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敢情是要疯了,前几天在父王那是要死要活的,今日又在我这儿胡扰,没看见你嫂嫂病了吗?"李俶没好气的说。
"我当然是要疯了,"李婼说,"我要乐疯了!"她依然穿着胡服,紧束腰身,所以行动十分方便,说话间一蹦而起,双手勉强环攀上李俶的肩,乐滋滋的对她的兄长说:"你知道吗,我不用嫁了,不用嫁了!郑巽他死了!哈、哈、哈!"
李俶道:"噫,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李婼又是一阵解气的长笑:"所以今天我要向王兄郑重介绍一人,是他帮了我。"说着连推带搡的把李俶带到外室。
外室果然有一人背向而立,听见声响后转过身来,对李俶半揖礼道:"安庆绪参见广平王。"
李俶欠身还礼道:"安副使公务繁忙,倒是有年余时间未见了。"安庆绪仍然穿着惯常的箭袍,面有风尘之色,更有几分倦怠,与李俶往日所见有异。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李婼欢呼雀跃,叽叽喳喳介绍起来:"就是他--安将军,帮我刺杀了郑巽,他的剑法好不厉害!"见李俶的脸色逐渐阴沉起来,怯怯的放低声音,仿佛是可怜兮兮的拉拉他衣袖:"王兄,别生气了,你最疼我,肯定不忍心我生不如死,是吧?"
李俶一甩衣袖道:"你素性胆大妄为,不计后果。虽说圣旨已颁,婚书已下,但只要一日未娶未嫁,咱们总得想出法子的,现今郑巽一死,木已成舟,你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寡妇,知不知道!"
李婼满不在乎的撅嘴道:"寡妇就寡妇,有什么好怕的,本朝当寡妇、二嫁三嫁的公主郡主多着呢!"
"殿下,"安庆绪插言:"此事不能怪郡主,都是安某一时性起,铸下大错,安某愿一力承担。"
原来那日李婼负气冲出宫城,又气又恨,在洛阳城内放马乱跑,把跟随在后的李辅国等人甩得远远的。偏那郑巽人逢喜事精神爽,当日邀了一群狐朋狗友在酒肆里狂饮彻夜,醉后色心难禁,偎红倚翠一番才起身回府,这样就落了单,与李婼在巷道狭路相逢。这郑巽也是该死,醉眼迷惺中认出李婼,居然上前调戏,安庆绪偏巧路过,他最见不得男人调戏女子,平常杀人和杀狗杀猪一样没什么区别,当下想也不想,一剑就把郑巽剌死。二人骑了脚力强健的胡马,不分昼夜的往长安赶,竟堪堪只比先出发的李俶晚到一会儿。
李俶问明情由,得知当时并无第三人在场,才稍稍松了口气。暗忖郑巽之死,李林甫虽不会善罢干休,且其耳目众多,终有一日要疑到李婼身上,但一来无凭无据,二来人是安庆绪杀的,安禄山须不是好惹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于是对安庆绪道:"安副使,方才得罪之处,还望鉴谅。妃子有病,咱们去书房好好叙旧,再备一桌薄宴,切莫推辞。"
却听安庆绪道:"原来王妃病了,……安某不才,早年学过一点医术……"
李俶喜道:"那样正好,要劳烦安副使了!"这点薄面,是得给的,李俶倒没真的期望安庆绪能治好沈珍珠的病。
本朝对男女之防本无避忌,当下请安庆绪入内室,安庆绪并没有把脉,只凝神观看沈珍珠面色良久,才抬头对李俶道:"依安某所看,王妃此病并不是受凉风感,倒象是中毒之状。"
"原来师兄在此,林致今天来得可多余了!"建宁王妃慕容林致在这时拂帘而入,她的名字取的是"林下风致"之义,纤敏苗条,说不上甚美,但雅淡秀逸,别有一种气质,说话声音似莺啼燕语。她早在一年前就与李俶兄弟相熟,常常外出同游,进出广平王府毫不客气。
安庆绪倒是一怔,扭过脸再瞧眼沈珍珠,突的抱拳辞道:"建宁王妃医术远胜于我,安某不便相扰,告辞!"
李俶一怔,有意挽留,却又心悬沈珍珠之病,只好说:"请安副使自便。"
安庆绪说走就走,经过慕容林致身畔时,左手微微一动,一件物是无声无息的塞进了她手中,慕容林致尚未反应过来,抬眼见安庆绪双目如鹰隼,光芒在自己身上一闪而过,心中打个突,迅捷无伦的将那物是藏进了衣袖中。
李婼嚷道"别走啊",紧忙的跟上去。
李俶道:"安庆绪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