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川回到昆明的第二周就收到几个从瑞士寄来的巨大包裹:他的常用药上下载了一大堆菜谱,给我做过一次生煎包子。
我们买了一些蔬菜和水果。沥川饮食清淡,控制得十分严格,而我的口味很重,无辣不欢。为了让他不必每天特意做一份只有我才吃的菜,我也学会了清淡。可他执意要买些辣椒。就是那种四川人喜欢的海椒。
结果就在卖辣椒的地方,沥川被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婶拦住了。
她先是站在一旁打量沥川,过了一分钟,表情严肃地走到我们面前。我觉得大婶很眼熟,一定在哪里见过,想来想去没认出来。但大婶一脸悲痛的神情还是把我们怔住了。
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问道:“小兄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大家都好吗?”
沥川提着一包辣椒,看着她,有点摸不清头脑:“大婶,您说的是……哪边的情况?”
“汶川啊。你刚从灾区回来吧?那边重建的情况如何?我们居委会捐了一大车冬衣。我一个老婆子也帮不上大忙,就捐了五百块钱。我老家是四川的啊,我的一个侄儿也残废了,作孽啊……他岁数和你差不多,还没娶上媳妇哪。小兄弟,看你精神这么好,恢复得挺不错哟!”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我立在那里,石化了。
沥川啊沥川,你为嘛一定要买那个辣椒让人家误认你为四川人咧。
那场地震,沥川当然知道,我们也都捐过款。我这才想起这位大婶就在居委会工作。那时我的户口在北京,还在她那里办过暂住证呢。
我瞅了瞅沥川,他的表情很古怪。那种你只有在外国人身上才会看见的尴尬神色。
沥川看了看我,向我求救,我双手一摊,爱莫能助。我能说什么?难道我会说大婶您认错人了,这位兄弟的残疾不是因为地震,而是因为得了癌症?
这样说肯定不会吓倒她,但肯定会吓到我。因为我对“癌症”两个字十分过敏。如果能够,我愿意一辈子也不提起。
僵持几秒,沥川轻轻咳嗽了一下,然后,很大方很慎重地伸出手,和那位大婶握了握,很真诚地对她说:
“大婶,谢谢您的关心。我代表灾区人民感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