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1》140
领路而行的斐蕴忽压低声音说话,两人忙功聚双耳,立时听得一字不漏。只闻他道:“洛阳一天就来了三封告急文书,王世充真个混账,是否想我们给斩首呢?我把文书通通烧了。”虞世基道:“还有头痛的事呢,刚才禁军统领司马德戡不理我阻止,硬闯到望江台见圣上,说甚么禁卫军粮饷被人从中剥削,士卒餐饱餐饿,兼之他们多是来自关中,知李阀起兵作反,担心家乡有事,成股成股的逃离江都,要圣上下旨安定军心呢。”
斐蕴笑道:“幸好剥削军粮的人是圣上自己,我们只是代为执行,不会惹祸上身。嘻!圣上是否命人用棍将司马德戡那不识时务的家伙打出去呢?”虞世基道:“不知圣上是否转了死性?又或知道禁卫军中郎将窦贤也率部下逃了,故清楚事态严重,只责成司马德戡立即把窦贤追回来,否则就要他以自己的人头作抵,真希望窦贤能走快点!”
这时已步上望江台的台阶,虞斐两人终止谈话。后面的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心中骇然,杨广确是昏君,否则怎会有虞世基和斐蕴这种奸臣出现。“小民寇仲、徐子陵带到!”门官唱喏声中,两人跟虞世基和斐蕴来到杨广龙座所在的石阶下,三跪九叩,礼毕时门官又唱:“平身!”
两人随虞世基和斐蕴站起来,定神一看,立时呆了眼睛。只见宽达二十丈的龙台上,坐满了美丽的妃嫔姬娥,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众星拱月般围在高踞龙座,正忙于吃妃子手上水果的大隋皇帝杨广。独孤盛昂然立在台阶下,接着就是团团围守高台的禁卫军,把杨广与寇仲、徐子陵分隔开来。
杨广摸了身旁妃子的胸脯一把后,往阶下瞧来,对寇仲和徐子陵似视若无睹的,瞪着斐蕴笑道:“斐卿家来了,快助朕解决眼前这问题。”虞世基恭身谄笑道:“圣上,这两位……”
杨广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朕知道了,其他事待会再说。”在宫灯照耀下,杨广的脸色比疗伤前的香玉山更难看,苍白得像个死人。年纪看来只有五十上下,膊头高耸,虽穿起鲜艳的九龙袍,头顶高冠,却给人似穿了寿衣的颓废感觉。任谁都可看出他气数已尽,时日无多。
斐蕴忙道:“圣上赐示!”杨广叹道:“朕真不明白,江都有甚么不好?南临大江,岗峦起伏,风光怡人,自古便是江淮第一胜地。偏是军士逃者日众,连窦贤都私自逃了,卿家评评是何道理?”这回连斐蕴和虞世基都无言以对,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怕招来横祸。
斐蕴不能不说话,干咳一声道:“此事必是有人散播谣言,煽动军心。微臣定会查个一清二楚,报上圣上。”杨广冷笑道:“谁能煽动朕的军队,想朕南征北讨,平定天下,且三次出征高丽,军功盖世,将士敬服。朕才不信他们会听信闲言。快给朕彻查此事。”寇仲忍不住用肘轻撞了徐子陵一下,装了个吾不欲听之矣的表情。
杨广似是没有焦点的眼睛竟然看到了,怒喝道:“那小儿为何表情古怪,竟对朕侮慢不敬。”斐蕴和虞世基陪两人一齐魂飞魄散,怕的当然是这两个证人未及作供,已给杨广命人推出去斩了。寇仲暗中向徐子陵打出手势,表示准备随时突围逃生,豁了出去。当下连头都没磕一个,笑嘻嘻道:“可能是圣上本身太高深了,所以只会往深处想。我们这些简单的蚁民,想的事自然简单得多。刚刚小民就是想不透圣上高深莫测之处,所以才会皱起自己那块小脸儿。”
众人暗里齐声叫糟,杨广最忌人语带讽刺,这趟寇仲真是想找死。杨广旁正伺候他吃水果的朱贵儿在这等情况下,亦不敢插嘴帮寇仲。独孤盛却是心中暗叹,要由自己亲自处斩两人,真不知该如何向巴陵帮交待。一众期待下,杨广果然沉下脸来,冷冷道:“甚么高深与简单,小子究竟意何所指?”
寇仲表面从容不迫,暗中则在提聚玄功,淡淡道:“小子想到的是若人人都能像圣上般在这里左拥右抱,仍要作逃兵的定非真正的男儿汉。”这时无人不以看死犯的目光来瞧寇仲,因为他做了在杨广前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说了“真话”。杨广愕了一愕,接着大力一拍龙座的扶手,笑得前仰后合,像个小孩子般嚷道:“果然简单!果然简单!”
众人的心都随他的笑声急上急下,因知他杀人前最爱狂笑。徐子陵向寇仲微一点头,提醒他随时要溜。笑声倏止。杨广还多咳两声,任由朱贵儿和萧夫人拭去他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这才对寇仲瞧下来道:“朕等这些做皇帝的,个个都要日埋万机,所以脑筋慢点都会祸国殃民。为今小子你说出原因,朕立即想到对策。人来!”众妃均奉承地咕咕娇笑。独孤盛还以为自己恐惧的事终于发生了,恭身应道:“独孤盛在!”
杨广愕然道:“这件事卿家做不来的。人来!”众人你眼望我眼,都不明白无论在朝廷还是江湖均有威名的独孤盛,为何连处死两个人这么简单的事都会做不来。斐蕴和虞世基硬着头皮同声应道:“圣上赐示!”
杨广欣然道:“立即派人在此处及周围征集所有已寡之妇,待字而未嫁之女,又或尼姑女道士,适数配与朕的军士,以安定军心。”寇仲和徐子陵登时色变,这回岂非会害死很多人?岂知斐蕴和虞世基立即叫绝叫好,大赞圣智高明。哄得杨广拈须微笑,圣怀大慰。徐子陵忍不住叫道:“圣上!”
杨广冷哼道:“够了!今天朕已花了太多时间处理国事,给朕全退下去。”门官大叫道:“退廷!”
虞世基叫了声谢天谢地,和斐蕴一人一个硬扯着寇、徐两人溜出宫来。离开望江台,寇仲挣开虞世基道:“我们的事还未说,怎可以走呢?”斐蕴抹了额头的冷汗,怒道:“差点给你这胡乱说话的奴才害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