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进了“预备部中年级9981班”的屋子,就高兴地说:“这地方倒满好。一出了家门就跑,跑到现在,累死人!这回,倒可以舒舒服服休息一会儿啦!”
她挑了一把软椅子,坐在上边,往后一靠。
面前有一个用好多张书桌儿拼起来的大桌子,上面摆着啤酒、葡萄酒、白酒和各种牌子的香烟。
“不知道有没有威士忌……”姗姗靠在那儿,懒洋洋地想着,“啤酒是冰镇的么?冷咖啡也好,看样子没有。最好还是冰激凌……真的,怎么不预备冰激凌!”
长方形的大屋子,前头还有一块大黑板,样子有点像教室。屋子里有不少姑娘和小伙子,都跟姗姗年龄差不多。
姗姗坐在那儿,专门打量那些女孩子。
“没有一个漂亮的!”姗姗自言自语地说,“就那个梳长辫子的还凑合。可是头发有点发黄,眼睛也不大。再说,她那件蓝布裙子有多蠢!”
姗姗再看看自己薄绸的连衣裙,嗯,美多啦!姗姗又瞟了两眼她们的脚。谁的脚上也没有她这么好看的一双白色的凉皮鞋。
姗姗站起来,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嘴里还唱起来:
den——den——den——
den den den den
den——den ——den——
她把这支没有歌词的歌儿反复了三遍,也许是四遍,突然停住脚步。因为她有一个重大发现。
在一个墙角,堆着一大堆鹅卵石!
“哈,我怎么早没看见!”
姗姗赶紧奔过去,蹲下来,就跟守财奴发现了一大堆金元宝似的,双手用力抓了几把,弄得石头哗啦哗啦响。
她每只手抓着一块石头站起来,望了望铁门外那个长着一只角的看守。
“唉,铁栏杆太密啦!”姗姗有点儿泄气。
她舍不得放下手里那两个滚圆的石头,一直抓在手里,走来走去。
走到窗前,她往外看。外边看不到抽风老太婆,也看不到旁人,只有一栋一栋灰色的房子。姗姗闻到一股花香。她想,要是没有那些房子,远处也没那段高围墙,她准能看见花园里的花儿。
姗姗坐在靠窗户的一把小椅子上,琢磨着怎么把这两块石头派上用场。她往屋子里巡视一下,发现墙角上有两个小伙子正偷偷地看她。见姗姗望他们,一个小伙子赶紧把头转过去了,另一个挺温和地朝姗姗笑了笑。
“你们来惹事吧!”姗姗心想,“正好每人一个,让你们脑袋开花!”
正在这时候,不知是谁,在姗姗脖子上敲了一下。
姗姗虎地跳起来,往两个小伙子那儿看。
显然不是他们俩干的,倒像是窗外躲着谁。
姗姗转身看窗外,窗外没有人。她低下头来看,脚下有个小纸球儿。
姗姗坐下来,放下石头,拣起小纸球儿,展开来。
看样子,这是封信。
开头的第一个字,姗姗认出来了。
“‘小’!没错儿,第一个字肯定是个‘小’!第二个呢,像‘姗’,又不大像……开头的三个字后边画两个小点儿,那这三个字肯定是名字。信的一开头都是先写名字,再画两个小点儿的嘛!那么,一定是‘小姗姗’!要不然,为什么信扔在我脖子上,不扔在别人脖子上?……不对!第二个字和第三个不一样!那就不是‘姗姗’,因为‘姗姗’两个字是一样的。那第二个字到底是什么字?啊,是‘月’字!第二个是‘月’,那第三个字就一定是‘亮’啦!这三个字就是‘小、月、亮’。小月亮,小月亮……为什么管我叫‘小月亮’呢?”
姗姗想着想着,忽然生气了:“真烦人!写信干嘛呢?隔着窗户,跟我说一声,不就得了?我又不是聋子!”
姗姗赌气把那一封信扔在地上。
她忽然想起小丁阿姨给架走的时候说的话:遇到事情,要好好动脑子想想。
姗姗就把地上的信又拣起来,接着想。
“小月亮,小月亮……这名字好熟,像是谁这么叫过我!”
姗姗想啊想,忽然高兴地叫一声:“想起来啦!”
“我外婆叫过我‘小月亮’!一点儿都不错!外婆一高兴的时候,总对我说:‘哎呀我的小月亮!哎呀我的小月亮!’——噢!不对!我外婆都死了,怎么会给我写信呢?那就是别人写的。可是除了外婆,谁也不叫我小月亮啊!”
你们一定猜得到,这就是司机叔叔写给田田的那一张纸条。因为他不知道田田的名字,在开头写了“小朋友”三个字。
可怜的姗姗,这三个字把她累坏了。她怎么也猜不出来。自然,信里边讲的事情,姗姗就更没办法知道了。司机叔叔算是白白冒着危险,把这信给她送去了。
姗姗也想到这可能是小丁阿姨或田田写给她的,里边讲了重要的事情。
如果姗姗真是个聪明人,她就应该虚心一点,去请教一下别的孩子。可是她觉得,都一样大,问别人太丢面子。
就这样,这封信不但没帮上她的忙,反而把她弄得恼火起来。她把信叠起来,塞到连衣裙的小袋子里,捡起地上的两块鹅卵石。现在,她更想把这两块石头摔出去了!
她站起来,一会儿看看铁栏杆外边看守的脑袋,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又看看屋里的同学们。
忽然,她看见天花板上,一前一后的两盏大电灯。
“啊,这么棒的目标!”
姗姗拉开架势,然后喊一声:“同学们,让开点儿!”
小伙子和姑娘们喊叫着,纷纷躲到两边去。
姗姗一挥手,只听得:“啪!哗啦啦啦……!”
乳白色的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她又一挥手,又是:“啪!哗啦啦啦……!”
这时候,门上的大铁锁响了。
姗姗“腾”地跳到墙角那一堆鹅卵石边。
一个四只耳朵的家伙闯进来,指着姗姗喊:“就是她……”
话音没落,四只耳朵的家伙早“哇呀”一声惨叫,满脸是血,躺在地板上打起滚儿来。
两个头上长角的大块头冲过来,也被姗姗砸倒了。
门口的看守急了,他把手指头伸进嘴里,打了个呼哨。
一群头顶上长着独角的家伙手持盾牌,冲杀进来。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响,石头纷纷从盾牌上滚落下来。那些家伙到底靠近了姗姗,七手八脚,把她按住。
姗姗正打在兴头上,哪里肯服输?她又是踢,又是抓,又是咬,把那些打手弄得狼狈不堪。
可是他们人多,姗姗最后还是给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