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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作霖大传:一个乱世枭雄的崛起与殒落》小六子上了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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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让贤”的戏份儿暂告一段落,张作霖突然脸色骤变,一边眼光四顾,一边询问军政执法处处长常荫槐来没来。常荫槐闻声从后面角落里站起应道:“我在这里。”

张作霖大声对常荫槐喊道:“常处长,我命令你坐专车去把张学良给我抓回来!我自己枪毙他。你要让他逃跑了,拿你的脑袋来!”常荫槐弄不清张作霖的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刚想转身,就被吴俊升制止:“嗯……常处长,你慢走,我有话说。”

吴俊升虽然出身大老粗,没有什么文化,但处事却极其圆滑,可谓是八面玲珑。他一眼就看穿了张作霖还在继续演戏,只是剧目由“让贤”换为“斩子”罢了,同时张作霖在剧中的虚情假意也都是一样的——嘴上喊着枪毙儿子,不过是要欲擒故纵,换一种方式为儿子擦屁股。

吴俊升两次都是第一个站出来给张作霖圆场,足见其人聪明之处。张作霖暗暗高兴,他假装怒气冲冲地问吴俊升:“你有什么说的?”吴俊升答道:“嗯……过去没有张军长(指张学良)还将就,现在没有他一天也不行……”

为了能够把戏演得更为逼真,张作霖当然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就过去,他把脚使劲一跺:“你胡说!”全场为之震动。

吴俊升忙说:“嗯……没有张军长,谁去招抚郭军散兵?散兵还不算,魏益三部下还有两万人马在山海关,若和冯玉祥一合股,比郭鬼子力量大几倍,打过来,奉天就顶不住……”

顺着这个现编的理由,“吴大舌头”越说越顺溜:“嗯……收编郭军,谁也办不到,嗯……我不敢去,大帅也不行,非张军长不行!他一摆手,那些人就都回来!张军长再往前一挺,天津、北京就落在咱们手里,那时候我才敢保你上北京。”

经吴俊升如此演绎,张学良转眼之间价值倍增,张作霖再要“斩子”,等于就是不顾大局了。这时张作相也站起来要发言,张作霖大喊一声:“你住口!我姓张的用人,向来是一秉大公,赏罚分明,并不是我自己养出来的都是好的。小六子这个损种上了郭鬼子的贼船。”

张作相显然是要继续为张学良说话,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张作霖所有部将中最偏袒张学良的一个,因而此时此刻,他说出的任何话,都可能是在帮倒忙。对于张作霖来说,有吴俊升的那些理由就足够了,用不着再画蛇添足,让别人产生自己护短的印象。

张作霖召开善后会议的另一个目的,是要贬新派,扬旧派。他对奉系内部的各个派别并无事先设定的成见,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新派在两次直奉战争中显示了价值,因而受到重用,可是这次反奉战争恰恰又是由新派一手挑起,而且竟然用他老张的军队来打他老张。倒是一群老兄弟们两肋插刀,带着貌似早已过气的旧派人马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让张作霖心存感激的这帮老兄弟中,既有一贯死忠于他的张作相、吴俊升,也包括一度离开的张景惠、汤玉麟。张景惠在张作霖最感绝望的时候甘愿同生共死,汤玉麟虽然曾犹豫彷徨,但在关键的巨流河一战中,还是义无反顾地率部出击,对郭军进行了截击,由此重获张作霖的信任,张作霖认为他“作战英勇,为人可靠”。

无论是从感情还是理智上,张作霖都感到有必要给新派泼一泼冷水,再为旧派点个赞。他说:“什么他妈的讲武堂、教导队,花了几百万块现大洋,讲他妈的学科、术科,耀武扬威地装他妈的了不起。这帮杂种算狗屁!”

黑龙江骑兵旅旅长王永清出身土匪,绰号“天下好”,他不但袭击郭军后方司令部,造成郭军大乱和郭松龄脱离战场,而且还直接擒获了郭松龄。张作霖便把他拿出来作为旧派并不比新派差的证据:“‘天下好’带一个骑兵团就把这帮兔崽子(指郭军)打得蒙头转向。郭鬼子、小六子瞧不起吉黑两省的军队,我的天下就是这些人打的!”

“我姓张的向来一秉大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张作霖确实可以做到无愧于心,甚至很多将领原来都不是出自奉系,与他素无瓜葛,比如李景林就是直隶人,只是单纯因为作战有功而受到了重用。回到郭松龄,又何尝不是如此,张作霖对郭松龄刚来投奔他时的落魄情景仍记忆犹新:“郭鬼子这个鳖羔子(鳖羔子指鳖的幼崽,东北方言中骂人的话),到沈阳来,扛个行李卷,有两个茶碗还有一个没把的。小六子说他是人才,能吃苦耐劳,我一次就给他两千块大洋,给他安家,那时候他感激到把他妈给我当老婆他都愿意!”

站在他那个位置上,张作霖对郭松龄反奉的真实起因看得很清楚:“他自以为有功,在座的谁不比他资格老。汤二哥(指汤玉麟,冯麟阁、汤玉麟、张作霖三人结拜时,汤居于老二)和我穿一条裤子,出生入死,现在和郭鬼子拉平辈。小六子上了贼船,郭鬼子教他学李世民清君侧。”

历史上李世民“清君侧”只是个幌子,为的是实施宫廷政变,争夺父兄手里的权力。当张作霖想到这一层的时候,他的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一下子占了上风,突然又当场发作起来:“我若不亲自毙了小六子,对不起在座诸位……常荫槐,你不执行我的命令,我先枪毙你!”

眼看事情要糟,杨宇霆霍地站起身:“请大帅息怒,请大帅息怒!还是吴督军说得对,为大局计,张军长不但不能法办,还得授给他统率全军的大权,扭转大局,非张军长不可。至于郭军叛变,我们大家都有责任,不能归罪他一个人。”

王永江老谋深算,立即说:“近来大帅操劳过度,应该为国家保重身体,我建议马上休会。”张作相、吴俊升心领神会,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地架着张作霖退席,张作霖也意识到自己入戏过深,差点就要把戏给演砸了,于是便顺势装着不情不愿的样子,被张、吴架着出了会场,走之前还不停地喊:“张学良免去本兼各职,听候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