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前线后,吴佩孚对东路进行重新部署,命令彭寿莘等人不得再退,接着便坐镇西路的良乡进行指挥。通过侦察,他发现奉军在布阵上存在弱点,于是急调张锡元、李鸣钟两旅星夜来援。
当两旅兼程到达良乡时,正当直军疲惫不堪之际。曹锟也正在良乡督战,他亲自到车站迎接援兵,并且对张锡元说:“老兄来得及时,请大力帮忙,火速开到前线去。”
吴佩孚令李鸣钟旅附奉军之背,实施迂回攻击,张锡元旅则会同直军,从正面出击。当时直军战壕里二三十步才有一个士兵,而且精神不振,援军的出现令他们又重新振作起来。
奉军西路总指挥是张景惠,他本以为直军已无力作战,攻下吴佩孚的老营指日可待,现在看到对方忽然从正面出击,而且还有生力军进行抄袭,顿时被弄得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总统徐世昌又在此时对张景惠说:“位于北京附近的三个师,与吴佩孚相通气,有攻击奉军后路的可能,因此(奉军)以后退至北京以南、长城一线为万全之上策。”徐世昌本偏向于奉系,奉军入关时打的就是“奉令拱卫京畿”的旗号,可是他向张景惠提供的这份似是而非的“情报”却给奉军帮了一个大大的倒忙。
奉军各级官佐多数起自草莽,他们不学无术,故步自封,平时愚昧而好自用,战时又因对现代军事知识讳莫如深而喜欢任意瞎指挥。张景惠就是如此,他听信了徐世昌的话,想到如果真有这么多反叛部队从背后打过来,奉军不但要遭遇双重包围和前后夹击,而且察哈尔与前线之间也将被打进一个大楔子,那么自己的地盘就保不住了(张景惠的正式职务是察哈尔都统)。
在未征得张作霖同意的情况下,张景惠便擅自下令西路奉军全线撤退。他们前脚刚撤,吴佩孚后脚就从俘获嘴里获知了消息,于是当即电令张锡元旅实施追击。
第一次直奉战争时期的奉军,究其实还只是一支“胡子军”。早在日俄战争时期,为了利用东三省的“胡子”替自己效力,日本人曾对“胡子”的作战特点进行过深入细致的观察和研究。他们发现,“胡子”看似相当于日本的浪人或者无赖流氓之类,但实际上已是一种军队,具备班、排、连的战斗机能,同时“胡子”还具备许多突出优点,比如“习惯骑马而擅长马术,出生入死无所畏惧,其行动进退之机敏灵活令人惊讶”。正因为这样,一些较为悍勇的“胡子”在实力上往往可以压倒前去围剿他们的官军。
另外,尽管在局部战斗中堪称优秀,但“胡子”的整体秩序和统制能力都非常薄弱,也就是说,若不进行正规的军事训练,“胡子”在战场上的作战能力有限,最多只能止步于班、排、连这一级。很多依附于日军的“东亚义勇军”都是如此,日本人从中得到的一个基本认识是:“此类匪团马队,不能对敌展开正规进攻,凡遇优势之敌攻势,甚至一发炮弹攻击,其主将即带头逃跑,敢于抗敌到底者为数甚少。”
当张锡元旅发起追击时,奉军“胜不相让,败不相救”的缺点在战场上暴露无遗,各部都只顾着逃命,几乎是草木皆兵,撤退也变成了大溃退。西路的惨败又很快波及东路,在吴佩孚集中兵力发起猛攻后,各部多数已失去战意,纷纷向军粮城溃退。因奉军军纪不佳,败兵到处骚扰,沿途老百姓曾立石碑咒骂:“奉军败退,争相奔命,跑得烂泥洼子冒烟!”国外观察家更是视为笑话,一篇文章写道:“中国军队是假如一个支队的军队退却,便犹如野生动物一只逃跑,会立即引起全群逃跑一样,将导致全军一泻千里的退却。”
为了挽回败局,张作霖亲临前线指挥,他给东路总指挥张作相打去电话:“你怎样也不能退,你要退下来,我们只有梦里相见。”
张作相的军事才能和定力并不比张景惠高明多少,且处在这样的形势之下,几句狠话又岂能解决问题,实际上,此时的奉军已处于崩溃状态,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张作霖急得双眼冒火,他在指挥部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为了不丢面子也绝不能逃跑。且看天津一战,一决雌雄!”
张作霖还想在天津再打一下,但以奉军的状态,显然已非常不现实。一旁的本庄繁赶紧劝说道:“当然这也是一个方案,但从兵力素质而言,不易取胜。与其冒这样的风险,不如到适宜地点进行休整,以图再战。”
本庄繁虽然对入关作战持有异议,但战争开始后,就改穿上中国的粗布军装,和町野一起随张作霖征战。其间,他不仅视察阵地,而且参与制订了奉军的大多数作战计划,所以深知战场的实际情况。本庄繁认为应先退到滦州,在那里对败退部队进行收容休整,以防被衔尾追击的直军攻入关外。
町野对本庄的意图表示赞同,随后又附在他的耳边低语道:“滦州与秦皇岛靠近,如果万一出现紧急情况,使作霖亡命日本也是可以的。”
为张作霖想好退路之后,町野紧接着便高声对张作霖说:“此次战争,一开始就提出反战论的是本庄顾问和杨参谋长,如今在主战论的张将军已失败的情况下,今后一切都应按本庄顾问意见处置较为妥当。”
眼见败局已定,张作霖只得接受幕僚们的意见,下达退却令,同时授权本庄繁担任指挥,将司令部后撤至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