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芒戈是非洲西海岸边的一位黑人酋长,他也是当地著名的武士和人贩子。
1865 年的一个早晨,他身穿一件旧的蓝军服,每边肩头上用一粒钮子扣着两条金肩章,下面穿着几内亚土布短裤,腰里的绳子上挂着一把骑兵的军刀,手里拿着一把英国造的双筒步槍,神气活现地来到沙滩上,去拜访前来贩卖奴隶的白人船长勒杜。
勒杜以前当过水手,后来又当上副舵手,当他的左臂在海战中打断后,他干脆当上一条海盗船的船长,干起了已被禁止的黑奴买卖。他望着塔芒戈,像个掷弹兵接受外国将军检阅一样站得笔直,他就悄悄对身边的翻译说:“如果我能把这个粗壮的家伙运到西印度群岛,至少可以卖他三千法郎!”翻译笑笑说:“他是酋长,贩卖黑奴的老板,怎么会让你卖掉呢?”勒杜奸笑着说:“那可不一定。拿酒来吧,黑人一喝酒,就什么都可商量了。”这时,一位水手拿来了一篮瓶装烧酒,买卖双方互相笑了笑,揭开瓶盖,咕嘟咕嘟先喝了一通酒。勒杜见塔芒戈一口气喝完一瓶酒,马上趁兴拿出一个漂亮的黄铜火药筒送给他,上面刻有拿破仑的浮雕像,似乎很合对方的身分。
塔芒戈收下火药筒,高兴地一挥手,叫人把他要出卖的奴隶都带过来。
奴隶们都套在有尖叉的木枷锁里,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勒杜船长和塔芒戈酋长面前。塔芒戈对他弄到手的奴隶大加赞赏,开出的价钱也很高。勒杜一听,马上恶狠狠地咒骂起来,并站起来要中断交易。
塔芒戈忙把他留住,开了瓶酒又谈判起来。结果,法国人酒喝得越多,价钱还得越低,非洲人酒喝得越多,价钱让得越大。等到一篮烧酒喝完,两匹劣质棉布加上一些火药、打火石、三桶烧酒和五十枝没修好的步槍,就交换了一百六十名奴隶。
勒杜拍了拍塔芒戈的黑手掌,立刻让水手们卸下黑奴头上的木枷,让他们戴上铁链、手铐。
这时,塔芒戈已经醉了,他指着挑剩下的三十个奴隶说:“每个人只要一瓶烧酒,卖给你了!”勒杜觉得这个建议很有吸引力,一下子又挑了二十名。最后十名奴隶,都是病弱的孩子和老人、妇女。塔芒戈又说:“这十个人,每个换一杯烧酒!”勒杜让他连干三杯烧酒,又挑了三个孩子,就说什么也不肯再挑了。这时,塔芒戈端起长槍,瞄准一个女人,说:“一小杯烧酒,否则,我就打死她!”勒杜摇了摇头。结果,塔芒戈砰地开了一槍,把那个女人打死了。正当他要打死另一个衰弱的老头时,他的妻子爱谢拉了下他的臂膀,子弹横飞出去了。
塔芒戈已被烧酒灌得发狂,他一面用槍托殴打妻子,一面对勒杜喊道:“喂,我把这个女人送给你!”勒杜船长眼珠骨碌一转,立刻说:“好,我把她带上船去。”船上的翻译实在看不过去了,他给了塔芒戈一只硬纸鼻烟盒,换下了那六个奴隶,打开他们脖子上的木枷,把他们放走了。
塔芒戈酒醒过来,那条船已经驶往远方。塔芒戈的脑袋昏沉沉的,连声叫唤妻子爱谢。但是,有人告诉他说,是他自己把妻子当礼物送给了白人船长。
塔芒戈十分惊愕,不断捶打自己的脑袋,接着,又拿起步槍,抄小路奔向海湾。最后,他跳上一条舢板,拼命划桨,终于赶上了那条大船。
但是,勒杜船长说什么也不肯将“礼物”还给他。塔芒戈痛苦万分,在甲板上拼命打滚,还要献出他心爱的金肩章、步槍和军刀,但勒杜就是不答应将爱谢还给他。
这时,大副对勒杜说:“昨晚死了三个奴隶,有空地方了。我们应该逮住这个浑蛋,让他抵那死去的三个奴隶!”勒杜马上点点头,假装要看看塔芒戈的步槍和军刀,一下子将他缴了械。
接着,两名水手朝他扑过来,企图把他捆起来,但都被他一一打翻在地。当他想去夺大副手中的军刀时,大副顺势砍了他一刀,塔芒戈的脑袋上出现一道大口子,鲜血直往外喷。
塔芒戈被捆得像绑腿一样,被抬到中甲板暴晒。两天以后,他才被扔到被他卖掉的那些奴隶中间。奴隶们并没有埋怨他,反而将水和食物让给他。
塔芒戈不吃不喝,两眼盯着升降台。
终于,他看见妻子爱谢捧着盘子,跟在勒杜船长后面走来。他大叫了一声,飞也似地扑过去,但一见水手们都抄起了木棍,他又抱着胳膊,回到了他原来的位子上。
第二天,爱谢服侍着船长又经过这里,她知道塔芒戈为自己吃的苦,跑过来跪在他面前,绝望地对他说:“没办法了,塔芒戈,请宽恕我!”但是,塔芒戈凝视了她一会儿,说:“一把锉刀,只要一把锉刀!”接着,他就转身背对着爱谢,一句话也不说了。
但是,一到晚上,他就在底舱里说开了,他说:“兄弟们,白人人数很少,他们的警惕性又日益放松,我们得找机会动手!”他还说,魔鬼会将什么时候起事的日期通知他的。奴隶们都很相信他的话,焦急地等待着恢复自由的那一天。
终于,爱谢扔给塔芒戈一块藏有锉刀的饼。
塔芒戈和他的同伴们在锉断镣铐时十分留神,锉得刑具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断的样子。他们手牵着手出现在甲板上,几个人围住一个水手,乱唱乱哼。
当塔芒戈发现每个水手都被黑奴包围住了,他轻轻弄断镣铐,猛地喊道:“魔鬼让我们起事了!”接着,他一下掀翻身边的水手,夺下他的槍,顺手打死了负责值日的水手长。
黑奴们同时下手,解决了那几个水手。这时,勒杜船长拎着军刀,想来一个“擒贼先擒王”,朝拖着一支空槍的塔芒戈扑来。
塔芒戈红着眼,想用槍柄敲碎勒杜的脑壳,但白人船长一闪身,让过了那一砸。槍柄猛击在木板上折断了,塔芒戈的手也被震痛了,长槍掉下海,他一下子没有了防身武器。
这时,勒杜船长狰狞地笑着,举起军刀,准备一下子砍死塔芒戈。但塔芒戈竟像豹子一样,一下子窜到对方怀里,一面夺刀,一面张口在他脖子上乱咬。
勒杜没想到非洲黑人还有这么一着,他的颈脖顿时像被狮子咬了一样,喷出血来。他那只独手再也抓不住刀了,哐啷一声,掉到了甲板上。
塔芒戈满嘴是血,抓起刀,对那个垂死的坏蛋船长又连砍了几刀。
那个大副十分狡猾,他边抵抗边退却,一直退到一门装满霰弹的小炮旁边。他的左手攀着小炮,右手挥着军刀,引得一大群黑奴围上去。突然,他掀动了开关,霰弹在密集的黑人中间爆炸开来,甲板上顿时倒满了尸体。
塔芒戈听见炮响,立刻冲了过去。大副又想搞刚才的那套把戏,他又退到另一门装满霰弹的小炮前,左手刚伸过去,就被塔芒戈一刀剁了下来。塔芒戈哇哇叫着,转过炮身,朝着准备跳海的大副轰了一炮。
大副在半空中被炸成碎片,散落在海里。
塔芒戈一面欢呼胜利,一面冲向驾驶盘,猛烈地转动起舵轮来。这种野蛮的操纵方法,立刻使船像烈马一样在波浪上跳跃起来。获得自由的黑人们一会儿跟着船身倾斜到左面,一会儿又倒向右面。接着,两根船桅也莫名其妙地折断了。
但是,塔芒戈酋长和黑人们知道,无论前程多么艰难、危险,他们已自由了。
(方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