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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修罗》第三章 母子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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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母亲抬头望着屋顶,泪水敕敕直流,好半晌,才幽凄地道:“孩子,你先起来!”
  “娘不答应孩儿不起来!”
  “我……答应你!”
  小野不禁狂喜过望,破啼为笑道:“娘答应离开了?”
  “我答应你一个人离开!”
  小野内心一阵冰凉。
  “娘,为什么不一道?”
  “我不能离开!”
  “那孩子……”
  “过一段时间,你可回来看我!”
  小野的内心起了抽搐,人子之道,他不能把母亲单独抛下,过那形单影只的孤凄生活,但为了人性的尊严,为了出人头,他必须要离开此城,另闯天下。
  何去?何从?他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他发出了一个奇想,仰首道:“娘,您会武功么?”
  “你为什么要问道?”
  “孩儿想知道!”
  妇人面容一肃,道:“告诉你,足可自保!”
  “真的?如此儿可以放心了”
  “我本要你放心。”
  “怎么娘一直讳莫如深?”
  “我……恨极了江湖生涯,我原不让你走上这条路,但,来不及了,一切是命中注定,你已偷偷走上了这条路,唉……”
  “娘,孩儿不孝?”
  “这不怪际,你只是个孩子,这些年来,也亏你能忍人之所不能忍。”
  “娘,孩儿不用离开您了……”
  “为什么?”
  “我们不怕再受人欺负。”
  “你错了,我母子能苟延残喘地住在此城,就是因为人家不知道娘是江湖人!”
  “但此城有规例……”
  “江湖险恶,你还不懂。”
  “那……”
  “我想通了,你还是得走,但愿你我能有所逢。”
  小野怔怔地望着谜一样的母亲,他完全明白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人,她,在改变主意,也属非常意外。
  “娘,儿离开之后,您的日常用度……”
  “不必愁,天无绝人之路。”
  “儿实在不忍……”
  “我们仍可再见的!”说着,从贴身取出一只玉像,由一根红色丝绳吊着,朝小野脖上一套,又道:“记住,如有认得此物,并有另一只的,引来见我。”
  小野惊奇不已的道:“这玉象什么来历?”
  “你暂时别问。”
  小野心里打上了一个结,十多年来,他清楚母亲的个性,不许问便不必问,问也是徒然,当下换了话题道:“娘,孩儿誓要习成惊人武艺……”
  娘面色一变,道:“武艺无止境,何谓惊人,你习得了惊人武艺又待如何?”
  小野窒了一窒,道:“教训那些从小欺负的我人!”
  “就为了这一点?”
  “还有,可以不再受人欺凌,同时扶助好些与孩儿一样命运的人。”
  “行道江湖?”
  “孩儿有此想法。”
  “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
  “比如说,求名,求利等等?”
  “孩儿没有这意思!”
  “很好,孩子,紧紧记住,虚名能误人,利欲可薰心。”
  “孩儿记住了。”
  就在此刻──
  妇人突地面色大变,栗声道:“有人来了!”
  小野心着一紧,冲到门边,从隙缝中间向外一张,只见十余名“执法武士”,由一名青袍老者率领,已到了门前不远,那老者小野认识,“执法队”正统领,人称为“赛貔貅鲁元”,不由脱口惊呼道:“娘,‘执法武士’,一共十三人之多!”
  娘人惶然道:“孩子,你从后门走,快!”
  “来不及,他们已包围了屋子!”
  只这眨眼工夫,破茅屋已被武士团团包围。
  小野回到母亲身边,面上一片惊怖之。
  “娘,怎办?”
  妇人现出从未有过的坚毅之,一字一句地道:“必要时豁出去了!”
  门外传来了一声暴喝:“小免崽子,滚出来!”
  小野咬了咬牙,道:“我没有剑?”
  “不用你出手,由娘来对付!”
  妇人打开了破木板门,站在门边,惊声道:“各位,什么事?”
  “赛貔貅鲁元”狞声道:“叫‘过路客’出来!”
  “什么……过路客?”
  “他竟敢公然在城中杀害本堡的人,有人见他从这方向逃逸!”
  “啊!……杀人,可是没见到生人……”
  “叫小兔崽子答话?”
  小野挤到他母亲身边,颤声道:“这里没有‘过路客’!”
  “你必知他来历?”
  “不知道!”
  “你不说实话便是找死……”
  “小的实在不知道!”
  “他明知此城规矩,却敢在城中滋事护卫你,你敢说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好小子,他准是你娘养的野汉子!”
  小野狂叫一声,就要扑出去,却被母亲一把拉住。
  妇人粉腮起了抽搐,眸中抖露出栗人杀机,厉声道:“鲁元,你辱人太甚?”
  “怎么,说错了?”
  “你在放屁!”
  “哟!臭娘们敢出口伤人?……”
  “与我滚!”
  “赛貔鲁元”嘿嘿一阵狂笑道:“说得很轻松,你想包庇野汉了?”
  小野狂声道:“我与这老匹夫拼了!”
  但他用力挣扎之下,竟未能挣开被握住手,这时,他意识母亲并非等闲之辈。
  鲁元大喝一声:“两人进屋搜查!”
  立即有两名武士,拔剑冲了过去。
  妇人弹身迎上前去,双手一圈一抓,惊叫声中,两柄剑全落到了她的手中,她扔了一柄给小野。
  所有武士,面色大变。
  “赛貔鲁元”双目暴睁,厉吼道:“臭娘们竟是会家子,这多年不露本相,好哇!”
  妇人粉腮铁青,一抖手中剑,道:“鲁元,要命的话带人离开?”
  “哈哈,你把人看扁了,‘武林城’由得你么?”
  “看来要流血了!”
  “娘们,你能空手夺武士之剑,必非泛泛,报上名号?”
  “你不配!”说完,一把拉起小野,返身扑入屋中,拴上木板门,拿起日前郑老爹所寄存的油布包,然后踢倒后墙,急声道:“孩子,你快逃,我阻住他们!”
  “娘……”
  “快走,没时间说话,我母子有命再见!”
  说完,闪身到了屋后。
  数名武士发一阵喊,扑了上来。
  “哇哇!”
  剑芒闪处,两名武士栽了下去。
  “快!越城去吧!”
  小野尚在踌躇,鲁元等已疾扑而去。
  “小野,你要母子同归于尽么?”
  “可是……”
  数柄长剑,疾攻而到,妇人再次挥剑,又一名武士惨号着栽了下去。
  “逆子,你不听话娘死不瞑目。”
  话声中,又挥出数剑,迫退了近身的武士。
  小野被逼无奈,大叫一声:“娘,孩儿去了!”弹身掠身城脚下阜。
  鲁元业已扑攻而到,妇人持剑迎住,数名武士,闪电般截击了小野,小野纵未用真剑交过手,心慌意乱,照平日从郑老爹学到两招式,尽力划了出去,竟然迫得数武士倒退不迭。
  他不敢恋战,弹身上了城垛,惶急地回望了母亲一眼,只见母亲被鲁元与众武士围住,打得难解难分。
  数武士扑上城头,小野挥出了一剑,涌身跃落城外,在地上打了个翻滚,起身朝一片连接山区的森林奔去。
  他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专捡僻处走,一口气奔了十几里,才停下来,母亲怎么了?这是他目前最感焦灼的问题。
  母子十余年相依为命,一旦分离,是相当痛苦的事,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奔命,其痛苦更甚。
  他匿伏在一个石穴中,饥渴全忘,一心一意只惦记着母亲的安危。
  他下意识地抚摸着母亲给他套在颈间的玉象,脑海里混纯一片。
  他决心不管如何危,待入夜之后回城去查探一下。
  好不容易挨到了日落时,再也按捺不住了,离了石穴,一步步慢慢向“武林城”方向中走去,一颗心犹如虚悬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落不了实。
  他仍提着那柄母亲夺自“执法武士”的剑,几年来,他希望能有一柄剑,不论好坏,只要是真,抡腻了郑老爹要他用竹枝比划,现在一剑在手,然而那感觉没有了,他需要的是母亲。
  “小野!”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嚷,使小野亡魂尽冒,全身仿佛被震散了似的,两只脚在地上生了根,剑却本能地做出了戒备之势,目光惊瞿地四下扫掠。
  一条灰影,悠然出现。
  “呀!是您阁下!”
  他松了一口气,来的赫然是“过路客”。
  “过路客”裂了裂嘴,面皮牵动了一下。
  小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这可能是此间最难看的笑,他从内心深处讨厌这种笑容,但“过路客”对他拔刀相助之情,他是心存感激的。
  “小野,你准备到那里去?”
  “进城!”
  “送死么?”
  “我不能不去。”
  “做什么?”
  “看我娘!”
  “你家那间破茅屋已被踏平了!”
  小野全身一颤,栗声道:“我娘呢?”
  “走了!”
  “阁下怎知道?”
  “我从那里来!”
  小野惊疑地望了“过路客”一眼,道:“我娘不知走向何方?”
  “不知道,但你尽可放心,令堂是一位高手。”
  “阁下……怎会也到这林中来?”
  “我猜你隐蔽在这附近!”
  “什么?上午发生事情时阁下也在场?”
  “在,在暗中,很抱歉,连累了你母子……”
  “不,是小可连累了你阁下!”
  “小野,我们坐下谈谈?”
  “阁下有何指教?”
  “坐下再说!”
  两人在林中一块卧牛石上坐下,“过路客”开口道:“原来你也会武功?”
  小野心中一动,记起了郑老爹的嘱咐,当下讪讪一笑,道:“只懂一点皮毛,是偷学来的!”
  “过路客”目射寒光,紧盯小野,似要看透他的内心,这使小野感到极度不安,生怕“过路客”看穿了学自郑老爹的剑术。
  “我见你在越城而逃时,一招迫退了四名‘无双堡’武士?”
  “这……这……可能是情急拼命的原因吧!”
  “是令堂传你的?”
  “不,我娘反对我习武!”
  “为什么?”
  “她不希望我做江湖人!”
  “但她本身是江湖人呀?”
  “也许……她看透了江湖的丑恶……”
  “不无道理,但你已走上了这条路,对么?”
  “我……没有!”
  “但你非去不可,‘无双堡’是武林盟主,黑白两道都在控制之中,即发生了这种事,他们不会放过你母子,连我在内!”
  小野打了一个寒颤,“唔!”了一声。
  “过路客”又道:“你愿意学更高的武功么?”
  “这……当然想!”
  “我可以教你,不过……你练几手给我看?”
  小野的耳声响,响起了郑爹一再交待的话:“……如果你显露武学,必遭身之祸……”他踌躇了片刻,期期地道;
  “我……其实不会什么,须要从头学!”
  “练一趟给我看看?”
  “这……免了罢!”
  “你一招迫退四武士,即使内力不济,但招式惊人,谁都知道‘无双堡’派的‘执法武士’,在江湖中可算响当当的脚色,就算你偷学的,也必非常可观。”
  小野无奈,只好道:“我只会那么一两式,根本不完全……”
  “你就练那一两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