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杜晓已经驱散脑海之中的魔影，冷静了下来，冷冷地盯着云越天。

    “比我更像魔物。”云越天低声喃了一句。杜晓漆黑的双眸，阴森渗人，盯的他浑身发毛。

    呃，好像现在的他，身上已经遍满了紫毛？唉，魔的样子，真美。

    云越天心想，要不是他也是同样骇然的魔物之身，怕是要立刻求饶认输了。

    “紫霄剑阵！”

    杜晓收回冰冷的目光，划剑为圈，紫气腾腾的剑气拔地而起。

    正好将云越天覆盖其中！

    （紫英真人嘴角微微一翘，弧度不小，心情不错。与之前三人不同，这位是真正的紫剑人，他的徒弟！）

    “剑阵！”云越天失声道，他什么时候完成的剑阵布置？

    剑阵，不属于常规的三剑之力（剑气、剑意、剑芒），也很难做到瞬发，必须进行充足的准备。

    阵，是它的核心，也是它的束缚。

    但杜晓，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完成了布阵？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做到的？

    云越天脸色变换莫测。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杜晓的神识……远超于他！

    这才可能瞒住他！在他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才能悄无声息地完成布阵。

    嘶，果然是老阴比！

    云越天赞同了某人的观点。

    惊讶的神色，丝毫不差地落入杜晓的眸中，他的嘴角一点一点翘起，他就喜欢这种诧异而惊讶的目光。

    “阵起。”

    杜晓左手突然收拢握紧，漫天的剑光，交叉辉映，震骇的气息瞬间临近。

    “死亡的气息！”云越天骇然道。

    在扑面而来的剑光上，他察觉到死亡的味道。一个不慎，就会被剑阵抹杀！

    “藏得真够深啊。”望着杜晓那满是讥讽的脸色，云越天感慨道。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哦，不。

    是魔与魔之间的信任呢？

    就不能公平对决么，还暗中藏阵！

    “也不知我这副魔躯，抗不扛得住。”云越天呢喃道。

    害怕归害怕，反击……还是要做的。

    “鳞盾！”

    随着一声低喝，一片片魔鳞，被强行剥离。

    “啊！”

    魔化的他，魔鳞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与血肉紧密相连。

    而如今，狰狞的面孔，与不断嘶吼的吟声，是云越天剥鳞痛苦的直观表现。

    （许多观看者都不由得咽了咽唾沫，隔着闪迪影像幕，也能感受到那痛彻心扉的疼！）

    “啊！啊！啊！”

    一道道呻吟，在擂台上徘徊回荡，久久不衰。

    杜晓突然轻微咳嗽了一下，神识一扫，嘴角竟浮现了一丝鲜红。

    云越天痛吟之声，已经伤到了他！

    “魔的力量，真是让人期待。”杜晓无声说道，漆黑的眸中，悄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血红，以及……一抹兴奋。

    砰！砰！砰！

    剑光与魔鳞，在空中相逢，仿佛许久未见的朋友，发生了激烈又刺激的碰撞。

    胶着，缠绵，切割。

    啪！啪！啪！

    不断有碎裂的魔鳞掉落在地，发出清脆而颇具重量的回响。

    云越天的气息越来越萎靡，但他紫色的瞳中，渐渐有了光彩。

    那是喜悦之光。

    “哼！”眼见魔鳞竟逐渐挡住了剑光的进攻，杜晓冷哼一声，左手再一次收拢握紧，嘴里同时念了几句咒语。

    蓦然间，所有的剑光消失不见。

    云越天愣了一下，旋即心神紧锁，打起十二分精神。

    “紫影剑阵！”

    果不其然，几个刹那后，四周顷刻间沉凝。

    死亡，解脱的气息，在云越天附近徘徊，在他的耳旁低语。

    这是……第二个剑阵！

    云越天脸色终于凝重，神识全部释放，仔细觅寻。

    然，神识之中，一无所见！

    无形之剑，最为致命！

    杜晓轻轻一笑，迎接失败吧，我的同门。

    “放！”

    杜晓握紧的左拳，蓦然张开。

    同一时间，云越天浑身的毛发瞬间耸立。 本能提醒他，巨大的危险，即将到临。

    不，准确一点，是：

    死亡，在靠近！

    （灵莺真君侧了侧身子，额间有一滴冷汗，似乎对接下来的行动没有多大把握。）

    “百宗大比，真的来对了啊。”在濒临的死亡面前，云越天竟反而放松了下来。

    甚至，他的眸中，再无一丝担忧，有的……只是安宁。

    “这种接近死亡的味道，人生能遇见几回呢？也许，这是我一生的回忆吧。”云越天舔了舔嘴唇，脸上浮现莫名的笑容。

    杜晓眉头一皱，心中隐隐不爽。死到临头，竟还敢笑？

    好！

    那就让局面来得更猛烈一点！

    须臾间，杜晓脚底浮现一道紫光，扬起手中的长剑，朝着那‘嚣张’的面孔斩了过去。

    剑阵，加剑气，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死亡？还是活着？谁知道呢？”

    “交给命运吧。”

    杜晓的攻击更加激烈，云越天却越发地平静，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

    “也许，这就是我——云越天吧。”

    呢喃之后，云越天心中好像有了一丝明悟，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是魔，什么是……真正的魔。

    魔，随心所欲，行事乖张。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魔的影子。

    但不是每个人，都渴望变成魔；因为他们，本能地害怕魔。

    人们害怕魔，不敢直面魔，又何谈与魔共舞？

    但他云越天，从出生开始，就向往那样的生活。

    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他……喜欢魔！从来都不曾害怕！

    只有无畏地面对，才能驾驭心底的魔，才能……与魔同生！与魔同死！

    这是云越天，此刻的领悟。

    杜晓看见的魔，是他，又不是他。

    只要他在，魔就在；反之，不然。

    魔没了，但只要他还在。终有一日，魔会重现！

    思绪在刹那之间捋顺，云越天不再犹豫。

    他缓缓吸了口气，随后背上新生的那对魔翼，徐徐折起；头上的一对角，缓缓弯曲；额上的紫色竖瞳，渐渐闭合。

    所有的魔化躯体，都在做出一定的改变！向着奔溃的方向。

    杜晓心中忽然不妙，更多的是愤怒，他要干什么？！

    那可是魔躯啊，魔殿人人向往的魔躯啊！

    每一个成功修出魔躯的先辈，在魔殿都拥有至高无上的威信，和无数的拥戴！

    那是所有魔殿人的终极未来！

    他怎么能，如此对待那高贵的魔躯！

    这是亵渎！

    “亵渎者，死！”

    杜晓怒火中烧，手中的剑高高扬起，狠狠斩下。

    这是亵渎者的……惩罚！

    百宗大比不许杀入的约定，滚！

    亵渎者，人人可诛！

    “哈哈哈。”云越天大声地笑了笑，旋即怜悯地望了眼那道不断挥舞张狂的身影。

    “真是可悲。”

    魔，是他们的向往，但不能成为他们的束缚。

    云越天收回心神，缓缓闭上双眸。

    刹那后，蓦然睁眼，擂台顷刻间凝结，所有的一切，都被放缓。

    无形之剑，有形之剑……一切，无一例外。

    “这就是魔的能力么。”

    “真让人舍不得啊。”

    云越天淡淡一笑，脸上浮现一丝祥和，轻启嘴唇，像诉说一件小事般不以为意地说道：

    “献祭。”

    砰！

    魔翼忽然间折断。

    啪！

    魔角无征召地掉落。

    …

    魔躯，在须臾之间，全部褪去！

    “不！”杜晓怒吼道。

    “哈哈哈！”云越天大笑道。

    与之同时，无上的威严，无上的气息，在擂台涌现。

    那是……献祭的力量！那是……魔的尊严！

    哪怕是死，也不可直视！不可战胜！

    轰~~

    魔息瞬间淹没了一切，吞噬了一切！

    剑阵，消散；

    剑气，消失；

    结界，侵蚀！

    （灵莺真君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惊人的妖力刹那之间朝着擂台结界拍去。

    妖力，魔力，在结界切磋。

    过了几个刹那，灵莺真君才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两侧的虚汗。

    那个家伙……是个怪物。

    不，是……真正的魔！）

    “咳咳~”云越天轻咳两声，望着狼狈的身躯，苦笑一番。

    好不容易凝结的魔躯，就这么没了。

    不过，云越天的眸子迅速充满自信，喜气洋洋。他已经明白了，什么才是魔。

    魔躯，没了，也不重要。

    而另一方面。

    杜晓无声地躺在地上，摆成了一个大字，背部狠狠着地。

    对于剑修来说，这是最大的耻辱。

    但杜晓的神情中，却无半分悔恨与懊恼，有的只是安详和兴奋。

    魔的力量，真令人向往啊。

    被自己向往的力量击败，这大概是世上最幸福的失败吧。

    杜晓缓缓闭上双眸，一片安宁。

    云越天讪讪一笑，这个家伙，居然没死，还真是是同道中人呐。

    …

    观看席·中心区域。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这两人虽然没有突破境界，成为令人惊骇的年轻元婴。

    但这两人，给他们带来的震撼，丝毫不弱于先前的几位年轻元婴。

    甚至，有过之！

    “魔，真正的魔。”血红尊者有些恍惚。

    在他的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同门，凝聚出神圣的魔躯了。

    但此刻，一位年轻的晚辈，不但凝聚了神圣魔躯，还……献祭了魔躯？

    而且还是，一位云系的晚辈。

    此事传回宗门，定会引起惊天骇浪。

    也许，宗门的格局，就会因此改变。

    血系主导魔殿的局面，似乎要结束了。

    但血红尊者的眸子里，只有少许的失落，更多的，则是期待与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