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时的奉天乃至东北的吏治一度相当混乱,谋职者往往凭借关系或钱财就能通行无阻,张作霖自己也曾因以设赌为由,代人谋事,而被外界讥称为“大吃县局”。到王永江执政,因其“声音颜色千里拒人,无人向其请托”,张作霖虽然麾下如云,亲戚眷属众多,然而也没有一个军界将领或者帅府亲戚敢来省署求情托事。在王永江执政期间,张作霖所有亲戚中只有一个人当了地方官。此人为义县知事赵学德,他是张学良的亲表兄,但为人谦虚谨慎,当县知事也是合格的。
实际上,就算张作霖本人要出面谋私,他被搭理的可能性也接近于零。有一次,张作霖有事找王永江,王永江到帅府的时候,张作霖还没有从内宅出来,他等了一会儿,不耐烦了,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副官说:“我还有事。”说完便扬长而去,事后张作霖也未有丝毫怪罪之意。不仅如此,每当部下中有人被任用为县知事或税捐局长时,张作霖还会在谈话中加以提醒:“王岷源(王永江)脾气不好,很难伺候,你要小心好好地去做事。”
谋人用人归根结底还得靠育人。王永江向张作霖建议,欲使东北富强,必须发扬文治,通过兴办大学教育,来培养专门人才。张作霖接受其建议,下令筹办东北大学,并由王永江本人兼任校长。
东北大学初创时,有些外省学者不了解奉省的财政状况,唯恐学校用奉票发月薪,到时一旦奉票跌价,势必影响收入,所以不愿前来应聘。了解到这一情况后,王永江经过悉心筹划,决定教师薪金一律用银元发给,而且不许拖欠。民初时大学最为集中的是北京,但北京各大学的欠薪情况颇为严重,东北大学因此成为全国教师薪水最高,发放也最及时的一座大学。国内外名师学者纷至沓来,黄侃、章士钊、梁思成等均先后应聘来东北大学任教,可谓盛极一时。
王永江这个省长当得相当之“抠”,在他任下,教育厅、实业厅经费每月不过奉大洋两三千元而已,教育厅长出入坐的都是人力车。唯独在办校上,王永江非常舍得花钱,他筹拨三百七十余万元,从德国购买新式机器,成立了东北大学工厂,在从事生产的同时供学生实习使用。
日本人原先不相信东北方面可以独立把大学办好,及至看到东北大学的实际情况才不得不发出惊叹,认为这所省办大学乃是同时期教学质量最佳、设备最好的第一流高等学府,“它的教育水准无疑高于日本在满洲开办的高等教育学院”。
和办警政、财政时一样,王永江不负所望,把奉天的政务也搞得风生水起。当时奉天吏治的清明为全国瞩目,“一时之风气尚非他省可及也”。
自王永江代理奉天省长起,东三省中的其他两个省均效仿此例,吉林王树翰以督署高等顾问身份代理省长,黑龙江于驷兴以教育厅长身份代理省长,二人也都是有一定管理经验的文官,东北由此在政治经济上步入了它的又一个黄金时代。
将政务移交给王永江后,张作霖即专心处理军务。军队打仗,总是有胜有败,作为一个打了大半辈子仗的武人,他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对在直奉战争中落败并不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算不了什么。”
重要的还是好好总结经验教训,思考一下如何才能变弱为强,转败为胜。直奉战前,张作霖总是认为只要敢于拼命就没有打不赢的仗,他训话时用来激励官兵也都是从前纵横江湖的一套,不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就是“哥们儿兄弟”“为朋友两肋插刀”,甚至还有这样的“训词”:“他妈拉个巴子的,你们好好地干,干得好,我除了老婆不给之外,什么都会给你们!”
经此一战,张作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太多偏颇之处,奉军不是不能打仗,也不是不拼命,但还是败得一塌糊涂。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对比一下郭松龄“三八旅”的表现,再想想杨宇霆、本庄繁等人的多次进言,便知道还是因为军队缺乏严格训练,没有被纳入正规化轨道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