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帐》24
我再问:“若是有能力接受这种能量,加以分析,就可以知道人的思想活动?”
亮声道:“理论上说是如此。至于派驻监察的工具,放在人的脑部,虽然要做到‘每一个人’很是困难,但是在理论上来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道:“从变更生命密码着手?”
亮声“呵呵”笑了起来:“你想得不错,要人的脑部自己产生于一种东西来,那种东西,会泄漏人的思想。”
我更是骇然:“会……有些一日?”
亮声道:“至今还未曾发现──但即使已存在了,也未必能发现,人有思想,早已肯定,但是人把思想储存在何处,却一直未曾发现!”
我指着自己的头部 “就在脑部啊!”
亮声居然改的唐诗来回答我:“只在此脑中,深奥不知处──我们也未能把思想从人脑之中,具体地分析出来。”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有不少人经你们转换了身体,这些人的寿命──”
亮声道:“还是和原来的设定一样。”
我叫了起来:“可是如果不是你们替换了身体,他们早就死了!”
亮声道:“你怎么又想不通了──他们能有换身体这种遇合,也是早经设定的啊!”
我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什么都设定了的!
这实在是很难令人接受的一种说法,但是用许多许多例子去印证,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形的存在。
我再吸了一口气:“请把我和你的谈话记录交给我,我想这样我可以少费唇舌,我可以完全接受这个说法,旁人未必接受,可能以为我是胡说八道。”
亮声道:“可以──”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也不必叮嘱你不必广为传播,其实无此必要,因为生命密码的这种‘设定’情形,人类知之已久,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我道:“是基于什么心理不肯承认呢?”
亮声笑了起来:“基于逃避现实的心理──一承认了,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变成了一本帐,放在那里,任你是帝王豪富,活得正起劲的时候,忽然一算帐,只是剩下百来口气可呼吸,这多无趣:没有人──很少人敢正视。”
我苦笑:“这帐,是名副其实的‘阎王帐’,谁也不想结算,还是在浑浑噩噩中过日子算了,不知道帐上的数目什么时候用完,还来得好些!”
HS一摊手:“可不!”
他说着,走向墙边,伸手按了一按,就取了一片电脑软件在手,交了给我。
他道:“记录在这里了。”
我接了过来:“很高兴认识你,请代我向我以前认识的朋友致意。”
亮声口唇掀动,欲语又止。我忙道:“怎么了?”
他叹了声:“只怕不能了,他们……都回去了,你已太久没和我们联络了!”
我怔了一怔:“回去?”
亮声点了点头,神情黯然。
我突然明白:“不论是哪一个星体来的生命,一样有设定的限额?他们也已用完了限额,所以回家去了!”
亮声道:“只要是还有死亡这种现象的生命,就有。已超越了死亡这一现象的生命形式,自然也没有了。”
他等于已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再和他握手道别,他一直送到我那根“大冰柱”的外面,才有那个小伙子把我送离格陵兰。
在回家的途中,我一直在想,生命密码中对人一生的设定,古代人懂得多,现代人反倒懂得少。有一个时期,人类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可是到了近两三百年,反而完全终止了,在计算生命密码的设定方法,毫无成就。
对这方面的研究,现在反而是外星朋友在进行,将来研究的结果会怎么样呢?
我一时之间,也难以设想。后来,我和各人讨论这个问题,温宝裕提出了一个设想,听来虽然令人觉得很怪,但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温宝裕的假设,以比喻的方式来说明:“现在,我们的生命,就像是旧式的唱片在播放中,你不知道已放了多久,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时间剩余,只知道一点一滴在接近结束,而结束终于会到来。”
我当时“啊”地一声,问:“以后呢?”
温宝裕道:“以后,对生命密码的设定,有了研究结果,那就像是新型的雷射唱片一样,一放上去,立刻就有仪表显示,可以播放多少时间,在播放的过程中,也可以一目了然──已放了多少时间,还剩下多少时间,然后,到时,准时结束,一秒不差!”
我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人──”
温宝裕打断了我的话头:“正是此意。人一出世,呱呱堕地,现在,接生者第一件事,是把婴儿放在磅秤上,量一他的体量。接来,就是不那样,而是把初生婴儿放进仪器之中,于是,一连串的数字就出来了!”
温宝裕越说越起劲,以致手舞足蹈:“这个婴儿,可以有多少时间生存,一生吃的食物多少,心脏跳动次数若干,呼吸多少立方公升空气等等一切,也都可以显示出来。一生的生命活动,就是一连串的数字,那是生命的总帐!”
温宝裕说完,旁听的众人,都不出声。过了好一会,我才道:“果真如此,那人生可说是乏味之至了!”
温宝裕道:“有利有弊,有辣有不辣。一个人的一生,变成一本总帐,清清楚楚放在那里,随时可以查阅,当然没有什么趣味。可是,好处是,人人知道自己生命之中,注定有什么,没有什么,也不会去强求,这就减少了不知多少纷争。而更重要的是,人若知道生命何时是尽头,对于名利的追求,只怕也不会那么起劲,一个独裁者,如果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就不会穷凶极恶对会异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