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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龙》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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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现在,我已完全可以肯定,一个大城市,即使是在世界经济上有着重要地位的大城市,一样可以遭到同样的命运。
  不必摧毁这个大城市的建筑物,不必杀害这个大城市中的任何一个居民,甚至在表面上看来,这个大城市和以前完全一样,但是只要令这个大城市原来的优点消失,就可以令这个大城市毁灭、死亡。
  而这样做,可以只出自几个人愚蠢的言语和行动。
  仅仅只是几个人狂悖无知的决定,就可以令得一个大城市彻底被毁,它可以仍然存在地图上,但只是一具躯壳,不再是有生命的一座城市。
  当时,我整个人如同处身于冰窖之中,遍体生寒。“七星联芒”的景象,预示的是什么,终于一清二楚,而那种灾祸,确确实实已经开始了。
  我绝不感到恐惧、激动或是愤怒,我只是感到悲哀,极度的悲哀,为人类的命运悲哀。
  人类之中,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在为改变人类的命运而做事,可哀的是,这些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只是受来自某些遥远的天体神秘力量所支使的结果。他们沾沾自喜,以为自己高出于一切人之上,实际上,他们只是一种不可测的力量的奴隶。
  他们受着星体力量支配,甚至盲目,每一个普通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事实,在他们看来,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人人都知道他们的言行,会使一个大城市遭到彻底的毁灭,他们却不这样以为。
  在历史上,多少人曾有过这种狂悖的想法,认为他们才是主人,从亚历山大帝,到成吉思汗,到拿破仑,到希特勒,都曾以为他们可以成为世界的主宰,但实际上,他们身不由己,是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奴隶,一种来自深不可测的宇宙深处神秘力量的奴隶。
  孔振泉为什么会以为我可以改变这种情形?我有什么法子可以改变?就算有一个星体,赐给我像是漫画书中“超人”的力量,也没有法子去改变狂悖者的愚昧行动。
  孔振泉一定弄错了。
  这一点,陈长青也想到了。在第六号纸上,他写下了很多字句,第一句就是:“孔振泉错了,虽然知道了一切,明白会发生什么事,仍然没有任何人,包括卫斯理在内,可以挽救。”
  在那两行字之后,他接连写下了七八十个问号,有的大有的小,可以说明他的思绪极度紊乱。
  接着,他又写了好几十遍:“星体支使人,支使独一的一个人,要是这个人不再存在?这个人不存在,星体没有支使的对象,就像有着控制器,但是机器人遭到毁坏,控制器又有什么用?”
  我看到陈长青这样设想,不禁十分佩服。
  把来自遥远星空的星体的神秘影响力量和被这种力量支使的人,设想成为控制器和机器人,真是再恰当也没有。机器人的接受信号部分,受了控制器所发出信号的支使,机器人可以做任何事。机器人本身,只是一种工具,没有自主能力,机器人甚至会讲话,会有思想的组成能力,但全是控制器发出信号的结果,不是机器人自己产生的能力。如果机器人被毁,单是一具控制器,发出的信号再强,失去了接收部分,也就等于零。
  陈长青想到了这一点,接下来他再想到什么,自然而然。他又这样写:“没有人有力量改变星体,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去毁灭控制器,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毁灭受控制的机器人!”
  我接连吸了几口气,所以,陈长青想到了去杀人。
  在他想来,那不是去杀人,只是去毁灭“机器人”,阻止狂悖愚昧的行为通过“机器人”来执行。
  他在第六号纸上继续写:“孔振泉对,卫斯理有能力这样做,但是他为什么不知道灾祸的由来和如何遏制?对了,实情是,通过卫斯理,这个责任,落在我身上。”
  他在第六号纸上继续写在那几行字之后,又是一连串大大小小的问号,说明他的心情,实在十分矛盾。
  我看到此处,也只好苦笑,陈长青和孔振泉未免太看得起我,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暗杀绝不是我的专长,非但不是,而且那种行为,还能引起我极度的厌恶,就算想通了来龙去脉,不会想到去“毁灭机器人”!
  他接下来所想的,令我十分感动。
  “不要让卫斯理去,这是生死相拼的事,成功可能太少,卫有可爱的妻子,每一个朋友都喜欢他,让我去好了,让我去好了。”
  “我去!”
  这“我去”两个字,写得又大又潦草。
  这就是陈长青全部的思路过程。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两次诚心诚意提出要帮助他,而他骂我“笨蛋”的原因。因为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为了不要我去涉险,而替代我去行事。而我还要去帮助他,这不是笨蛋到了极点?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如此激动和我道别的原因,他明知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也明知自己可以不去,不会有任何人责怪他,但是他知道,他不去的话,我就有可能去。
  而他,由于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他宁愿自己去,而不愿我去。
  他当然经过了缜密的思考,才作出了这样决定,那种思考的过程,令得他汗出如浆,而我和白素,却一点也不了解他。
  陈长青这种对朋友的感情,是古代的一种激荡的、浪漫的、伟大的侠情。
  我一方面由于陈长青的这种侠情而激动,回想着他种种不可理解的言行,这时都十分易于理解,但是我另一方面,还是不住地在骂他,骂他想到了这一切而不和我们商量。
  要是他和我们商量,我们就一定不会让他去冒险,我和白素,也不会去冒险。或许,他说得对,他曾说过我像是中药方中的“引子”,像是化学变化中的“触媒剂”,白素解开了初步的秘密,陈长青解开了进一步的秘密,全由我身上而起。
  我感到极度的迷惑,但是我立时有了决定:白素去接应陈长青,那还不够,我也要立刻去。不管这是我的决定也好,是受了什么神秘力量的影响使我有了这种决定也好,我都要去,立刻去。
  这就是此刻,我为什么会在这架破旧窄小的飞机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