱,可咱家也不差钱啊,难道你是冲着林家的钱才让我娶他女儿的?”
洪百川一拍桌子,怒道:“放屁!爹一番苦心,被你这混帐小子当成驴肝肺。我告诉你,你就是说出个龙叫唤来,老子也不同意你娶那个妞妞过门!女儿家抛头露面的能是什么好姑娘,怎么可以嫁进我们家,我看她就是贪图咱们家有钱,才用狐媚手段迷惑你,你这混球,被人迷了心窍还不自知!”
罗大亨没有桌子可拍,猛地一拍大腿,道:“爹,今天我也告诉你,我要娶就一定娶妞妞。你要是看上林家姑娘了,你自己娶。”
洪百川气得额头爬满了“蚯蚓”,跳起来喝道:“这是什么混账话?”
罗大亨也跳起来,道:“我说错了么?你说我这媳妇儿娶回来,是跟我睡还是跟你睡啊?跟我睡,干嘛非得选你看中的人?”
洪百川气的脸皮子都紫了,指着儿子,哆哆嗦嗦地道:“你……你……,造孽啊!老夫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混账儿子!你给我滚!滚!滚得远远儿的,永远也别回来,老夫……老夫快被你气死了。”
“你为了那林家小姐,居然要赶我走!”
大亨悲从中来,眼泪汪汪地道:“就为了让那林家小姐进咱们家的门,你居然要赶我走!好,我走!我走!反正我是绝不娶她,要娶你自己娶!”
洪百川气得抓起茶杯就想砸到大亨脸上,可茶杯抡起来后却本能地手腕一沉,把茶杯“啪”地一声摔到地上,大吼道:“你给我滚!”
“我滚!我这就滚!你有本事再生一个儿子好了,你别喊我回来!”
大亨怒气冲冲转身就走,洪百川被这浑球气得头晕眼花,哆哆嗦嗦地坐回椅上,忽然看见罗大亨折身又进了大厅,洪百川惊愕地张大眼睛,就见罗大亨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旁边,捧起了桌上的一盏台灯……
……
叶小天和毛问智在堂屋里说话,刚刚躺下的冬天听到声音也披衣起来,见了叶小天免不了又唠叼着要他抽时间学习蛊术。叶小天这段时间是真的忙,要不然对这门神奇的功夫,他倒真想学学的。
只是他时间太少,总是难以抽出时间跟冬天学习。冬天在修习蛊术的同时,为了尊者一旦有了时间可以修习蛊术,总是备足用以修练蛊术的毒虫。死掉就再去捉一批,如此反复,却也辛苦。
叶小天心中有愧,对他不免好言安抚一番,言称一旦解决了龙凌云这桩案子,有了空闲时间,一定随他好好修习蛊术。三个人说了一阵话,冬天和毛问智便回屋歇下了。
叶小天用热水烫了脚,劳累了一天的疲乏一扫而空,困意却涌上来。他趿着草履蹑手蹑脚地到了东屋,见桌上还亮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榻上帘笼还用金钩挂着并未放下来,遥遥侧睡如弓,长长的睫毛覆着眼睑睡得十分安详。
叶小天摇头一笑,这小丫头,对水舞说给她的那些话总是牢牢记在心里,什么女人要睡在床的外侧,避免从男人身上翻来翻去一类的规矩。她个黄毛丫头,算什么女人了。
尽管遥遥睡觉很老实,叶小天还是担心她一翻身掉下床去,他宽去外衣。走到床边,把手轻轻插到遥遥身下,小心翼翼地想把她托送到床里边去,结果他的动作虽然轻微。还是把遥遥惊醒了。
遥遥睁开朦胧的睡眼,见是他回来了,便甜甜地笑起来:“小天哥哥。你回来啦。”说着,很自然地张开双臂,亲热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叶小天把她送到床里,道:“嗯!哥哥回来了,快睡吧,很晚了。”
遥遥打个哈欠,坐起身道:“遥遥给哥哥倒水洗脚。”
叶小天道:“哥哥已经洗过了,快躺着吧,哥哥也就睡了。”
“哦!”
遥遥答应一声,乖乖的躺下,一双大眼睛却没有合拢,而是看着叶小天,等他上床休息。
叶小天“噗”地一声吹熄了油灯,刚刚摸向床头,就听外面响起了拍门声。叶小天眉头一皱,心道:“这么晚了,还能有谁登门?别是花知县又想起什么主意了吧,这个乌龟县令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叶小天一边暗暗腹诽,一边摸黑向外走去。
遥遥在榻上道:“小天哥哥,点灯。”
叶小天道:“你快躺着吧,我去瞅瞅是谁,黑灯瞎火的,就别折腾了。哎哟!”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往外摸,小小一间房,他早就走熟了的,闭着眼睛也能摸到门口,只是他忘了方才洗了脚还没倒水,那盆还在外边放着,这屋里满满当当全是罗大亨买来的不合用的家具,空地儿又少,叶小天一脚正踩在盆沿上,把一盆水都踩翻了,脚上**的。
这时院门口依旧有人拍着门,还传来罗大亨的声音:“大哥,开门,开门呐!”
叶小天懊恼地道:“是大亨,这小子不是回家睡了么,怎么深更半夜的又来了。”
这时西屋的冬天也听到了声音,扬声向外询问,叶小天道:“是大亨,冬老眼神不济,就不要起来了,我去开门!”
叶小天摸黑打开房门,院子里有星光月色倒还能看到些轮廓,叶小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拔下门闩把门一开,只见面前一片幽光,映着一颗浮在空中的胖胖的人头,吓得他一声怪叫,差点儿把门闩砸出去。
罗大亨被他这一声怪叫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手里捧着的灯掉到地上,罗大亨忙道:“大哥,是我,你怕什么呀。”
叶小天定睛一看,这才看清罗大亨手里捧着一盏台灯,圆圆的灯笼罩着光,在夜色中仿佛一个发光的圆球,灯罩的上方顶着罗大亨的下巴,罗大亨穿了一身深色衣衫,加上天色又暗,结果只能看见他一张大脸,被灯光一照仿佛飘在空中的一颗鬼头。
叶小天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这么一副鬼样子,半夜三更的又干嘛来了?”
罗大亨长叹一声,悲戚戚地道:“大哥,我现在已是举目无亲,只有投靠你了,你若不收留我,天下虽大,也没有我容身之地了。”
叶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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