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点》19
旨人搓着手:“那天真是凑巧,恰好尾杉九段到了,我能有机会写这样的名人,真是好的开始。来,请把围裙解下来,我请你去吃饭。”
芳子扮了一个鬼脸:“真的到六本木去吃海鲜火锅?”
旨人神情有点尴尬:“那……等到稿费到手之后再说,我们先到——”
旨人可能是为了掩饰他的窘态,是以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过去开门,芳子看到哥哥这种样子,抿着嘴在笑。芳子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她看到旨人打开门,望着门外,神情极其吃惊。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样子相当神气,一看就知道在盛怒中,他双眼像是要冒出火来,脸色煞白,盯着旨人,手中拿着一本杂志,正是芳子刚才看过的那本。
旨人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神情之惊讶,真是难以形容,张大了口,傻瓜样地盯着对方。
芳子认出那个男子是什么人,就在那本杂志上,有着他的相片,他就是棋坛鬼才尾杉三郎。芳子也感到极度的惊讶,但是她比旨人镇定一些,她发出了一下低呼声,准备招呼尾杉进来。
可是她还未曾开口,尾杉发出了一下怪叫声,怪叫声将芳子吓呆了,本来想要讲的话,也全被吓了回去。
旨人不知所措。而尾杉扬起手,用手中的杂志,向旨人劈头劈脸打了过来,一面打,一面仍然不断发出怪叫声。
旨人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是抱着头,芳子看到这种情形,心中更是害怕,僵立在当地,只是不断地道:“尾杉先生,尾杉先生。”
尾杉打了旨人十多下,尖声道:“你真的写出来了,你这杂种。”
旨人几乎哭了出来:“尾杉先生,当时你……同意的,我并没有歪曲什么。”
尾杉的声音听来越来越尖锐,听来简直令人全身打颤:“你这杂种,你以为这样揭发别人的秘密,就能使你成名?”
他一面叫着,一面撕着那本杂志,把杂志撕得粉碎,旨人结结巴巴地道:“尾杉先生,我并没有……揭露你的什么秘密!”这一句话,不知什么地方激怒了尾杉,尾杉陡然怒吼了一声:“还说没有!”
他吼叫着,突然伸出手来,扼向旨人的喉咙。本来,旨人的身形比较高大,也壮健得多,可是尾杉的行动,太出人意料,任何人都想不到,这样著名的受人尊敬的棋手,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行为。因此旨人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整个脖子就已经陷入了尾杉十指的掌握。
芳子吓得尖叫了起来,奔过去,想去拉开尾杉的手,可是尾杉却飞起一脚,踢得芳子向门外跌出去。
旨人住的是公寓式的房子,门外是一条走廊,走廊两旁,全是居住单位,这时,已经有几扇门打开,看是什么人在争吵。
芳子仆跌在地,还未曾站起来,就已经叫道:“快来帮忙,尾杉先生,尾杉先生……”
她急得讲不下去,邻居有几个人奔了过来,一看到尾杉握着旨人的脖子,旨人的脸,已经红得可怕,奔过来的人,全想去拉开尾杉,可是尾杉的力气大得惊人,那几个人,不是被他用时撞开去,就是被他踢开去。有人惊叫起来:“快叫警察!”
有两个人大叫道:”不等警察来,时造要死了!”
这两个人一面叫着,一面从尾杉的背后,死命抱住尾杉,将尾杉向外拉着,可是结果却把尾杉和旨人一起拉了出来。
芳子站了起来,看看情形不对,尾杉再不放手,旨人真要被他扼死!她一发急,冲了上去,也用手去扼尾杉的颈。
这一下,果然有效,尾杉开始还不肯松手,但没有多久,他就松开了旨人,用力将芳子推开去。
芳子的背撞在墙上,一来是由于疼痛,二来是由于害怕,大声哭了起来。
而尾杉在放开了旨人之后,旨人的脸色难看至极,身子摇摆着,跌在地上。可是尾杉还不肯放过旨人,大声吼着,简直就像是一头野兽,又向前扑上去,旁边的人死命拉住他,在混乱中,两个警察飞步赶来,用相当粗野的手段,将尾杉打倒在地,反扭过手,加上了手铐,一场纷乱,才算平息。
芳子仍然哭着,旨人手捂着脖子,当警员请他拿开手时,他的脖子上,现出十只可怕的深红色的指印,一个警员忍不住踢了尾杉一脚:“凶手!你简直是想杀人!”
旨人哑着声,说道:“别踢他,他是尾杉九段,著名的棋手。”
在日本,著名的棋手,都有着极崇高的社会地位,受到各阶层人士的尊敬。那刚才踢了尾杉一脚的警员一听,吓得呆了。
可是尾杉这时,一点没有棋手的风度,他还在乱骂着,双手被铐住了,他甚至想冲过来,张大口,要去咬旨人,神情可怕之极。
旨人的声音也哑得可怕,连声道:“尾杉先生,我的文章并没有得罪你,并没有得罪你啊。”
他叫到后来,几乎哭了出来。
接着,有更多的警员来到,把尾杉三郎带走,芳子和旨人互相抱着哭。尾杉在被警员硬拖着离去之际,还在大声叫着:“你这杂种,泄露了我的秘密。”
有一个警官,请旨人和芳子也到警局去,以明白争执怎样发生。
到了警局,尾杉更加疯狂,除了手铐之后,打伤了一个警官,警方再将他制服,召来了医生。当旨人和芳子离开的时候,在警局门口,看到了精神病院派来的车子。
第二天,杂志社召见时造旨人,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尾杉九段证明发了疯,要长期在精神病院之中医疗,不知有没有痊愈的希望。
接下来的几天中,来自各方各面对时造旨人的指责,使时造旨人几乎精神崩溃。幸好杂志社同情他,觉得他的文章,绝不是令尾杉发疯的原固,所以才惜了一笔钱给他,劝他离开日本,暂时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