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龙》10
我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陈长青却十分紧张,而且认真:“你想想,他既然有了这样的能力,就可以洞察未来,知道灾难会在什么时候来临,会在什么地方发生,当一个人掌握了这种力量之后……"我吸了一口气:“旁的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能预知未来,极其痛苦。”
陈长青瞪大了眼睛望着我,我伸直了身子:“在我过往的经历之中,认识两个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一个是美丽的少女,她知道自己会在十分恶劣的环境中死去,而且尸体腐烂不堪,所以她就拼命去找尸体不腐烂的方法,结果,和她预知的一样。”
陈长青喃喃地道:“太……可怕了。”
我摊了摊手:“另一个是一个十分出色的科学家,他有预知能力,他知道自己要死在手术台上,结果也正是如此。他形容一个有预知能力的人,所过的日子,就像是在看一张旧报纸,全然没有生活的乐趣和希望。”
陈长青缓缓点着头:“我知道你说的那两个人是《天书》里的姬娜和《丛林之神》中的霍景伟。”
我叹了一声:“是啊,两个可怜的有预知能力的人。”
陈长青用力挥着手,用十分高亢的声音道:“那是他们自己不对,像姬娜,她明知自己要在恶劣环境中死去,她为什么不去避免,防止死亡的发生,而只是消极地去追寻防止尸体腐烂的方法?”
我想了一想:“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无法改变。”
陈长青又道:“既然如此,她追寻防腐法不是多余么?”
我有点恼怒:“人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总会做一点没有意义的事情。”
陈长青再道:“还有,那位霍景伟先生,他自己要求上手术台,明知自己会死手术台上,还要去作这种要求,这太说不过去。”
我闷哼着:“你想和命运作抗衡?”
陈长青陡然站了起来,把他的胸挺得笔直,看来十分有气概,大声道:“命运所最不可抗衡的一点,是它的不可测,既然事先可以测知,而且知道影响命运的来源,为什么不能从根本上着手,来改变命运?”
我和白素,凝视着陈长青。
他站直身子,用慷慨激昂的调子说话,我心中有一种滑稽感。可是等到他讲完之后,我却默然,心中对他很有钦佩之意。
陈长青这个人有一种极度的锲而不舍的精神。他相信世界上任何事情,只要通过不断的努力,就一定可以达到目标,虽然事实上,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决不是单靠努力就可以成功。
像他那种性格的人有可爱之处,也有可厌之处,可以肯定的是,当他这样讲的时候,他真相信自己所讲的一切,而且,他会照他订下的目标去做。
这值得令人钦佩。
白素的心意显然和我的相近,她缓缓道:“陈先生,你的意思是,可以通过某种方法来改变人的命运,或者使应该发生的大灾祸不发生?”
陈长青用力点着头。
我忙道:“等一等,请你说得明白点,具体一点,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变地球上要发生的事?”
陈长青双手挥舞着,由他的动作来看,可以看出他的思绪也十分混乱,连他自己也未能说出什么具体的方法来。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我们先来确定一点,占星学也分为两派,一派是认为,地球上将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才在星象上显示出来。”
我“嗯”地一声:“对,另一派是认为,星象上有了显示,地球上才会发生大事。”
陈长青立时钉了一句:“你认为哪一派的说法对?”
我只好苦笑:“我甚至不是星相学家,有什么资格说哪一派对,哪一派错?”
陈长青十分坚决地说:“一定要认定先有天象,再有世事,这才能改变世事。
我举起来:“对,不然,世事根本无法改变。可是,你要弄清楚一点:在你的前提下,要改变世事,必须改变星象。”
陈长青用力点着头:“对,譬如说,荧惑大明,主大旱,那么就使它的光度减弱……"不等陈长青讲完,我已忍不住怪叫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陈长青道:“我在举一个简单的例子,说明改变星象就能改变世事。”
我道:“是啊,你的例子太简单了,荧惑,就是火星,你是知道的?”
陈长青翻着眼:“当然知道,这还用你说?”
我道:“好,当火星因为某种完全不知道的原因,而光度忽然增强,就是星象上的‘荧惑大明’,有这样的天象,地球上就会大旱。”
陈长青道:“对,你何必一再重复?”
我吸了一口气:“你消灾的方法就是使火星的光度,回复正常。”
陈长青歪了歪嘴,一副不屑的神情:“总算使你明白了。”
我忍住了怒意,也忍住了笑:“好,那么请问陈先生,你用什么方法去使火星的光度暗下来?”
陈长青翻着眼:“那我不管,我只是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法,怎么去做,那不是我的事。或许,放一枚巨型火箭上火星,在火星上引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使火星光度减弱;或许,这样一来,会使火星光度反而增强,造成更大的灾害,那谁知道!我只是说,当火星的光度增强主大旱,必须令火星的光度减弱。”
我忍住了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摔出去的冲动:“是啊是啊,有道理,我还有一个方法:制造大量黑眼镜,叫地球上每个人都戴上,看起来火星的光度弱,大旱灾就可以避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陈长青知道我在讽刺他,涨红了脸,嚷了起来:“那么伟大的发现,你竟然当作玩笑!你……。你……"我叹了一声:“我们不必再讨论下去了。”
陈长青十分沮丧:“那么,至少你该答应我的要求,当你再去见孔振泉的时候,带我一起去。”
我道:“那老头子倒是约我再去,可是我根本不准备去。或许,他活不到和我约会的那个时间,看看你有什么法子可以使他长命些,例如,发射一枚火箭,去托住一颗小流星,不让它掉下来,说不定孔振泉就可以不死了,再让你去侍候他一年半载。”
陈长青满脸通红地吼叫起来:“卫斯理,你是我见过的混蛋中最混蛋的一个。
他骂着,向门口冲去,冲到了门口,停了一停,转过身来,面上更红,想骂我,却没有骂出口,只是转向白素:“我真同情你。”
然后,他用一种十分重的脚步,奔下楼梯,又把大门重重关上,走了。
白素瞪了我一眼,我道:“你想我怎么样?他说的不是废话吗?”
白素想了一想:“至少,他在理论上提出了改变世上大事发生的一种方法。”
我道:“是啊,理论上,永远无法实行的理论,就是废话。”
白素不想和我争论,伸了一个懒腰。当晚我看了不少有关星象方面的书才睡,先是孔振泉,后是陈长青,把我弄得有点糊里糊涂,使我感到对这方面所知,实在不是很多,需要补充一下。
但是看了大半夜的书,却并没有多大的进展,中国的这方面著作,大都语意艰涩难解,西洋方面的,又刻意蒙上一层神秘。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星体的运行,不单与地球为邻的太阳系行星,甚至遥远到不可思议的星座,它们的运行、位置,都对地球上的一切现象有密切关系。作为宇宙中亿万星体的一个,地球不能摆脱宇宙中其他星体对它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