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名侍从靠近守卫在沈珍珠身侧,南面打斗声依约可闻,沈珍珠由一名侍从中夺过火把,道:"走,咱们去看看究竟。"
快步走至南面,方知打斗声由更远处传来。南面营帐处只留一队内飞龙使,队正见沈珍珠来至,指向东方禀道:"刺客往东面逃窜,二位大人都去追赶捉拿,且留我等护卫夫人。"沈珍珠点头,见地上倒卧一名内飞龙使,蹲下身子问道:"此人怎么了?"
队正道:"看这模样似乎被药物捂住口鼻,暂失知觉。属下已令人取水,洒泼到面上,应当可以立即清醒。"说话间,一名侍从已由营帐取来水囊,将水尽数洒至昏迷侍从面上,果然那侍从摆摆脑袋,虽然头昏沉不堪,还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告罪。
沈珍珠道:"想来那些人定是用此法,才能轻易劫走诸多内飞龙使。古来可置人短时间麻醉的药草不在少数,不知这回的药物,是用什么制成的?"
队正面有难色:"这,属下见闻短浅,实在不知。"
沈珍珠笑笑,也觉得此问强人所难。这般识药物的本事,世间除却慕容林致,还能有几人?
恰在此时,听得东面马蹄杂沓,沈珍珠面上微微变色,欲开口说话,又强自忍住,再屏气细听,那马蹄声却渐渐远去,仿似草原上掠过一阵惊风骤雨,转瞬没了声息。
沈珍珠叹道:"可惜可惜,那伙贼人定是逃脱了。不知二位大人抓到一两名漏网之鱼没有?"
片刻功夫,果然程元振与陈周带着侍从们神色怏怏的奔行而回。
陈周摇头大骂:"这伙人部署好生周详,原来早早埋伏有兵马接应!我们追赶过去,他们且战且退,不与我等纠缠交兵,追了数里路,接应的人乱箭齐发,倒让我们折伤数名飞龙使,他们却不损分毫,全身而退。"
程元振悻悻不乐,闭口不言成败。想是短兵相接,内飞龙使再度败北,他心中殊不痛快。
沈珍珠与陈周检视从侍从伤势,一边问道:"可知他们是甚么来头?"
陈周随手捡起一枚由受伤侍从身上拔下的箭头,道:"他们以驽弓射箭,箭虽短促,来势凌厉,惟杀伤范围有限,所以我们的飞龙使均只受皮肉之伤,稍加诊疗即可。--此乃回纥人惯用的弓箭。这群人,应当是回纥人。"
沈珍珠昔年在回纥也多见此种短箭,微微颔首。
陈周又去看那名曾被迷晕的侍从,回来说道:"某问询过此人症侯,那迷药亦非什么特别之物,是回纥四处常生的一种药草,叫做腾尔枝。"
沈珍珠道:"哦,何以名字这样怪异?"
陈周道:"因回纥人以游牧为生,多有与野兽相斗身受损伤的,这腾尔枝本是突厥语,意思是'迷',可令受伤者痛感暂且消退,与咱们中原的麻沸散药理大致相同。"
"这二件事都与回纥息息相关,看来,咱们一入回纥,就被人早早盯上。"沈珍珠道。
陈周皱着眉头:"可是他们要对付我们,用意何在呢?仅仅为阻挡咱们救殿下?当前之势,我们较之他们的力量无异螳臂挡车,何至于这样费脑筋?一古脑儿杀死我们,不就万事大吉?"朝程元振喊道:"程兄,你可不能闷头不说一语,今日之事,你有什么见较?"这一路行来,他与程元振的关系仿佛亲近了一些,偶尔也兄啊弟的相称,但大多时候都是相敬如宾,客气得让人发怵。
程元振苦笑,拔出长剑插于地上,双手合抱,背向着沈珍珠与陈周,良久伫立不动。
沈珍珠劝慰道:"大人不必气馁,今日之事足以鼓舞士气。"
"夫人,二位大人,这支箭杆上捆有书信!"一名内飞龙使队正快步跑来,将手中箭羽递给程元振。
沈珍珠"咦"了声,说道:"这不正是方才刺中营帐梁柱的那支箭吗?"
队正连说"正是"。
当时情况紧急,沈珍珠一心只想速速抓住袭击他们的人,没有留意这支箭有什么特别,这时才看到箭杆上用丝绳捆着一张牛皮纸。
程元振解下牛皮纸,沈珍珠打开念道:"欲寻大唐太子殿下踪迹,由此处东行一百里至平罗遇,再折北行三百里。"字迹扭扭曲曲,看似书写汉字十分费劲。
陈周十分吃惊,将那牛皮纸拿过,从头至尾再看,边喃喃说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有什么不妥之处?"沈珍珠与程元振异口同声。
陈周抹了一下额头冒出的汗:"据某所知,由平罗遇折北前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大沙漠。太子殿下怎会在那里,那里怎能容人存活!这,这,这牛皮纸所写,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珍珠轻咬嘴唇,脑中一时有成千上百个念头晃过,种种猜想交织盘错,绞弄得头脑混沌无措,好半晌才勉强定下神,说道:"这件事确实奇怪之至,他们既然要袭击我等,又为何要特地送信告知殿下下落?莫非是请君入瓮之计?他们若是要对我们不利,何以迟迟不下手杀死我等?若不是要对付我们,又为何要连连袭击,掳掠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