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台时期的张作霖可谓英气勃发,一抽出空来,他就扛着那支套筒步枪,骑一匹白马,不要任何人护卫和跟随,单枪匹马地到赵家沟去探望老母,他也因此得了一个绰号“白马张”。
八角台与赵家沟相距约九十里,张作霖每次都是在吃过午饭后动身,在太阳偏西时到达赵家沟。那路上要经过一个一望无际、方圆数十里都没有人家的大草甸子,他在途经此处时,曾遭遇一股敌对势力的伏击。当时他一看,所处区域地势开阔,又是白昼,人马目标太大,不易走脱,就赶紧下马跳进一条沟里,用步枪与敌人对抗。对方有一二十个人,但都打不到张作霖,反而被他打死打伤了好几个。
一直对峙到“撂帘子”(黑话,意思是天黑了),张作霖这才翻身上马。他的白马久经战阵,训练有素,打仗时寸步不离主人,一旦跑起来,又速度飞快。依靠白马和步枪,张作霖突出重围,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赵家沟。
张作霖对他的套筒步枪非常珍视,认为这是自己创业的家伙,陪着主人打过很多胜仗,已称得上是一个“功臣”。在马队多数人都已换用快枪的情况下,他依旧不愿更换,一直到死,这支步枪都被他妥善地保存着。
绿林是靠本事混饭吃的,在这个圈子里,像张作霖这样既有生死不惧的胆子,还拥有一身过人武艺的好汉,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然而话又说回来,由于长期浸润其中,也让相当一部分人养成了滋事扰民的恶习。他们以前过惯了这种生活,积习难改,人少时尚可管束,多了便很难控制。有人就曾为此告上省府,指责张作霖名义上剿匪,实际却纵兵焚烧民居、抢劫财物,“从各村抢来的财物装了十几大车”。
奉天将军增祺闻报大为震怒,便打算另派亲信接替张作霖的职务。张作霖早已在新民府编织好了关系网,得到风声后赶紧请官员们替他求情。1902年10月,新民府同知廖彭向增祺禀称:“张作霖投靠朝廷已经快一年了,肯定没有再回去做土匪的可能,他是忠心耿耿效忠朝廷的。如果另外派员接替张作霖,恐怕他底下人不服,万一要是有什么事处理不当,反而对地方稳定不利。”
增祺听后觉得有理,加上夫人也在一边为张作霖说好话,就决定见他一面,但要求张作霖必须到省城进见。张作霖害怕增祺借机将他扣留,便托故让张景惠代他前去接受召见。
增祺的左右对此很是不满,主张对张作霖进行处分。增祺倒是知道张作霖有所顾虑,因此反而能够谅解,他抚慰张景惠:“只要你们真能为朝廷效命,我就一定准许你们戴罪立功,决不会欺骗你们的。”
增祺让张景惠密告张作霖:“现在奉天省还有杜立三等几个匪帮为害地方,应相机图之,如能为地方除掉这些巨患,那就是你们的大功,将来一定还要重用你们的。”
张景惠回去后向张作霖做了汇报,张作霖又羞愧又感动,也暗暗记下了增祺的话。
与其他绿林头目大多家境贫寒不同,杜立三出身于豪强世家,父亲专劫“皇杠”,几个叔叔都是著名的“马胡子”或坐地分赃的寨主。此人紫红脸膛,穿着上也偏好紫色,出行时一般都是头扎紫红色头巾,脑后垂一尺多长的紫红飘带,身穿紫红宁绸上衣,民间一谈起杜立三,都爱把他当成京剧和公案小说里的窦尔敦、单雄信。可是真实生活中的所谓江湖好汉,其实远没有戏曲中那么可爱,杜立三生性狠毒,杀人不眨眼,不但地方上的老百姓闻名丧胆,就是其他帮派头目也都怯其三分。
张作霖在没有就抚前,杜立三的一小股人马曾跑到他的“保险区”境内抢掠。事情发生后,张作霖缴了这些人的枪支,杜立三闻报大怒,集齐全部人马要与张作霖拼个你死我活。张作霖打不过这个“窦尔敦”,只得落荒而逃,杜立三则穷追不舍,由辽阳一直追到了镇安县十七户。
十七户有一个被称为“汤二爷”的庄主,势力很大,属于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汤二爷”是汤玉麟认的本家,在张作霖等人的请求下,他出面进行了调解。张、杜遂言归于好,张作霖把所缴的枪支归还给杜立三,杜立三也表示对此事将不再追究。之后,两人又共同认“汤二爷”为义父,彼此间还焚香拜把,结下了金兰之好。
虽然拜了把兄弟,但张、杜之间并无任何惺惺相惜之意,张作霖纯粹是畏惧于杜立三的凶狠强悍,而不得不使出权宜之计。从内心上来说,他与杜立三仍然势不两立,真要有条件下手,他完全可以做到毫不犹豫。
增祺更是迫不及待要除掉杜立三,他除命张作霖对本区进行清剿,严防杜立三窜入外,又把官军和地方豪绅的武装集中起来,采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策略,对杜立三进行联合进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