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慧梅拒绝给李自成和高夫人写信,但袁时中每天还是来慧梅这里坐坐。慧梅也仍然对他表现出一个年轻妻子的温柔体贴,只是不再劝他重回闯王旗下。她心中明白,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一天下午,袁时中等正在议事,有人进来禀报,说闯王第二次派刘忠文前来,已到寨外。他们立刻商量如何应付。忽然刘玉尺眉头一皱,眼中露出凶光,说道:
“我有主意了。”
袁时中问:“你有何主意?”
刘玉尺望望朱、刘二人,不肯当面说出,却对袁时中说:“请将军随我出来。”
袁时中跟着刘玉尺来到屋外,站在一棵树下,刘玉尺方对他小声说出意见。袁时中起初很犹豫,经刘玉尺又说一遍,他猛然态度坚定,说道:
“好吧,就这样办。咱们一不做,二不休!”
他们重新进入屋中,朱成矩问:“你们想出主意没有?”
刘玉尺说:“先不用谈主意,我们快出寨去,在关帝庙款待客人,不要耽误时间。”
朱成矩和刘静逸老大不高兴,但也不愿再问。
袁时中等将刘忠文迎进大庙的庙祝小院,十分热情,说他们正等待贵客光临,果然如愿。
坐下以后,刘忠文从怀中掏出宋献策写的书子,仍是劝袁时中重回闯王旗下的话。信中谈到,刘忠文目前深受闯王重用,已授予总赞画之职。袁时中和刘玉尺看到这里,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看完信后,他们都向刘忠文祝贺。刘忠文也说了些谦逊的话。后来谈到何时重回闯营的事,袁时中说道:
“且不必急,等酒宴摆上来,一面饮酒,一面商谈。”
酒宴中间,刘忠文恳切地说道:“闯王为人,豁达大度。只要诸位真心悔悟,觉今是而昨非,我敢担保大元帅绝不会追究前事。倘若他是那种目光短浅、器量狭窄的人,绝不会命愚弟两次前来,反复敦劝。难道李闯王没有力量派兵前来?非不能也,盖不为也。”
袁时中频频点头,感激闯王宽容厚爱。正谈得欢洽,刘玉尺用脚尖连连碰袁时中的脚尖,又用眼色催他。袁时中站起来,端着酒杯对客人说:
“刘先生风尘仆仆,连来两次。我敬刘先生一杯酒,一则表示感激,二则祝贺刘先生步步高升。来,我们满饮此杯!”
刘忠文同袁时中干完杯后刚要坐下,忽然来了一个小校和两个兵士,走到他背后,不由分说,将他绑了起来。刘忠文大惊,问道:
“袁将军!袁将军!此是何故?”
袁时中忽然脸色铁青,冷冷笑道:
“实话告你说,我绝不会再投闯王,你也绝不能再回闯营。今天很对不起你,要借先生的首级,送往黄河北岸。”
刘忠文骂道:“你们一群尽是豺狼,不知死在眼前!今日你们杀了我,不出数日之内,你们全都要被闯王斩尽杀绝!”
刘玉尺说:“今日只说今日,日后闯王能否杀掉我们,不劳先生费心。”
朱成矩和刘静逸事先都不知他们会这么做,一时大惊。刘忠文刚被押出去,朱成矩忽地站起来,向袁时中大声说:
“请将军暂缓杀人!”
不等袁时中说话,刘玉尺狠狠地瞪了朱成矩一眼,说:
“你为何阻挠大计?”
朱成矩说:“你这个主意只能促使闯王迅速派兵前来,丝毫不能救小袁营之急。目今形势,只能用计缓兵,千万不可火上浇油!”
刘玉尺说:“此事我同将军已经决定,你不必多管。”
朱成矩说:“我既是将军身边赞画军务的人,遇此大事,不能不说。我不说,小袁营祸在眉睫,后悔莫及!”
袁时中说:“老兄暂时且不用说吧。此事已经决定,不借刘忠文的头,我们许多事情都不好办。”
过了片刻,刘忠文和他亲兵们的首级都被提了进来,扔在地上。袁时中看了一眼,回头对刘静逸说:
“静逸,上次是你到黄河北岸晋见抚台的。如今需要你火速再去一趟,将这些首级献上。目前未同闯王交战,无法弄到将领的首级。刘忠文是闯王的总赞画,有这个首级献去,总可以表明我们与闯王已完全决绝,一心归顺朝廷。事不宜迟,你准备准备就走吧。将宋献策的劝降书子也带去,呈给巡抚。务必请巡抚大人多派大船接我们全营过河。倘若李闯王有意过黄河以北,我们愿意肝脑涂地,守护北岸,绝不让他一人一骑渡过黄河。”
刘静逸在河北巡抚衙门中已经交了几位朋友,同时他也打算暂时留在河北,以观动静,免得死在圉镇,所以立刻站起来对袁时中说:
“请将军放心,我此刻就去准备,今夜便行。”
邵时信从袁时中的老营中探听到这件事情,赶快来到慧梅住宅,唤出吕二婶,悄悄地把消息告诉她,又匆匆地去打听新情况。吕二婶进去把这消息告诉慧梅。慧梅非常震惊,但是毫无办法,想了片刻,叹了口气,对吕二婶说道:
“看来我会很快不在人间。以后的事,你多和邵哥商议,使我们这小闯营的兄弟姊妹们能够平安逃走,便是天大幸事,我死在九泉也会瞑目。”
吕二婶心中一寒,赶快劝道:“姑娘千万不要这么想。好端端的一个人,总会有办法的,何必想到绝路上去。”
慧梅说:“二婶,你不明白我的心啊!”说着,伏在枕上哭起来,不管吕二婶怎么劝,她不再说话,摆摆手使吕二婶退出。
第二天,慧梅正在一个人思虑,吕二婶进来禀报说:“有一个年轻尼姑前来求见。”
慧梅觉得奇怪:从哪儿来的尼姑?有什么重要话要对我说?难道是我派去见高夫人的老尼姑打发她的徒弟来了?想了一下,就说:“带她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尼姑走了进来。尼姑见了她,双手合十,说道:
“阿弥陀佛,到底让我进了寨门,见到了施主!”
慧梅让她坐下,问道:“你是哪儿来的尼姑?宝庵何处?”
尼姑说:“敝庵离这里只有五里路。我是在李家寨出家修行的。”
慧梅心中一动,问道:“可是李公子的那个寨?”
“正是。”
慧梅心里更觉蹊跷,小声问道:“你来有何话说?”
尼姑向左右望了一望,又望望门外,方才低声说道:“李公子昨天派人暗回李家寨,命我今日无论如何进入圉镇,面见太太,传高夫人的一句口谕。”
慧梅赶快问道:“高夫人有何吩咐?”
尼姑说:“高夫人很想念太太,要太太不要急躁,小心保自己平安无恙,等待闯营派人来接太太回去。”
慧梅听了这话,忽然疑心这尼姑也许是袁时中派来试她心思的,问道:
“你到底是谁?休来诳我!”
尼姑说道:“请太太不必多疑。我原是李公子原配汤夫人的陪嫁丫头,名叫彩云。汤夫人自尽后,我无家可归,就在李家寨妙通庵削发为尼。因我是李府旧人,所以李公子暗中派人回来,嘱我办好此事,不得有误。”
慧梅释去疑团,赶快换了脸色,说道:“你出家的事,我曾听红娘子大姐说过。高夫人的口谕,我记在心里就是。你还有别的话么?”
“没有让我传别的话。请太太给我一点散碎银子,再给一二升粮食,我好赶快出寨。”
“我要多给你一点银子和粮食。”
“多了不好,出寨门时被他们搜查出来会生疑心。我进来是化缘的,不拿些东西出去也说不过去,所以请施主不必施舍太多,只给我一点散碎银子,一二升粗粮食就行了。”
慧梅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说道:“你下去等着吧。”
尼姑双手合十,说了句:“愿菩萨保佑,阿弥陀佛!”退了出去。
将刘忠文的首级送往黄河北岸以后,袁时中和左右亲信也晓得这消息很快会被闯王知道,立刻就会派兵来打,所以他们赶快准备迎敌。除了在军事上作种种部署之外,他们考虑,必须让慧梅不要变心。只要小闯营不作内应,圉镇有三五千人,是可以死守的。
这天,小袁营得到探报,说李过人马已经出动。邵时信马上来把消息告诉慧梅,小声问道:
“姑娘,我们的处境很是不利,我实在担心。如果不听袁将军的话,他会下毒手。如果听他的话,帮他守寨,如何对得起闯王和高夫人?”
慧梅反问道:“邵哥,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也没有好主意,所以才来见姑娘,想同姑娘商量商量。”
“邵哥,我确实没有主意。闯王那边,我不能背叛。袁将爷又是我的丈夫,不管怎么说,‘夫为妻纲’,我不能不听他的话,你说我应该如何办?”
邵时信勉强一笑,说道:“姑娘的难处我也知道,这事情我也没有想好,我只是来问问姑娘。实在没有主意,只好等仗打起来见机行事吧。”
慧梅说:“邵哥,我只求你拿出忠心,在最艰难的时候让我们一起渡过难关。有什么话随时来告诉我,千万不要隐瞒。”
说到这里,慧梅有一肚子话不敢说出,可是又十分激动,眼泪成串儿滚落下来。邵时信仿佛明白了慧梅的心,说道:
“姑娘,请你放心。生死关头,我不会做对不起姑娘的事。”
说到这里,他的眼眶也噙满泪水,退了出去。
邵时信刚走,袁时中来了。他一进门,看见慧梅眼中有泪,问道:
“你怎么又伤心了?”
慧梅说:“听说要打仗了,是吉是凶,我不能不关心。不管怎么,我嫁给你这么久了,还怀了几个月的胎儿,我们已经是一双同命鸟,如今情况如此,叫我怎么不伤心啊?”
袁时中听了这番话,心中满意,说道:“你打仗是很有经验的,算得一个巾帼英雄,只要我们夫妻同心协力,就不会有多大凶险。”
“你打算如何应付?”
“我现在有人马两万多。听说那里将派李过来打我。我打算万一敌不住,就退回圉镇死守。我想他不会在河南多留,想很快攻破圉镇并不容易。你觉得我这想法对不对?”
慧梅知道不可能劝他回心转意,就顺水推舟说:“你想保住圉镇,我有个想法,就是你在前边打仗,可不能把带去的人马全部输尽。一看局势不妙,你就赶快退回;千万不要全军覆没,只身逃回,那样就元气大伤,想守寨也不容易。”
袁时中听这话很有道理,赶快说:“你到底是我的太太,我们毕竟是恩爱夫妻。据你看来,寨如何才能守住?”
“你既然问到我,我不能不尽心给你说出主意。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腹中的一点骨血。我不能让孩子长大后没有父亲。你死了,我这么年轻守寡,如何能活在世上?你倘若被杀,我绝不活下去,我会马上自尽。”说到这里,慧梅确实动了感情,不由得哭了起来。
袁时中十分感动,说道:“既是如此,我就完全放心了。现在事情很紧迫,你看如何才能将圉镇守住?我们只要守上两个月,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守圉镇要有一个守法,要分出一部分守兵驻扎寨外,不能单守一道寨墙。南门外二里远那座大庙,地势很好,平时也驻了些人马。我看那里要加固防守,连夜多修些堡垒,将火器弓弩准备停当。如果你退回寨内,那大庙万不能失。大庙在我们手里,李过进攻寨墙就不那么容易。北门他是不会攻的。西门外有很宽的寨壕,水也深,临时把吊桥烧毁,只防守寨墙就可。东门和南门比较吃紧,要派得力将领来守。另外,在你离开的时候,要找一个有经验的、能同你共生死的人来主持守寨,这样你在外面打仗可以放心,我在里面也可以放心。”
袁时中已经考虑叫堂弟袁时泰主持守寨,但他不愿马上说出,只说道:
“命谁守寨的事,我正在同军师商量。”
“既然你知道我的心是向着你的,这守寨的事,你决定之前一定要先同我商量商量。”
“只要你跟我同心同德,我一定同你商量,使你放心。”
“既然你这样待我,我一定尽我的心来帮你守寨。”
袁时中最担心的是慧梅和小闯营临时生变,如今听慧梅说出这话,觉得心头一宽,连忙说:
“当然,当然。我有祸有福,与你同命相关。”
袁时中离开后,邵时信又走进慧梅的住宅。他先向吕二婶悄悄问道:
“袁将爷刚才同姑娘争吵了没有?”
“没有争吵,看去倒是挺和睦的。”
“他们商量了些什么事情?”
“姑娘不肯露出口风,你自己去问她吧。”
邵时信进了上房,坐下后低下头去,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柴火棒,不断地折断,断了再折,一直折到只剩一两寸长,还在折,只是不说话。
慧梅说道:“邵哥,情况如此紧迫,你有什么主意就快说吧!”
邵时信说:“这件事太大了,我心里也很踌躇,有些话不知说出来好不好。”
“邵哥,你这就不对了!闯王和夫人派你随我来到小袁营,是把你当做心腹之人。我样样事都向你请教,也是把你当做娘家的心腹人,事到如今,我自己就不说了,这小闯营四五百人的生死很快就要见分晓,难道你还有什么话不可以对我说出?”
“常言道:疏不间亲。你同袁将爷结了夫妻,就是一刀割不断的亲人。我尽管是娘家人,毕竟我姓邵,怎能抵得你们夫妻之亲。我的话说深说浅,合不合姑娘的意,都很难说,所以我不敢随便吐出口来。”
慧梅将下嘴唇咬了一阵,突然说道:“邵哥,你不该说这样话!我虽然不懂事,各种道理我也在心里想过上百次、上千次……邵哥,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疏不间亲’的话,好似用利刃捅到我的心上!”她突然俯下头去,泣不成声。
邵时信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说道:“姑娘把心思说出,我就敢说了。依我想来,袁将爷出去打仗之前,必然要来见姑娘,把以后的事嘱咐清楚。”
慧梅忽然问道:“你可听说,他们让谁主持守寨?”
“我要说的正是此话。听说他们已决定叫袁时泰主持守寨,让刘玉尺协助,如果袁将军来问你的意见,姑娘你千万要说出同他的夫妻之情,表明你对他只有一条心,让他把守寨的兵权交到你的手里。”
慧梅不等他说完,赶快问道:“邵哥,你看能办到么?”
“我看也许能办到。姑娘近来同姑爷还算和睦,不曾发生口角。他虽然不敢对姑娘完全放心,但又想依靠姑娘助他一臂之力。望姑娘力争守寨兵权,至少要以姑娘为主将,袁时泰做你的副手。”
“倘若把刘玉尺留下,这人可是比袁时泰可怕得多!”
“姑娘何妨替袁姑爷出个主意,想办法叫刘玉尺随他一起出战,将朱成矩留下来?”
“我只能试一试。你再去打听消息!”
军情十分紧急。袁时中同亲信们商量一下,又来到慧梅这里。慧梅看见他的惊慌神气,抢着问道:
“军情如何?有没有新的探马来报?”
“刚才又有探马回来,说补之率领的人马甚多,离此地只有一百多里了,估计明天早晨会到达圉镇。”
“你怎么打算?”
“在离此地三十里远近的地方,我驻有两千精兵,凭着一条河流扎营。我马上率领大军前去,在那里抵挡补之的人马,使他不能过河。”
慧梅想了一想,问道:“你如何出战?带多少人马前去?多少人马留下?”
袁时中说:“我们现在不足三万人,准备留下两千,摆在寨外,死守寨外大庙,城里边摆上三千。你的小闯营,我不敢指望帮我守寨,只要不给我添麻烦,我就感激不尽。不过我也不怕,倘若给我添麻烦,纵然我念及我们夫妻之情,不会对他们下狠心;我手下的将士也绝不会答应他们。”
慧梅知道这话是有意说给她听的,但她不再计较,又问道:
“你出去打仗,守寨由谁主持?”
袁时中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由时泰主持,你帮他一把忙。”
慧梅掩不住一脸怒气,站了起来说:“官人,不能让时泰主持守寨!这守寨是件大事,应当由我来管!”
袁时中猛吃一惊。他没有想到慧梅竟然用这么坚决的口气反对时泰。他有点恼火,问道:
“为什么时泰不可以主持守寨?”
“我是你的正室夫人。我经过的战争比时泰走过的路还要多。到这样危急关头,守寨的事为什么你不交给我呢?”
“因为你是从闯王那里来的,虽然我们是夫妻,我相信你不会有二心,可是将领们不会放心。”
“这是胡说!只有刘玉尺这个狗头军师对我不放心。准定是他向你献计,要时泰主持守寨。真要这样,你就完了。”
“由我的堂弟主持守寨,为何我就完了?”
“不仅你一个人完了,你们姓袁的一族人都完了。包括我和两位姨太太,都会死于非命。”
“此话怎讲?”
“你前去迎敌,倘若一仗不利,必然要退回圉镇。当你出寨的时候,李闯王很可能派一支骑兵,突然来到寨外,一面用大炮轰城,一面用云梯爬城。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时泰能沉着指挥么?你手下的几千将士能服服帖帖地听他指挥么?万一稍微指挥不当,军情一乱,等你退回圉镇的时候,只怕寨墙上已换成‘闯’字旗了。这些,你可曾想过么?”
“我要留下朱成矩做守寨参谋,一切主意他会帮时泰拿定。何况我请你也助时泰一臂之力。”
慧梅听说将朱成矩留下,略觉放心,随即又说:“你想错了。朱成矩和刘玉尺都不过喝了一点墨汁儿,只能做个出馊主意的狗头军师。打仗的事他们有啥经验?另外,这些读书人,当你在顺境的时候,他们是你的人;到了兵败的时候,他们还能跟你一心么?至于我,不是路人,跟你生同床,死同穴。论本领,我不弱于男子,只能让时泰辅佐我,不能让我辅佐时泰。”
“你为何不能辅佐时泰?”
“我是他嫂嫂。我懂得打仗,他不懂。倘若叫他做守寨主将,我给他出主意,他不听从,我有什么办法?哼,大祸临头,你竟然不相信我们夫妻之情,偏偏要相信那么个没本领的兄弟!”
“这是大家已经商量定了的,不好更改。”
“要想守住寨子,就得更改。兵权交给我,我包你打败仗以后,平安返回寨内。你回寨以后,兵权还给你,我就不管了。”
袁时中坚持说:“兵权不能交给你。尽管你有作战阅历,可是时泰不会放心。”
慧梅说:“时泰不放心,无关大局。你要是怀疑我,对你就十分不利。”
袁时中很生气,问道:“难道你想出卖我?”
慧梅冷笑一声:“这话从何说起?我是为着你好。你是我丈夫。你死我也死,我死以后还是你袁家的鬼。我如何会想到出卖你呢?何况我身上已经怀孕几个月。我说对你不利,是因为你放着我这个会打仗的夫人不用,反而把兵权去交给不会打仗的兄弟,岂不是糊涂之至!”
“我已经说过,兵权不能交给你。倘若你真心念及我们夫妻感情,就不要再争兵权了。”
“想不到我们夫妻一场,你对我还是这么不放心。看来你今天是要逼着我自尽,等我死了以后再把小闯营消灭,那时你才感到放心。”
“我没有这个想法。”
“你也许没有这个想法,可是你那些狗头军师,包括你那个好兄弟袁时泰,他们是巴不得我现在死去,好使你们没有后顾之忧。你说是不是?”
袁时中无话可说,心中更加生气,不觉怒形于色,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用斩钉截铁的口气说:
“我手下有的是将领,时泰也是一个将领,不能把兵权交给女人!”
慧梅听了这话,“刷”地拔出宝剑。袁时中以为她要动武,也“刷”地拔出宝剑。门外几个女兵见状,都立刻走了进来,站在慧梅身后。
袁时中冷冷地望着慧梅说:“别看你左右有这些亲兵,你敢动手?我手下将士马上会将你们包围起来,绝不让你们得逞!”
慧梅哭了起来,说:“我怎么会杀你?可怜我命不好,嫁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丈夫,到现在还不相信我,看待我连个草包兄弟都不如。我何必再活下去?我现在就自尽在你面前,以后的事我概不过问!”
说着,她举起剑就往脖子上抹去。慧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按住她的宝剑,哭着叫道:
“梅姐,梅姐,你千万不要寻短见!”
袁时中看到这种情形,长吁一口气,顿顿脚说:“好吧,就让你主持守寨之事。可是兵权交给你,你要对得起我呀!”
慧梅只顾流泪,一时说不出话,重新坐到椅子上。袁时中也随即坐下,心中十分矛盾,但是话已出口,不能不将守寨的事交给慧梅。他用沉重的口气对慧梅说:
“请你念及我们夫妻之情,把寨守牢。我如兵败,就回来守寨。”
“这你不用操心,倘若你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在你回来之前,我不会将寨丢失。可是既然让我守寨,必须当众说明,最好现在就把军师、时泰和将领们叫来。”
“好吧,就将他们叫来当面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