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0月6日,是中东十月战争八周年纪念日。八年前的这天凌晨,埃及军队突然越过苏伊士运河,向驻扎在西奈半岛上的以色列占领军发起猛攻。以色列把全部精锐部队调到西奈,阻击埃军,并派部队深入埃及腹地,切断西奈埃军和大本营的一切联系。埃军在后路被抄的情况下死战不退,一直到停火,始终在西奈半岛屹立不动。十月战争打破了以色列军队无敌于天下的神话,使埃及在世界上的威望大增。
每年10月6日,埃及都要在位于开罗近郊的纳斯尔城,举行盛大的阅兵典礼,庆祝那场战争的胜利。
10月的开罗,秋高气爽,碧空万里,全城沉浸在一片庄严肃穆的节日气氛之中。198l年10月6日,是埃及总统萨达特按照惯例在胜利广场举行盛大阅兵式的日子。胜利广场就是为了专门举行阅兵式而修建的。今天,萨达特总统在副总统穆巴拉克、国防部长加扎拉的陪同下,即将前来出席庄严隆重的阅兵式。阅兵式将于上午11点正式开始。
胜利广场位于开罗东南郊,砖体结构的观礼台大棚可容纳百余人,设在胜利广场的南侧。检阅台就在观礼台上,中央部分的前排建有一道深褐色的弧形水泥围墙,高约120厘米,厚度不少于60厘米。在前排安置有一排大红色的沙发椅子,萨达待总统及埃及高级要员们,就坐在这堵保护墙后面临时设置的红色沙发椅上。后面是埃及官员、议员、宗教界人士、各国外交使节,以及外国来宾和专家。在广场西侧,有专门为各国记者设置的观礼台,比两面的观礼台要高出许多,从这里可以一览广场全貌,为记者观看现场和拍摄现场提供了充分的条件。
在检阅台对面的广场北侧,是一座由四根花岗岩砌成的斜片形空心柱子,连成“金”字形,这就是无名战士纪念碑。
历次的检阅,保安措施都非常严密。上午还不到8点,大街上不时可以看到有警察和保安人员在执勒了。在总统车队将要经过的通向广场的街道两旁,早已站立着两排身穿黑色警服、白色腰带的警务人员。平时行人熙熙攘攘、车辆拥挤的大街,今天显得秩序井然,道路上的保安措施已到如此地步,广场敖近和广场内的安全保卫工作,更是可想而知了。
各国记者的汽车经过数道关卡,每次都要停车接受检查,就连挂有总统府记者证的记者也不例外,真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到达广场东南侧的最后一道关卡,进入广场时,还要把携带的东西交给保安人员检查,其中对摄影记者的检查尤其仔细:照像机、闪光灯,甚至连胶卷盒都要一一查看,并且拿过去按几下快门,打打闪光灯才放心。除此之外,保安人员还用一种小型探测器,从头到脚将记者们探测一番。他们对各种证件检查更为认真,直到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予以放行。
10时30分,观礼台上的检阅台除第一排中间沙发空着外,宾客和埃及军政官员都已到齐了。接受检阅的部队也到达预定位置,无名战士纪念碑前的军乐队早已就位。检阅台前后和广场周围的警戒部队和安全警察,担负着艰巨的警卫任务。
11时差5分,一架轻型直升飞机降落在检阅台南侧的小便场上。这是总统专机。准备专机也是总统安全保卫措施的一部分,因为一旦出现什么问题,总统可以立即从空中撤离现场。
11 时整,萨达特总统在副总统穆巴拉克和国防部长加扎拉陪同下,乘敞篷车进入广场,他频频向欢呼的人群挥手致意。下车后,萨达特一行人首先向“无名战士纪念碑”走去,把一个花圈献给了十月战争中牺牲的无名烈士们。行军礼默哀后,这一行人返身一直走向检阅台。
身着蓝灰色军礼服的萨达特总统个头不高,肤色棕黑、身体瘦削,总统的军礼服胸前挂满了闪闪发光的勋章、奖章,肩头斜披着总统缓带。他虽然己是个63 岁的老人,但紧身合体的军装,昂首挺胸的姿态,稳健的步履和炯炯有神的目光,仍使他的军人气质和风度恰到好处。
就座前,萨达特总统向欢呼的人群再次挥手致意,接着按惯例朗读“古兰经”。这时,萨达特心里默默地说:“真主是伟大的,我的生命在真主手里,他们不能杀害我。”他像往常一样祈祷。“古兰经”朗读完毕,国防部长加扎拉宣布阅兵式开始。
受检阅的步兵方队、伞兵方队、边防骆驼方队、骑兵方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了;装甲兵、坦克部队、火箭部队也依次通过检阅台。每当一个新兵种从检阅台前走过时,萨达特总统总是要站起身来向他们致以军礼。
当炮兵部队快要进入广场时,天空中的飞行表演已进入高潮。各种战斗机、轰炸机的编队接踵而来。人们都把视线移向天空,观看埃及空军精湛的表演。当6 架F—4 鬼怪式飞机再次从检阅台南侧背面低空掠过时,地面上的炮兵车队也快走过去了。但人们仍把注意力放在空中,只见6 道彩色烟幕在飞机身后扩散,由红、白、蓝三种颜色组成了一面巨大的埃及国旗。
忽然,炮兵车队中一辆拉着大炮的卡车停了下来,萨达特总统以为这是炮兵向他致礼,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抬起右手举向帽沿准备还礼。然而,就在这时,从卡车上突然跳下4 名手持冲锋槍的士兵,向检阅台上冲去。其中冲在最前面的是炮兵中尉卡里德,他手里举起一枚手榴弹向检阅台上扔去,只听轻轻的一阵爆炸声,随即升起一股黑烟,原来是烟幕弹。这4 个人一面冲,一面分成左、中、右三面,扣动冲锋槍的扳机,向检阅台上猛烈射击。萨达特总统立即被一发发子弹击中。
这时,检阅台和东西观礼台上下一片混乱,最初的惊愕与寂静被呼喊声、女人的尖叫声和呵斥声代替。但人们还是立即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有人迅速卧倒,有人拿起座椅投向冲上来的凶手,当场抓获两人,打死一人,被抓获的两人中,一人身中6 弹,另一人腿上中了两弹。逃跑的另一人于第二天在全国的大搜捕行动中抓获。当时,他身上已中了4 弹。在现场被打死打伤的人一个个抬了下来,等待救护车送往医院。
总统中弹后,几十名身穿蓝色军装、头戴红色贝雷帽的总统卫队士兵,立即手拉手把飞机围住,直升飞机开始发动,螺旋桨慢慢地转动;中弹的总统被立即护送上飞机,几十秒钟后这架飞机就升空离开了胜利广场。萨达特总统被送往位于开罗南郊的马阿迪陆军医院抢救。
当萨达特总统被送往医院时,已处于完全昏迷状态,总统身上的蓝灰色军礼眼早已被鲜血浸透,血压和脉搏已测不出来了,他双眼圆睁,对光线已没有反应,全身也毫无反应能力。医生们首先为他输入氧气,取出他身上的弹片。但是总统伤势太重,医院官方报告中列举他的伤处:左胸有两个弹片,一颗子弹从左大腿上部钻出,右臂、胸部、颈部及左眼周围都有槍伤。颈部皮下还能触摸到一块异物。
尽避医生们全力抢救,但也无回天之力。10 月6 日下午2 点40 分,萨达特总统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共有21 名医生在诊断书上签了名。
埃及人民敬爱的总统,一位杰出的政治英才就这样结束了辉煌的一生。
他的死,造成了埃及政治上难以估量的空白。
据埃及政府的调查,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包括萨达特总统,一共7 人死亡,28 人受伤。
应邀观看阅兵式的客人中有十几名中国专家,他们坐在距萨达特总统很远的观众台上,但仍有4 人受伤,其中一人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牺牲在异国的土地上。
埃及国民警卫军对抓获的几名凶手进行了审查。
10 月7 日,埃及政府发表了关于暗杀萨达特总统的凶手的正式声明,指出:“凶手共4 名成员,两名军人,两名平民,是一个单独的小组。凶手的行动同任何政治党派或国家都没有关系,4 名成员属于一个穆斯林极端分子集团。”
穆巴拉克副总统办公室主任、外交部第一副国务秘书乌萨马·巴兹说:“狂热的思想迷住了他们的眼睛,使他们犯了错误,直至他们暗杀一个国家元首。”
没有人会想到,甚至负责这次阅兵式全面安全工作的国民警卫军司令马斯里将军也没想到,4 名凶手中竟有两名伪装军人,混入了受检阅部队!这支部队是一个多月前。马斯里将军与陆军参谋部合作挑选决定的,并亲自对每一个军人的背景进行调查,稍有一点疑问的人都被刷掉。在受检阅前一天,他又派专人到部队检查武器装备,确保每一个士兵手里拿的都是空槍,绝对没有一粒子弹,一枚手榴弹..阅兵式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反复的检查也找不到安全保卫工作中还有什么漏洞或疏忽。然而,殊不知真正的“定时炸弹”早就埋下了。萨达特总统已处在万分危险之中——这话还得从1973 年10 月6 日第四次中东战争说起。在那次战争中,埃及和以色列军队在西奈半岛经过一番激战,埃军一举歼灭以色列官兵2412 人,击落以色列飞机131 架,击毁坦克128 辆,并活捉了以色列的装甲旅旅长。到了10 月13 日,埃及军队已控制了运河东岸宽15 公里地带,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为了挽回败局,以色列调兵遣将,重新集结兵力,在美国大规模向以色列空运武器和提供卫星照片情报后,以军调整计划进行反扑,并派出部队乔装埃军,偷渡到运河西岸破坏埃军交通运输和通讯联系,对过了苏伊士运河的埃军形成包围圈。已过河的埃军在这种前后夹击的极端恶劣形势下,发誓与阵地共存亡。他们死守阵地,坚持到底,没有后退一步。直到10 月24 日在联合国斡旋下才停火。
这一仗振奋了阿拉伯人民的民族精神,以色列不得不承认,他们对阿拉伯的优势已经消失,以军已无法始终“保卫”自己了。这一仗也使埃及在阿拉伯和全世界的威望提高了,作为埃及总统的萨达特理所当然地成了阿拉伯世界的英雄,成为阿拉伯人民的骄傲,也为全世界所瞩目。
然而,第四次中东战争的结束,并未给这一地区带来真正的和平,因为实质性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埃及和以色列仍处于不战不和状态。
由于埃及在阿拉伯国家中占有重要地位,在四次战争中又是主要参战国,它在历次中东战争中耗费了1000 亿埃镑,人员死伤10 万多。巨大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投入,使埃及本已困难重重的国民经济更加捉襟见时,埃及人民也普遍厌恶战争,渴求和平。
为了走出困境,萨达特总统不得不寻求新的办法,来解决中东问题,争取和平环境,振兴埃及经济。为此,萨达特断绝了同莫斯科的军事联系,加强同美国的关系。与此同时,他又对以色列作出争取和平的姿态。
1977 年11 月下旬,萨达特做了一件轰动世界的大事——正式访问耶路撒冷,直接与以色列总理贝京举行和平谈判。这一事件在阿拉伯世界引起轩然大波。
接着,1979 年3 月,埃及和以色列进行和平谈判,谈判中,埃及为了尽快解决中东问题,争取和平环境,在谈判中作了一些必要的让步,埃及和以色列签署了和平条约。
埃、以和平条约的签订,对和平解决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的冲突,缓和中东紧张局势虽然具有推动作用,但是,由于埃及单独和以色列实现和解,采取行动之前又没有和阿拉伯盟国商议,谈判中又对以色列作了不少让步,所以埃及的和谈举动,在阿拉伯世界引起了强烈的不满。大多数阿拉伯国家与埃及断交,同时对埃及进行政治、经济方面的制裁,使埃及在阿拉伯世界陷入孤立境地。
另一方面,萨达特的和平举动也引起了宗教极端分子的仇视。他们认为,萨达特与以色列“请和”的行动是“不可宽恕的”,他们实在不能接受同以色列讲和的事实。萨达特被称为穆斯林的“叛徒”,对他不满的情绪在不断蔓延着。
1981 年新年伊始,敏感的青年学生多次在总统府周围示威游行,抗议以色列在开罗建立大使馆,要求政府与以色列断交。学生和警察发生了流血冲突。同时,宗教极端分子的活动也十分猖獗,他们加紧了密谋暗杀总统的计划。针对这些恐怖活动,萨达特下令逮捕了1500 多名宗教极端分子。总统的安全保卫工作也进行了调整和加强,但暗杀的陰谋仍在加紧实施,萨达特总统已危在旦夕。
这次刺杀萨达特总统的首犯、炮兵中尉卡里德本是个典型的宗教极端分子,他是原教旨主义者组成的小团体——“安古”小组的成员。“安古”是一串葡萄的意思,每串葡萄是独立的,若被摘掉一串,其它葡萄不受影响,因此,这个组织既严密,又松散,各“安古”小组领导人似乎有某种联系,但又无法确定是否有个统一指挥。不过,卡里德所属的“安古”小组,是直接受命于第333 炮兵旅的阿尔少校指挥的。有阿尔少校作内应,事情就好办多了。阿尔少校给他下达了刺杀萨达特的命令,并给他配备了三个助手。这四个人,在萨达特总统下令逮捕1500 名宗教极端分子以后,对萨达特更是充满了仇恨。他们多次寻找机会刺杀总统,终因不能接近总统而作罢。现在阅兵式临近了,他们接受了命令,要在阅兵式上刺杀总统,便可一举成功。他们都起过誓,为刺杀萨达特而不惜付出生命。随后,卡里德按照计划,伪造了一封他所属部队的介绍信。凭着这封介绍信,让三名助手进入了集合地点。
然后,卡里德在阿尔少校的协助下,让他们坐上了他本人乘坐的指挥车进入部队,顶替早已安排好的三名缺勤者而参加阅兵式。在阅兵式前夕,卡里德从槍械库里偷出四支装上子弹的冲锋槍,并做上标记,与别的冲锋槍放在一起,还把四枚手榴弹偷偷地藏在炮车车座下,他自己在贴身内衣里藏了支装有子弹的手槍。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当卡里德等人随炮车兵方队经过检阅台时,立即向总统射出一发发子弹,萨达特被击中了,他们的陰谋得逞了。
萨达特总统倒下了,埃及人民心目中的英雄和偶像再也不会醒来了。
可以说,在中东的局势日趋紧张的情况下,萨达特总统遇刺身亡,使全世界为之震动。他的死不仅预示着中东的大动乱,而且预示着整个世界的平衡将会打乱。
萨达特总统的不幸也给美国及其西方盟国带来了巨大灾难,西方金融市场陷入一片混乱。
全世界爱好和平的国家都纷纷谴责这一暗杀行为,但反对与以色列媾和的一些国家的领导人,对埃及总统遇刺感到欣喜,他们说,阿拉伯事业的其它“叛徒”将会遭到同样的下场。
10 月10 日,埃及政府为萨达特总统举行隆重的国葬。世界上八十多个国家领导人亲自或派特使前往开罗参加葬礼。
葬礼就在他被刺身亡的胜利广场举行。
为确保八十多个国家贵宾的安全,埃及政府没有允许群众参加葬礼。但是好几百名普通群众聚集在墓地附近的一条公路上。墓地是开罗东北的纳斯尔郊区的阅兵场,白色陵墓是在两天前连夜赶制出来的,离市中心9 公里,在无名战士纪念碑旁。
参加葬礼的有头戴蓝色贝雷帽的总统卫队、伞兵、炮兵和其他军种部队。
萨达特的灵柩由八匹纯种阿拉伯马拉着的炮车运往墓地。灵柩上面覆盖着红、白、黑三色埃及国旗,在大理石的陵墓建成以前,他将长眠在那里。
萨达特亲自选择的继任者穆巴拉克,走在遇刺总统的25 岁儿子的旁边,两人走在送葬官员的前列。
萨达特的遗孀吉汉·萨达特光着头,穿着黑色衣服,镇静地坐在四天前萨达特遇刺的检阅台附近的一个台阶上,按照穆斯林的习惯,他的三个女儿和送葬的其他妇女也坐在台阶上,不参加送葬的队伍。
总统的墓穴在无名战士墓穴的旁边。这位埃及总统就这样和那些为国捐躯的士兵葬在了一起。
(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