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个》19
“我不要成为另一个人,我是卜连昌,不管多少人都发了神经,不认识我,我仍然是卜连昌,我不要成为另一个人!”卜连昌回答著。
我沉默了片刻,才拿出了一支角质烟盒来,先将烟盒抹拭了一番,然后,请他将指印留在烟盒上,我再用手帕小心将烟盒包了起来。
我们一起站起来,向公园外走去。
在公园门口分手的时候,我道:“明天上午十二时,你打电话到郭氏侦探事务所来找我。”
卜连昌点了点头,记住了我给他的电话号码,跳上了一辆街车走了。
我呆立了片刻,才回到了家中,那一晚,我可以说一点也没有睡好,我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了小冰的侦探事务所中,在他的事务所中,有著完善的检验指纹的设备,而且还有几位指纹专家。
当我说明来意之后,小冰和几个指纹专家,立时开始工作,要查对指纹,在现代侦探术中而言,实在是最简单的事情了。
我们只化了二十分钟,就得出了结论,留在烟盒上的指纹,和申索夫上校的指纹,完全相同!
我在知道了这个结论之后,倒并没有表示过份的惊异,因为可以说,那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我早已料到,他们两人的指纹会一样的,或者说,我早已料到,卜连昌就是申索夫上校。
但是我在知道了结果之后,却仍然呆了半晌,因为我不知如何向那三个俄国人说,也不知该如何向卜连昌说才好。
如果我将检验的结果,告诉那三个俄国人,那么,他们自然认定已找到了申索夫上校,会不惜一切代价,要将申索夫带回苏联去。
而如果我也将检验的结果,照实告诉卜连昌,那么卜连昌就要开始逃避,绝不肯跟那三个苏联人回去的。
我在小冰的事务所中,徘徊了很久,小冰频频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也难以回答他的问题,一直到中午,我还没有想出应付的办法来,但是,卜连昌的电话,却已经准时打来了。
我握著电话听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卜连昌已在焦切地问道:“怎么样了?”
我反问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能告诉你在什么地方,我问你,结果怎么样,你快告诉我!”
我苦笑了一下,道:“你听著,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我要和你联络。”
卜连昌呆了片刻,才道:“我知道,我的指纹,和那人一样,是不是?”
我立时道:“你应该正视事实,就是申索夫上校,你根本是他!”
卜连昌在喃喃地道:“我知道,我早已知道会有这样结果的了!”
我忙叫道:“你别以为你可以逃避他们,你━━”我的话才讲了一半,“卡”地一声,卜连昌已放下了电话,我发了一阵呆,我根本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打电话来的,他显然不肯听我的劝告,而要开始他那么无休止的逃避。
在我发呆期间,那三个俄国人,却已找上小冰的事务所来了,他们一见到我,并不说话,然而却见他们阴沉的眼光,向我询问著。
我放下了电话,道:“你们来得正好,昨天晚上,我曾和他见过面,取得了他的指纹,指纹检验的结果,是完全相同的。”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俄国人忙紧张地问。
“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他说他绝不愿意成为申索夫上校,他要逃避,我看,现在虽然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就是申索夫上校,但是在他的身上,一定发生了极其神秘的事。我看,你们就算将他带同去,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了o”“胡说!”那“团长”愤怒起来:“他是一个狡猾的叛徒!他想用这种方法来逃避惩罚。”
我忙道:“我却不认为那样,他如果要逃避惩罚的话,他应该到美国去寻求政治庇护才是。”
三个俄国人的面色变了一变,没有说什么。
我又道:“如今,我们虽然已证明了他是申索夫上校,但是那只是身体上的证明。”
“什么意恩?”俄国人恶声恶气地问。
我的脑中,也十分混乱,但是我还是勉力在混乱之中,理出了一个头绪来,我道:“要决定一个人是什么人,不是看他的身体,要紧的是他脑中的记忆,现在我们有理由相信,申索夫上校的脑中,已完全不存在他自己的记忆,而换上了他人的记忆,也就是说,他是另一个人,你们带他回去,又有什么用?”
那“团长”冷笑了起来,道:“你想想看,如果我们以所说的,照样报告上去,会有什么结果?卫先生,我们别开玩笑!”
我正色道:“这绝不是开玩笑,这是一件发生在人身上的极其异特的事情,你们该正视现实。”
可是那三个俄国人却根本不肯听我的话,他们却现出悻然的神色来,道:“好,你不肯透露他的所在,我们可以找到他的!”
他们悻然离去,我也没有办法再进一步说服他们,因为对于解释申索夫已不是申索夫的理由,在我自己的意念中,也是很模糊,无法讲得清楚的。
我刚才能在没有深恩熟虑之间,便已经初步阐明了这一个概念,那可以说已经很不容易的事了。
在他们走了之后,我又呆了片刻,在想著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将这件事说得更清楚。
这件事,要简单地说,一句话就可以讲完了,那就是:申索夫不再是申索夫了。
然而,那却是很难令人接受的一件事,申索夫就是申索夫,为什么会不是申索夫了呢?所以,应该进一步地说,那是申索夫的身体,但是,别人的许多记忆,却进入了申索夫的身体,而申索夫本身的记忆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