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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神鹰》第二十三章 血剧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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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家堡一片阴霾。
  虽然是大白天,阳光也很艳丽,但给人的感觉是天还没亮,也许,就此永远不亮,那批一向横霸骄狂的龙武士,个个没精打采,他们并不知道事实,只是直觉地感到气氛不对,仿佛天下第—家的末日就要来临,有缘精明的已悄悄离堡一去不回。
  二夫人玉凤三天足不出院。
  堡里大小事务由大少夫人月女暂时负责处理,她是内外兼顾。
  现在是午饭后不久,二夫人躺在床上瞪着眼望着帐顶,她想睡但睡不着,她在盼家辉平安归来。
  说三天可以回堡,今天算来是第四天了,可是消息毫无,尤其官天霸和两名手下陈尸后花园,更使他心悬半空。
  突地,一对金光灿灿的蝴蝶从半掩的窗户翩翩飞入,她以为是眼花,揉揉眼财看,是一对金蝶没错,蝴蝶入房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怪事,她坐起身来。
  金蝶绕房一圈,朝她飞来,速度倏然加快。
  本能地她伸手挥挡。
  金蝶像通灵,从掌风中旋进,发出了“嗤嗤!”之声,右臂和左肩一麻,象被针扎了一下,双蝶穿窗而去。
  蝴蝶会螯人,千古奇谈。
  她忽然觉得不对,想翻身下床,一阵晕眩,虚脱地倒回床上,现在她省悟过来,那不是真蝴蝶,是一种奇形暗器,而且是啐了毒的,登时亡大冒,竭力嘶叫道:“来人啦,小云……月女……”
  没有应身,贴身侍女小云应该就在外房会没听见?
  人来了,是—个黑衣蒙面女。
  “你……你是谁?”声音已弱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黑衣蒙面女走到床边。
  “你……究竟是……什么人?”
  “讨债的!”蒙面女眼孔里射出的目芒十分可怕。
  “讨……什么债?”
  “血债,石中龙:二十年前欠下的,要你—家人偿。”
  “你……你是……”
  “乾坤教教主‘玄玄先生’东方望死于石中龙‘都天令’,他是我爹,我娘在我爹遇害以后以身相殉,我姐妹矢志扫仇,不想流血,只要石中龙他家破人亡,天下第一家冰消瓦解,活着承受,现在明白了么?”
  二夫人口唇翕动,已经发不声音。
  “石二夫人,现在你已步上石中龙的后尘,当家人发现你时,你已经中风瘫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二夫人耳能听,心里也明白,但已无法反应表达。
  “至于你的宝贝儿子家辉,我还有更好的方法教他—辈子现世!”
  二夫人晕了过去。
  黑衣蒙面女把她点醒。
  “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定很想知道我是谁对不对?现在你就看……”蒙面巾轻轻扯落,露出芙蓉美面。
  二夫人两眼瞪得滚圆。
  黑衣蒙面女赫然是她最疼爱的大媳妇月女。
  二夫人即将疯狂,但她只有瞪眼的份。
  房外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月女急转到床后,褪去了黑衣,然后转出伏跪床旁。
  “娘,我回来了!”进房的是家辉。
  月女双肩抽动。
  “月女……大嫂,怎么回事?”家辉骇然。
  “家辉!”月女起身拭泪。
  “娘怎么啦?”家辉冲到床旁。
  “二娘,她……跟爹一样……”
  “中风?”家辉栗叫。
  “吃午饭时还好好的,我回房躺了片刻,再来时……二娘已经……变成了这样子……我快要急疯了,偏偏你又不在家。”
  家辉伸手抚了抚他娘的脸颊,跪下,泪水涌出。
  “娘,这……怎么可能?”
  二夫人此刻眼里的神色是令人心悸的恨。
  “这……不是真的。”家辉哭叫。
  “家辉,我们……怎么办?”月女惊惶地说。
  家辉拭泪而起,连连挫牙。
  “月女,我看……这分明是遭人暗算。”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对方是谁?”
  “能公然出入本堡的都有嫌疑。”
  “你是说‘诛心人’和两个浪子?”
  “不错!”
  “对了.三天前……一个叫什么‘丰都客’官天霸的和两名手下陈尸在本堡后花园,是‘诛心人’和浪子三郎联手搏杀的,因为我们力量单薄,所以二娘下令不许干预,家辉,石家堡难道真的已到了……”后面的话顿住。
  家辉对此没有强烈的反应,只是怒目切齿。
  “他们嚣张的日子不会太长!”
  “你……难道有什么打算?”
  “不错.我是有了安排,几天之内便见分晓。”
  “我可以知道你的安排么?”
  “你暂时不要问,娘发生的意外也暂时保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爹,看情形他老人家无疑地是被一伙人劫持,我到外面去安排一下!”
  说完,转身出房。
  月女拭去了泪痕,阴沉地望着二夫人,寒飕飕地道:“二娘,最精彩的戏就要开场,你可以静静消受,我不会杀你,你会活下去,就算活的象条狗也比死强,对不对?”
  说完,附以冷酷地—笑。
  二夫人除了用目光表示怨毒,无法作别的任何反应。
  月女又阴阴地道:“二娘,还有件事让你明白,为了‘玄功解’,会有人把石家堡地皮翻转,而且只要石家有一个人活着,戏就不会收场,真正地家破人亡,这样,我枉死的爹娘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暝目,别怪天,别尤人,石中龙那走狗作的孽就该有个报应,否则的话便是无天理了!”
  盏茶工夫之后,石家辉又回到房里。
  “家辉,我忽然想到……”月女紧蹙蛾眉。
  “你想到什么?”
  “二娘在这里不妥。”
  “怎么说?”
  ”如果像爹一样,又来个神秘失踪那该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
  “换个隐密的地方,不让任何人知道,由我亲自保护照应,你不是说几天之内便见分晓么?到那时我们便无所顾忌了。”
  “连地下密室都任人进出,何处安全?”
  “你忘了大书房里爹专用的练功室,三道机关……”
  “唔!好!我们把娘移过去。”
  应家坟台。
  浪子三郎和小翠在密谈,小翠青布包头,—副村姑打扮,经过—阵争议之后,商量有了结果,两人互相拥抱了—下,分开。
  “小翠,多加小心,对方不是好相与。”
  “我知道。”
  “你去吧,晚上仍然在这里见面。”
  “我走了!”小翠翩然掠去。
  浪子三郎原地兀立,仰望天际浮云,心头无比地沉重,事情已到最后关头,他不敢想像结局是什么,最令他惶惑的是石家辉何以会出卖自己而甘心被秘密门户驱使,他是石家的当然继承人,就算生他的娘是仇家之媳,也无此必要做这大悖常理的事呀?”
  他实在想不透。
  “浪子,老夫知道准能在此找到你!”声音突传。
  “是你阁下!”浪子三郎回身面对诛心人:“阁下何以准知在下在此?”
  “很简单,应家祠堂本是你栖身之处。”
  “阁下是决定作了断?”
  “不,老夫事后想到了—个极重要的问题,非圆心澄清不可,否则会铸成大错,希望你相信老夫,勿作任何隐瞒。”
  “那得看是什么问题,说说看。”
  “三天前的夜晚,在石家后花园你曾经追问石大夫人母子惨遭杀害之迷,说是要凶手还出公道……”
  “不错!”浪子三郎眼里暴出怨毒之光。
  “诛心人”凝视浪子三郎许久。
  “你想要知道当年这桩奇惨公案的实情?”
  “对,正是这句话!”
  “好,老夫告诉你,这是石中龙亲口告诉老夫的。”深深吐口气才又接下去:“那年中秋,石中龙率武士和家人到沉鱼潭附近山中找猎,大夫人母子共—骑,忽然一只彩雉惊起,大夫人母子飞骑追逐,很不幸……追到岩旁,马失前蹄跌倒,连人带马坠落沉鱼潭,石中龙为此……自责终生。”
  目光黯淡下去。
  “是如此么?”浪子三郎目光电射。
  “是如此,难道你……”
  浪子三郎把牙齿咬了咬,脸孔扭曲变形。
  “阁下已经说了实话?”
  “老夫之言可以对天!”
  “那死者身上遗落的‘都天令’怎么解释?”
  “都天令?”诛心人栗叫一声,双目暴睁,身躯连震,摇摇欲倒,久久才呻吟似的道:“都天令……这怎么可能?”
  “石中龙纳了新宠玉凤,不惜杀妻灭子!”浪子三郎厉叫。
  “天底下会有……如此恶毒的……人父?”
  “有,就是石中龙!”
  浪子三郎的目光几乎可以杀人,这种目光,胆大包天的人也不敢与之相接,就像是魔眼,可以戳人心脏,夺人魂魄。
  “诛心人”的目光不断变幻,许久,许久。
  “浪子三郎,浪子十三,三郎,十三……”声音有如梦呓;“十三,石三,哈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起来,声震长空,有如午夜潮奔,慑人心魄,又若九天行雷,撕空裂云,环墓古柏落木萧萧。
  浪子三郎兀立如像。
  久久,笑声止歇。
  “老夫猜得不错,你果然是石家老三家光,承认么?”
  “在下毋须否认!”浪子三郎的声音如从古井发出。
  “好,好,浪子,令堂她……”
  “含恨葬身沉鱼潭!”
  “啊!”诛心人望天。
  “阁下现在已经知道在下来路,怎么说?”
  “前言不改,代石中龙了断。”
  “如何了断?”
  这句话问得很好,以“诛心人”的立场,如何代别人了断家变?
  这并非江湖恩怨,也不是武林冤仇,而是伦常惨剧,除了当事人,可以说谁也插不上手。
  “诛心人”愣了一愣。
  “浪子,是老夫出言太快,故而失言。”喘口气又道:“老夫的意思是石中龙业已残废,欠人人欠的老夫站在 ‘友谊’的立场不计任何代价承担了断,至于家务之事,理应由当事人自了,老夫会要他亲自还你母子公道。”
  “他人呢?”
  “老夫保证他会在近日之内跟你见面。”
  现在轮到浪子三郎发愣了!听口气,“诛心人”知道石中龙的下落,甚至就是他把人藏匿起来的,否则用什么保证?
  “不过,对朋友有此担当,却是可佩的,武林中如此重义的还真难找。
  “浪子,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企求?”
  “对付秘密门户和其他仇家。”浪子三郎慨然发言。
  “你……愿意这样做?”诛心人显出激动。
  “有所为有所不为,在下做该做的。”
  “很好,老夫会给你满意的交代。”
  “还有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你说!”
  “石家辉身为人子,不管如何不能自毁家业,他如此远情悖理令人无法索解,你阁下有何看法?”
  “老夫会查清楚,此中必有内幕。”
  “好,在下也有责任究明真相。”
  “那老夫暂且告辞。”
  “请便!”
  “诛心人”飘闪而去。
  浪子三郎目送“诛心人”的背影,心里在想: “照 ‘诛心人’的说法和反应,石中龙当年并未以‘都天令’杀妻灭子,那谁是真凶?秘密门户的执法 ‘鬼雷’包金戈被 ‘都天令’击杀灭口,现在已经明白是不让他说出特使是石家辉,这证明秘密门户人会使用 ‘都天令’,他是谁? ‘鬼秀才’本人?当年沉鱼潭血案也是同—人所为么?这就明白了,报复的行动早已展开……”
  “三郎!”轻唤传来。
  “小翠、你怎么这样快就回……”
  浪子三郎转头一看,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来的不是小翠,是东方月华。
  “你心里只有小翠。”
  “除了她,又有谁把我浪子三郎放在心里?”
  “不跟你争?太无聊,我来告诉你—个消息。”
  “什么消息?”
  “二夫人玉凤走上石中龙的老路,中风!”
  “中风……玉凤中风!”
  浪子三郎大惊意外,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分明是人为的,照此推测,石中龙之中风也是—种阴谋手段,如果说是秘密门户所为,玉凤不该是对象,那就是第三者,第三者是谁?
  “不错,两个时辰前的事。”
  “你怎么知道?”
  “当然有我的消息来路。”
  浪子三郎似乎猛然醒悟了什么,仔细一想,心弦立颤,早该想到的竟然疏忽了,月华、月女分明是姐妹, 月女便是黑衣蒙面妇,她姐妹为了达到使石中龙家破人亡的复仇目的, 当然不择手段,难怪东方月华对褒内事这么清楚,进出自如,连地下密室的机关也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情绪立起浮动,他急想,现在该不该点破?
  “为什么要巴巴地赶来告诉我?”
  “你不想知道?”东方月华避重就轻地反问。
  “想.当然想!”
  “那不就结了!”撇了撇嘴又道:“你跟老小子逗留太原不走,又数度出进石家堡当然有其目的,你曾经替我办过事,所以我多少该有些回报,对不对?”
  她说的可是近乎合情,谁能说不对?
  “中了风之后又怎样?”浪子三郎试探着追问。
  “她被送入大书房的练功室保护。”
  “噢!”
  “练功室有三层机关,我这里有开启之法,喏!”说着,把—张纸片递给浪子三郎:“你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照着做,我有事不多耽搁了!”
  她说走便走。
  浪子三郎手持纸片,点点头,自语道:“这与黑衣蒙面妇当初交给自己密室图的做法完全一样,故事重演,目的是增加对石家堡的破坏力……”
  夜已临。
  夜是神秘的,代表诡异,所以许多神秘诡异的勾当都选择在夜暗进行,不易被发觉,也多一层掩护。
  大书房练功室机关紧锁。
  石家辉在陪伴他娘。
  “娘,您暂且忍耐,爷爷—到,问题便可解决。他老人家绝对有办法使您复原,天下第一家就要改姓盛了。”
  二夫人玉凤眼睛眨了眨, 口唇微动,没声音。
  “娘,不管石中龙落入谁手,已经不重要了,没半点价值的人质威胁不了谁,绑架者会出现,那时便可一扫而净。”
  蓦在此刻,室门机关突然开启。
  石家辉脱口道:“月女么?”
  在他的直觉里,除了大嫂月女无人能启动机关,—看之下,骇然剧震,进门的竟然是“诛心人”,立即退到床头,栗声道:“是你?”
  “诛心人”目光在室内一绕,反手掩上房门。
  “不错,是老夫!”
  “意欲何为?”
  “查证—件事。”
  “什么事?”
  “价钱的真正身世?”
  二夫玉凤除了眼色表示惊惶,不能作任何反应。
  石家辉眸子里已透杀机。
  “我的身世还需要查证?”
  “对,你的作为违反人子之道。”
  “阁下自称是家父的至友,但我—直不敢相信,家父生平交友不多,少数朋友中没你这号人物,你阁下到底是何来路?”
  “诛心人”凌厉的目芒连连闪动。
  “老夫是石中龙的仇人!”
  “你……”石家辉眼睛瞪得老大。
  “石中龙开创霸业,—意孤行,所犯罪行不可恕,他不该再活下去,老夫除他是替他赎罪。”诛心人的声音充满了激动之色。
  “你……是仇家?”
  “不错,仇字有多种解释,是仇非仇,自仇亦仇。”
  “在下听不懂阁下所……”
  “你很快就会懂!”目光又变白热的电芒。
  石家辉眼珠子一阵溜快,突地转身抚慰他娘,口里道:“娘,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边说边整理枕被,然后徐徐直起身来,突地扭身扬手,动作快如闪电。
  “诛心人”虚空一抓,五指似握住一样东西。
  石家辉的脸孔立起抽搐,直退到房角。
  “诛心人”的目芒直射在石家辉脸上,冷森森地道:“你的功候还不多,没得到真正的决窍,你娘定比你强,想不到你娘早就已经偷学到这门不传的功夫。”
  说着,目光移向床上的二夫人玉凤,又道:“二夫人,当年在沉鱼潭畔的山头,石夫人母子的不幸是你的杰作对不对?你够狠,也够精明,这么多年居然不露破绽。”
  二夫人玉凤目光发直。
  “诛心人”放开五指,摊起手掌,掌心里是一个小小铜环,环上有个红纽结。
  “都天令,害人害己!”诛心人这句话仿佛是在自语。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石诛心人栗叫。
  “这问题要你回答,你现在是何身份?”
  石家辉瞠目,答不出话来。
  “家辉!”月女的声音传来: “怎么这样大意,门都没关好……”
  “诛心人”转身退到床尾角落。
  虚掩的房门被推开,月女跨入。
  “小心后面!”石家辉急声说。
  月女急回身,发现了“诛心人”,不由惊叫出声。
  就在双方窒住的瞬间,石家辉以免脱之势飞标出门,速度之快,有如浮光掠影,月女惊愕地望着“诛心人”。
  “……前辈,怎么回事?”
  “……”诛心人不答。
  “我早和家辉说过,前辈十分关切石家堡的安危,是家翁的至交好友,对本堡里外的机关布置了如指掌……前辈是为了我们二娘来的么?”月女又开口。
  “二夫人怎么回事?”诛心人发了话。
  “突然中风!”月女侧顾了床上的二夫人一眼。
  “步石堡主的后尘?”
  “诛心人”语冷如冰珠。
  “这……好象是的。”
  “同—人所为?”
  “什么?同—人……前辈是说……这不是真正的中风之症,而是人为的。
  月女大惊失色,后退—步,冷而艳的目光直照在蒙面巾上。
  “时辰将到,一切会水落石出,老夫不眠不休所搜集到的线索已经足够说明大部分真相,只差最后证实。”
  “前辈指定是……什么真相?”月女显出不安。
  “时到自然明!”
  冰刀似的目芒在月女脸上一绕,叹了一口几乎让人无法觉察的气,举步,从月女身旁探过,出房而去。
  月女窒在当场,好一会才喃喃自语道:“看来情势已经有了变化,我得立即施出最后—击,否则将功亏一篑。”
  说完,走到床旁,冷眼注定二夫人,幽森地道:“我最后叫你一声二娘,你要怨只能怨命,谁要你嫁给石中龙,他欠的债你不能没份,为了也万一起见,我不得不对你再下—次手,不守,这对你好,因为从此以后你将不会再有任何感觉,浑浑噩噩活下去,没有喜怒哀乐,痛苦是你的亲人,这未始不是福气。”
  二夫光瞪眼,眼神所能表达的只有恨毒。
  月女又道:“还有事在你还有知觉之前让你明白,我实际上不是石家庆的妻子,我们没同过床,在我嫁给他之前.施了—点小小手段,使他不能人道,你儿子石家辉从现在起也—样,换句话说,石家从此绝后,哈哈哈哈……”
  她满足而快意地笑了,但笑声不大。
  二夫人睁着眼似要喷血。
  月女伸手按向二夫人“天灵”大穴。
  “住手!”冷喝倏传。
  月女一震回身,骇然。
  “是你?”
  站在门旁的是浪子三郎。
  “我该称你东方姑娘还是大少夫人?嗯!还是旧称你芳驾……”
  “浪子,你……”月女打一个战颤,芙蓉美面已经完全变了色:“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不错,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
  “你想怎样?”
  “放过她!”
  “办不到!”月女厉声回答。
  “你虽然志切报仇,但冤有头债有主,不能殃及无辜,更不能赶尽杀绝,所以我劝你一句,放过她。”
  “我说办不到!”
  “这不能由你!”
  “浪子,你—定要管?”
  “管定了!”
  “好!”
  月女起手—个佛决,眸子里杀光乍闪,手掌迅捷无伦地划出,这—划其中暗藏的玄奥变化世无其匹。
  浪子三郎挺立不动。
  掌上身、震、点、拂、切同时展开,就象是数双手以不同招式同时攻出,而且着点全属致命要害的部位。
  不同的声音齐振,室内的空气起了激荡。
  浪子三郎寸步未移,只身形晃了晃。
  月女骇然收手,象碰到鬼怪。
  浪子三郎神情一肃;
  “我只告诉你—句话,石中龙是她的杀夫仇人,她委身下嫁,忍耐了二十多年,目的是为夫报仇。”
  “那么,她……”
  “跟你嫁给石家庆的理由完全—样。”
  “这……这……”
  月女的娇躯和声音一样的发抖。
  “所以,我劝你放她—马。”
  “这……会是真的?”
  “千真万确!”
  “可是,她……她是石家辉的亲娘?”
  ”没错,算是冤孽吧!”浪子三郎神色一黯。
  “她已经放弃了报仇?”月女转脸深望了玉凤一眼。
  “没有,最后行动已经展开,对方便是秘密门户,最近一连串的血腥事件便是他们做的,最早是从‘阴阳童子’开始,很精彩的戏连台上演。
  “我……想不通。”
  “什么想不通?”
  “石家辉也参加演戏?”
  “对!”
  “完全不可能,石家辉是石中龙之子,而且也接掌了石家堡,纵算是他娘是因仇而来,但他是石家的后代,天底下会有这等违情悖理的事么?”
  “这最后—个谜马上就要揭晓。”
  月女皱紧眉头苦想了—阵。
  “我们是敌还是友。”
  “都是,都不是!”
  “我不懂你的意思?”
  “很简单,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但我也不想跟你姐妹成仇,毕竟我们曾经有那么一点香火之情。”
  月女下唇沉默了片刻。
  “浪子,希望你坦白告诉我两个问题……”
  “你说?”
  “石中龙现今的下落?”
  “不知道,但‘诛心人’已经应承我必要时带他出面,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姐妹了断的机会……”
  浪子三郎的表情隐含着痛苦,这痛苦他自己知道。
  “好,我相信你,第二, ‘诛心人’的身份?”
  “目前只知道他是石中龙的至友,不过,他—再声明要代石中龙了断一切恩怨,这时辰已经快要来到。”
  “浪子,谢谢,我也有件事作为对你的回报……”
  “哦!”
  浪子三郎目光一闪。
  “石中龙并没保有什么‘玄功解’,那是一个故意放流言,至于为什么……你应该可以想得到?”
  “啊!”这问题浪子三郎曾经想到过,因为“诛心人”已经断然证实无其事,但现在由月女亲口说出来,仍不免为之震惊,镇定了一下才又道:“借力制敌,这是你复仇手段之—对不对?”
  “完全对,我还有差事要办,失陪了!”月女冲出房。
  浪子三郎怔了一怔之后,步近床边,望着二夫人玉凤激声道:“我已经知道你的来路,你是‘鬼秀才’的儿媳,二十几年近三十年的时间,你完全不能化解心中之怨?你对石堡主也没半点夫妻之情?”
  二夫人当然无法回应。
  “你是以什么手段使得石家辉顺母背父?”浪子三郎又问。
  一样是白问一句。
  浪子三郎突然想到月女有急事匆匆离去,她所谓的急事很可能是实行最后的复仇手段, 自己可不能不守问。
  心念及此,他也急急冲出门去。
  刚出大书房,一条人影迎面冲来。
  “谁?”
  浪子三郎立即看是谁,但话已差别出口。
  “是我。”
  来的是小翠。
  “你怎么也来了?”
  “我要应家坟台看到你的留字,老小子和赵大娘也来了。不过他们停留在堡外。”
  “你进来没惊动警卫?”
  “他们装没发现,没采取行动。”
  “唔!我明白,他们受命不许行动。”
  “我告诉你件事……”
  “什么?”
  “我在坟场密道口守候,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小翠显得很激动。
  “什么大秘密?”
  “在云感寺外毁我容的凶手是东方月女!”
  浪子三郎大惊意外。
  “怎么……会是她?”
  “为了达到她妹妹东方月华爱你的心愿,正好碰上机会,所以出手毁了我的容,这笔账我非找她算不可。”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坟场偷听到她姐妹的谈话。”
  浪子三郎感觉全身一阵麻,想不到姐妹俩做事如此不择手段,如果小翠容貌就此毁而不复,这公道如何讨法?
  想着,目光遥遥扫向月女所住的方向,一片黑,没有灯光,显然她没回房。
  “你发什么愣?”
  小翠用手肘碰了浪子三郎一下。
  “千头万绪,我不知该如何处理?”
  “蓦在此时,月女卧房廓向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浪子三郎心中—动,飞奔过去。
  小翠也立即跟上。
  房间里突在此时亮出灯火。
  很怪异的场面。
  石家辉躺卧在床上,像个大病初愈的人,双目无光。
  “诛心人”和月女站在床边。
  “老夫现在该称你东方姑娘,恩怨牵缠,错综复杂,很难判定谁是谁非,罪魁祸首只石中龙一人,老夫已废了他武功算是惩罚,请姑娘不要再伤害他,他既然不是石中龙的骨肉,便没有理由承担债务。”
  房外的浪子三郎心头大震,石家辉不是石中龙的亲骨肉,这是怎么回事?”
  “石中龙收留—个有身孕的女人不自觉么?”月女冷凄凄地说。
  “也许……也许石中龙大意不察,因为那女人本就是已婚的妇人,而且石中龙当时正醉心于巩固霸业。”
  浪子三郎恍然而悟,二夫人玉凤改嫁石中龙之时已怀了身孕,蓄意培育仇种,这的确是可怕的报复手段,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收缩,额头也沁出了冷汗。
  “他以‘偷天指’害死石家庆不必付代价?”
  “这……”
  “他娘盗取‘都天令’谋杀大夫人和幼子,这笔帐你阁下也不准备追究?”
  浪子三郎全身的细胞都收缩了,脑海里嗡嗡作响。
  真相已完全大白,石中龙是无辜的!
  “东方姑娘,这是冤孽!”诛心人痛苦地说。
  “为什么不说是报应?”
  “也无妨。”
  “石中龙已经残废,他不能付什么代价?”
  “他有命在!”
  “以死作为代价?”’
  “不错!”
  “何时?”
  “老夫还要代他了断‘鬼秀才’方面的仇怨:然手……他会现身,剩下的由他自了,可能……”
  外院突然传来惨号呼喝之。
  紧接着一条人影奔到,是东方月华,在房门口大叫道:“姐,有大批人马破堡而入,跟部分武土展开混战。”
  “诛心人”当先冲出去。
  东方姐妹也跟着外奔。
  杀伐之声已震天而起。
  小翠拉了浪子三郎一把,道:“我们如何行动呢?”
  浪子三郎栗声道:“我先恢复本来面目。”
  堡门里,大厅前的广场,火炬通明。
  厮杀已近尾声,积尸数十,“诛心人”挺立在场中央,跟他面对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那四周有近百人合围,其中有—半是石家堡的武士,很明显,这些都是石家辉暗中培植的心腹死党,而那些横尸的是忠于石家的武士。
  “你阁下就是‘鬼秀才’盛思明?”
  “不错,你什么身份?”
  “石中龙性命之交的‘诛心人’!”
  “你要代石中龙出头?”
  “一点不错,所有恩怨全承担。”
  “很好,不争你一个,老夫今晚来的目的是要血洗石家堡,为爱子讨回公道,明天以后,此地将成为盛家堡,‘至尊门’的总舵,天下第一家就此除名!”
  “石家堡永远不倒!”
  盛思明道:“那除非发生奇迹!”
  “诛心人”道:“多言无益,让事实来证明!”
  “很好,做了他!”
  鬼秀才抬抬手。
  人圈中一名半百老者冲出来,领镶金花,是堂主级。
  “鬼秀才”后退数尺。
  半百老者一言不发,出剑便攻。
  “诛心人”目中寒芒一闪,切入剑光之中。
  “哇!”
  惨叫声中,那名堂主栽了下去,仅只一个照面,太骇人了,场旁起了惊呼。
  “鬼秀才”的目光成了电炬。
  “总护法何在?”
  “卑座在!”
  一名精神矍铄的古稀者应声而出,手持铁笏,朝“鬼秀才”一躬身:“太上示下?”
  “格杀!”
  “遵命!”
  老者上前,站好位置,铁笏上扬,这时可以看出他的左手缺了一根小指。
  “诛心人”兀立如山,目中寒芒再闪。
  “海无忌!”
  “想不到你居然不认得老夫!”
  “二址年前,石中龙在汾水之滨断了你一根小指,最佳的记号。”
  “本座今晚要先断了你头,然后再断石中龙十指。”
  “恐你无此能耐。”
  “哈哈哈哈……”
  暴笑声中,铁笏闪电劈出。
  “诛心人”发掌迎击。
  一场惊心动魄的剧斗叠了出来,铁笏翻飞,掌影如幻,劲气与罡风激荡如涛,击碎了每一寸空间,周围的武士高手为之目夺神驰。
  十五个照面刚过,“诛心人”露了空门,铁笏趁虚直入,堪堪要沾及胸衣的瞬间,“诛心人”的手掌自完全不可能的角度切下一一“啊!”又是惨叫,海无忌的右手齐肘而折,有如刀砍,断手掉地,铁笏仍紧持不放。
  又是一阵惊呼。
  海无忌踉跄倒退,立即被人扶下。
  怒哼一声,“鬼秀才”晃到了“诛心人”身前,老脸尽是阴狞之色,冷森森的道:“想不到石中龙会有你这么个朋友,很好,你已经有资格跟老夫对手!”
  双掌一提,徐缓地划出,不带丝毫火报导。
  这是正点子,“诛心人”沉凝出手。
  极玄奥的搏击,以慢对慢,双方的掌法都是完全在武术常轨之外,简直可以说没人看得懂,也没人见识过,掌没有接实,但在变幻之间暗劲朝四方浪喷波涌,不时还发出郁雷之声,地面隐起震荡,像是地变之前的先兆。
  整整盏茶光景,全场落针可闻,观战与呼吸都停止了, 目光全是直的。
  “呀!”
  “嗯!”
  —声栗喝,—声闷哼,没有人看出“鬼秀才”用的是什么招式,“诛心人”已跌在地上,蒙面巾濡血。
  “鬼秀才”伸手抓向“诛心人”的蒙面巾……
  “住手!”
  朗喝声中,一条人影自空疾降。
  “鬼秀才”本能地缩手后弹。
  人影落在两人中间,赫然是—个英挺的年轻武士。
  “你是什么人?”鬼秀才喝问。
  “浪子十三!”
  “你就是浪子十三?老夫听说过,现身何为?”
  “江湖恩怨无了无休,奉劝阁下立即解散属下,回吕梁山安度余年,能活到百岁又称人瑞,别辜负造化之德。”
  “黄口小儿竟敢在老夫面前胡言乱语,是不知天高地厚,你既然出面,显然是石中龙一路,杀你定不为过。”
  “阁下既然想终天年,那就随便!”
  “鬼秀才”怒哼一声,出手,浪子十三迎上。
  又一幕比刚才更骇人听闻的搏斗叠了邮来。
  浪子十三的“浪子神功”故意拾揉就刚,“鬼秀才”被迫改变路数,双方强打猛攻,罡风落卷地面,地动山摇,泣鬼惊神,在场的全失去了自我,被带进了鼎沸的场面中。
  一刻!
  两刻
  人人丧魂,个个失魄。
  一声空爆过处,疯狂的场面顿寂。
  浪子十三仍然兀立当地,只是有些喘息。
  “鬼秀才”已在丈许之外,白须一片殷红。
  “诛心人”缓缓站起身,摘落面巾。
  “石中龙!”人圈中有人暴叫出声。
  浪子十三陡地了震,“诛心人”原来就是他父亲石中龙的化身,这太无法思议了,他不是中风瘫痪又失踪了么?
  “鬼秀才”突地标出,出掌。
  石中龙扬手。
  两声闷哼同时响起,双双栽了下去。
  “鬼秀才”手抚前胸,抬头嘶声道:“都天令!”
  头落地面,不动了。
  再没有惊呼声,全掉了魂。
  浪子十三脚步浮跄,摇摇不稳地走近石中龙。
  石中龙还在喘息,只是口角已见红,睁着失神的眼道:“孩子。这……结局很好,我罪孽深重,愧对祖先,也……愧对你母子,天下第一家……靠你重振……”
  喘息了一阵又道:“为父的虽然自解了类似中风之毒,力图化解……这些冤结,可是……仍然不免食其恶果,记住……天心人道……须紧守……”
  喉头咯咯作响。
  “爹!”浪子十三终于叫出了他不愿叫的这—声。
  石中龙头一偏断了气,但脸上僵化着—抹微笑。
  浪子十三—一一现在该叫浪子石三一木立不动。
  —伙人涌了出来,是老小子、小翠、赵大娘和东方姐妹,另外二夫人玉凤和石家辉由人抬着直落场中央。
  老小子环视全场一周,高声道:“带着你们自己人速离此地,各处去寻安身立命之所,流血之急到此为止。”
  喧嚷声中.血剧落幕,人散曲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