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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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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变得十分兴奋,双手挥动:“实际上,我们两人,其实只是一个人,只不过因为偶然的因素,所以才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人。可以说是一个人,有两个身体。”
  对于双生子,尤其是同卵子变生,我极有兴趣,也认为那是人类生命中最奇怪的现象,所以一有机会,我就不会放过研究和观察的机会。
  熟悉我记述的故事的朋友,当可知道,在故事中出现的双生子甚多,也就是这个缘故。
  可是我听了陈景德“一个人两个身体”的说法,也不禁有点骇然。
  我认真想了一会,才道:“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这样认为。”
  陈景德大摇其头:“在任何程度上,都可以这样认为。”
  我没有和他争下去,因为他是双生子,我不是。他自然有他的感受,不是我所能理解。
  所以我摊了摊手,表示勉强同意。
  陈景德继续道:“最重要的是,我们不单有两个身体,也有两份生命配额。”
  一听得他这样说,我不禁霍然起立,伸手指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刹那之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他的意思,又是我以前未曾想到过的,而且内容又极其骇人,所以才令我吃惊。
  陈景德看到我这样的反应,他立即道:“你也知道我们的想法了。”
  我一面点头,一面神情仍不免疑惑:“你们究竟是怎么一个想法,请详细说来。”
  陈景德道:“很简单──一个人,有两个身体,动用两份生命配额,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浪费……”
  他说到这里,我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然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才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景德知道我其实已经明白,只不过事情很是骇人听闻,所以才要他说一遍,他也就说得很是轻松。
  他道:“譬如说,我们两个身体……”
  我又连忙叫停──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他的话。
  他不说“我们两个人”,而说“我们两个身体”,这种说法听来突兀之至。
  我在打断了他的话之后,纠正道:“你们两个人。”
  我特地在“人”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陈景德摇了摇头:“我们两个身体。”
  他也在“身体”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他既然坚持如此说法,我苦笑了一下,还是不由自主摇头,可是也没有再说甚么。
  陈景德继续:“我们一个人,有两个身体,在各方面都很占优势,这一点,卫先生应该可以想像得到。”
  我还是需要时间来消化他的话──照他的说法,他们两个人,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化身为二一样。如果是那样,那么在行事方面,自然比普通人占优势得多。
  他们的思想如果完全一致,心意互通,现象虽然奇特,两个身体的说法,却也可以成立。
  所以我想了一会之后,就点了点头。
  陈景德接下去道:“两个身体,固然在各方面都占优势,可是两份生命配额同时使用,却是巨大的浪费。”
  在他第一次提到“两份生命配额”的时候,我已经想到他们想干甚么了,所以曾大为震惊。这时,他又再一次提到了“浪费”,我自然而然叹了一口气:“你们想干甚么?想把两份生命配额加起来使用?”
  陈景德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我望着他,好一会说不出话来──在那时候,我思绪一片紊乱,虽然我已经说了”两份生命配额加起来使用”,陈景德立即回答了我,他们正想如此,可是那是一种甚么样的情景,还是十分难以想像。
  想像之中的情形,应该是这样:
  两份生命配额,供两个人(或者如他们的说法,两个身体)使用,那情形就是有两个人活着。
  而如果把两份生命配额加起来使用,那就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另一个人没有了生命配额,唯一的结果就是死亡!
  他们的想法如果得以实现,那结果就是一个长命,一个立刻就死。这是甚么样的情形,当真是怪异到了极点。
  在紊乱的思绪之中,我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在现实生活中,常有一种情形出现──在至亲至爱的人生命快要终结的时候,常会有许愿:情愿少活十年,让所爱的人活下去等等。
  这种愿望,不论说的人多么真心诚意,好像从来也没有变成过事实。
  这当然是由于生命配额无法转移的缘故。
  如果生命配额可以转移,那么这种愿望也就可以实现。
  这种出自爱心的转移,当然和“不道德”绝对扯不上关系,而且是一种值得歌颂的高尚行为。
  就像现在人体器官可以移植,器官的买卖绝对不道德,但是器官的捐赠却值得鼓励。
  我又进一步想到,如果生命配额可以转移,不知道在转移过程之中,会不会有排斥现象。如果有,也应该不会发生在双生子之间,和器官移植的情形相同
  亲人之间可以互相接受对方的器官。
  当然,由此推论,陈氏兄弟的这种想法,听来虽然怪异莫名,但和大亨的想法,截然不同。
  我想了好一会,才略微理出了一点头绪。
  我道:“要知道,如果这样,你们之中,一人可以长命,另一个就必然短命了。”
  陈景德坦然摊了摊手:“当然这是必然的结果──这样的结果,对我们来说,并没有损失,因为我们根本上是一个人两个身体。”
  本来我已经稍有头绪,可是被他这样一说,又糊涂起来。我挥着手,先不让他说话,想了一想,才道:“你一再强调一个人两个身体,我有点不明白──你们两人的感觉难道一模一样?”
  陈景德道:“不是一模一样,而是一个在做甚么,有甚么感觉,另一个根本不必做,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他的话,令我脑中轰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