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39
和来的时候不同,贾玉珍兴奋之极,因为他已经实行了他的诺言,现在轮到我了。
一直到了飞机之上,我实在忍不住了:“你对于自己身体情形怎么样,难道一点兴趣也没有?为甚么你连问都不问一下检查的结果?”
贾玉珍笑著,一副潇洒得毫不在乎的样子:“问来干甚么?我知道和一般人完全不同,我有仙,我可以变成神仙。”
我闷哼了一声,无法搭腔,只好楞楞地瞪著他,他又道:“其实,身体状况怎么样,一点也不重要,身体只不过是一个皮囊,迟早要舍弃的。”
我吃了一惊:“没有了身体,你┅┅你┅┅”
我本来想说“没有了身体,你怎么活下去”,贾玉珍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望著我。他那种神情,使我感到如果继续说下去,我会是一个笨蛋。所以我停住了不说。
贾玉珍又笑了一下,然后想了片刻:“卫斯理,你我认识,也算是有缘。”
我苦笑了一下:“是啊,等你变了神仙,或许那就是仙缘了。”
贾玉珍对我的话,并不感到有趣,只是自顾自道:“我可以告诉你,在中册仙的最后部分,已经有修炼元婴的初步方法。”
我陡地怔呆,失声道:“甚么元婴?”
贾玉珍奇讶地道:“你连甚么是元婴都不知道?”
我思绪乱极了,挥著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想笑,也笑不出来。
元婴,我自然知道甚么是元婴。真好,先是练吐纳,练气,然后是辟谷,现在又是修炼“元婴”,一切全像真的!
本来,在观念上虚幻之极的一切,忽然一下子全变成真实,所引起的思绪上的混乱,实在是可想而知。我张大了口,喃喃地道:“元婴┅┅就是元神?”
贾玉珍点了点头:“只要我得到下卷仙,我就可以炼得成,到时,现在的这副皮囊还有甚么用处?所以我一点也不在意。”
我张口结舌:“那么,到那时,你┅┅将以甚么方式活著?像是一阵轻风?只用精神存在,还是┅┅”
贾玉珍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到那地步之前,我也不知道,形体或许还有,不过那是新的形体,旧的没有用了。”
我实在须要静一静,所以我没有再问下去,而且闭上了眼睛。
我在不断地想,先想到的是元婴。根据道家的说法是:经过一定过程的修炼,人体内会产生一种十分怪异的东西:元婴。从记载上来了解,元婴或元神,是和这个人的外形一样的,但却是具体而微的一个小人,可以随时离体而出。
这个“小人”平时不知盘踞在人体内的甚么地方,人体的结构十分精密,实在没有多馀的空隙,可以容纳一个小人“居住”。
而且,这个“小人”究竟有多大呢?记载上相当混乱,并不统一,有的说“尺许”,有的说“数寸”,不一而足。
元婴代表了人的灵魂,灵魂无形无迹,元神有形有体,但是它虽然有形有体,一样神通广大,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可以自由自在,离开原来的人体。
元神离开人体的出入口是“顶窍”,在人头部的正中处。那里的头骨十分坚硬,通过甚么方法,可以供一个“小人”自由出入,也没有人说得上来。不会是头骨出现了一个洞,而是元神透过头骨出来。也就是说,是突破了空间限制的一种现象。
等到元神炼成了之后,原来的身体,没有甚么用处了,生命的重点,已经由原来的身体,转移到元神,元神甚至还可以通过某种方法,进入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那么多有关元神的记载,都十分熟悉和普通,可是一旦要把那些事,当作真实的存在,却又难以接受。
我想了一会,又睁开眼来:“你刚才提到了元婴,这┅┅真┅┅不可思议。”
贾玉珍扬了扬眉:“没有甚么不可思议,我们原来的身体,再修炼,也不能适应神仙的要求,所以必须使得身体结构来一个彻底的改变,变得具有神仙的能力,这就须要修炼元婴,脱胎换骨。”
我“嗖”地吸了一口气,所能想到的是:贾玉珍如今已和常人大不相同,或许,元神只是精神上的一种象徵,并不是真有一个“小人”,而是身体构造完全改变,使得人体潜能可以完全发挥的一种形态?
这一点,连贾玉珍自己也说不上是怎么一回事,我自然也无法妄测。贾玉珍却相当高兴:“希望顺利得到下卷,那就好了。”
我无话可说,只好长叹一声。老实说,这时我宁愿他是一个外星人,就不会有那么多连设想都无法设想的怪现象。
到了家,白素来接我们,贾玉珍怕和其他人接触,所以跟了我回来,把他安排在客房,我答应他休息一天,就跟他到青城山去。
当晚,我向白素说了专家检查的结果。白素的说法相当直接,她道:“别理为甚么,也别理有没有可能,事实已经发生,超乎我们知识范围之外——虽然一切程序、经过,早有文字记载,人人熟知那些文字记载,但是根本没有人把它当作事实来接受。”
我只好苦笑:“人真能通过一种方法,修炼成仙?”
白素道:“人可以通过一种方法,使得生理结构发生彻底的改变,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来生活。”
我唉声叹气:“看来我无法和你争辩,因为贾玉珍这个例子放在那里。”
白素也叹了一声:“人类对于生命,所知太少了,现代人的毛病,是满足于目前的科学状况,古代有关神仙的记载那么多,甚至有一整套的,极有系统的理论,可是就从来没有人好好去研究。”
我高举著手:“从我开始,我会好好研究。”
白素瞪了我一眼:“其实直到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有甚么好研究的?”
我苦笑了一下:“你想想看,他说,他开始在修炼元婴。你叫我怎么相信忽然有一个小人,从他的脑门中走出来?你相信吗?”
白素犹豫了一下:“这的确十分难以想像,但是我看,这多半也是名词上的不习惯。”
我盯著白素,不知道她在这种怪异的事情上,可以用甚么“习惯的”名词来替代。白素想了一会,才道:“道家对元婴的说法十分玄妙,但是从意思上来看,可以理解,那是一种不要旧的躯体,换上一个新的躯体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