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灵》13
电话响了又响,响了将近三分钟,才有人接听,乔森发出极愤怒的声音:“到地狱去!你知道现在是甚么时候?你知道我在干甚么?”
我怔了一怔,他最后那句话,听得我莫名其妙,凌晨两点,除了睡觉之外,还能干甚么?
我立时道:“对不起,乔森,你和金发女郎在幽会?我打扰你了?”
乔森停了片刻。我听到他在发出喘息声,心中多少有点抱歉,但乔森立时用听来相当疲倦的声音回答我:“别胡说八道。卫斯理,究竟有甚么事?”
我又向他道歉,然后道:“向你打听一个人。”
乔森的声音苦涩:“一定要在这时候?”
我道:“是的,反正你已经被吵醒了……”
我讲到这里,陡地顿了一顿,觉得我这样说不是很妥当。因为乔森刚才还会生气地说:“你知道我在干甚么?”由此可知,他并不是在睡觉,而是正在做着甚么事,那么,我的电话就只是“打扰了”他,而不可能是“吵醒了”他。
所以,我忙更正道:“反正你在做的事,已经被我打断了……”
谁知道,我还没有讲完,乔森突然用十分紧张的声调道:“我没有在做甚么,我正在睡觉,是被你吵醒的。”
我又呆了一呆,乔森在地自己的房间里做甚么,那是他的自由,他为甚么要掩饰?而且,掩饰伎俩拙劣,使我想起乔森的言词闪烁,行动神秘的种种情形来。
我可以肯定,在乔森的身上,一定有极不寻常的事情在发生。我心中在盘算着,不知道那是甚么性质的事情。
(这时,无论我怎么想,都想那一定是和这个大规模的珠宝展览有关联。再也想不到这时,随便我怎么设想,事实竟会和我的设想,相去如此之远,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当时,我没有揭穿乔森刻意掩饰,因为我急于想知道有关但丁的事。我道:“要知道一个人的底细,这个人的名字,叫但丁·鄂斯曼,他现在也是这间酒店的住客。”
我的话才一出口,乔森的声音就紧张了起来:“你为甚么要打听他?他做了些甚么?”
我倒被乔森这种紧张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没有甚么,你不必紧张,我只想知道………”
乔森不等我讲完,就打断了我的话头:“这个人的背景复杂极了,电话里讲不明白……”他略顿了一顿:“我立刻到你房间里来。”
我答应了一声,已经准备放下电话,突然听到电话之中,又传来乔森的声音。我听到的乔森的声音,只从电话中传过来,并不是他对我说的。我猜测,情形应该是这样:乔森说了要到我这里来,我也答应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已经结束了,我准备放下电话,他也准备放下电话来。
可是,就在他放下电话之际,他已经急不及待地对他身边的一个人讲起话来,所以我才会在慢了一步的情形下,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听得乔森用几乎求饶的口气在说:“求求你,别再来麻烦我了。我没有,真的没有,我不知道……”
我并没有能听完乔森的全部话,因为他是一面讲着,一面将电话听筒放回电话机上去的,那一个动作所需时间极短。
当他将电话听筒放回去之后,他又讲了些甚么,我自然听不到了。
我感到震动:乔森在对甚么人说话?他说的那几句话,又是甚么意思?听起来,像是有人正在向他逼问甚么,或者是要他拿出甚么东西来,所以他才会那样说。照这情形看来,在我打电话给他之前,他正受着逼问,并不是在睡觉。
这真是怪不可言,乔森的能力我知道,有甚么人能够对付他?当年,整个纳粹德国的情报机构,也拿他无可奈何,如今有甚么人能够令得他哀求“别再来麻烦我”?
我思绪紊乱之极,在那一霎间,我也想到乔森的两个手下,那两个年轻人说乔森曾不断地“讲梦话”,他所讲的“梦话”中,似乎也有一句是“我没有”。而所谓“梦话”,当然不是真的梦话,真的梦话不会喊叫出来!
我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究竟,门上已传来了敲门声,我知道,直接向乔森询问,如果他有心隐瞒不说,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事实上,我已经用相当强烈的方法去逼问过他,结果是不得要领,我决定仔细观察。看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正令他感到极度的困扰,作为好朋友,自然要尽我一切力量去帮助他。
打开门,乔森胁下,夹着一苹文件夹,走了进来。我看出他根本没有睡过,双眼之中,布满了红丝。
他坐下,用手抚着脸:“这里面是但丁·鄂斯曼的全部资料,这个人,你怎么认识的?”
他说着,指着文件夹子,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取过文件夹,打开。里面的资料并不多,包括了一份世界珠宝商协会的内部年报,一些表格,一些调查访问的谈话记录,和一些照片。
乔森道:“等你看完了他的资料,我们再来详细讨论,先让我休息一会。”
我点了点头,一面看着有关但丁·鄂斯曼的资料,不时向乔森看一眼。乔森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坐着,看起来他并不是休息,而是在沉思。
他将身子尽量倾斜,坐在沙发上,头靠在沙发的背上,脸向上,双眼睁得很大,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上悬下来的那盏水晶灯。
我既然知道他有心事,也就不以为异,由得他去,自顾自看他带来的资料。
乔森曾说但丁这个人的背景,十分复杂,真是一点也不错。从所有的资料,综合起来,简略地介绍一下但丁·鄂斯曼这个人,也饶有趣味。
但丁·鄂斯曼自称土耳其鄂斯曼王朝的最后传人,可是根据记录,他却在保加利亚出世。在鄂斯曼王朝的全盛时期,保加利亚曾是土耳其的附属,两地的关系,本来就很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