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年代》九、结局
群山苍翠,层峦叠嶂。在绿堡信使的望远镜里,镜头被一点点切到近景。
他来过这里,但现在他几乎认不出来了。硝烟挡住了眼前的大部分景色,血肉模糊的尸体多过活人。不错,他没有信守诺言,没有血战到最后一刻,可这并不怨他,因为他被搜索队活捉了。市长也没有,他在混战之前就不见了踪影,那个死去的不过是个替身——他本人早就清楚自己没被白楼追踪,所以瞒天过海来的十分容易。
哪里都一样。信使心想。他现在才知道,真正的黑镇领袖也不是他上次所见到的那个。那人已经被打死了,尸体就在路边——怪不得上次对方的种种表现都如同做戏。
蓝队与黑镇领袖各据一个堡垒。后者所处的仓库位于倚山的死角,很难攻克。在搜索队这边,俘虏的江湖客已然昏死过去,络腮胡子带来的女子躺在一边呻吟。
这就是枪对枪啊。信使在心里感喟。这就是过去的黑帮片啊。
黑镇领袖挟持着八个优者在里面负隅顽抗,要求蓝队放人,否则——大量可裂变的炸药堆满了仓库。
“怎么办?”二号问蓝队。
“你听他们的!这帮优者对生命的珍惜超过你我。”蓝队根本不相信他们虚张声势的威胁。“你以为不自由他们还真的就毋宁死了?”
说完蓝队就开始行动,他揪起那个遍体鳞伤的女子走出掩体,左右跟着一群持枪的队员。黑镇领袖紧张地看着他们,不明白对手要作何打算。
“你出来不出来?”这话蓝队不是用嘴说的,而是借助了行动——他扬手给了那女子一枪,女子左腿中弹跪倒在地。
对方没有反应。
“你出来不出来?”蓝队咬着牙又是一枪,女子抱住双腿满地打滚。
对方也采用了动作语言,一面残破的白布在堡顶无声地挥舞。
蓝队把女子踢到一边,让人给她包扎,自己则带着余党上去受降。
但他还是上当了。
那陷阱本是对付野兽的例行防御,但现在却用在了搜索队身上。
假如只是蓝队一人还好办,因为规矩是“为了捕获或杀死优者,无论谁都应该被抛弃”。但结果却是全队在上去收缴黑镇残余时,整体落入了陷阱。全军覆没,被连窝端了,真是莫大的耻辱!蓝队心想。
黑镇领袖端来一杯水,送到蓝队嘴边,炫耀自己也属礼仪之邦。蓝队双手被捆,艰难地窝下下巴来喝水。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主要是出于对文明效率的考虑。”蓝队极为疲惫,但沉着如初。“别看你们现在还能蹦哒,但全球资源已经用不了多久了,我们只能为最文明的那部分考虑……”
“你想过没有,有竞争才会有发展?”
“那是在有秩序的情况下。没有秩序,我们宁可不要这种竞争。”蓝队给出解释。“再有,生存空间足够大的时候也可以考虑——可现在我们资源有限,无论自然资源还是人力资源。”
“这就是你的逻辑?”
“这就是我们的逻辑——整个人类文明眼下应该首选的逻辑!”蓝队突然爆发出怒火。“你们这群笨蛋,就知道渴望抽象的自由,一点不考虑人类文明的进化。你们这样就好了?成天这么茹毛饮血地唱着歌过日子就满意了?一群傻……”
“可我们不想进白楼行不行?”黑镇领袖没有道理,以一种无赖的姿态保持镇静。“就算你们比我们先进一万年,可我们不想进白楼行不行?”
“那你们他妈就得死!”
“现在是谁死?”黑镇领袖一巴掌把蓝队打得满嘴血沫,大概有牙齿松动了。“现在是他妈的谁死啊?”
蓝队笑着把一口五彩缤纷的唾沫贴到对方脸上。
黑镇领袖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老同学讲什么道理,进不进白楼天堂是个根本争论不清的话题。他在消耗时间,让手下准备交通工具。八个优者鱼贯而出,就要远走高飞。为了自己的理想,必要的时候黑镇领袖可以用生命换取那八个优者的自由。爆炸的定时工作也在安排中,走不了就大家一起完蛋。
但他没有想到,狙击手正等在路上。
二号是唯一漏网的那条鱼。他没有冒险去救上司,他清楚搜索队的使命。二号仰仗准确的枪法,居高临下地封锁了前往车库的唯一道路。在他与优者们之间有一条小河,几个护卫的黑镇士兵被枪杀之后,他跳下来横在路中。优者们前方是断桥,旁边是河水,回头路的终点则是黑白两方的谈判桌。他们只有接受二号的询问,况且对方的口气恭敬而友好,亲切又客气:
“赵江楠,你愿意进白楼吗?”
“你们这群杀人犯,凭什么逼我们进去!”
“我再问一遍,你愿意进白楼吗?——请只回答是与否。”
“你们这群杀人犯……”
枪声。优者倒地。
“细谷裕子,你愿意进白楼吗?”
“不!”
枪声。优者倒地。
“总有个别没有理性的死硬分子。”二号小声嘟囔。“詹姆斯"米勒,你愿意进白楼吗?”
“我……愿意。”
“站到一边。”
那位优者双手抱头,自动站到一边。
“谢尔盖"伊万诺夫,你愿意进白楼吗?”
“我……”
枪声——二号在遭遇突袭后朝天放了一枪,同时脑袋歪向一边。他的肩上嵌进了一把又长又宽的黑金属片,血流滚滚而下,江湖客的这一刀差点把二号的胳膊给卸下来。
搜索队——或者按照白楼以外的称呼:屠杀队——剩下的全体队员或坐或立,宛如一群雕塑。黑镇领袖来回踱步,等待着八位优者脱离险境的消息。刚才有节奏的枪声让他忧心忡忡,但这里离不开人,他手下能用的健康士兵已经没有几个了。
总得有人动一动。蓝队面无表情,磨着身后的绳索。就是从黑镇那边来说也是如此,总得有个人动一动才是啊。
一声枪响,刚冲进房间的络腮胡子应声倒地,痛苦地用左手按住右臂。在他身后,信使满脸血污地爬起来,枪口里冒着白烟。
这一幕过得太快,没人能及时反应过来,大家只能猜测——
络腮胡子愤怒于蓝队对他女人的残暴,因此持枪来犯,遗憾地是这只笨螳螂没注意到身后的黄雀。而信使——一直就是白楼的人。
黑镇第一个算过帐来,带领手下把信使剁成了肉酱——这就是奸细的下场。接着反应过来的是蓝队,他就地一滚抓起络腮胡子掉落的枪,一枪洞穿了黑镇领袖的眉心。
你还是那么理想主义。战斗结束了。蓝队俯下身去,为老同学拂合双眼。
江湖客还没来得及做更多的事情,就被身后的嘈杂干扰了神经,回头看到了重获自由的搜索队员。他象征性地举了举刀,胸前就多了个弹孔,位置相当准确。
在白楼的名单里,他也从来就不是一个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