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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呼吸》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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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算是个人物。现在,我全身瘫痪,我的一部分感觉离我而去。然而,在瘫痪无情咬噬身体的同时,对那些消逝的感觉的美好回忆也相伴而生。

一厘米接一厘米地推移,一个记忆接一个记忆地延续,就这样,回想一个饱经摧残的身体曾有过的感知,这便已算是劫后重生。

以我现在无法动弹的样子为出发点,在那些已逝的往日感觉的混沌世界里,顺着时间重历过往的生活,我于是将往事重归己有,将两段至今隔绝的生活重新连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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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炙烤下的身体泛出一种莫名的红色。对它的回忆甚至都使我头晕目眩。神智不再清醒;占据着我的,只有遥远的感觉。在卡萨布兰卡的烈日下,我七岁,也可能是八岁。我和我的兄弟们在夏尔-德-福柯尔教会学校上学。课间休息的时候,一些孩子在操场中央踢球,扬起的灰尘贴到了他们的腿上、胳膊上,此外,就像用同一种乳浆刷的一样,印到了他们的运动短裤和海军蓝衬衫上。其他的孩子们沿着墙分成了商人和投手两个组。我是商人;我的孪生兄弟阿兰很有准星,他是投手。对于投手来说,就是要掷出一个杏仁核,去击中位于商人两腿之间的那个核。我贴着围墙挑了个位置,正对着上午的阳光。我喜欢被阳光晒得松脆。我等待那一击,半闭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的核。我数着数,数到了三。快乐的感觉令我直打颤。操场上的暖尘使我晕眩,我闭上了眼睛。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班上的人已经回去了;新的一帮学生在游戏。我挺起身,感到惶恐,我将我储备的果核包进一条手帕。我不断加速地跑着,身体仿佛着了火。头一回,我感到双腿之间有种奇怪的热度。是摩擦造成的还是因为害怕那个凶悍的女老师?总而言之下面起了什么状况。我敲打着教室的门,失神落魄,老师咆哮着,我在教室门半开着的缝隙里傻待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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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一人在我的床上,想起这最初的兴奋感,我还是有些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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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不久,我们到了荷兰。我父亲为一家英荷合资的石油集团工作。我和我的兄弟们、我们的妹妹瓦莱莉以及女管家克里斯蒂娜,一起住在二楼。克里斯蒂娜很美,红棕色的头发,碧绿的双眸,身上有几处红胎记,这是我顺着她裸露在外的身体看时发现的。那是迷你裙的时代。她坐在地板上熨内衣。我长时间地观察着她;我又觉察到了皮带下的那种尴尬,我涨红了脸,不敢将眼神落在我那可怕的灰色法兰绒英式运动短裤上。克里斯蒂娜的眼睛是眯缝着的吗?我糊涂了。这个不厚道的女人做了个不可思议的动作——她调转了熨斗桌的方向,来到我身边,转向背对着我,向前俯趴着;这真的是要捡什么东西吗?如果当时我懂的话,如果当时我敢的话,我会就照这个姿势一把抓住她。但是我一直双臂晃动,气息短促,而小尾巴一点也不短!对着她这尽情展示的双臀,我久久地看着。

很久以后我看了她的一些照片。她那缝隙很大的牙齿,松弛的肌肉,全是骨头的膝盖,让我觉得她没那么漂亮。一切都是视角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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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里,我深深地呼吸,为了能摆脱那些将我与世隔绝的病痛。一些画面,带着纯朴的美,重新来到我的意识里。痛苦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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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五岁。我想震住我的同学们。我走进了一个挤满了人的药店。排到我的时候我说道:“我想要一盒……(低声地说)避孕套。”女售货员让我重复一遍。我窘得已经涨红了脸,我照做了。“小号,中号还是大号的?”她又问道,带着嘲弄。我溜了。

她当然说的是盒子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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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嗓子里冒起一声笑声,身体随之痉挛起来,录音机从我的胸前滑落。一种令人丧气的安静降临了。必须重新开始,必须重新构思。

我叫着阿伯代尔,我的助手。他重新放好录音机。我用沙哑奇怪的新嗓音开始录音。在这种变化莫测的嗓音中,甚至我的身份也变得四分五裂。我不再有胸肌。既没有声调也没有停顿。只有那些我憋足了气后终于说出来的词被刻录在录音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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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七岁。我们在冬季运动场。我的孪生兄弟阿兰,已经有了他的“妞”。少男少女们聚在一起;当着他们的面我从来没有这样脸红过。吃完晚饭后,我们挤在木柴烧起的炉火边,喝着酒,唱着歌,还有人弹着把吉他。一个女孩坐在我的旁边。她靠着我,将头搭在我的肩膀上。这是阿兰女友的一位朋友;她年纪要略大点,生于越南的一个法国侨民家庭。她的眼睛有蒙古褶,皮肤则是黄褐色的。她一边笑着一边继续贴近我。我现在感觉到了她那种辣妹的味道。我试图消失在壁炉的火焰里,却毫无动作。炽热的欲望控制了我。我想要这个女孩。在散了的时候,她拉着我到仅有的一间僻静房间里,这里有张小床靠着墙,我跟着她,没有回头。我已经梦想这个时刻几年了。她毫无风情地脱光衣服,躺在我身上。我该是显得挺笨拙,因为她在微笑。接着,她笑出声说道:“可你还没有脱内裤啊!”她给我帮忙。我们后来在一起过了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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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瘫痪,我缺失了的那些感觉还是继续捉弄着我。

在布列塔尼海滨的凯尔巴普康复中心,我头一回出门。贝阿特莉丝推着我的新轮椅,一直走到对着海滩的一家小咖啡馆。她坐在我的面前。在她身后,冲浪的人在海浪上起伏翻跃。天是灰色的。流出来的汗水使我的颈部冰冷,但我不愿在和贝阿特莉丝脸贴着脸的时候,离开她的脸带来的温暖。对着这个她爱过的人的残躯,她是怎么做到还保持着那种年轻恋人般的眼神的?

我咳嗽,接着咯痰。她很焦虑,将我带回康复中心。护士诊断为肺部感染。我第二次进入洛里昂医院的急救室,通过气管切开术将喉管切开。一组吊瓶像渗出毒液似的滴着药水。我左臂的静脉在压力下血管爆裂了。他们用一块酒精棉片将左臂一直包到肘部;这使我感觉醉醺醺的。我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大厅里。应该是夜里了。没有护士。机器红色、绿色和白色的光闪烁着。我失去了知觉。在这种愉快的感觉突然来临的时候。我差不多有一年没有感受到这种与贝阿特莉丝无尽相拥的美妙欲望了。我们身体缠绵的画面完全占据了我的脑海。突然,紫外线灯的灯光让我眼前一花——贝阿特莉丝正俯身靠在我身上。用了几分钟,她明白了我身体里洋溢的兴奋,以及我向她眨眼所指的对象;我让她去咨询医生。她笑出了声,跑到走廊里。医生和她一起回来,神情紧张。他对那个引起狂笑的对象进行诊断。否定。幽灵的兴奋。睡吧,我的天使。