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3
简云立时道说:“将这个梦当作秘密,就会时刻记住它,这或许就是重复同一个梦的原因。如果讲出来,秘密一公开,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做同一个梦了。”杨立群“哦”一声,神情像是有了点希望。看他的情形,给这个梦折磨的很惨。他又呆了一会,在简云的示意下,终于躺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简云才安静的问:“梦一开始的时候,你是在……”
简云的引导起了作用,杨立群立即接下去:“我是在走路,一条小路,路两旁全是树,那种树,除了在梦境中之外,从来也没有见过,那种树……”
简云听到这里,可能感到杨立群叙述这种树的形状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他向前略俯了俯,我立时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由得杨立群讲下去。
杨立群对那种树,显得十分疑惑。我相信他真的从来未曾看到过那样的树,这一点,从他迟疑的形容词中,可以听的出来。
他继续道:“这种树的的树干不是很粗,但是很直,树干上呈现一种褐灰色,有着粉白的感觉。树叶是……心形的,叶面绿色,可是当风吹过来时,叶底翻转,却是一种褐灰色。”
杨立群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这是什么树,我一直不知道。”
我听到这里,叹了一声:“如果你肯花点时间,去查一查植物图谱,你就可以发现,那是一种极普通的树,在中国北部地区,几乎随处可见,那是白杨树。”
简云见我和杨立群讨论起树来,有点忍无可忍的感觉,因为他逼切需要杨立群讲出他的梦境,一条小路有什么树,在心理分析专家看来,全然无关重要!
他扬起手来,想阻止我们继续讨论下去,可是我立时又将他扬起的手压住。
简云的神情极不耐烦,杨立群倒像很有兴趣:“哦,那样说,我做梦的所在地方,在中国的北方?”
我道:“那也不一定,白杨的分布地区极广,在欧洲,北美洲也有的是。”
杨立群摇了摇头,道:“不,我知道那是在中国,一定是在中国。”
简云催道:“请你继续说下去。”
杨立群道:“我在这样一条两边全是树的小径上走着,心里好像很急,我一直不知自己在梦里为什么会有那样焦急的心情,我好像急着去看一个人……”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向我和简云两人作了一个手势,以加强语气:“我在梦中见到的一切,全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但是在梦中所做的一些事,为什么要这样做,却始终迷迷糊糊。”
简云“嗯”的一声:“很多梦境全是那样,你刚才说,你在梦中急急赶路,是要去见一个人。”杨立群道:“好像是要见一个人。”
简云没说什么,只是示意他再讲下去。
杨立群停了片刻,才又道:“在那条小路的尽头,是一座相当高大的牌坊,牌坊上面,刻着‘贞节可风’四个字,是一座贞节牌坊,可能年代已很旧,牌坊的下半部,石头剥蚀,长满了青苔。穿过这座牌坊,我继续向前走,前面是一道灰砖砌成的墙,不很高,墙上也全是青苔,我沿着墙走,转过墙角,有一扇门,看来是围墙的后门。”
杨立群讲到这里,我已经忍不住发出了一下如同呻吟一样的声音。
简云向我望来,现出十分吃惊的神情:“你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
我连忙吸了一口气气,伸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下:“没什么,我很好。”
杨立群显然没有留意我神情如何,他继续道:“那扇门,是木头做的,很残旧。门虚掩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来到那扇门的时候,心中会感到十分害怕,可是我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讲到这里,又停了一停,才又强调道:“每次我来到门前,都十分害怕,也每一次都告诉自己:不要推门进去,可是每一次,结果都推门进去!”
简云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只是“嗯”的一声。
杨立群继续道:“一推门进去,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放着许多东西,有的,像圆形的石头,我知道那是一种古老的石磨,我还可以叫出另外一些东西的名称来,例如有一口井,井上有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有辘轳,有水桶。可是还有一点东西,我根本没有见过,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我问道:“例如哪些东西?”
杨立群用手比划着:“有一个木架子,看来像是一个木椿,也像是放大了许多倍的鞋楦子,里面有很多厚木片,放在一个墙角上。”
我喉间发出“咯”的一声,那是我突如其来吞下一口口水所发出来的声音。
简云说道:“别打断叙述!”
我立时道:“不!我要弄清楚每一个细节,因为事情非常特殊。像杨先生刚才讲的那个东西,你能知道是什么吗?”
简云愤然道:“当然不知道,连杨先生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知道吗?”
我的回答,是出乎简云的意料之外的,我立时道:“是!我知道!”
简云用一种奇怪的神情望着我。杨立群也以同样的眼光望来,我不自由住叹了一声:“那是一具古老的榨油槽,那些木片,一片一片,用力敲进槽去,将排列在槽中的蒸熟了的黄豆,榨挤出油来。”
杨立群急促的眨着眼,简云不住托眼镜,一脸不相信的神色。
杨立群反问我,说道:“我的形容不是很详细,何以你这样肯定?”
我道:“其间的缘故,我一定会对你说,不过不是现在,现在,请你继续说下去。”
杨立群迟疑了片刻:“请问我这个梦,究竟代表了什么?”
我道:“在你未曾全部叙述完毕之前,我无法作结论。”
杨立群又呆了片刻,才道:“那片空地,看来像是一个后院,我一进了后门,就走的十分急,以致在一个草包上拌了一跤,那草包中装的是黄豆。”
杨立群道:“我拌了一下之后,豆子给我踢了出来,我脚步不隐,踩在豆子之上,又向前滑了一交,跌在地上,令得一只在地上的木轮,滚了出去,撞在前面的墙上,发出了一下声响。”杨立群苦笑了一下:“每次都一样。”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